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辗转思 > 52、二更君
    李绝把?剩下一个枣子也吃了:“我还能干什么,”他连动也没动,还是那副不恭的坐姿:“不过也跟风来师父一样,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当然看见陆机眉间那道纹深的如同沟壑般,可见陆机心里的不悦已至顶峰。


    大皇子李坚,皇室长子,性情温和,平易近人,素有贤名。


    当今皇上共有两子,长子李坚封为惠王,也是人所共知的太?子之选,故而留在京内。


    次子李振封为燕王,已经?在去年迁去了南边封地。


    陆机时常进宫,当然跟两位王爷都彼此相识。


    李坚偶尔也会来青叶观找他谈天说?地,十分亲和。


    外间,脚步声有条不紊地往这边而来,青叶观的掌教跟两个道人作陪,引着大皇子往这边走来。


    陆机盯着李绝,终于沉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自己干的,我自然知道。”李绝把?枣核吐在掌心,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走到陆机身旁:“放心,我没告诉他我是谁,风来师父当然也不会说?的,对?不对??”


    不知为何,陆机听到这句的时候,心里稍微安了安,但他脸上却没表露出来,而仍是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样子。


    外间,已经?能够听见张掌教跟李坚说?话的声音了。


    就在李绝往外看的时候,陆机说?道:“你?做尽这一切,就是因为容家的那个女孩子?”


    李绝蓦地转过头来。


    目光对?上,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而这时侯门外人影一晃,先是跟随李坚的几个内侍,然后?出现的,是一道颇为高大的身影。


    大皇子李坚生得浓眉虎目,相貌堂堂,更兼身材魁梧,倒颇有几分盛世气象。


    他头戴金冠,身着赭色的衮龙袍,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


    一抬头,看见李绝跟陆机就站在门边儿上,李坚微微一怔。


    陆机只?得先转身行礼:“贫道参见殿下。”


    李绝在他身后?也跟着打了个稽首。


    大皇子笑了笑,目光在他两个之间挪动了会儿,说?道:“我来的唐突,打扰风来先生清修了?”


    陆机微微抬手:“殿下说?哪里话,请。”


    李坚进


    内,笑看了李绝一眼?,却没做声。


    到了殿中坐下之后?,陆机问道:“殿下今日突然前来,不知可是有事?”


    “是有一件,”李坚含笑,显得很谦和:“父皇数日之前突然犯了心疾,太?医给调治了几日,父皇总是觉着不甚妥当。是本?王突然间想到,以前父皇身心不安的时候,便会请先生进宫谈经?论道,每每会有奇效,所以本?王这次亲自前来,是想要请风来先生入宫的,希望先生不要推辞才好。”


    陆机垂着眼?皮,眼?珠动了动,像是要看向旁边的李绝,却又没有真正看过去。


    “殿下客气了,若真的能为圣上效力,贫道自然愿意?之至。”陆机淡淡地说?道:“只?是圣上的心疾,并非是贫道言语能够开解的,说?来还是得靠太?医院。这个道理,殿下自然明白。”


    “当然,本?王自然不会做那种讳疾忌医之事,只?是父皇多日不见风来先生,颇为挂念,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想请先生入宫罢了。”


    陆机默然不语。


    张掌教在旁见状,很想劝说?陆机答应就是。


    可又不便随意?插嘴,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候,大皇子看向陆机身后?的李绝,忽然笑说?道:“小道兄,见了我怎么也不打招呼?”


    李绝走上前一步:“殿下。”


    大皇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真是少?年英才。想来俏罗成不过如此。”


    陆机听了这句道:“殿下,劣徒性子不羁,只?靠在道门修行才有几分约束,殿下还是不要赞他,免得更助了他的劣性。”


    李坚笑道:“本?王却觉着小道兄实在出类拔萃,我是一见就喜欢了。”


    陆机的眉毛又开始凑在了一起?,然后?他抬了抬手:“你?们先退下。”


    张掌教众人闻言,便忙都行了礼,向外退了出去。李坚想了想,也摆摆手,跟随他的那些内侍们也悄然退下。


    至此殿内只?剩下了三人,陆机看向李绝:“你?还不出去,在这里做什么?”


    李绝笑道:“我怕风来师父趁机说?我的坏话。”


    “出去!”陆机好像真的要动怒了。


    李绝却不以为意?,把?嘴一撇,也不跟李坚行礼,转身往外而去。


    大皇子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李绝走了出门,才看向陆机:“先生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跟本?王说??”


    陆机道:“王爷这次来至青叶观,只?是为了让贫道进宫?”


    “瞒不过风来先生,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陆机并没有再试探:“可是跟小徒有关?”


    李坚笑了笑:“是。正是跟那位小道兄有关。”


    陆机将拂尘端了端,目视前方又慢慢地垂眸:“要如何,王爷请说?吧。”


    李坚道:“这件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本?王原本?是跟小道兄打了个赌,不料竟输了,所以只?能愿赌服输。”


    “王爷跟他打了什么赌?”


    李坚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这个,不便跟先生说?知。”


    陆机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王爷答应了他什么?”


    李坚深吸一口气:“本?王答应他,请风来先生许他还俗,还他自由之身,先生不可再拘束他。”


    陆机皱着眉心:“哦,怪不得他方才一副有恃无恐的口吻,原来是因为有了王爷做靠山。”


    李坚笑了笑:“其实,这位小道兄颇为有趣,本?王也甚是喜欢他,他既然不想修道了,先生又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想来不会为难不放吧?”


    陆机淡淡道:“王爷有所不知,我是受人之托才将他拘在道门之内的。并不是我说?放他就放了他。”


    “那不知是受谁之托?”李坚定?睛看向陆机:“兴许本?王可以去说?个情?”


    “这个,也恕贫道不便告知。”陆机微微一倾身。


    “无妨,是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惠王不以为然地一笑:“不过,本?王既然答应了小道兄,总不能失信于他。先生是不是……”


    陆机道:“请王爷恕罪,您不能对?他失信,难道贫道就可以对?人失信了吗?”


    李坚应该是没想到,陆机这儿是如此一块硬骨头。


    他罕见地敛了笑,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殿内一时沉默下来。


    陆机抱着拂尘,一动不动。


    惠王的手揣在一起?,两个拇指围着,不停地绕着互转,好像他的心里也正在这么着急地打转。


    终于,李坚开了口:“先生刚才问,本?王跟小道兄打了什么


    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陆机有些意?外:“王爷不是不便说?吗?”


    惠王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凡事都有例外。”


    陆机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妙之感?,只?听李坚问道:“先生可知道,本?王第一次见到小道兄是在哪里?”


    “贫道不知。”陆机摇头。


    李坚说?道:“是在花蕊楼。”


    陆机的眉毛原先还凑在一起?,现在就有点要扭起?来的意?思。


    他就算是个道士,也知道这花蕊楼是什么地方。


    这是京内有名的销金窟,最出色的青楼。


    陆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李坚。


    李绝去逛青楼,惠王也在那里,这一时陆机竟不知道哪一个更令自己惊讶。


    惠王看了出来:“先生莫要误会,本?王并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大概所有的男人被抓了现行之后?,都会有这种说?辞吧。


    陆机沉默。


    其实惠王确实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他接到密报,御史台正拟弹劾兵部左侍郎。与此同时他也风闻左侍郎爱好狎妓,尤其好幼女的不堪传闻。


    惠王亲自去青楼的时候,正是因为左侍郎也在那里。


    只?不过,李坚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花蕊楼看到一处好戏。


    他在左侍郎的隔壁房间中,本?来听着那老头子搂着个女子,声音不堪。


    本?朝虽然并不禁止官员进青楼,但严禁同妓/女工共寝。


    李坚正要让人把?这老东西揪出来,隔壁的声响却突然变了。


    “你?、你?是……”左侍郎惊愕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话未说?完,变成了一声惨叫。


    有个浑厚的声音低低地骂道:“你?这该死的猪猡,不安安静静在家里等死,却出来寻死!”


    左侍郎支支唔唔,嘴好像给堵住了。


    而那人道:“我本?该掐死了你?了事,只?是叫你?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不如,就这么把?你?扔下楼去?”


    左侍郎的挣扎声音大了些。


    “不对?,这样也太?轻了,还是先把?你?割了吧,免得整天惦记着祸害人!”


    惠王虽然也对?左侍郎甚为失望,但却没料到会发?生此事,再怎么样,那也是朝廷命


    官,若是衣衫不整地给扔下楼,丢的可是官体跟朝廷的脸。


    只?不知道对?方是谁,竟敢如此大胆袭击朝廷命官!


    当下一抬头,底下的人立刻冲出门去。


    惠王听见房门被踹开,动手的声音。奇怪的是,他耳畔听见的竟都是自己侍从们的痛呼。


    当李坚按捺不住走出房门来到隔间的时候,正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倒的都是王府的人,还有被吓得已经?失禁昏迷了的左侍郎。


    唯一一个站在原地的,竟是个身着暗蓝道袍的小道士,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惠王,他冷冷道:“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出乎意?料,在隔壁听他的声音,以为会是个粗犷的汉子,没想到竟是这么眉清目秀的小仙童似的。


    而他的眼?神却一点儿也不像是“仙童”,反而像是什么煞神。


    那一刻,惠王知道,假如自己承认,小道士会立即扑过来,将他也如法炮制。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年,不知是为什么,李坚笑了。


    大概是因为他这一笑,李绝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跟随惠王的侍从们挣扎着爬起?来,另一些侍卫则将那些闻声而来的人都赶了回去。


    惠王看看地上污糟不堪的左侍郎,对?李绝道:“这儿不干净,你?随我来。”


    李绝道:“我得先弄死这个人。”


    惠王想了想:“他自然是要死的,不过不是在这时候。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李绝眨了眨眼?:“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嘴里虽然这么说?,人已经?迈步走了出来。


    惠王见他跟上自己,心里竟有几分喜欢,两人到了隔壁坐下,另有人去收拾残局。


    “你?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李坚问道。


    小道士的眼?睛闪了闪,说?道:“自然有个缘故。”


    “你?说?出来,兴许我会帮到你?。”


    “不用你?帮,我杀了他就一了百了了。”小道士有几分傲气的。


    惠王很好脾气地笑笑:“有时候杀人虽然痛快,但未必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小道士沉吟片刻:“他想娶靖边侯府的姑娘。”


    “哦……是那位三姑娘。”惠王居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小道士的眼


    ?神又流露不善。


    惠王笑说?:“这种事虽隐秘,但要探听,还是能知道的。你?放心,我自然叫他乖乖地打消这个念头。”


    “不用你?卖好儿,你?若不多事,我自己也能做到。”小道士看到桌上摆着的果?子,便捡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橙子。


    惠王一拍手,侍从自外进来。


    他歪头低低地吩咐了几句,那侍从便退了出去。


    小道士看似没有抬头,仍有条不紊地剥橙子。


    惠王看着他的动作,见那长指上被橙皮的汁儿打湿了,李坚沉吟:“你?是出家人,怎么会为人家侯府的姑娘……出头?”


    “用你?管。”小道士低头啃着橙子,一边去吸那汁水。


    惠王很想递给他一块帕子:“那好,我不问了……你?等等。”


    他拦住了李绝,抬手又取了一个橙子。


    从腰间摘下一把?小小的匕首,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后?将那橙子切开一片片的。


    “这样吃,不容易脏到手。”将刀子擦干了,重新挂回腰间,惠王看着李绝道。


    李绝看看他,又看看桌上那切成了很整齐的八片的橙子,却没有立刻去取。


    “你?是什么人?”他低头又去啃手上没吃完的那个,嘴里含含糊糊地问。


    惠王停了停:“我……也算是个路见不平的人罢了。”


    小道士的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嘲笑的“嗤”。


    惠王道:“怎么了,你?不信?我能做很多很多事呢。”


    李绝哼了声:“这可不一定?吧。”


    惠王皱眉,终于思忖着说?道:“这样吧,你?有什么难办的事,你?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办就是了。”


    小道士翻了个白眼?:“你?是我的什么,就这么大包大揽,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何况,我才不欠人情呢。”


    惠王眨了眨眼?:“你?倒是个聪明的道士。”


    他打量着李绝的衣着:“你?这一套袍服,是靖江棉布,而里间的中袍,却是贡缎,据我所知,京内的道士,能如此穿的,只?有青叶观里。”


    李绝的手一停:“哦,你?去过青叶观?”


    惠王笑看他:“你?既然是青叶观的道士,怎么敢在京内闯祸?风来先生的规矩可是很严格的。”


    李绝舔了舔唇边的橙子汁:“你?认识陆机。”


    惠王道:“见过几次罢了。”


    李绝没有再说?话,只?风卷残云般把?那个橙子吃光。


    然后?他抬眸看惠王:“你?刚才问我有没有难办的事,我正有一件,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你?且说?。”


    “不急。”李绝把?桌上的茶壶取过来,将双手冲了冲。


    惠王正要把?帕子递给他,李绝却将手直接在道袍上擦了擦:“我说?过我不欠人情,你?有没有难办的事儿,你?说?出来。”


    “你?替我?”惠王觉着好笑:“哈……这不必了吧。我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你?以为的大事,或许在我看来就是小事呢,”李绝把?手擦干净了,“就像是我以为的大事,或者对?你?而言不成问题。”


    惠王琢磨着他这句话,大有道理。


    他终于开了口,却并不是当真的那种,而是带着几分玩笑:“我很讨厌一个人,简直恨不得他去死,可他偏偏身体健朗,武功还高,看样子还有好几十年的活头。”


    李绝道:“是嘛,你?这个人真傻,岂不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惠王笑道:“是,你?说?的对?,也许就有不测风云呢。小道兄,那咱们就打个赌吧,如果?他真的时运不济,被生死簿勾了,那我就为你?做成你?想做的事,好吗?”


    李绝从桌上取了一瓣橙子:“好啊。不过假如我赢了,你?却做不到,我就会把?这件事张扬的世人皆知,让大家都知道你?才是那个勾魂的阎王。”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张扬?”惠王笑问。


    李绝垂着眼?皮吃橙子:“那可不一定?啊。”


    玄真殿内。陆机听惠王说?了花蕊楼的经?过。


    他看向惠王:“所以,霸州的徐将军被刺杀,是他做的?”


    李坚道:“本?王听说?之后?,也很不信。但……只?有这个一个解释而且……”


    “而且怎么样?”


    “本?王……得到了人头。”


    花蕊楼里他没有跟李绝承认身份,本?以为李绝不知。


    谁知,李绝竟把?徐琰的人头直接送了去,这是宣告


    ,也是警示,是告诉李坚:该他实践诺言了。


    陆机几乎站起?来。


    他想到了之前庾约的警告:你?放他出来,迟早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真是个乌鸦嘴。


    李坚看着陆机的脸色变化:“风来先生。我起?初想,他之所以认得本?王是谁,是因为本?王先前来过几次青叶观。但……”


    他叫手下人去查,才知道青叶观的小道士叫李绝,是才进京不多久的。


    陆机道:“王爷想说?什么?”


    李坚道:“他是怎么知道本?王是谁的?”


    陆机说?道:“也没什么稀奇,兴许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他又是个耳聪目明的。也许早从王爷的言谈举止里看了出来。”


    “可是……”李坚皱皱眉,脸上浮现些许若有所思:“本?王在看着他的时候,总是莫名地也有种熟悉之感?。”


    陆机心头一沉,竟不能答。


    李坚看向陆机:“说?到这个,本?王却想起?了一则传闻。”


    “什么传闻。”


    惠王道:“多年之前,曾有人传说?,信王府的三弟弟因为什么体虚的缘故被度化出家了,还有的说?他是被养在王府,只?是外人见不着……信王叔一直在辽北,经?年不回,所以竟不知此事真假。”


    他的双手仍是合拢在腰间,两根拇指风车一样轮转,至此忽然刹住。


    李坚抬头看向陆机:“据我所知,风来先生当初,跟信王叔也是有些交情的?”


    陆机见他已经?猜到了,索性垂眸不语。


    “风来先生,小道长他……”李坚轻轻地叹了声,语气却是又释然又惆怅地:“真的是铖御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812:32:582021-10-0819: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桃bilibeng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048179、小桃bilibeng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晚10瓶;小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