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刚过,容霄回京了。
同容霄一并进京的,还有信王府郡主李栎叶。
而此时的靖边侯府,也是跟先前大不相同了,除了星河封后外,侯府最大的一件事,却是容晓雾被顾云峰休了。
晓雾所生的女儿,也一并给带回了靖边侯府。
按理说,侯府出了个皇后,这顾家又是亲上加亲的,自然该好生地巴结,怎么会干出休妻这种得罪人的事呢。
说来,也不过是“自做孽不可活而已”。
容晓雾起先嫁过去后,顾家待她还算和气,可顾云峰显然是个不能安分的,家里的几个有姿色的丫鬟,都一一上手,连容晓雾的陪嫁丫头都不能幸免。
晓雾起初自然是要忍着,毕竟她已经成了顾家妇,而且男人风流些……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如果过问,还容易给加上“善妒”的罪名,当然要以大局为重。
谁知顾云峰看出她的隐忍,便以府里没有个男丁为借口,竟逐渐地纳了两房妾,其中一房,还是扬州瘦马出身。
容晓雾再怎么隐忍,到底是侯府的大小姐,如今居然看着一个妓/女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且还很得顾云峰的喜欢,体统何在?
一想到顾云峰去碰了那女子,又来跟自己如何,实在呕心之极。
顾云峰哪里管她想什么,依旧我行我素,两个人嫌隙渐渐深。
正在这种情况下,国公府出了事!
燕王宫变,靖边侯虽聪明的没被牵连,庾约却给御史台“请”了去,连带宁国公府被封住,不许人出入等,京内皆知。
顾家自然也知道。这顾云峰自从婚前得了晓雾,就看不惯她,只是碍于要巴结靖边侯府,才娶了过门。
后来星河嫁了国公府,有了这一重显赫关系,两个人也能维持。
直到国公府出事,顾云峰自觉翻身之时到了,跟狐朋狗党相处之时,又听那些闲人散播,说是某某大臣家里遭殃,某某大人给枭首示众……山雨欲来,情形危急。
而且原本庾约身边不可一世的甘大人,如今也在大理寺受刑,性命不保。
据这般情形,他们推测国公府很快也要如山倒下,而且跟宁国公府交往甚密的那些人家,只怕也要跟着受牵连。
顾云峰听后,惶惶然地,回家就没给容晓雾好脸色。
他当初贪恋星河美貌,却碰了个没趣,只因星河成了国公府二夫人,他自然不敢如何,甚至还要竭力奉承。
如今国公府遭难,却叫他又惶恐又喜不自禁,惶恐的是,他怕自己跟容家有这层关系,是不是也会受牵连,高兴的则是,星河总算要倒霉了!
那么一个美人,如果被抄家灭族,下场可想而知,到那时候自己恐怕就能够沾一沾……也未可知。
这顾家的姨妈给他念叨的也心神不宁,到底是无知浅见,母子两一番商议,就想干脆休了晓雾,这样一来,或许就跟国公府毫无关系了。
容晓雾早看出顾云峰这些日子不对头,听说要休妻,不怒反笑。
她当即表示可以答应,只有一个条件,自己生的女儿,她要带走。
顾云峰自从没把女儿放在眼里,见晓雾只此一个条件,巴不得呢,即刻写了休书。
晓雾回到侯府,说的明明白白的,府内皆知这顾家不是东西。
本来靖边侯府这边儿,苏夫人是难以按捺这口气的,但当时风雨飘摇的,虽靖边侯并未站队,却也难保意外,加上容霄的事烦心,所以苏夫人也没有理会,只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跟这家子上门就是了。
顾家那里喜气洋洋,即刻准备再择一房贤妻,谁知不多久,星河封后的上谕发了,国公府也丝毫无事,甚至庾约,无罪不说,反而给封了爵。
顾家彻底傻眼,再厚着脸皮想吃回头草,也不能够了,连苏夫人也不留情面,特吩咐了门上,顾家的人来一概不见,打出去就是。
而京内众人都知道顾家蛇鼠两端贪心不足的小人行径,哪里有好人家的女孩儿嫁给他,非但如此,但凡有点头脸的人家都不肯跟顾家交往。
又过一段时间,听闻顾云峰不知在哪里惹了脏病……就不必多说了。
容霄回府,谭老夫人跟苏夫人最大的一宗牵念总算落了地。
又见容霄——个子比先前长了,也瘦了,而且比先前黑了不少,不过精神气儿反而比先前更长了不少,不再像是之前锦绣纨绔的气质,有了几分武将的轩昂挺拔气概。
靖边侯只一个照面,心里暗自赞许,脸上却还是肃然不苟言笑,只难得的没有再说那些训斥之语。
两个妇人却管不了许多,看容霄黑瘦了这么些,又是心酸,又是欣慰,上前拥着容霄,抱头痛哭。
另一边儿,郡主李栎叶进了宫。
上次分别,还是三弟,如今相见,却是皇帝。
行礼过后,郡主呈上了小信王的亲笔贺折,道:“先前皇上继位,以及册封皇后大典,信王本想回京参与朝贺,怎奈边关时有小股辽人滋扰,信王若离开,怕无人主持大局。虽然先前已经上奏折表明,但信王心中仍是很过意不去,特让我进京向皇上当面禀明。”
李绝扫了眼李重泰的亲笔信:“不用在意这些虚的,是观礼跟朝贺要紧,还是边关要紧,朕跟信王心里都清楚,自也不会怪罪什么。”
“多谢皇上。”李栎叶拱手低头。
李绝道:“信王一向可好?”
“除了伤了的那条腿,时不时地会犯疼,其他都还妥当。”
李绝点点头:“你也一路辛苦,这次回京,可多住几日吧。”
“这个……”李栎叶看了李绝一眼:“皇上虽是盛情,只怕我仍是要尽快返回的。”
“如今你也成了信王的左右手了。”
郡主微微低头:“这倒不是,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免得……稍有不慎,便辜负了父王一辈子的心血。”
李绝听见“父王”二字,无声地吁了口气。
李栎叶复又说道:“是了,先前母妃回京,一直不得返回,不知情形如何?若是无碍,臣女恳求,这次臣女返回,望皇上恩准让母妃同行。”
李绝淡淡道:“这有何难,王太妃先前就要回盛州的,只是路上遇到点麻烦,才又耽搁下来。”
郡主听见他口称“王太妃”,连“母妃”都不唤了,心中不悦,可见他答应的很痛快,面上便露出几许笑容:“多谢皇上,对了,待会儿去见过了太上皇跟皇太后,臣女是否可以见见母妃?”
“太上皇那边不用过去了,他老人家最近身上不适懒怠见人,改日好了再说吧,”李绝唤了个内侍,吩咐道:“带郡主去见王太妃。”
郡主退下,随着那太监一路往后宫而去。
将过皇后进宫之时,突然看到好几个内侍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迎面跑来,口中叫道:“殿下,殿下您慢些……”小步尾随在后。
李栎叶诧异地看着那孩子的眉眼,脱口道:“这是……”
内侍道:“郡主殿下,这便是小皇子。”
李栎叶瞪着玄佑,望着他酷似李绝的眉眼,心中风驰电掣。
正在呆看,那边玄佑已经跑了过来,见她是个女子,又眼生,便站住了,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啊?”
“殿下……”郡主先是一笑,竟不知怎么回答。
旁边的太监替她说道:“小殿下,这是信王府的郡主娘娘,算来,是你的姑姑呢。”
“姑姑?”玄佑皱着眉心,疑惑地打量着郡主,终于摇头,嘟囔道:“才不要呢。”
他仿佛不太满意一般,摇晃着可爱的小脑袋,往前跑过去了。
李栎叶回头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过了半晌,才问内侍:“他,就是先前在宁国公府的……”
内侍倒也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是啊郡主,就是先前给庾公爷认在膝下、实则庇佑的小殿下,说起庾公爷来,真真是个难得的高情高义之人。”
李栎叶的嘴角一动,却又长长地吐了口气,用旁人难以听闻的低声道:“高情高义么……确实,他的‘情’,只怕高到了‘曲高和寡’、无人能懂的地步。”
来到了冷华枫所住宫殿,却是个颇为偏僻寂静的地方,李栎叶还没进门,心里的不快就加了倍。
虽然李绝继位,但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母妃,居然安排住这种冷僻的地方。
再联想他刚才冷淡的口吻……
难不成是做了皇帝,就淡了往日情分?
不过,在进了宫门后,李栎叶却被眼前所见惊的呆了呆。
在前方的宫檐下,摆着大大小小几十盆花儿,正趁着日色好,在晒太阳,信王太妃冷华枫手中拿着一把银剪刀,正在俯身修建花枝。
李栎叶站住脚,仓促地叫了声:“母妃!”
冷华枫听见,起身回头。
李栎叶加快步子上了台阶,在冷华枫面前跪倒:“母妃!一向可好!”
太妃仿佛瘦了点儿,但也不算过分。
看到李栎叶跪在跟前,太妃把剪刀递给旁边的宫女,探臂把李栎叶扶起:“我先前听说你进宫了,怎么这么快见过皇上了?”
郡主红了双眼:“是,已经见过了。本来还想去见太上皇,皇上说改日再见。便过来了。”
冷华枫点了点头,打量了她一会儿:“比先前又黑了。你到底是女孩子,得闲也把脸上收拾收拾,别叫京内的人看了,以为盛州的女子都是这般,且你是郡主……这般模样,哪儿有个郡主的样子?”
李栎叶习惯了打打杀杀,那些“对镜贴花黄”的做派,可不是她喜欢的。
但既然太妃说了,她便笑道:“是,得空会收拾的。”
说着又道:“母妃怎么竟清减了?”
冷华枫轻描淡写:“没什么,不过是在京城内住着,有点儿水土不服吧,时不时地想到盛州……”
李栎叶顿时想起之前传闻遇刺的事:“母妃之前受了惊扰,身上可有碍?”
“那倒是没什么。”
“是何人所为,可查清楚了?”
“过去太久了,不说也罢。”冷华枫挥了挥手,带了李栎叶进了殿内:“盛州那边儿,重泰怎么样?”
身后的宫女并没紧紧跟随,而是呆在了外头,有一个却去弄茶。
“王兄殚精竭虑,夙兴夜寐,不敢稍微懈怠,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盛州一切安妥无碍。”
冷华枫叹气:“他的身子骨呢?”
李栎叶道:“也好。您放心吧。王兄倒是总惦记着母妃的情形呢,他本来想亲自进京……”
冷华枫眼神一变:“胡闹,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母妃错怪了,”李栎叶回头看了眼,见身旁无人,才低声道:“泰哥哥一直都记得母妃的叮嘱——不管怎样都不会上京的。不过,到底担心您。”
冷华枫微微一笑:“这还罢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他在盛州好端端地,我便平安。”
宫女送茶进来,放下后,缓缓退后。
李栎叶才又道:“母妃,刚才我跟铖御……咳,跟皇上说了,等我离京的时候,便同您一起,他也答应了。”
冷华枫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吗。他或者,是巴不得我快些离开吧。”
李栎叶本来不敢说别的,听冷华枫的语气淡淡地,便说:“母妃,我感觉铖御好像比先前变了不少……先前他提起您,怎么连声‘母妃’都没叫了呢。”
郡主感觉,李绝先前虽然对人也很冷淡,但那冷淡中是带些赌气的意思的,是那种从小被抛弃的孩子对于家中的怨念,但怨归怨,心里还是记挂着。
可是现在,那种冷淡却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仿佛已经隔断了亲情似的冷绝。
“既然改口了,就没有什么铖御,”信王太妃却不以为然:“你也说了他是皇上,能当皇帝的,哪个不是绝情绝意的。”
李栎叶心头一动:“对了,我才来的时候看见了小皇子,眉眼果真跟……皇帝像是一模一样的,那个容星河……”她有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是看着冷华枫。
提到星河,太妃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复杂的表情:“那个女孩子,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跟了庾凤臣那么多年,最后居然还能登上凤位,呵,这个颠倒的世道……”
李栎叶似懂非懂:“对啊,我也实在想不通,按理说,庾凤臣不该是上谕里所提那样,单单是为庇护他们母子才娶了容星河的……按照铖御那一贯的性子,他怎么居然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年少胡闹、或者被美色所迷也就罢了,太上皇怎么也纵着他?”
太妃的眼中掠过憎恶之色:“他当然会纵着李铖御,因为他想……”
李栎叶正在等她说下去,太妃却又戛然止住,她扫了眼李栎叶:“总之,这次你来的正好。”
寝宫这边儿,星河也知道了郡主进宫的消息,按照礼数来说,她是该见见的。
不过李绝特意交代过,叫她不用在意李栎叶,星河颇觉尴尬。
又听说容霄也回来了,星河又惦记挂念,很想回府看看容霄。
李绝得知,便叫内侍去传口谕,把容霄宣进宫来。
这日,偏生庾清梦也进宫来看望星河,两人一看到容霄,都吃了一惊——原本粉白面嫩的纨绔子,竟变得黑瘦高挑起来。
庾清梦先笑了:“若不是事先知道,我还以为哪里来了个赳赳武夫呢。”
容霄忙着行礼,星河已经站起身来:“霄哥哥……”
话未说完,她手边儿的玄佑早撒欢地跑了过去:“舅舅!”
容霄赶忙把玄佑抱了起来,如今他的力气都比先前大了好些,轻易地将玄佑举起:“佑哥儿想不想我?”
玄佑喜欢地惊笑,平儿在旁边忙着道:“二爷快把小殿下放下来。”
容霄想起玄佑的身份已然不同,这才忙将玄佑放下,佑哥儿高兴地想再来一次,又抱着容霄的手道:“佑儿想舅舅,每天都想。”
这些日子,玄佑有点不对劲的,竟比先前更顽皮百倍,这几天更是死缠着星河,晚上也要一起睡。
星河看出他仿佛反常,知道是因为住在宫内,又不能见到国公府众人的缘故,少不得跟李绝交代了,晚间便陪着佑儿。
可是李绝习惯了抱着她,哪里肯答应让小孩子把她抢走,便同她商议,让她将佑儿哄睡了后,就再回来。
一到晚间,两个殿内的人就鬼鬼祟祟的,甚为奇特。
先前容霄没离京的时候,跟佑哥儿最好,如今总算有个熟悉的人回来了。
当下落了座,星河便问起别后的种种,容霄把先前跟着去峘州,又去了盛州的一些有趣的事儿都说了,只是不敢提自己受伤遇险的情形。
说了半晌,佑儿已经耐不住,拉着容霄,要他陪着玩儿。
星河笑道:“佑哥儿整天的问我,霄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这总算是回来了,多陪陪他也成。”
容霄便起身,先同佑儿去玩耍。
这边庾清梦对星河道:“这人的气质果然会随着历练的不同而变化,霄二爷先前是多粉妆玉裹的一个人,如今……”
星河问:“那你觉着哪样儿好呢?”
庾清梦道:“这也不好说,各自有各自的好处吧,当个人间富贵花,虽然混沌无知,但却也安泰一世,去建功立业,虽生死一刻,但只要他心之所向,也没什么不可。”
星河笑道:“不愧是四姐姐的答案。”
庾清梦抬头看了看殿外,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丫鬟等,平儿正在旁边,见状立刻会意,笑说:“我去看看霄二爷,真是不放心,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
说着便示意旁边的宫女太监,也都退了。
星河便问清梦:“怎么了?有事?”
庾清梦见平儿如此知机,微微一笑:“我听说你过一阵子要给这丫头办喜事,以后若没了她身边,你可是缺了一大臂膀。”
星河叹气:“谁说不是,何况我真真舍不得,但正如你说的,总不能耽搁平儿一辈子。”
清梦道:“先前我问你,信王府郡主的事,你不是说……皇上对待郡主跟王太妃都冷冷淡淡、很不寻常吗?”
星河愣住,疑惑地问:“怎么,难道你知道缘故?”
庾清梦叹了声,犹豫着:“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本来,这该是皇上亲口跟你说才对。”
星河握住她的手,凝眉:“四姐姐,到底如何?你快跟我说。不然我心里终究有些疙疙瘩瘩的。”
清梦沉吟片刻:“我本来也不晓得,是……”她顿了顿:“是风来告诉我的,其实皇上他……”
这日,容霄跟庾清梦出宫去了,晚间,星河照例去哄佑哥儿,玄佑因为今日跟容霄玩的尽兴,便问星河:“小舅舅为什么不住在宫内?”又问“明儿小舅舅还会来陪佑儿玩吗?”
星河耐心地一一回答,佑哥儿到底累了,睡眼惺忪,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就睡过去,有时候明明困倦的闭了眼,却又猛地睁开,好像怕星河不见了一样。
星河只好拢着他,哼着从杨老太太那里学来的民谣曲子:“豆子山,打瓦鼓,杨平山,撒白雨,下白雨,娶龙女……”
唱着唱着,佑儿果然睡着了,而星河也困倦地跟他挨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星河觉着有人在搬动她的胳膊,她以为佑哥儿醒了,一惊醒来,却见竟是李绝,向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绝小心翼翼地把星河的手从佑哥儿脸颊边移开,同时将她轻轻抱起。
星河的唇动了动,突然想起白天庾清梦跟自己说的话,当下反而绕住他的脖颈:“几时了?才忙完?”
李绝见她神色关切,口吻温柔,悄声笑道:“才近子时,趁着这小子睡着,我抱你回去。”
星河一笑,靠在他怀中,却嗅到一股清新润泽的气息:“你洗过澡了?”
李绝应了声:“不洗干净,总觉着不好抱姐姐。”
星河看着他笑吟吟地,忍不住探头,竟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
李绝一愣,脚步戛然止住:“怎么……”
“小绝,”星河目光闪了闪,终于道:“我、以后我会好生疼惜你的。”
李绝凤眼微睁,像是不信,又像是给她这句突如其来的滚烫的话弄懵了。
星河却怕他追问,忍着羞道:“呆站着做什么,快回去吧,待会儿佑儿醒了来,就……不成了。”
李绝喉结一滚,哪里按捺得住,竟抱着星河往旁边的帐后一闪,将她推挤在帘帐跟壁角之间,俯身低头,急切地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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