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和离后道尊跪求复合 > 27、第 27 章
    他放慢了足下的脚步,缓缓地朝前方那张雕花嵌珠紫香檀木玉塌走去。


    沙沙,沙沙……


    一连串轻浅的脚步声在卧房中响起,窸窸窣窣,犹如鹤首伸着长爪,蹑步踏足在细细的沙洲上。


    散落的发丝擦过面颊,微微颤动,带来些许痒意,小虞睁了睁眼,将钝痛的思绪从虚无缥缈的冷空中拉回来。


    “司医?”


    她误以为身后的来者是去而复返的苏莳衣,全身未有任何动作,只张了张唇,说道:“你今日怎么又回来了?”


    桓望殊继续迈步前行,直至停在那张雕花嵌珠紫香檀木玉榻跟前。


    听见小虞的问话,他并不作答,只紧紧地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司医,你当真不必担心我。”


    身后无人应答,小虞看了看前方鲛绡床幔上蜿蜒而过的雪白柔光,微微晃了晃神,又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暂时还没有糟到如你担忧的那个地步。”


    数日不见,她清减了许多。


    冷凉的目光自小虞瘦弱的双肩上飘过,桓望殊再次抿了抿双唇。


    紧抿的唇角在面上刻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站立在玉榻前,颔下的喉结无声一动,却始终不发一言。


    “司医,你怎么……”


    又是一阵冷肃的沉默,小虞终于察觉到,卧房中的氛围似乎有些许不对劲,她一面发出疑问,一面缓慢地侧了侧单薄的身子。


    紧接着,未尽的话语便全数凝在了唇边。


    她注视着面前那道令她心驰神往的容颜,瞳孔微微收缩。


    若是真心想来看她,为何前些日子却不来?


    若是心中并未有半分在意,为何今日偏偏又来了?


    他总是这样,每每在她几乎要心死如灯灭之际,他却偏偏又要施舍她一星半点的关怀,让她望见那么一丝丝,微弱却依然明亮的曙光。


    她同他之间就好像是通过一根极细、极微小的线连在一起,那根细线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上,他想起来的时候,便抬指扯一扯,让她意识到她同他之间的关系依然存在。


    对上桓望殊如往常一般、冷淡疏离的目光,小虞的心脏猛然一颤。


    胸腔中开始泛起一阵隐隐的钝痛,仿佛有一根长长的尖刺,梗在她的心房中,风吹雨打,不可动摇。


    “你……你……”


    微垂的眼睫倏然颤了颤,小虞张了张唇瓣,却想不清楚自己应当要说些什么。


    凌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几番挣扎、摆动后,她颤抖着唇瓣,只前言不搭后语地吐出一句,“你……还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忽觉面颊上传来一阵濡湿,竟是一滴滴热泪,无法自抑地从她的眼中涌现出来,止不住地往下流。


    苏司医所言无差,她当真是憔悴了许多。


    桓望殊垂着眼眸,视线自小虞郁郁的面容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到她有些发白的唇瓣上。


    她的唇瓣向来柔软、娇嫩,透着淡淡的粉红,仿若一朵正值花期、灼灼盛开的棠棣花,如今却褪去了鲜丽的娇艳,在干涸的苍白中渐渐地枯萎。


    他微微蹙着长眉,俯下身子,伸出手,抬指轻轻地抚过她的下唇。


    指腹传来一阵粗糙、干燥的触感,他张了张紧抿的薄唇,颈间的喉结亦随之动了动,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在她身受重伤、几欲昏死的时候,毫不怜惜地弃她而去,在她卧床养伤的期间,亦不曾踏入抱月阁半步,对她漠不关心,便是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施舍给她。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冷漠无情如斯,仿佛与她素不相识,如今,却还能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同往常一般做出这等亲密的举止?


    他为何要这样……为何……


    心底源源不断地涌出刺骨的寒意,浑身止不住地发冷、发抖,小虞偏过头,避开了桓望殊的手。


    他却轻轻翻动手腕,转而抚上她的面颊,轻柔而缓慢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为她拭泪,他的举止是这般的亲密,就好像过去的那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他心中,她究竟是什么?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日日乞他垂怜的田犬吗?


    他以为,就算他曾经那般冷漠无情地弃她而去,视她如敝屣,如今他只要施舍一个亲近的眼神,她便会俯首帖耳、摇尾乞怜么?


    他为何要这样待她?他为何要这样轻贱她?


    心脏好似被那根长长的尖刺洞穿,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小虞的呼吸骤然停滞,冷凝在她的胸腔中,几乎使她窒息。


    眼泪止不住地从双眼中涌出来,她用力地咬住下唇,索性将整个身子都转向玉榻内侧,背对桓望殊。


    转身之时,不小心拉扯到被压在脊背之下的长发,头皮很痛、心中也很痛,她再忍不住,低低地哭出了声。


    “小虞。”


    桓望殊紧蹙长眉,抬膝上榻,他俯下身子,从小虞的身后伸出一条手臂,紧紧地揽住了她,“不要闹了。”


    “近来府上政事繁忙,紫微殿内积了太多的奏疏。”


    或许是因为小虞消瘦得太厉害了,又或许是因为她哭得太可怜,他于心不忍,竟破天荒地说出一句假话,来哄她,“我终日忙于政务,才没有来看你。”


    他说忙于政事、无暇分心,可便是政务再繁忙,他没有到抱月阁来看她的空暇,竟连传讯于司医,过问一下她的伤势的时间,也没有吗?


    再者,当日他在见到伤痛难耐、几欲昏死的她之时,竟视若无睹,漠然离去,分明是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既已那般冷漠无情地对待她,如今再来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呢?


    被桓望殊用长臂紧紧地箍在怀中,小虞动弹不得,也逃脱不得。


    整颗心都被绝望的灰烬覆盖,便连鼻端呼出的气息也散发着一阵灰败与无望,她簌簌颤抖着身子,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小虞,你已经来仙府十数年了。”


    单臂环着小虞单薄、柔软的身躯,桓望殊伸出另一只手,抬掌轻抚她的发丝,“也该懂事些了。”


    手指自柔顺的长发间穿过,轻轻触到她温软的脸颊,他微微弯曲长指,摩挲着缓缓向下,抚过她的侧颊。


    紧接着,他忽然抬起手指,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不得不偏过头。


    “乖,不要再闹了。”


    桓望殊微微垂首,将唇瓣贴近小虞的耳畔。


    薄唇擦过她的发丝,在她的额角落下一个轻浅的吻,他张手覆住她的半张脸,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假话,压低了嗓音哄她,说道:“你已知晓,我并非是存心冷落你。”


    这般寥寥几句话,对寻常人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


    可对桓望殊而言,能这样哄她,已是他的最大限度了吧……


    他毕竟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道尊呢。


    胸腔中的心在下意识地颤动,小虞微微张了张唇瓣,怔怔地注视着桓望殊。


    高居云巅的面容现下近在咫尺,睥睨众生的眼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温情,即便她同他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她的心依然会为之砰砰跳动。


    可笑,真可笑啊。


    眼眶泛着一阵又一阵酸涩,整颗心都被麻木、空洞的疼痛与苦楚笼罩,小虞动了动唇角,自嘲地一哂。


    须臾之后,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唤了桓望殊一声,“桓望殊……”


    身上的重伤才初初痊愈,又兼之沉疴的心疾,她说话的时候便有些有气无力,连带着她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子虚弱。


    怀中还揽着小虞那消瘦得几乎可触到骨节的身躯,见她如此,桓望殊的眼眸中不禁闪过了些许怜爱之情。


    她的面颊上泪痕未干,触得他的掌心微微发冷,他抬起拇指,为她擦去眼下挂着的早已变凉的泪水,应道:“嗯?”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小虞噙着眼泪,颤着声线,哀哀地恳求桓望殊,“放我回荆芜泽,好不好?”


    伴随着潸然落下的热泪,她抬手攥住他的衣袖,单薄、瘦削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与此同时,桓望殊好似并未预料到小虞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垂着眼,唇边正微微向上弯起的浅笑骤然凝固。


    眸光一寸一寸地冷下来,他蹙起双眉,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一提到回荆芜泽的事情,他果真便默不作声了。


    桓望殊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这样的结果,小虞早在方才说话之时,便已经有所预料了。


    可即便是她早便有所预料,在这样的结果当真发生的那个瞬间,她的心脏依旧无法抑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紧接着,有如撕裂的痛楚似潮水般涌现,向四处散开,在瞬息间遍布了她心房中的每一寸角落,而后又飞快地向上蔓延,敲击她的脑袋,撕扯她的意识,让她眼冒金星,头痛难耐。


    小虞攥紧手中的衣袖,深吸一口气,竭力缓解胸腔中的窒息感,在桓望殊愈加冰冷的目光中,颤着声,顾自说道:“如果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我会像庭院中的木香花一样,一日比一日萎靡,一日比一日干枯,直至……死去。”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一个供你消遣的宠物,你高兴的时候,便来看看我、逗逗我,不高兴的时候,便将我丢在一边,让我自生自灭……”


    “可是,我这只宠物,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我真的累了,已经没有办法再让你消遣了……”


    话说至此,她心下难受,竟有些哽咽,“桓望殊,放我回荆芜泽去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桓望殊微微抬首,居高临下地觑着小虞,他敛着长眸,目光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淡与漠然。


    默然须臾,他勾起唇角,露出一点讥讽的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心脏蓦然一跳,泛起尖锐的刺痛,小虞双手握拳,指尖深深地扎进掌心,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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