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漫放了人,乔慕杨大步流星地离去。


    黎一走到办公室外等黎漫,目光追随少年远去的背影。空荡的走廊被拉长,雨后湿凉的微风拂面,少年离她越来越远。


    黎漫忽然站到黎一身侧,“那小子走了?”


    黎一收了心,点点头问:“怎么这么晚去校长办公室?”


    黎漫呼了口气,搭着黎漫的肩膀,答非所问道:“你也觉得这家伙很帅吧。”


    “嗯?”黎一声线很稳。


    黎漫鬼魅地勾起一边唇角:“因为这家伙很帅,所以有女生为了他打架。像不像你们小女生喜欢看的校园偶像剧?”


    黎一“噗嗤”一声。


    黎漫问她:“你会为了喜欢的男孩打架吗?”


    黎一粲然一笑。


    黎漫自然知道她不会,感叹道:“这家伙的确不错,除了好看,还有那么点儿味道。”


    味道……


    乔慕杨的魅力都辐射到熟女这个层级了吗?


    黎漫又说:“不过,无论是多好的男孩,都不该用暴烈的方式去喜欢他。等你们长大以后,回过头来看自己十七八岁时喜欢的男孩子,一定会觉得当初的自己傻得可爱。”


    黎一:“你今天好多感悟,是想起自己曾经喜欢的男孩了吗?”


    黎漫:“我那会儿眼光高着呢,都是男孩们追我!再说当年我们学校的男生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如你们这一代小孩长得好看。”


    黎一:“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


    黎漫:“你少八卦我的事。”


    校园里一片宁静,昏睡的路灯在雨后略显凄凉。


    黎漫载着黎一驱车行驶到校门口。她刚买车,是新手司机,今天第二天上路。


    这是黎一第一次坐黎漫开的车,短短这段路,她屏气又凝神。


    雨后的夜晚,路面上的水洼投递着城市的夜景碎片,车轮碾压之后,碎片再次破裂,而后重组成新的碎片。


    黎一看着窗外,市一中的校门建筑年代久远,不如明诚新校区的新大门气派,但她很喜欢这种年代感,有一种复古的韵味。


    大门左侧五米远,立着一个戴耳机的高个子男生,只是一个剪影,黎一却立刻识别。


    乔慕杨低着头看着路面上折射的城市碎片,尽管浸在暗夜之中,他周身也萦绕着奇异的光感。


    这个世界并不缺乏漂亮的男孩子,又漂亮气质又出众的却不多。


    黎一偶尔只想做个审美简单的视觉动物。


    乔慕杨的耳机里播放着上世纪九十年代英国某知名摇滚乐团的代表作,耳朵里热闹熙攘,而他面容沉静。


    他偶然会给人一种孤独感,跟他自身的孑然有关,也跟他静态下的从容有关。


    黎漫的车缓慢地从他面前经过,副驾上的女孩藏匿于暗处窥视他,这些他通通没有察觉到。


    很快,一辆深蓝色的越野车停在他面前。


    少年昂首,扬起一张夜色中有些迷离的面孔,身姿敏捷地上了车。


    黎一从倒车镜里看着这一幕,心绪起了些许波澜。


    几分钟后,黎漫留意到身后的越野车一直跟随,忍不住跟黎一分享:“后面这款车,是我的梦中情车之一,可惜我钱不够。”


    黎一不懂车,猜测这车价值不菲。


    乔慕杨的父亲乔颂文是市电视台新闻栏目的知名男主播,收入颇丰。父母离婚后,乔慕杨随乔颂文生活,父子俩感情甚笃。


    那一丝波澜,是黎一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黎浪。


    妹妹黎漫有多优秀,哥哥黎浪就有多离谱,这是外人对黎家这对兄妹的中肯评价。


    黎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享受过父亲接她放学的幸福。她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模糊的形态,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浪。


    黎一随口问黎漫,语气平淡:“我爸有两个星期没跟我联系了,该不会是进什么传销组织被骗了吧。”


    黎漫听后讥笑一声:“那倒不至于,你爸虽然不靠谱,但是脑袋瓜还是很活的。”


    黎一:“他这个月有给你打我的生活费吗?”


    黎漫:“他是我亲哥哥,你是我亲侄女,你能不能少在我面前谈钱。”


    黎一抚平着自己的心绪,说:“下周你不用给我生活费了,我赚了点稿费,足够用两周。”


    黎漫知道黎一平时会给一些校园杂志投稿,默认她赚点自己的零花钱。这句黎漫当没听到,该给的钱,她从来不会少。


    别的女孩子渴望拥有的,她希望黎一都能拥有。如果缺失了来自父母的爱,那就用别的部分来弥补。


    到了一个岔路口,乔家的车向左,与黎漫的车背道而驰。


    倒车镜里,满怀心事的黎一今晚第二次目送那个少年远去。


    -


    明诚新颁布的课间操跑操规定,让不少同学濒临崩溃。


    运动细胞稀少的邵星璇跑得气喘吁吁,整个人被黎一拖着走。


    她呜呼哀哉道:“做做操不好嘛,干嘛要跑步呀。”


    学校领导层是认为,大家应付式做操的病秧子姿态很丑,且丝毫达不到强健体格的目的,干脆让大家每天跑一刻钟。


    黎一的运动细胞就只比邵星璇多那么一丢丢,她拽不动邵星璇,反被拖累,两人掉到班级的车尾。


    隔壁班排在他们后边,跑得快的男生已经快要超过她们俩。


    高飞身为体育委员,嫌她们俩丢人,主动跑过来,一手拽一个,拉着她们跑。他边跑边数落:“人家班都是胖子才跑不动,没想到你们俩这么瘦也跑不动,太逊了吧。”


    有人借力,邵星璇轻松不少,一松懈,没留神脚下的路,被碎石子刮了一下脚掌,连带着高飞都往下坠。


    黎一在最左,人高马大的高飞搀着她的胳膊,她也跟着往下。


    幸好有人及时扶了黎一一把,他们三人才站稳。


    扶黎一的是纪思远,他眉头紧锁,声音低沉,“没事吧?”


    黎一摇摇头:“你快跟上吧,不然学生会监督的人会扣分。”


    高飞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会扣分,那你倒是快跑呀姑奶奶。”


    跟上队伍后,邵星璇对黎一使眼色,“纪思远还没跟你表白啊?他看你那眼神也太深情了吧。”


    黎一无言以对。


    高飞拍一下邵星璇的后脑勺:“喘成这样还有力气说话!”


    他自然而然地加入八卦,“哎哟,要是年轻第一跟年级第二开始搞对象,那教导主任还不疯了啊。”


    黎一无语地看着高飞,“男孩子家家的,能不能不八卦。”


    高飞:“纪思远真喜欢你啊?”


    黎一懒得理他。


    高飞顺嘴问黎一:“听说你替人送信开始收费了,可以呀,不愧是学霸,脑子够活的。”


    黎一冷漠地推高飞一把:“快跑吧大哥。”


    跑操结束后的这一节课,黎一的肚子一直疼。


    她跑完操才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可惜为时已晚。


    黎一脸色惨白,脑门上都是汗,连上课的老师都看出异样。她正难受时,几个“客户”上门来“投诉”,说送出去的信被乔慕杨退回来了,加了钱托黎一去打听原因。


    黎一应承完回到座位上,费雅塞给她一颗白色小药丸,“吃掉,马上就不疼了。”


    黎一刚要吃药,纪思远也送来一盒药。


    纪思远没露面,托六班的一个男生把药送给黎一。里面放了张纸条——


    “实在坚持不了就请假回家吧。”


    邵星璇惊叹:“纪思远也太神了吧,他怎么知道你痛经?”


    这是纪思远身为超级学霸,很恐怖的地方。


    上个月黎一痛经,意外被他识破,他悄悄记住了日子。这个月他早早买好了药准备在那里,今天恰如其分地派上了用场。


    黎一没吱声,吃掉了费雅给的小药丸,一动不动地伏在课桌上。


    午休时,黎一没胃口吃饭,找高飞要了器材室的钥匙,躲进去躺在垫子上休息。


    她睡了不到十分钟,许嘉时跑进来找她。两个女生坐在垫子上聊天,刺眼的阳光掠过她们的肩头,把女孩们柔软的头发映照出美好的模样。


    黎一今日也穿夏季校服,她不像许嘉时,会把衣服拿去稍微改一下,穿起来更合身。她就这样直接穿,松松垮垮的,配合她骨相很好的脸和颈后灵动的碎发,美丽之中,带了些干脆利落的帅气。


    许嘉时拉直了发尾,更显清丽,她说话声音总是很柔和,让她看上去无比娇软。她轻声叹着气,对黎一说:“他一定是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黎一身体难受,气有些虚,“怎么了?”


    许嘉时:“最近几天我特地在地铁站等他,昨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却当面拒绝了我。你说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黎一对乔慕杨的私事一无所知。


    许嘉时压低了声音,略带哭腔,“我每天都在想他,上课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许嘉时。”黎一终于受不了了,她轻轻地撞了下许嘉时的胳膊,打断她的悲伤情绪,洒脱地对她说:“你可是我们明诚的校花唉,潇洒一点好不好,干嘛要为了一个男生影响自己的学业。”


    许嘉时没想到黎一会对她说这些,有些懵,继而破涕为笑,“那我把校花让给你好不好?”


    -


    晚上黎一赶到市一中,恰好在走廊上遇见乔慕杨。她一见着乔慕杨,就从书包里掏东西。


    她拿出一叠信,其中一部分是上回来没送成的,还有一部分是近期的。


    少年漆黑深邃的眼眸被微弱的廊灯点上一抹亮光,声音却略带厌倦,“事不过三,你不嫌累,我嫌累。”


    累?他今天心情不好吗?


    黎一联系上下文,许嘉时的礼品被退还,女生的信也被退还,她恍然大悟:“我送的东西,你是不是都还回去了?”


    话说完,她皱眉弯下了腰。


    黎一担心乔慕杨已经离校,来的路上跑得太快,大姨妈在这会儿猛烈地折磨她。


    “你怎么了?”乔慕杨的声音柔下来几分。


    黎一冲他摆摆手:“我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黎老师在办公室。”乔慕杨见黎一重新站直,提醒完这句,抬脚走了。走出几米远,他背对着黎一晃了晃手,“别再做信鸽了。”


    他今天格外冷淡。


    上午nba比赛,他的偶像受伤了。下午的体育课,他带领的七班输给了实力并不如他们的九班。


    黎一不明就里,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抱着一堆没送出去的信。她忽然很沮丧,倒不是因为她送信的生意要黄了,而是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开始被他牵动。


    但她又想,这家伙把女孩们送的东西都还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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