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在下无礼 > 5、05
    季又礼怔怔地看着她,看她装束和举止,本以为是个“莽夫”,却没想到她的心思这般细腻。从弗一照面开始就设下了圈套,一步步引自己上当。今夜本是自己设下的鸿门宴,想要请君入瓮,却没想到被对方反将一军,自己反倒被对方套得牢牢地。


    大意了。


    季又礼心思百转,不由得轻叹一声:“郡主分析得不错,写信请你来的正是下官。”


    木夏没想到她居然可以承认得如此痛快,倒是微微一愣,然后道:“你为什么要写信告诉我这些事?”


    季又礼说:“因为我想让郡主来京都搅局,因为我不想让福王殿下接受赐封。”


    虽然小皇帝说要大办特办,但季又礼知道那不是小皇帝的本意,有哪个皇帝能忍受这样的屈辱?虽然皇帝年少,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季又礼知道,他将来必成大器。


    福王赐爵这样的事情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季又礼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调动人脉查出了一些事情,特地写信给郡主,打算让郡主来京都闹一闹,有堂堂沐王府的郡主出面,自己可以躲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


    事情正顺风顺水地进行着,唯独的例外是郡主比季又礼想象地聪慧许多,大大超出了季又礼的预期。


    木夏没有因为季又礼设计自己而觉得气恼,反倒淡淡地问她:“为何你会觉得本郡主会冒险来京都为你搅局?我在云南封地呆得好好地,如非奉旨,不得入京,你凭什么断定我一定会来这里趟这趟浑水?”


    季又礼轻轻摇头:“其实我并不确定郡主你一定会来,但是事实是您非但来了,而且来得很快,您来得越快就越说明在你心中此事非常重要,这是一个赌,而我赌赢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诡诈。”木夏转着手中的酒杯,缓缓用指腹婆娑着光滑的杯壁,若有所思道,“现在你已经承认信是你写的,我也按照你的计划入京了,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全都说给我听听,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若有计划,就和我详细道来,莫要隐藏什么。”


    季又礼略感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时候我和你在同一条船上了?你倒是挺自来熟的,都说云南的姑娘热情大胆奔放,有些还有抢亲抢男子成婚的习俗,如此看来,此事十有八九属实了。


    但是这位郡主娘娘,除了言语直接一些外,颇有大将之风,长得也很漂亮,即便放在美女如云的京都邺城,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只是没有这些久在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温柔风范……


    和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王公贵女不一样。


    “实不相瞒,下官的计划就只是引郡主来京闹一闹,如果闹成功了,下官就不用去办什么福王赐爵的棘手差事,乐得清闲;如果闹不成功,下官只能硬着头皮去继续办差……”


    季又礼缓缓道,“所以与其问下官有何计划,不如让下官问郡主——您手中可有什么证据?”


    郡主听了季又礼这油嘴滑舌的一段话,觉得她像是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自己像是上了钩的一条鱼,如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但既然已经来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入宫中,到时候不见皇上也得见,一旦见了面,就不得不继续将来京要办的事情给办下去


    她一定要阻止福王赐爵。


    因为——


    所谓的福王平定西南叛匪的事情是假的,福王在冒领军功!真正平叛的是沐王府驻扎在西南一线的一支三千人的军队,而这三千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居然被一个草包王爷优哉游哉地捡走了,还回京上报,将沐王府的将士的功绩一概抹去,成为他赐封超一品亲王的垫脚石!


    原本这件事应当会在赐封完毕之后才传到云南沐王府的,但是却通过一封信很快送到沐王府郡主的手上,所以郡主当机立断,日夜兼程,才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京都邺城,想要阻止赐封福王,想要给自己的将士讨回公道。


    眼下被季又礼问及证据,木夏迟疑了一瞬,瞅着摆放在桌上的那封信件,想着如果不是面前这人提醒,自己恐怕来不及赶来阻止福王赐封,在这件事上她和季又礼的立场应当一致,于是就沉吟道:“我先赶来京都找你,沐王府经历那场血战的幸存副将随后会赶来,估摸着这几日便会到,他是重要人证。”


    “单有沐王府的人证还不足够充分,他们可以说是沐王府同谋造假陷害,请问郡主还有什么证据?”


    郡主谨慎思量道:“我们截获了他们的一封信件,但是——”她顿了顿,环视四周,凑近了季又礼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季又礼会意地点点头。


    这么说来,证据还是不够充分。


    俩人的举动,在季府管家汪总管看来很是亲昵。


    跟随了季又礼多年的汪总管在心里老怀欣慰,他觉得自家的大人什么都好,论模样长得俊俏,论才华是三榜进士出身,而且是堂堂的榜眼,论地位可是从二品的礼部侍郎,年轻有为。可就是太花心了一点,天天寻花问柳,拈花惹草,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


    今日就这情况看来,大人好像挺喜欢沐王府郡主,郡主也中意大人。


    只希望大人这回动了真心,因为全天下人都知道,沐王府的郡主可不是好惹的,如果大人撩拨了她却不负责,只怕连皇上都保不住大人。


    汪总管仔细瞅着自家大人一直笑靥如花的脸,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背上窜上一股阴凉。


    大人这笑容……


    一如既往地虚假客套,看来我要找机会辞谢总管职务,该回老家耕田种地去了……


    季又礼和木夏谈了半宿,在亲自目送木夏的确离开之后,这才安歇躺下。


    褪下满身的虚假装束,季又礼躺在榻上入眠之前,恍惚间眼前闪现的居然是木夏一袭红衣,站在礼部衙门口的背影。摸出怀中木夏所赠的金疮药,又恍然摸了摸脖子上的浅痕。季又礼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我一定是受到了刺激,才会想起她来……


    季又礼迷迷糊糊睡去,或许是因为今夜饮了酒,或许是因为白日太疲惫,她今夜入睡很早,睡得很熟……


    很快到了第二日早朝,季又礼精神饱满地上殿,等一众大臣启奏完了该汇报的事儿之后,季又礼听见皇帝说要宣召沐王府郡主入殿。


    季又礼板正了原本有些弓着的身板,她站久了早已觉得困乏,但是一听见郡主要来,顿时又精神抖擞了一下。


    只听见满朝野的寂静之后,有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后头靠近,余光先是瞥见她的衣角,今日穿得并未那么招摇和鲜红,她穿了一身紫衣,正是一品郡王的装束。


    从季又礼的角度和品级只看得见郡主的背影,迅速在她身上一打圈儿,季又礼便将目光收回,恭敬地垂头看着地面大理石砖块。


    只听木夏清朗有力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甚至还有回音,不免让人觉得她的底蕴十足,连声音都十分有力道。


    不愧是将门虎女,不愧是镇守一方的霸主!


    客套的礼节过后,小皇帝道:“郡主此番来京,除了好好游玩之外,正好参加福王的赐爵大典。”


    木夏则道:“皇上,我前来京都正是为了此事。”她和小皇帝曾见过这件事,朝中没有多少人知晓,见着这一君一臣装作没见过面一样在上头一唱一和,有眼力的知情人也不会擅自戳破这层窗户纸,以免同时给皇帝和郡主难堪。


    “哦?郡主远在西南,居然这么快就听说了此事?”小皇帝扬眉略感诧异。


    木夏目光锐利地往珠帘之后的太后那处扫了一眼,铿锵有力道:“我想请皇上收回成命,停止给福王加封赐爵。”


    她的声音还没落下,就炸起了几道惊雷。


    满朝文武都没想到沐王府郡主居然会在殿前提出此等要求,纷纷咋舌惊诧不已。


    福王平定西南叛乱有功,加封超一品亲王这件事是皇上允许、太后操纵的,此事可谓板上钉钉木已成舟,郡主凭何突然冒出来说要停止赐封?她有何目的?


    小皇帝露出惊异之色,先是瞧了眼下方的季又礼,见她只是低垂着不吭声,接着又转头请示珠帘之后的太后。


    太后沉稳地插口道:“请问郡主为何提出此等要求?”


    木夏回道:“因为平定西南叛乱的并非福王,而是沐王府的一支队伍,此乃福王冒领军功。”


    如此直言不讳地道出理由,恐怕只有沐王府的郡主才能办到。


    文武百官纷纷在心里钦佩郡主的胆量,不愧是女中豪杰,但又同时为她感到惋惜,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没有充分确凿的证据,太后是不会让郡主顺利挽回局面,阻止福王赐封的。


    此事就连皇帝都奈何不得,更何况一个西南来的郡主?


    “大胆,”文臣之中出来一个身着紫衣,留着长须的官员,他便是当朝左相,太后的亲哥哥曹韧。“即便你是郡主,也不得口出狂言。”


    木夏漠然道:“我有证据,并非冤枉福王。”


    曹韧问:“有什么证据,还请郡主早点拿出来。”


    木夏却摇头:“证据还在路上,不日就会到。”她抬头看着小皇帝,“还请皇上允准,先暂停办理赐封一事,以免皇威受损。”


    曹韧冷哼:“这证据未必真的有,就算真有,也未必可以证明福王抢功。皇上,太后,微臣以为福王之事刻不容缓,不能停下。如果停下来,还以为朝廷真的心虚,福王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有失皇家尊严。”


    没等木夏再回话,官员的队伍里又站出来一个穿着紫衣的文臣,此人是户部尚书楼毅。


    “启禀皇上,太后,微臣以为左相言之有理,此事不能耽搁,不能凭借郡主一家之言让福王殿下颜面扫地,遭受非议和天下人的质疑。”


    有一位武官将军也站出来说:“福王殿下调兵遣将,用兵神速,断不会抢人军功。”


    有左相爷带头,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朝臣都站出来为福王说话,炮轰郡主。


    面对众口一词,从维护福王到指责郡主包藏祸心,甚至有人质疑郡主入京的动机,眼见着就要往郡主想要造反的势头去了,这时候小皇帝开口道:“季爱卿,今日礼部尚书林爱卿因病告假,而你是负责处理福王赐爵一事的官员,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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