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太阳西沉,露出依旧强烈的光线。
程见穿了条黑色的热裤和白色的背心,身材健康又漂亮。只是穿着拖鞋的那双脚,怎么看着都觉得散漫自在。
她是齐耳的短发,脖颈白皙,后背肩胛处的蝴蝶露出了一大半,性格安静中又夹杂着一部分野劲儿。
到了路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女人突然回头看着他,傲娇地仰着下巴,说“我不是什么都吃的。”
万重觉得好笑,却藏住了。
两人对视,他问“你想吃什么?”
安静几秒,程见也没想出来,站了一会儿后。万重走过去跟她拉开了车门,说“进去说,外面热。”
她抿了抿唇,还是低眉顺眼地坐进车里,认真地想待会儿让万重带自己吃点什么。至于吃什么,好不好吃都不太重要,反正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很容易打发。
男人坐进车里,他们一前一后,车子并未发动。
车厢很沉默,除了空调的风声以外,还有万重的手指规律落在方向盘上的声音,全都等着她开口。
半晌,程见摸了摸耳垂,说“要不去国贸旁边的一家法餐厅?”
真够怂的,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肯定。
“行。”说完,他把方才买的蛋糕和面包递到后座,又说“先垫垫肚子。”
程见蹙眉想了想,说“这不是给舟舟买的吗?”
“他要减肥,你吃吧。”
“你这是贿赂老师。”她义正言辞地解释。
男人从后视镜里淡淡看了她一眼,问“不行?”
“当然不行,我是正经老师。”
“......”
车厢安静了几秒后,万重说“过段时间我要出差,你把万舟的课调到最后一节。”
“为什么?”
“他妈妈下班晚,没人去接。”
“他爸爸呢?”
程见心直口快,说完后便意识到什么,忙地闭了嘴。
“离婚了。”
“好的,我知道了。”
女人低着头,她活这么大没吃过什么苦,要说有苦,那就是出去读书的那几年,但有万重照顾,其实也不算苦。所以,知道万舟是单亲家庭,她心里不是滋味。
安静之余,程见包里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人,接了电话。
“陈意哥,怎么了?”
“我妈问你来不来吃饭。”
“不来,我有饭吃。”
“跟张茉一起?”
程见脸僵了僵,她捂着听筒很轻地“嗯”了一声。
“晚上来不来?”
“不来了,我吃了想回去休息。”
“好,回去注意安全。”
“嗯。”
电话结束后,程见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万重应该没有听见。
“陈意?是谁?”
他念着陈意的名字,慢慢拖了一会儿,这样问。
“啊,陈阿姨的儿子。”
万重听后没有说话,再次相遇的恋人,问太多好像怎么都算不礼貌。
两人到了餐厅后,程见是挽着万重进去的,她突然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以这种造型出现在这种餐厅里,实在违和。
入座后,万重把菜单推到程见面前说“你来点。”
程见翻开菜单,看着上面有很多复杂的字语串连起来的菜名,还有英文,连图片都没有,觉得有些头疼,还不如去路边的苍蝇馆子吃点家常菜。
穿惯了粗布麻衣的人何必要用绫罗绸缎来掩盖自己的不满足呢?她非常后悔。
翻来翻去,她要了一份牛排、番茄肉酱意面和松露土豆泥。
看了看万重,她在用眼神询问自己点的算不算行,男人脸色如常,没有作声,点了自己要吃的事物。
法餐摆得大多精致,菜品上来的时候,程见舔了舔唇,她露出一个满足且高兴的笑容后,拿起刀叉开始了自己的晚饭时光。
万重坐在对面看着她吃,突然说“我被调过来在市里做地质勘探。”
女人突然抬头,眼神有些懵,嘴边还残留着万重给她点的南瓜浓汤。
良久,她咬了咬嘴,问“忙吗?”
“还好,经常出差。”
“主要是做什么?”
“勘探石油。”
“去的地方都很偏远?”
“嗯。”
程见咬了一口牛排,鲜嫩多汁,问“那边的夜晚,星星是不是都很亮?”
她说完后,万重笑了一下,自知她爱风花雪月。
“有萤火虫吗?”她又问。
“见过。”
女人点了点头,叉了一块牛排送到万重嘴边。这动作太快,或许她自己都没想到。愣了几秒神,她准备收回手,却被男人一把捏住手腕,吃了那块叉子上的牛排。
像是忘了两人已经分别,只记得从前两人一起吃饭时,有什么好吃的,程见总要万重尝尝,这一次也是。
她收回自己的手,耳朵慢慢变得绯红,喃喃地说“这牛排挺好吃。”
万重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回答“还行。”
这顿晚餐到了后面吃得有些沉默,虽然很好吃,但程见在独自的幻想里一直无法自拔。那阵晕红色,从她的耳朵一直烧到了脖子,粉粉嫩嫩的颜色。
最后,两人回去的路上,程见突然说“舟舟妈妈要是晚上来不及过去接他,我可以带他出去吃饭。”
“那麻烦了。”
“.....”
这回答,怎么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车厢里静悄悄地,天完全黑下来后,她打开了车窗,眯眼看着傍晚的街边。
蓦然觉得这风很温柔,连带着万重,她也这样觉得。
送到小区门口,程见说“就在这儿停吧。”
男人没说话,打了方向盘,直接将车开了进去。
后座的怂人欲开口,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到了楼下,万重停好车后帮她开了车门,程见缓慢地挪动着身体直至下车站稳。猝不及防的,被万重抱住,她大惊失色,两人对视几秒,她心脏仍疯狂跳动。
直到走进小区门,万重才问“几楼?”
“五楼。”
“......”
程见知晓自己不轻,手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脖子,迟疑地问“要不你背我?”
“抱得动。”
“不重?”
“还行。”
她乖乖闭了嘴,脖颈有些僵硬,刻意地跟万重保持着一定距离。
但事与愿违,临近五楼的时候,男人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那温热的感觉吹在程见的脸上。一晚上,她脸上的颜色都没推下去过。
到门口后,程见被他放下站在地上,她问“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嗯。”
听后,她从背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漆黑一片,父母不在家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邀请万重进来喝茶。
开了灯后,她站在玄关处,让万重换上了她爸的拖鞋。
两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得只有饮水机温温吞吞烧着热水的声音,缓慢地。
一杯茶还没泡上,屋里一阵敲门声。程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像谈恋爱被人抓包了那样慌张,她转头看了看万重,又看了看门,竟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敲门声不减,万重站起来去开了门。还好,来的是陈意,手里还提着一个圆圆的西瓜。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陈意以为自己走错了,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门牌,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找程见?”万重问。
“嗯。”
万重让了身,站在一边,说“她在屋里。”
这会儿,陈意才看见程见端正坐在沙发上,他打量了眼万重,心里有了谱。
陈意说“我是陈意。”
万重点了点头,回“万重。”
陈意走进屋里,坐在程见身边解释“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
程见心不在焉,只想着等会儿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看着万重关了门,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沙发上看着自己和陈意。
“我妈过去打牌了?”程见问。
“嗯。”
“你今天不值晚班?”
“休息。”
万重依旧没有插话,只是默默泡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
这样一看,他无形将陈意列入了客人的身份。
程见看了眼万重,说“陈意哥,你喝点茶吧。”
“嗯。”
三人沉默地相处了一杯茶的时间,这氛围有些奇异。
坐了一会儿后,陈意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晚上送阿姨回来。”
“嗯。”
万重也随即站起来,准备一同离开。
程见很想站起来送他,但脚踝不允许,最后还是勉强将重心放在一只脚上。
走到门边,万重先走了出去,楼道很安静,他突然听见程见轻轻地对陈意说“别跟我爸妈说”。
黑暗里,他突然就看见了月光通过破碎的玻璃照进走道的光影,好像也看见了自己。
心里的挫败无限拉大,万重下楼后站在车边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眉心紧锁,低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陈意下楼后便看见了站在车边的万重,他走过去,后者抬眼看他,递了根烟。
“借个火。”
万重把手里的打火机扔给陈意,没有说话。
按下打火机的那一瞬,一簇小火苗蹿起,有细微香烟被点燃的声音。
陈意吸了口烟后慢慢吐出,他说“你别见怪,她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不愿跳出舒适的生活圈可以理解。”
万重没说话。
男人看了眼他,也没多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拍了拍万重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许久,连绵不断的烟雾从万重的鼻息间喷出,最后,他猛地吸了一口转身坐进车里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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