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的睡眠比较浅，很快便在鸟啼中醒了过来。
浑身的酸软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得以恢复，他极轻极慢地挪动手臂撑住床，小心翼翼地支起上半身。
幸好昨晚给她严严实实地盖了被子，使得他在晕倒的时候没有与她造成任何皮肤接触。
他刚准备松一口气，却震惊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变了个晨间魔术。
“！”
哈维尔石化住。
他记得十分清楚，自打回到这具身体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变过这种魔术，整个人活得仿佛超脱世俗的得道高僧。
然而这次，高僧竟然破戒了。
怎、怎会如此……？
一定是因为这个粉毛妖精！他忿忿地想着，又气又委屈地盯着仍在熟睡的娜塔莉娅看。
三秒钟后，娜塔莉娅忽地睁眼。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给盯醒了。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对视几秒，娜塔莉娅的神情十分平静，却让哈维尔觉得这几秒钟比几年还要漫长。
“你听我解释……唔！”
他刚准备起身，就被娜塔莉娅粗暴地一把按回身上。
他的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肩膀，说出来的话被被子捂得含糊不清：“我不是……故意的！你先放开我！……”
娜塔莉娅淡定地单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再睡一会儿。”
很奇怪，明明她还没有睡够十个小时，按理说应该只能恢复0.8%左右的能量，可刚才她一睁眼，却发现竟然已经恢复了1.95%。
这是为什么？
这里的卡帕原力浓度并没有发生变化，那么唯一的解释，应该就在哈维尔的身上。
难道说，睡觉的时候被人压住，就可以更快速地恢复能量？
她分析了一番，觉得这个推断十分合理。
毕竟总不可能是他身上自带卡帕原力吧。
哈维尔软绵绵地挣扎两下，求饶道：“我错了，你先放开我，听我狡辩好不好……我今天还有事要办呢呜呜……”
娜塔莉娅被他挣扎得有些烦躁，她抬起另一只手臂，无情地禁锢住他的腰，狠狠向下一按。
哈维尔剧烈地一抖，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整个人僵住。
断了断了，魔术棒要断掉了！
娜塔莉娅隔着一层被子感受到了不适，她依然闭着眼睛，懒洋洋道：“哈维，把手拿出来，你硌到我了。”
哈维尔：“……”
救命，啊啊啊啊！
他很想对这尴尬的一切进行解释，可娜塔莉娅却毫不在乎这些，她只想安静地充能。
她无视了哈维尔的扭动和嚎叫，就这样摁着他，睡了个回笼觉。
两个小时过去了，就在哈维尔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快要挣脱的时候，娜塔莉娅醒了过来。
她松开手，一把把他推向一边，坐了起来。
这一觉总共补充了2.2%的能量，超额完成了任务，她感觉好极了。
“表现不错，今晚继续。”她愉悦道。
哈维尔：“？”
虽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但他莫名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工具人。
“谢谢老板，啊不，”他窘迫地改口：“你就不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嗯？”娜塔莉娅活动了一下四肢，“难道你不是梦游爬到我身上来的吗？”
“……”
哈维尔突然觉得，这种说法好像也可以，起码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轻咳了一声，“对啊，你真聪明。”
-
哈维尔今天要带娜塔莉娅出门。
不是特意带她出去，而是今天本就到了交货的日子。
是的，交货。
娜塔莉娅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的类似化学试验室的地方，其实是哈维尔的炼药房。
谁又能想到，邪神竟然兼职做起了炼药师呢？甚至他的药全都便宜又管用，深受人们青睐。
只可惜，想在这个国家合法开药店，是需要考取药剂师资格证的，而他至今没弄到合法的公民身份，所以只能通过地下渠道卖药。
哈维尔走到厨房，打开三天前就早早准备好的药罐子，最后一次确认商品的状态。
随着封口的开启，一阵混合着肉味的药香扑鼻而来。
“……”
他震惊了两秒，大喊：“娜塔莉娅！”
娜塔莉娅“蹬蹬蹬”地踩着楼梯迅速下楼，整了整领口的蝴蝶结，响亮道：“编号093号参战人员已就位，请首长指示。”
她条件反射似的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娜塔莉娅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莱尔战队里的前线人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连能量都充不满，有名无实的兵器。
也不知是习惯难改，还是哈维尔叫这声“娜塔莉娅”时的语气太像莱尔。
事到如今娜塔莉娅不得不承认，即使以后再也见不到莱尔这个人，他给她留下的影响却不是轻易可以抹除的。
真是令人不快。
哈维尔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他好半天才想起来说辞，语气却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娜塔莉娅，昨天我给你做的饭不好吃吗？你是不是全吐了？”
娜塔莉娅的脸上难得划过一丝窘迫。
“不是不好吃，就是因为好吃，我才没忍住多吃了一点。”她垂下脑袋，小声道：“可是我一下子消化不了那么多。”
哈维尔微微攥起指尖。
“你的消化系统，和人类不一样是吗？”他问。
娜塔莉娅点点头。
“人形兵器不需要吃人类食物，所以最多只能消化一些蛋白质，还有水分。”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闷闷的。
兵器不需要为杀戮和破坏而道歉，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哈维尔特意准备的食物。
哈维尔感受到了她的这种愧疚，即使只有一点点。
他本该感到高兴，可他现在只想哭。
他哽咽道：“那你也不能，吐在我的药罐子里啊，我今天还得交货呢……”
娜塔莉娅惊讶地抬眸，“那个不是食物残渣收集桶吗？里面的东西明明又黑又粘稠，还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恶臭。”
她之前只在腐烂的异兽身体上闻过这种味道。
“……”
哈维尔：别说了，扎心了。
他不服气道：“著名药理学家哈莫格维尔说过！‘好用的药不好看，好看的药不顶用’！”
娜塔莉娅眨了下眼，“这个人不是人类学家吗？你上次说过的。”
“……”
哈维尔真实地体会到她异于常人的记忆力。
他理不直气也壮：“那又怎样？优秀的人总是全方面发展的，你不服吗？”
-
最后，哈维尔进神殿翻出了自己多年的存货，在这次交货危机中成功力挽狂澜。
商人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头可断，货却是万万不能断的。
他提着伪装成果酱坛子的药罐，带娜塔莉娅出了门，两个人打了个马车，最后到达离家最近的繁华市区。
饶是娜塔莉娅连宇宙都徜徉过，见多识广，一路上却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就连地上爬过的毛毛虫都要问问品种。
这不能怪她，毕竟这个异世界与她脑中的任何数据都不同，也与任何一个荒星，或是高度发达的星球不一样。
这里给她的感觉，像极了人类编造出的童话世界。
到达市区后，两个人下了车。
娜塔莉娅看到有成对的男女经过，女人们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挽着男人的手臂。
她看了看一旁的哈维尔，默默效仿那些女人，伸手挽住他的臂弯。
“……”
哈维尔僵着身子道：“娜塔莉娅，这是恋人之间的行为，你不用跟她们学。”
娜塔莉娅歪了歪脑袋。
“是吗？”她思索着松开手：“也对，我和哈维无法成为恋人。”
哈维尔看了她一眼。
少女的长睫低垂着，失落的神情看在他的眼里，刺在他的心上。
他轻咳了一声，刚想说句“你想挽就挽吧”，却见她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你们在干嘛？”
她在一群打弹珠的小孩子面前蹲下，无比自然地问。
这群小男孩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纷纷红透了脸。
哈维尔及时把她拉走，边拉边对孩子们说：“没事没事，你们玩你们的。”
走了几步，娜塔莉娅又看到一个分东西的老婆婆。
她快步走到老婆婆面前，不客气地伸出手。
老婆婆茫然：“？”
哈维尔急忙把娜塔莉娅拉走：“没事没事，您继续忙。”
他暗自抹了把汗，对她小声道：“你怎么这么自来熟？是不是有社交牛逼症啊？”
“那是什么？”娜塔莉娅问。
没走两步，老婆婆追了上来，将怀中的纸张塞进娜塔莉娅手里，道：“真抱歉，刚才我没反应过来，我在这条路上干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上主动伸手的人……这个您拿好。”
她说完了就快步离开，生怕娜塔莉娅反悔似的。
哈维尔夺过纸张，念出上面的字：“皇家名媛学院，专注打造淑女绅士，学费998（划掉）198金币？这种东西你收来干嘛，你也不需……”
他笑着回过头，却看到娜塔莉娅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树。
底下的小男孩起哄着，眼睛不住地往她的裙底瞟。
哈维尔攥紧手中的传单，默默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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