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金陵这边,贾琏宝玉二人到了槐花巷子,见那街口停了许多车辆马匹,二人对视一眼,快马走近跟前,果然是黄大人门上。门口围着一群人,都说要见学政大人。
一位华服公子握着把扇子,道:“劳烦小兄弟再去通报一声,谯县徐氏三公子特携书画几张,向先生请教。”说完,偷偷往小厮怀里塞了点东西。
那小厮连忙把东西退了过去,苦着脸道:“不是小人不去通报,实在是我家老爷吩咐了,不叫打扰。”
徐三公子还是不信,以为那小厮是嫌东西少,又加了点。正胶着呢,一个管事出来了,高声拱手道:“诸位少爷见谅,我家老爷实在不得空。会试在即,诸位不如回去看看书,不必在门外苦等了。”
听了这话,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咱们都来了三五日了,想来黄老大人真不会见客,罢了罢了,还是回去吧。”
“说的也是,若让旁人以为是来贿赂舞弊的,那就不好了。”
“走吧走吧。”不一会儿,人都散去大半。徐三公子还在等在那里,不为所动。跟来的小厮忍不住劝道:“公子,要不咱们也回去吧,连学政大人的影子都没见着。算了吧。”
徐三训斥道:“你懂什么?老先生学问渊博,若能听他讲义一次,胜过读书十年!”
贾琏宝玉二人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宝玉拉了拉贾琏袖子。贾琏会意,走上前去,递上帖子,道:“荣国府贾琏贾瑛特来拜访老先生。”
管事的道:“实在不巧,我家老爷不见客。”
宝玉笑道:“扬州御史林如海是我们姑父,知道要到金陵来,特意让我们来探望一下黄老先生,还有书信一封,请老先生过目。”
管事的结果信封,瞧了瞧,立马侧身恭请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宝玉两人跟着管事来到会客厅等候,等了一会,才见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背着手,踱步而来,贾琏宝玉连忙起身见礼。黄老大人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主位上喝着茶。
贾琏见了,心里就有些没底,笑道:“晚辈们来,是得了林姑父的嘱托,道您老人家与他多年未见,十分怀念当初一起为官的时候,让我们来看看。”
黄大人听了林如海的名讳,面色有些缓和。贾琏一瞧便知有戏,笑道:“姑父他老人家十分挂念您,知道你爱吃芦花鸡,特意嘱咐我们带了来,就在外面。”
这黄老大人没有别的喜好,就是爱吃芦花鸡,还是那种特意用虫子喂养的,肉质格外鲜美,曾说过“一日不可无此美味”。年轻时就得了个“黄郎”的名号。有了年纪家里人也怕有个闪失才断了,但隔三岔五总要吃一顿。
黄大人动了动嘴角,想起那鸡便忍不住了,板着脸道:“我今日见的是我故友林如海的外甥,可不是什么荣国府的少爷!”
贾琏道:“是是是,我们兄弟两个本就是替姑父来的。”
宝玉一时没忍住,道:“小子不知,我家与先生素无往来,怎么听先生的意思似有不满,可是府上有哪里做的不对,请先生指教。”
黄老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宝玉就站在那里。黄老先生冷哼一声,道:“想来你就是贾瑛了,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宝玉脸不红心不跳,笑嘻嘻地道:“谢先生夸奖。”
黄老先生瞧见他这无赖模样,脾气也散了点,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也没放在心上,道:“信我看了,如海的意思让我帮你引荐一些学生,最好是能讨论讨论学问,如此,方才有进益。另外县试又要有同考保举的,我家后院里有几个子弟也要考,这样一来也就不成问题了。”
黄老先生喝了杯茶,道:“这次院试是老夫主持,总要避避嫌,连县试也不过□□日了,你先考了再说,若中了,再来我府上。”
贾琏宝玉连连称是,见天色也不早了,两人就先告退,黄老大人也不再挽留。
二人骑着马走在回家路上,贾琏见宝玉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宝玉吓着了,安慰道:“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文人喜好清高,最是瞧不上咱们这等人家,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宝玉听了这话,笑道:“也不是这个,我是在想咱们家里又不在金陵这边住着,想来老大人说的也不是咱们家。”
贾琏道:“你的意思是金陵这边的人惹了事儿?不可能,给他们几个胆子。就算有,也不过几两银子就能料理的。也不算什么,这不是还有这么多老亲吗。”
宝玉道:“我担心的,是金陵这边的人瞒着咱们,借着名头在外面胡闹,还不是算在老爷头上?”
贾琏略略思索一番,笑道:“你胆子也太小了,金陵这边虽说是一族的,但知道些底细的都晓得,这原不是一家,只是祖上沾了点亲,况且早就出了五服,就是抄家灭族也算不到咱们头上。放心吧,那几个要是敢耍滑头,看我不揭了他一层皮。”
宝玉也放开手,后面几日都窝在房里读书,连饭也是在房里吃的,县试府试院试连考七天,这是一场艰苦战。贾琏早就定好客栈,一应吃食衣物都是在家就备好的,又怕不新鲜,在金陵又买了些。
等到县试那日,贾琏骑马,宝玉坐车,早早的等在衙门前。早有相熟的考生排起队,宝玉在黄家管事的带领下找到了那几个学生,大家一起担保。黄秉文在这里面算是老大,他自小读书,颇是瞧不起这位富贵哥儿,但碍于黄老大人的面子,不得已罢了。
见宝玉过来了,黄秉文很是不屑,道:“你若是想作弊靠关系,我劝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害我们。”
茗烟跟在宝玉身边,听了这话,上前道:“你说什么呢你!”
宝玉训斥道:“不得无礼,还不退下。”上前拱手行礼,笑道:“我是从京城来的,在这里也不认识几个人,这才劳烦了黄老先生。也多谢你们肯同我做担保了。”
黄秉文不理他,其他人见宝玉彬彬有礼,也不好意思与他僵着,几人就这么交谈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正说着有趣呢,就听前面吵吵闹闹,唱道:县令大人来了。
众人排成一排,几个门吏拿着棍子维持秩序,茗烟正清点东西,宝玉等不及,一把拿过提箱,那些东西都清点好几遍了,怎么会少呢。宝玉把颈上的玉连带着金项圈一连扔进茗烟怀里,就往队伍里跑去。
唬的茗烟把玉捧在手里,快步赶上宝玉,道:“二爷,还是带着吧。这东西要是丢了,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得呀。”
宝玉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见谁带这些了,你既怕了,就交给琏儿哥去,就说人家不让带就是了。”眼见着门吏往这边来了,宝玉连忙赶他走。茗烟无法,只好回到马车旁,讲与贾琏听。
贾琏把玉拿帕子包好,放在怀里。
宝玉把履历交给师爷检查,那师爷反复看了两眼,朝后面的门吏使了使眼色,门吏会意,略微翻了翻宝玉便让他进去了。
宝玉拿着牌号,找到位子,便进去了,这是一个小小的单间,不过两人宽,也没有门。宝玉觉得拘束得紧,好歹只呆一天,不碍事,宝玉连忙安慰自己。
宝玉拿出书箱里的棉巾,细细把桌子擦了一遍,这才打开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宝玉铺开纸,一边研磨一边思考。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加科考,宝玉一时有些紧张,淹没的手都是抖的,听着旁边或惊喜、或懊悔、或叹息的声音,手就更抖了。
宝玉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提笔答起题来。前面都是考的默写四书五经,宝玉早就烂熟于心,但还是一笔一划认真写着,最后是赋诗一首,写春景的。古往今来,写春景的何其多,一不小心便落了俗。宝玉正思索着呢,就听见外面的推搡,训斥,哭求的声音。宝玉摇摇头,心里暗道:定是哪个作弊被抓了。
县令带着一众师爷门吏在场上巡视,宝玉写完,等笔墨干了,又仔细检查一遍。宝玉不想提前交卷,他年纪小还是不要太显眼的好。瞧着天色不早了,也有人去了,宝玉也收拾东西交了卷。
可交卷时才发现,交了的没几个,宝玉心里有些发毛,又安慰自己不必担心。
茗烟李贵几个早就在门口等着,见着宝玉出来了,立马迎上前去。茗烟提箱子,李贵扶着宝玉,宝玉推开李贵,道:“我还没这么娇贵,叫外人看见成什么了。”李贵笑嘻嘻的道:“二爷是没瞧见,先前考场扔出来一个,在门口哭的打滚,同他一起联保的几个人也都被赶了出来,吵了好一会儿,险些动起手来。还是那些衙子出来把他们赶走了呢。”
贾琏在马车旁等着,见宝玉来了,刚把他扶上马车,就瞧见出来了好多人,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贾琏恐吓着宝玉,连忙吩咐人回去。
接下来几天,宝玉着实有些累,考完回到客栈,猛喝了几碗燕窝粥,又狠狠洗了个澡,才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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