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程雁书脑海里轰地被炸响:露馅了!
毕竟他又没有真的失忆,就算身体受过再重伤,那也不过是肉.体伤害,怎么可能会因此而把自己的家都给忘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这一次,他真的圆不回去了!
不知道暴露身份的惩罚,是系统瞬间让他心悸而死呢,还是被韩知竹怀疑地拷问至死?
如果现在躺下去装心悸发作导致晕过了去,或者装又中了魅妖的迷障,当下立刻再爬一次大师兄的床,把宿州家乡这个点带过去以围魏救赵,有没有一点自救的可能性?
程雁书心里的压力到了极点,韩知竹偏还在这压力中轻叹了一声,引得他心脏一惊,只觉真的要心悸了。
但韩知竹的语气里,却多了一分体恤和温和:“听师尊说,你尚在襁褓就离开了宿州,这次再回去,可得好好看看。”
极致的紧张之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和表情,程雁书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这动作在韩知竹眼里大概幼稚且做作,但是这好歹是看起来为家乡愁苦的姿态,也更是极致紧张放松后必然无法遮掩的极度庆幸姿态的必要遮挡。
待程雁书放下手,看似情绪恢复了平静,韩知竹才继续道:“明日薛少掌门来四镜山的时候,你……”
“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好好接待薛光光同学。”程雁书立刻应承。
左右他在此地并没有什么朋友,薛明光虽然自恋,但也爽快,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多个朋友总是多条路。
“明日薛少掌门来四镜山的时候,”韩知竹重新开了口,“你应该正在南极泉将铁杵磋磨成针,如有话要说,我可替你向薛少掌门转达。”
“……”程雁书在心里掰断了那根铁杵。
“明晚设宴招待薛少长们。”韩知竹淡然的又继续说着安排,“因此破例允许你……”
明天晚上设宴待客=他有晚饭吃!程雁书眼睛瞬间放出了璀璨的光明。
韩知竹好看的手指拿起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冷泉茶,才道,“破例允许你明晚不需随我琴修,但你需自行打坐入定,鉴云和鸿川会在旁代为监督,勿偷懒耍滑。”
程雁书在心里掰断了第二根铁杵。
抬眼看程雁书越发委屈和扭曲的表情,韩知竹依然保持着面色冷峻,只微微抬起眼皮道:“怎么?你有话想说吗?”
“没、有。”程雁书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两个字。
“是吗?”韩知竹抬眼,又喝了一口茶,“也没有话要带给薛少掌门?”
“没、有。”程雁书更加咬牙切齿。
“好。”韩知竹做出一个“你可以走了”的动作。
带着期待落空、欲望无法达成的不忿,程雁书猛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程雁书忽然又停住了,他微微侧转身看韩知竹,带着不确定的疑惑语气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嗯?”韩知竹的眼睛越过他,看向门外树木扶疏的清幽庭院,悠然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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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知竹为什么不高兴程雁书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岂止于不高兴。
程雁书的当下,是愤怒、哀恸、绝望、积聚的负能量加载到了百分百的程度,扬手便能挥剑斩破九重天。
他哪能想到常年是盛夏景观的朱明山上的南极泉,水竟然真的是南极程度的冷啊?!
别说要把手探进去了,程雁书便是站在泉旁边三尺,也只觉寒气逼人,那水雾直直地逼入每个毛孔,随着血流运行周身,循环往复,最后简直像血液里有细小的万千根冰渣变成的小毫针,绵密不断地刺着血管壁和心脏,还有大脑。
这次韩知竹派来监督他的两个小师弟完全没有鸿川和鉴云的温暖机灵。
他们非常死板地要求四师兄按照“铁杵磨成针”所列明的规则,一点不错地受罚。
也就是说,程雁书要以他这具屡受重创、残弱不已的身躯,入南极泉中,在泉心凸起的石头上把铁杵研磨成针。
能想出这种刑罚的人简直是天才。
程雁书试图和两位小师弟讲道理,但不管是说明这几天受过多少次罚、受了多少次伤,小师弟依然和韩知竹一般冷肃,复读机一般反复重复“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执罚中不可徇私枉法”。
这是哪门子法?
这不就是他们四镜山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的玩意吗?
但人在屋檐下这个道理程雁书近来已经体会得淋漓尽致。犯错要受罚,他也并不反感,唯一让他心里不忿的点在于,这错,不是他犯的呀。
这能找谁说理去?程雁书认命地把衣服系紧了一点,用慢动作一点一点的走进了南极泉。
看他终于走进南极泉,两位小师弟也暂时松了一口气,在南极泉边打起坐来。
程雁书扑腾到泉中心,咬着打颤的牙,带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心态,磨起了那根铁杵。
动起来,那寒意多少被中和了一点。机械地磨着铁杵,监督他的小师弟的闲聊也飘进了耳中。
小师弟一八卦:“大师兄平日不管迎来送往,都是交给二师兄应对。所以我说,大师兄今次特意亲自接待,想是为了白大小姐。”
程雁书一怔:薛明光来了,白大小姐也来了?
“我也觉得是。”小师弟二答,“我们大师兄天人之姿,虽然性子冷淡了点但处处均是上乘,和白大小姐绝对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呀。”
“可不是,简直是绝世佳偶。”小师弟一眉飞色舞起来,“而且铸心堂和四镜山两相联姻简直是超强结合,师尊肯定也乐见其成。”
很好,很好。
大师兄在那边和白大小姐莺歌燕舞、活色生香、飞黄腾达,而他这个立志成为大师兄道侣的四师弟,孤寂地在这里牙关打战、凄凄惨惨、磨铁杵。
这对照组,简直人间真实。
“在人屋檐下,在人屋檐下”。程雁书在心里鞭打着那把他绑过来就扔下不管的“系统”,却也只能化无奈为动力,把郁闷转化成发泄,加快了磨铁杵的动作。
只是磨了已有半个时辰,那铁杵仍是半点也没有被他折服的趋势。
苦着脸,程雁书拿起铁杵靠近眼前,仔细端详检查,企图找出他努力过的痕迹。但别说磨成针了,现实一点说,简直连一丝磨损的痕迹都看不到。
眯着眼对着铁杵无可奈何之际,程雁书身后突然响起了韩知竹的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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