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回了宫中,拿出那个小青花瓶细细抚摸着,最后还是打开了。


    瓶子里是淡绿色的小药丸,乐清拿至鼻尖轻嗅,有一股淡淡的甘草香气,她盯着手心的药丸,利落丢进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只留满嘴的清甜,乐清本想拿水压下药味的手又放了下来。


    甜的。


    乐清拿起药瓶,想起刚刚晏子洵耳尖通红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含温度的笑意。


    绿腰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一进门便跪倒在乐清脚边,口中直呼:“求陛下救命!”


    乐清见绿腰进来原本是想拿出袖口的胭脂盒的,但是想到这个被自己画过晏子洵的脸,面上微露嫌弃,手就顿在了袖口里。


    还没到等她反应,绿腰便径直跪倒在她面前,求她救命。


    乐清皱起眉,她握住绿腰的手,想要拉她起来,绿腰却不允,仍旧跪伏在地,口中仍然只有一句“求陛下救命”。


    乐清无奈站起,走到御桌边坐了下来,“求我救命,也得说清前因后果吧?”


    绿腰咬牙,“求陛下救奴的弟弟!”


    乐清诧异道:“你还有弟弟?”


    绿腰微微点头,“是,虽然不是亲弟弟,但我俩从小相依为命,此时他危在旦夕,奴实在忍不住,求陛下救救他!”


    乐清撑着头,“发生了何事?”


    绿腰抬起头,目视陛下,眼中闪烁着泪光,“宫中有内侍看中了奴的弟弟,意欲侵占他,奴的弟弟不肯,逃了出来。那内侍便利用职责暗中让人欺负他,奴的弟弟从小便孤僻,从不与外人结交,若不是奴的朋友告诉奴,恐怕奴的弟弟悄无声息的没了,奴都不知晓。”


    乐清闻言脑中划过几丝念头,这个故事倒是似曾相识。


    她看向下方的绿腰,“你想要我做什么?”


    绿腰微直起身子,恳求道:“奴想求陛下让云起儿调来奴身边。”


    乐清扬眉,“云起儿?”


    绿腰不知乐清问这个做什么,点头道:“是。”


    原来是那个一面之缘的木偶美人。


    乐清想起那双不带一丝温度,仿若不似此间人的小孩儿,突然来了兴趣,道:“好,那你便将你弟弟带来。”


    绿腰忙不迭地叩头,被乐清挥袖退下,便急急往冷宫去了。


    .


    绿腰赶到冷宫的时候,几个内侍正围着云起儿面露恶意,云起儿平淡无痕地站在里面,仿佛被围殴的人不是他。


    “你傲什么?你就算再怎么傲也得从了黄内侍,否则,你一定会在这儿悄无声息的死掉!”一个胖内侍恶狠狠地说着。


    另一个长相难看的内侍嘲讽道:“就是,再怎么看不起我们你也是要被我们这种人压的命!哈哈哈。”


    听了这中浑话,几个内侍张狂地笑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绿腰学着陛下的姿势,面色冷漠,语气泠泠。


    几个內侍转头来看她,见她浑身贵气,不似一般宫女,再一看她目光清凌,直看向他们内心,不禁有些发颤。


    只是他们平时作恶惯了,此时仍然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是什么人?”


    绿腰没有理他,第一时间看向被围起来的云起儿,见他虽然衣领略显凌乱,却不显疲累,甚至在她看去之时直直看回来。


    绿腰忍住喉间的哽咽,移开目光冷漠地盯着为首的胖内侍。


    “把你们口中的黄内侍叫出来!”她厉声道。


    胖内侍皱眉,抬起下巴,“我为何要听你的?”


    绿腰学着乐清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胖内侍,“让你叫便叫。”


    胖内侍本想反驳,却被一旁的人拉住,轻声道:“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惹,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还是去把黄内侍叫来吧。”


    胖内侍气恼,不想这么没面子,恨恨地瞪了一眼云起儿便去找黄内侍了。


    绿腰连忙上前拉住云起儿,上下打量他周身,发现颈边和手臂都有淤青,她眼睛一酸,大滴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云起儿察觉到手心的眼泪,道:“姐姐哭什么?”


    绿腰摸了摸云起儿的脑袋,柔声道:“姐姐哭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云起儿不答,只点点头。


    绿腰见他又是一副不与外人交流的样子又伤心又心痛,伤心她与云起儿相伴这么多年他还是这样冷冷的样子,心痛自己没护好他,让他受了欺负。


    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是哪个腌臜泼才要见我?”


    绿腰收了眼泪,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众人口中的黄内侍。


    只见那个黄内侍面白无须,两鬓略有白发,浑身干瘦,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她压下颤抖的双手,“你就是黄内侍?”


    黄内侍闻声看向墙边的女子,见她面容清秀,淫邪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胸口和双脚。


    他挤出一抹恶心的笑容,“我就是黄内侍,小娘子找我是否是要自荐枕席啊?”


    绿腰皱起眉,“就是你欺负我弟弟?”


    黄内侍闻言微愣,目光移至绿腰身后的云起儿身上,眼睛微眯,露出一个色眯眯的笑来,“原来你是云起儿的姐姐?真不愧是姐弟,都这么漂亮。”


    绿腰被他看得恶心,“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黄内侍笑了,“我管你是谁,来了我这儿就是我的人,快,把她们俩抓住!”


    说着就让旁边的人上前抓绿腰和云起儿,绿腰拉着云起儿往旁边一躲,险些被抓住,她连忙拿出陛下宫中佩的玉牌。


    她将玉牌举起,怒斥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黄内侍不耐地看过去,却在目光接触到玉牌时怔住,这是...


    陛下宫里的人?!


    他忽然惊醒,脑中淫.虫迅速褪去,浑身颤抖,“姑姑...是...是上清宫的人?”


    绿腰见他停住,长呼出一口气,干脆道:“是。”


    黄内侍目光慌乱,“这...这可真是误会啊。”


    绿腰恨恨道:“误会?你都把我弟弟打成这样了你跟我说是误会?”


    黄内侍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打的,我本来是见云起儿一个孩子可怜,就想帮帮他,谁知他不乐意,没想到下面的人误解了我的意思,这真不是我的原意啊。”


    绿腰冷笑道:“那看来我还得感谢你了?”


    黄内侍尴尬笑道:“这...倒不必。”


    绿腰将云起儿拉到身后,“我也不为难内侍公公,这样吧,我弟弟身上有几道伤,就让他们给我添几道伤!”


    她指向刚刚围着云起儿的小内侍,面露恨意。


    黄内侍看向一旁惊慌失色的内侍们,利落点头,“好!”反正不是打他,就是几个没用的小内侍。


    小内侍听到这话都瞪大了双眼,黄内侍就这么弃了他们了?他们可都是为黄内侍做事。


    “来人,给我打!”黄内侍直接叫人动手。


    冷清的院子里很快便响起小内侍们的鬼哭狼嚎,绿腰解气地盯着他们打,抓住云起儿的手都在颤抖。


    云起儿抬头看了一眼绿腰,随即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院中受罚的人与他无关。


    等打完,几个小内侍已经进气多出气儿少了,看起来可比云起儿惨多了。


    黄内侍谄媚道:“姑姑可满意了?”


    绿腰瞥见几个浑身是血的小内侍,目光闪闪,偏头不想再看,“那我便把云起儿带走了。”


    黄内侍迟疑道:“这...宫中人员调动向来...是归太后娘娘管,姑姑可有手凭?”


    绿腰皱眉道:“我已经向陛下请了旨,是陛下让我来带走云起儿的,你有异议?”


    黄内侍闻言大惊,立马跪倒在地,口中直呼,“奴不敢!”谁能想到是陛下金口玉言?


    绿腰呼出一口气,没有再理他,带着云起儿径直便离开了这里。


    这黄内侍是太后的人,她不能动,只是可惜了云起儿,没能给他报仇。


    她拉着云起儿的衣袖,带着云起儿离开这埋葬了云起儿六年的地方。


    云起儿一无所知,只在离开冷宫时,回头望了一眼,目光直直落在了院中心气急败坏的黄内侍身上。


    忿忿不平的黄内侍正好与他视线相接,被那个半人高的小孩儿清泠泠的目光看的浑身一颤,一种恐惧自心间散了出来,惊得他久久不能回神。


    .


    上清宫里。


    乐清正在欣赏手里的图册,是她不经意从桌底摸出来的。


    她从记忆里找了很久才找出这本春宫图册的来源,才想起,这是半月前,燕国公的小孙子偷摸塞给她的。


    乐清看着手里的春宫图,画中女子表情含羞露怯,面容艳丽无双,还有男子半露不露的身材,居然还有腹肌。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娇嫩的花草遮掩着这天下唯妙之事,动作柔美细腻,让人忍不住赞叹。


    这画师真是不错。


    乐清轻笑,再往下看。目光扫至图册下半页时,她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她合上画册,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三秒,再睁开眼睛,猛地打开画册。


    这两人下面怎么长得一样!


    乐清瞪大眼睛,看着画册里的两个人,地处下方的‘女子’虽然长相艳丽,肤色白皙,可是胸前半点起伏都没有,在宽大衣服的遮挡下乐清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更别说裤子遮盖的那部分了。


    她低头打开画册,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发现主角还是那两个,冷漠偏执攻x柔弱懵懂受,只是每一页的场景不同...


    书声琅琅的书院里,男子紧紧箍着怀中人的腰,冷漠的脸上少见地染上几抹绯红,前院传来夫子训诫学生的斥责,隔着一堵矮墙,后院中却有人露天席地地巫山云雨...


    无穷碧莲的镜湖中央,一叶小舟浮于湖面上,船身是深碧色,芙蓉是粉色,在清澈的湖上,交缠的两道身影似是修炼的精怪,无法辨别...


    巍峨大殿上,不见香客,不见沙弥,平日有序摆放的蒲团被叠起置于身下,神圣的经幡被解下系于手腕。上方是慈悲救难的佛祖,下方是在地狱爬起的恶鬼,佛陀悲悯的目光在香火燃起的烟里逐渐晕染,漫视着这场荒诞的欢爱...


    ......


    这小子可真是...莫不是以为她是短袖吧?


    乐清看着手里的春宫图册,哭笑不得,不过这画师可真是厉害,下次看春宫图就找他了。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惊讶与尴尬的“陛下”从前方传来。


    乐清闻声看去,只见绿腰带着一个瘦小的孩子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盯着她手里的书,瞳孔微张,面色不可说。


    乐清僵硬地低头看向书册封面,大喇喇的“春宫图”三个字整整齐齐的写在上面。


    谁!?谁tm把春宫图三个大字写在封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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