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燃半蹲的头刚好对着郁月城的膝盖,侧过头鼻尖触上绷带,轻嗅了一下,有一丝极为浅淡的很难形容的味道,参杂在纱布和药水里面。
他又凑近了点,蹙眉深呼吸一记,想要辨别,沁凉的味道瞬间灌入鼻腔。
带来的体感是明显的,似乎有成型的雾气从鼻息直接充进胸腔,让他胸口起伏喘了两下,可气味仍然是淡淡的,这次却很容易就感受到的确是信息素,不是那些药水。
实质上的生理干扰居然能比散发的气味要强数倍,他的信息素······好特别。
方渡燃第一次接触到这么高纯度的信息素,正常情况下,信息素要想达到生理干扰的程度,不管是易感期、发热期、攻击性、不安、占有欲等等,都是通过散发出一定程度上能闻到的味道,来彰显目的,信息素的能力被包裹在它的味道里。
气味越重,所代表的目的性就越强。
可郁月城的信息素闻起来那么淡,却能那么强。
他甚至都没有刻意散发,他在收敛、减弱。
浅淡到方渡燃都分不清具体是什么,这好像是幽谷里草木的味道,又好像是盛夏被大雨冲刷过的植物清香,又似乎都不像,因为实在是太淡了,只知道很清透,闻起来仿佛能净化掉肺里面的浊气。
他想起来公共生理课上,那些作为插图的小肺泡,如果能看见的话,那他胸腔里的小肺泡现在一定像洗了澡一样,欢快地舒张。
正当方渡燃还想再闻几下,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徒然惊醒过来。
······现在的自己,好像个变态一样,对着一个新同学的伤口闻,是不是也太突破第一次见面、普通同学之间的社交距离了。
他抬起头,额头上的深棕色发丝已经干爽,有些凌乱的垂搭下来,琥珀色的眼睛正好对上在看他的郁月城。
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方渡燃说:“闻到了,是有信息素。”
“嗯。”郁月城垂着头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一点杂念都没有。
“能闻到什么味儿吗?”他问。
方渡燃摆摆头,随口实话实说:“分不清。就觉得舒服。”
郁月城微微一滞。
方渡燃已经在他面前站了起来:“算了,我只是好奇你的控制力,除了信息素,你不打架,是不是还因为你凝血三项不达标,怕受伤?”
这话题转移的一点也不巧妙,郁月城也跟着揭过去道:“我没那么脆弱,不用把我当瓷娃娃,我从小不打架,一是因为环境接触不到这些,二是因为我不喜欢在身上留下别人带来的痕迹。”
“你不会,有洁癖吧?”方渡燃想了想。
郁月城:“如果不喜欢其他的味道留在身上算是洁癖,那我有。”
方渡燃惊了:“那你还穿我裤子?”
所以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味道?
alpha和omega,就算是已经洗过的衣服,挂在衣柜里,也难免会沾染上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可郁月城在方渡然出汗的时候都没有闻到过一丝一毫,拿过来的裤子上更是只有洗衣液的味道,比那条新的工装裤还要干净。
要说比起克制力,方渡燃并不比自己差。
可先前问过一次的问题没有答案,再说出口就只剩下结果。
郁月城道:“对你没有。”
“什么?”方渡燃不解看着他。
“一种感觉。”郁月城几不可闻地舒口气:“你让我感觉很亲切,好像在哪见过你。”
片刻。
方渡燃猛然笑出来:“你这句话,好土。现在找女朋友都不兴这套了。”
郁月城却没笑,反而认真道:“你不会也觉得我眼熟吗?”
方渡燃摇摇头,毫无顾忌直言:“没觉得,我就觉得好学生看起来还挺乖。”
·
郁月城吃过药,暂时感觉不到屁股挫伤的疼了,回去的路上方渡燃带着他上楼进宿舍,总是不放心回头多看几眼。
十二中的硬件设备比不上他以前上过的学校,但也比很多普通的私立学校要好得多,方渡燃带着他在宿管那录入了门口的人脸识别,还领了门禁卡。
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晚归只会因为洗澡或受罚耽误了,拿上这些晚上宿管不在就能自己进去。
方渡燃高一刚来的时候经常跟一帮alpha晚归,宿管阿姨看见他,又看看郁月城,两个小伙子都醒目得很,在一旁问:“这是你兄弟?”
方渡燃赶紧摇头:“不是,他转学过来的。”
“哦,那小伙子看着真帅。”宿管夸人都端平了一碗水,还特意指着方渡燃说:“你们俩站一块养眼,都是帅小伙,般配。”
刚说完就看到郁月城在方渡燃指向的宿舍号填进去自己的名字——这是一间alpha宿舍。
方渡燃看向热心的宿管阿姨:“两alpha,我也觉得挺般配,是吧,阿姨?”
这年纪谈恋爱的不少见,更何况alpha和omega之间还有信息素带来的发热期和易感期作为纽带,不过宿管阿姨第一次识人不准,有些尴尬。
直到郁月城写完名字拿上自己的宿舍楼门禁卡走开,方渡燃就提着装裤子的纸袋和郁月城为许烈阳特意分出来的新裤子,以及一堆跌打损伤的药跟在旁边带着他上楼。
宿管阿姨怎么看都不太相信,还在他们身后琢磨了一句:“两alpha是不应该哈,听着就奇怪,可看着是真般配啊。”
方渡燃听见了,视线扫过郁月城的侧脸,还好他没什么反应。
打开宿舍门,有了教室的教训,这回郁月城做好了很完善的心理建设,结果防盗门推开的一瞬间,下午三点的阳光正从玻璃窗照进来,整个宿舍里明亮又干净。
赵霖刚把桌子和床板擦了一遍,回过头看他们:“踩点儿来的,刚收拾完。”
不止男生宿舍里的一团糟,也没有堆满的垃圾桶和鞋,郁月城现在相信了,十二中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在进行劳动改造,没有辜负它的名气。
四张床只有一张住了人,唯一住人的那张,床上是深灰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还保持了纯白色,没有脏污,这两天盖的软塌塌的薄被子也能叠得像小豆腐块儿一样。
衣服整整齐齐挂了两件在床底下,床板下面的小桌子打理的一尘不染,唯一有点违和的就是,桌子上一本课本也没有,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漫画。
上床下桌的桌子是电脑桌,这位同学一点儿也没浪费,郁月城看了一眼显示器的商标和尺寸,估计是最新款,柜子里放的主机肯定也不错。
狂野的班风和有条不紊的宿舍,烂到全市垫底的成绩和打扫麻利的动作,奇妙的在这里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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