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一天
雪见未枝爽了。
当她看到五条悟被夜蛾正道严肃呵斥写检讨赔罚单之后, 枝枝更快乐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身为上梁的五条悟怎么能怪被他带歪的下梁枝枝呢?
“嗨嗨。”五条悟无趣地点头,他一脸不在乎地转账给高专后勤部, 有钱人的自信让夜蛾正道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能这样教学生?”曾经的班主任夜蛾正道苦口婆心地说, “都说过那孩子的力量不受控制,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觉得枝枝做的挺不错的。”五条悟懒洋洋地抢走雪见未枝口袋里的纸巾擦脸,“不就是烧了一栋楼吗?怪她干嘛。”
“我没有怪她, 我在说你。”夜蛾正道冷酷地说, “这种事如果再发生第二次,我就不得不给福泽先生写信请家长了。”
雪见未枝和五条悟同时身体一僵。
不要请家长——有话好好说——
“有我在能出什么事?”五条悟不满地嘀咕,被夜蛾正道无情地铁拳制裁。
哇哦,雪见未枝崇拜地看向夜蛾正道。
不愧是校长, 居然能把五条老师的脑袋当成地鼠打!
决定了,枝枝握拳, 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如夜蛾校长般拳打五条悟脚踢镇关西的霸气强者!
五条悟揉了揉被夜蛾正道痛击的头, 他不满地揪起雪见未枝的脸蛋:“枝枝, 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 太明显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枝枝一脸正直, “五条老师,我们今天还要接着训练吗?”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我不想去局子里捞你。”五条悟拎住雪见未枝的后颈,像拎一只小鸡崽一样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不练了,我们去吃可丽饼。”
雪见未枝对自己在五条悟身边时常失去行走自由的现况安然处之,五条悟戴着纯黑的墨镜宛如街道上最帅的盲人, 枝枝就是他的人肉导航仪。
“往前走, 左转……谢谢叔叔让路, 对,我爸爸眼瞎。”雪见未枝面不改色地对面露同情的路人大叔点头。
“小姑娘,你需不需要帮忙?”路人大叔好心问。
枝枝眼帘垂下悲伤地说:“不用了叔叔,我们穷但是我们有志气,我们要靠劳动挣钱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
她顶着五条悟死亡的目光:“我爸爸开了个盲人按摩店,兼做算命生意,有空您一定要来捧场。”
让路的是路人叔叔,如果是个漂亮阿姨,雪见未枝的说法就是另一套了。
她的挚友太宰治早已熟悉这套“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爸爸不愿工作只想做小白脸为生,人美心善的姐姐/阿姨/太婆要不要惠顾一下我爸爸的生意”的流程。
枝枝认爹的速度一向很快,她推销技巧一流,没有枝枝卖不出去的队友。
“我的乖女儿。”五条悟核善地说,“爸爸眼瞎买不了可丽饼,抢到限量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雪见未枝看了一眼可丽饼店门前恐怖的长队,脸上写满拒绝。
“不要怕,你可以的,相信自己。”五条悟把雪见未枝扔在队伍末尾,“我在附近的蛋糕店等你。”
秋日快过将将进冬,五条悟可以坐在暖气呼呼的蛋糕店里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窗边的落叶,枝枝要一个人站在冷风中苦哈哈地排队。
当然她不冷,谁都可以冷枝枝不会冷。
她可是深渊之焰的主人、隐藏在黑暗中拯救世界的正义使者、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绝世强者!
“我应该在拯救世界的道路上,而不是可丽饼店门前的长队中。”雪见未枝叹气,“可怕的甜食妖怪,我竟要迫于他的淫威之下。”
“噗。”雪见未枝身后有人忍不住笑了,“甜食妖怪是什么?”
“是我的老师。”枝枝转过身,她的眼睛中骤然涌出同病相怜的感情,“你们也是被监护人抛弃只能自己排队的可怜小孩吗?”
美美子和菜菜子对视一眼:确实,整个队伍要么是家长带小孩要么是情侣二人组,只有她们三个十分另类。
“没有。”美美子摇头,“我们已经买到了。”
这对双胞胎举起背在身后的限量可丽饼,衬得枝枝愈发可怜。
原来如此,小丑竟是她自己。
“你很喜欢可丽饼吗?”一直安静站在美美子和菜菜子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问道。
雪见未枝抬起头,黑发的男人微微笑着,看着很温和。
“很喜欢。”她点头,“我的监护人也喜欢。”
“不介意的话,这一份我没有动过。”夏油杰将手里的食品袋递过去。
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嘈杂的声音让他瞳孔中染上几分不耐。
如果不是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请求,他根本不会混在一群普通人之间排那么久的队。
今天倒是有些意外之喜,但听雪见未枝的意思,五条悟怕是离这里不太远。
还是尽量不要碰上。
“谢谢。”雪见未枝露出笑容,她接过夏油杰手上的可丽饼,双胞胎很快和她告别,三个人消失在人海中。
限量款的可丽饼芳香扑鼻,新鲜草莓沾着雪白奶油,上面洒满绿绿蓝蓝的糖粒,是小孩子一看见就走不动路的美味。
做出这样一份食物的人一定很用心,甜点中饱含着对工作的热爱,哪怕每日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也元气满满地生活。
“但是好可惜,买下它的人一点都不领情呢。”雪见未枝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队和街边无数嬉闹着的行人。
她不认识夏油杰,姬井裕子谨慎地没有给她看过夏油杰的通缉令。
她只是很讨厌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傲慢。
一个人是否看得起另一个人从眼睛中是可以看出来的,性格再恶劣的人也不会对路过的行人有什么很坏的观感。
雪见未枝却清晰地感觉到,和他搭话的三个人看不起除他们自己和她以外整条街的数万人。
这种眼神非常眼熟,很像刚刚步入中二病行列的不成熟小伙汁,自以为掌握了某种足以毁灭世界的神秘力量,类似邪王真眼和恶魔契约,于是张口闭口:“蝼蚁们,不许直视你们的王!”、“我允许你在我的领域中说话了吗?”、“闭嘴,现在是我的审判时刻。”、“在本王的领域里吾之言即为规则。”
身为一名中二病晚期患者,雪见未枝对此痛心疾首。
朋友!不要再败坏他们中二病的名声了!这么黑历史的话你以后翻开日记本的时候不尴尬吗?
不要以为给自己安一个反派的身份就很有逼格,反派是什么?反派是注定要被正义使者打败的!给自己拿一个炮灰的剧本又是何苦?
“我国中二年级的时候都没有这样。”雪见未枝咬了一口可丽饼,一边吃一边反省,“连治君!曾经那么不近人情的治君都不会不尊敬港口Mafia的食堂大妈!”
求求了,不要把“你们普通人不懂我我天生高贵贱民们都给我跪拜”的眼神表现得那么明显,好欠打啊亲。
普通人又没吃你家大米,你家大米还不是人家农夫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我觉得全民素质教育迫在眉睫。”雪见未枝将买来的可丽饼和多出一份的钱递给五条悟,她深沉地给五条悟讲完了自己的中二病反思作文。
五条悟听到她说遇见了一个实力挺强的咒术师时表情有所变化。
“……黑头发,头上扎着一个丸子,小眼睛?”五条悟反问。
“嗯嗯。”雪见未枝拿勺子去挖五条悟面前的可可蛋糕吃,“他送了一份可丽饼给我。”
“下次不要随便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五条悟把可可蛋糕推给枝枝,敲了她一个爆栗,“我饿着你了吗?”
“痛。”雪见未枝捂着头,小姑娘叼着勺子问,“是老师认识的人吗?”
“嗯。”五条悟心不在焉地说,“我没和说过吗?他就是夏油杰。”
五条悟唯一承认的挚友、最强诅咒师。
雪见未枝对夏油杰的全部印象来自姬井裕子:这个男人执掌着一个巨大的传-销组织,不惜出卖色相收纳会员,还让被他玩弄感情的女孩子继续人传人卖安利,一分钱工资都不给人家,堪称恶中之恶,是扫黄打非的一条漏网之鱼。
渣男,绝绝对对的渣男。
再看看他今天中二病的眼神、用甜食诱拐小花姑娘的套路,枝枝的眼神犀利起来。
难道说……这个人把传-销的主意打到枝枝头上来了?
Big胆!
夏油杰,别让她碰到你第二次,正义使者摩拳擦掌。
打击非法传-销人人有责,枝枝想到跟在夏油杰身后的那对可爱双胞胎:一看就知道,又是被男人欺骗的可怜少女!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夏油杰究竟玩弄了多少无知少女的感情?
“五条老师。”枝枝狠狠咬了一口可可蛋糕,“我完全理解夏油杰为什么被称为最强诅咒师了。”
他玩弄人心的手段着实不凡,这份对女性的游刃有余枝枝只在太宰治身上见到过。
“唉。”雪见未枝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我的身边充满了渣男?”
她诚恳地握住五条悟的手:“五条老师,唯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你能给我最后一丝温暖。”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五条悟用勺子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是个敲得梆梆响的好头,“下次遇见杰直接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五条悟见她点头,心里也没松懈。
他今天是临时起意带雪见未枝来银座的,夏油杰和她碰到只可能是个巧合。
但之后的蓄意接触就很耐人寻味了,他的学生、年幼的特级咒术师……
杰,你想做什么呢?
第42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二天
凌晨五点半, 泛着暖香味的黑暗笼罩房间,大床上鼓起的被子包安静地随着呼吸起伏,突然被人一下掀开。
雪见未枝跳下床, 赤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枝枝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半跪在地上拉开行李箱。
偌大的行李箱,衣服和生活用品没装多少, 杂七杂八的怪东西堆得满满当当。
“给大家的礼物都带齐了。”雪见未枝一个个数过去, “治君的木乃伊诅咒人偶、《完全自鲨手册》签名版;乱步的《眼镜保养一百个小技巧》、傻瓜型GPS导航仪;与谢野医生的仿真人体标本、德州电锯鲨人狂同款电锯周边;社长的飘柔洗发水、云吸猫相册集……”
她非常认真地按照侦探社员喜好的不同准备了他们绝对会感兴趣的伴手礼。
枝枝本来想给贤治带回去一头刚出生的小牛崽,无奈列车公司亲自打电话表示不允许个人携带农副产品上车,说话间痛哭流涕哀嚎遍野生怕雪见未枝不讲道理,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啧, 赤-裸-裸地歧视未成年,与谢野医生就可以拎着装满管制刀具的LV旅行袋过安检, 枝枝带头牛上车怎么啦?
虽然不能排除列车公司是怕自己阻拦美女姐姐的时候被女医生一刀子戳死才安检放行的可能性……
有点骨气啊朋友!你们可是见识过横滨大风大浪的列车公司!港口Mafia的梶井基次郎每天上班通勤的时候还要带炸-弹进列车呢, 怎么不看你们阻拦一下?
不拦管制刀具不拦柠檬炸-弹, 偏偏和一头小牛崽过不去, 雪见未枝合理怀疑今年是列车公司本命年, 他们都穿了红内裤。
“诅咒人偶和电锯能带上车真的太好了。”枝枝满意地看了看手上能治小儿夜啼的巨恐怖木乃伊人偶和通电之后嗡嗡嗡狂响的电锯,“治君和与谢野医生一定会很喜欢的。”
希望她的伴手礼不会给安检员造成心理阴影, 阿门。
“齐活。”雪见未枝合拢行李箱。她飞快地穿衣洗漱,十分钟后拉着行李箱的小姑娘一把捞走床上的悟喵,将侧卧的房门锁在身后。
隔壁的主卧静悄悄的,“内有魔王,恶灵退散”的门牌挂在门把手上。雪见未枝轻轻地拧开房门, 将主卧门拉开一条狭小的缝隙。
屋内一片安静, 长手长脚的男人整个包裹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头凌乱的白毛。
五条悟的房间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灰白风的装修风格异常冷淡,比起“家”这般温馨的字眼更像是临时落脚的暂居地。
他显然习惯这样的风格,没有半丝不适应。
但雪见未枝是知道的,如果是午睡或者临时的小憩,五条悟偏爱客厅的沙发甚于主卧的床。
客厅的沙发上堆满雪见未枝从夹娃娃机里得来的胜利品,从卷心菜投手到玉米加农炮,花花绿绿或软或硬的娃娃堆成山,客厅的地毯上到处都是滚落的玩偶。
五条悟一点都没有自己在和娃娃抢地盘的自觉,一米九的男人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把位置占得满满当当。他不客气地捞过两个布偶充当枕头,嫌弃地用脚将不喜欢的样式踢到地上,活脱脱一只用窝磨爪子的不听话大猫。
雪见未枝一言难尽地看着沙发上的大号睡美人,默默搂紧她的悟喵。
乖宝,妈妈再也不嫌弃你抢枕头了。比起本体,小猫咪多么乖巧懂事。
“五条老师,我走啦。”少女用气音打了声招呼,蹑手蹑脚地合上门。
房间内重回寂静,五条悟闭着眼听行李箱滚轮在地上滑动的声音,随着门锁清脆一声合拢,公寓的另一个主人彻底离开家。
天还很早,颗颗粒粒的星子缀在黑色的幕布中。冬日冰冷的空气让被子变得异常磨人,即使是睡眠时间一向很短的五条悟也难得赖了床。
男人向后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眯着眼低气压地靠在床头发呆。
寒假第一天,逆徒迫不及待地丢下恩师跑回她的快乐老家,雪见未枝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呆在横滨享受年轻人应有的青春。
而被她抛弃的五条悟……从寒假第一天开始,要一直加班到新年。
孤寡,孤寡。
社畜不配有寒假,让我们为伊地知先生默哀三秒。
雪见未枝才不管那么多呢,她赶上早晨第一班列车,期待满满地回家。
“我走了三个月,不知道侦探社的大家还好吗?”枝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怀里悟喵的头毛,忧心忡忡地问:
“治君有没有又因为用身躯堵住下水道口被居民投诉?与谢野医生没有再把手术刀忘在病人的肚子里吧?希望乱步没有从案发现场迷路到火葬场,社长袖子里的小鱼干能成功喂出去一条……织田作的新书开头写完了吗?我不想一回侦探社就看到他的责编吊死在侦探社门口。”
悟喵:老子不知道,别揪小猫咪的头发!猫猫要秃了!
怎么回事?说着喜欢白毛的是你,辣手摧毛的还是你!
女人,过于复杂。
悟喵听着雪见未枝叨叨絮絮地念叨武装侦探社的事,知道的人晓得是高专生放寒假回家心系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武装侦探社是什么群魔乱舞深夜坟头蹦迪的恐/怖/分/子俱乐部。
虽然侦探社社员在某些人眼里确实是恐/怖/分/子没错。
横滨上下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车窗外的景色模糊成鲜艳的色块,越过波光粼粼的大海,列车慢慢驶入这座独特的港口城市。
横滨有其特殊的人员组成和文化修养,无论你喜爱与否这座城市,横滨欢迎一切无家可归的人。
赶清晨这趟车的乘客不算多,雪见未枝单手拎着行李箱走出出站口,她一边张望着拦车一边期待侦探社大家看到枝枝回来吓一跳的样子。
哼哼,不枉费她谁都没有通知悄悄回家的用心良苦。王的行踪岂是常人可以窥视的存在!风一样的女子说来就来,枝枝要用突然袭击把名侦探吓得跳到桌子上滋哇大叫。
不,反应最激烈的应该是国木田独步。这位工作专一又用心的老实人一旦沉迷工作便无法自拔,枝枝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将被冬日冷风吹得冰凉的手伸进国木田独步的脖子里——
“我一定会把惨叫声录下来的。”小恶魔晃了晃手机,“新年特别娱乐节目:《国木田の噩梦》。”
近朱者赤,她可是和太宰治狼狈为奸多年的中二病病友,情比金坚。
祸害老实人是武侦一年N度的保留节目,可怜的国木田君,在找到下一个替死鬼前你一定要撑住啊!
“阿嚏!”国木田独步狠狠打了个喷嚏,吹飞面前的文件纸张。
“怎么了国木田先生,冬天要多注意保暖,小心感冒。”谷崎润一郎从电脑面前抬起头,关切地问。
“不要紧,我等下还要出一个外勤,有客人希望我们能够上门面谈。”国木田独步眼神犀利地抬头,“太宰人呢?他难道不是该乖乖等在这里和我一起出门工作吗?”
国木田先生你想多了,再怎么说太宰先生和“乖巧”两个字也没有缘分……谷崎润一郎讪讪地说:“太宰先生的话,从半个小时前就不见人影了。”
“什么?!”国木田独步额冒青筋,“他不是说上厕所吗?人呢,死在洗手间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是太宰治啊,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织田作之助对国木田独步求助的眼神爱莫能助,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气鼓鼓吃棉花糖的江户川乱步身上。
“看名侦探做什么?”乱步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有点不高兴,他哼哼唧唧了半天,“放弃吧国木田,太宰不可能赶得上工作。”
“那个绷带浪费装置!”国木田独步火山爆发,“我今天一定要让他好看!”
江户川乱步事不关己地往嘴里扔棉花糖,绿眼睛的名侦探不甘心地磨牙:
要不是名侦探不会打车!他也可以翘班去接人!哪轮得到太宰治越俎代庖抢走他身为兄长的义务!
一辆空的计程车从道路尽头驶来,雪见未枝拎着行李箱站在路口,踮起脚想去拦车。
清爽细盐的海风吹乱少女乌黑的长发,扰得她困扰地将碎发挽到耳后,被发尾扫地刺痒的眼睛闭拢,短暂地失去视野。
一瞬间,海风的湿味、青草的淡清、空气的浅浊钻进鼻腔,她听见计程车逐渐减速驶来的声音,却嗅到熟悉的冷香味。
非常特别的味道,像鼠尾草与鸢尾花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后存留的尾调,很淡很轻,让人无故想到绝望与死亡,却温柔地不像话。
想溺毙在绝望温柔的水域中,又渴求着奇迹的再一次眷顾。
“打车……咦?”雪见未枝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谁也没有通知偷偷跑回横滨想给大家一个大大surprise的少女愣在原地。
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沙色的风衣扬起微卷的弧度,俊美的青年双手插兜站在路口。
人来人往,行人的身影模糊成灰白色的雾影,他站在原地,像飘渺的流云中永恒的蔚蓝天空。
那双冷淡的鸢色眼眸瞥到雪见未枝的身影,泛起一点了然的笑意。
“哎呀。”太宰治笑眯眯地说,“看我捉到了谁家偷偷跑回来的小姑娘?”
第43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三天
说好的惊喜呢?你们剧本组都是大猪蹄子。
雪见未枝撇撇嘴, 她拎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跑过马路,一下扑到太宰治身上。
黑发的青年早有预料般的后退一步张开手,稳稳接住乳燕入怀的小姑娘。
“治君!My best fri
第44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四天
【幸村:我想挑一些下学期要用的教辅资料, 枝枝要一起去逛逛么?】
【一只成熟的海鞘:喳(小枝子抱拳.jpg)】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可爱的表情包上停了一会儿,唇边带了点浅淡的笑意。
“看上去心情很好呢。”幸村夫人打趣道,“是要和可爱的女孩子约会吗?”
“是。”幸村精市大大方方地说, “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很可爱的,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好可爱了。
幸村精市和雪见未枝做了三年的同桌, 入学的第一天他早早来到学校, 教室里只坐着一个女孩子。
靠窗一排的倒数第二位,雪见未枝托腮看着窗外飞舞的樱花。清晨温柔的光洒在她被纱布蒙住的眼睛上,病态的柔弱与神性的轻灵汇聚到那幅被神明偏爱的容颜上, 靠近她时连呼吸都要不自觉地放轻。
太漂亮了,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与蒙眼的纱布造成的残缺非但没有损害她万分之一的美,反而因为缺陷更加震撼人心。
她站在真实与虚幻的衔接点,侧目看来时眼底的好奇像林间轻盈越过的小鹿, 足尖溅起的晶莹水花在阳光中泛出彩虹宝石的色泽。
饶是从小被人赞叹容貌到大的幸村精市,也为这份独特的美丽窒息一瞬。
“你好。”他随即看似平常地问,“你是来的最早的同学吗?老师有说明分配座位的方式么?”
“是的呀。”雪见未枝支着脑袋说,“来得太早了保安大叔差点把我当成半夜游荡过来的僵尸。”
“噗。”幸村精市被逗笑了, 他试探性地坐到雪见未枝旁边的位置,“是开学第一天太兴奋了吗?”
“不。”雪见未枝严肃地说,“我是来抢位置的。”
她一拍桌子:“这里!靠窗倒数第二位!动漫中真正的主角才能坐的王之座位!非我莫属!”
没有人可以和真正的主角抢C位!
雪见未枝警惕地说:“同学,你来这么早不是为了和我抢位置的吧?”
抢也没用,她的王之力已经把王座刻上了枝枝的姓名!
雪见未枝有一只眼睛被纱布蒙住,因而导致她的另一只眼睛格外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幸村精市看小姑娘眼睛圆滚滚的, 像一只抱着松果浑身警惕的大尾巴松鼠, 水洗葡萄似的眼眸充满对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
“不, 不和你抢。”少年竭力忍住笑意, “这个位置当然是你的, 谁都不能和你抢。”
“你是个好人。”雪见未枝放松下来,欢快地给幸村精市发了一张好人卡,“起太早了我好困,我睡一会儿,等老师来了你叫我一下。”
幸村精市就看着她一脸满足地睡了,微风卷着樱花瓣和阳光一起落在少女乌黑的发间,宛如一幅让人不忍心打扰的静物画。
自小学画的少年拿出素描本,碳素笔在纸页上沙沙地划过,少女,课桌,樱花,连带着三年的青春被藏进画中。
雪见未枝是个很容易接近的女孩子,无论你怀揣怎样的目的,她对周围的一切一视同仁。
不是没有心怀不轨的人假意靠近,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帮她解决过很多被那张脸迷惑的不良,试图约她去天台胁迫式表白的、埋伏在女厕所想搞校园暴力的、偷偷在校园论坛上散布绯闻的……
有时候幸村精市甚至怀疑雪见未枝的家人不该送她来上学,那么漂亮却不懂得保护自己,和送上门给人欺负有什么区别?
直到一次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聊天时聊到这个话题,旁边的真田弦一郎露出极其微妙不可思议的表情。
“雪见同学……被人欺负?”立海大的皇帝沉默了。
每天在剑道部把他打得要死要活的那位朋友是她同名同姓的双胞胎不成?
立海大不限制学生进入社团的数量,幸村精市同时加入了网球部和美术部,仁王雅治是缝纫部的,真田弦一郎在剑道部,他们对彼此在另一个社团的情况知之甚少。
雪见未枝从来不在剑道部以外的社团和人比试,部活一结束她直接跑路回家,人影都捉不到,让田径部部长直呼浪费人才。
“我不觉得她会被人欺负。”她欺负别人还差不多,真田弦一郎昨天比剑的时候被抽到的淤青现在还隐隐作痛。
“欸?”仁王雅治大吃一惊,他比划比划,“枝枝不是,呃,残障人士吗?她很能打吗?”
很能打,一拳打十个你气都不喘的那种。
她的家长送她来学校最害怕的绝对不是有人欺负她,而是她回击的时候闹出人命。
“但是,”幸村精市低声说,“她都不在乎那些人的。”
抽屉里满满当当的情书、约去天台的小纸条、桌子上用红蜡笔写的诅咒语、校园论坛上讥笑的嫉妒口舌……幸村精市没见过雪见未枝关注它们一丝一毫。
不是回家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在外擦干泪强装坚强的嘴硬,也不是过于天真不谙世事的单纯愚蠢。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幸村精市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非常小的细节,小到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
在开学第一天,他们初遇的清晨,雪见未枝没有问他的名字。
她甚至没有自我介绍,见幸村精市主动搭话便你来我往地和他聊起来,几句话后幸村精市被逗笑得不行,对她产生强烈的亲近感。
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他们是朋友了,漂亮大方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他们会成为三年的同学,或许这份友谊还能维持更远。
幸村精市是这样想的,而雪见未枝呢?
“你是个好人。”她明明白白地说。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短暂地交流后幸村精市被雪见未枝划分到好人的范畴,这意味着他日后有麻烦需要帮助时雪见未枝一定会来帮忙,与从小到大被她帮助过的无数人一样。
她永远对他伸出援手,这不代表特别,雪见未枝总是很乐意帮助别人的。
为什么不问他的名字?
因为没有必要啊,她帮助别人只为自我的愉悦,不需要感激亦不需要报答。
那么,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记一个姓名呢?
同理,又为什么要自我介绍呢?
你以为她很好接近没有距离感,和谁都可以成为朋友毫无戒心。
实际她谁都不在乎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你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行为与画蛇添足无疑。
即便如此,雪见未枝也还是认认真真地道谢了一次又一次。
为那些对她毫无意义,却真实存在的善意道谢。
幸村精市的叮嘱对她来说其实很像是笑话,是任何一个稍微了解雪见未枝一点的人都要哄堂大笑的程度。
可她每次都听了。
非常认真地、一字不漏地倾听,照不照做不一定,第二天幸村精市肯定会收到枝枝带来的礼物。
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甜腻无比的小饼干,有时候是路边随手摘下的一簇小野花,也偶尔是幸村精市说过想要却没有买到的小东西。
“幸村精市君……对吧?”幸村精市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出面替雪见未枝阻止出言不逊的不良少年时,少女叫住他的模样。
她看起来有一点无奈,念出名字时很生疏,很可能是临时找人问到的名字——明明是同桌却不记名字真的不是个好习惯——但显得很诚恳:“谢谢你出手帮忙,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不良少年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幸村精市不相信雪见未枝能对付不良,他坚持将人送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不良进门时转身投过挑衅的眼神,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他又来找你,随时可以叫我。”幸村精市说。
“好的好的。”雪见未枝哭笑不得,“幸村君你人真的超好,你喜不喜欢吃甜点?我明天给你带。”
当时的幸村精市并不知道枝枝在江湖上黑暗料理大师的名声,他天真地点了头。
托那盘甜度爆表的点心的福,他们真的成了很不错的朋友。
至于那位不良少年,幸村精市没再见到过他。直到他应邀去剑道部参观,看到洗心革面将一头黄毛重新染黑的少年屁颠屁颠跟在雪见未枝身后。
“老大你渴吗?这是我刚买回来的鲜榨葡萄汁。”“老大你饿吗?请笑纳这份秘制培根鸡腿堡。”“老大你冷吗?我愿意用肉-体温暖……对不起我错了老大请原谅我呜呜。”
“怎么回事?”幸村精市问真田弦一郎。
“那个家伙吗?”真田弦一郎说,“他被雪见一剑挑破了校服裤子按在地上痛殴了一顿,自言将自己的贞操与灵魂全部奉献给老大,加人剑道部发奋图强誓要追上老大的脚步。”
幸村精市站在剑道部门口,屋内乌泱泱一大片身手了得的少年少女围拢在雪见未枝身边,很多熟面孔,都是曾经或嫉妒或爱慕、给她找了不少麻烦的人。
他们的眼睛中是再明显不过的崇拜与狂热,而雪见未枝呢?
幸村精市打赌,她连屋里一半人的名字都没记住。
最可爱的人是她,最冷情的人是她。
最没有距离感的人是她,越难以接近的人是她。
所以……
幸村精市和雪见未枝并肩走在教辅书籍一条街上,他用余光看见少女兴致勃勃满带复仇兴奋地挑选数学卷子,终于出声问道。
“枝枝,”蓝发的少年轻声问,“那天温泉旅社中,来找你的白发男人是谁?”
让你那么亲近、全然信任的人……是谁?
第45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五天
冬日, 呼出的白雾模糊视线,穿着毛绒针织衫和粉白色格纹短裙的少女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对比周围人围巾、手套俱全的装备,雪见未枝只多戴了一顶坠着两颗毛绒圆球的毛线帽,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小球玩, 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温暖舒适。
“你问五条老师吗?”雪见未枝大大方方地说, “他是我的老师。”
“这些卷子都是五条老师精心挑选的好卷子。”小姑娘幽幽地抚摸怀中的书皮, “幸村君请务必将它们推荐给每一位立海大学子。”
数学这杯苦酒,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干杯。
“老师,也就是长辈?”幸村精市和雪见未枝并排走在商业街上, 他若无其事地问,“他多大了?”
“快奔三。”枝枝肯定地点头,“是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童颜帅哥诚不欺我。”
确实,幸村精市回忆:摘下墨镜的男人随意站立, 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舞台的中心。
深夜的温泉旅社灯光昏暗、水雾潮湿,也丝毫不损那张理应活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英俊容颜。
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俊美无匹的样貌和高大修长的身材。
一种可怖的、深不可测的气场笼罩了所有人。
他们像被关进一座漆黑的铁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不到铁笼外的边际, 黑暗中懒散的捕猎者微阖着眼,全然未将猎物的挣扎放在眼里。
【一场闹剧。】他说。
前往温泉旅社的休假意外频发,前脚雪见未枝带人夜游试胆,后脚一具烧焦的尸体大咧咧地躺在旅社地板上,无数人或惊恐或狐疑地围拢尸体,诡谲的氛围在粉饰太平下跌宕起伏。
幸村精市和立海大的少年们是围观者中的一员, 蓝发的少年站在旁边看完了全程。
从惊讶、担忧、怀疑到心中涌出惊涛骇浪, 他站在包围圈边缘几次想踏进那片危险的海域, 都被雪见未枝若有似无地挡回去。
“不要过来。”她警告地说, “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
侦探和警察一起被蒙在鼓里, 知晓真相的只有雪见未枝和地上尸体中曾经附身的人。
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一道声音属于她。
直到那个人出现。
同类,只有五条悟被雪见未枝视为同类。
她不和旁人解释半个字,却不会隐瞒她的同类分毫。这份认同感才是最让幸村精市难以释怀的。
一个不出意外相处三年都不会去记同学名字的人,为什么会轻易将另一个人视为同类?
那份旁人够都够不到边缘的信任对五条悟而言唾手可得,起跑线硬生生拉开别人一大截,你说气不气人?
“你还好吗,幸村君?”雪见未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幸村精市的胳膊,“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被冷风吹面瘫了吗?”
幸村精市:“……”
那倒不至于,他不走冷酷boy那一卦。
“今天是有点冷。”他不说话雪见未枝就当他默认了。小姑娘搓了搓手,咒力熏得手掌心暖烘烘的,像个天然的小火炉。
枝枝踮起脚,一通八卦六十四掌在幸村精市被风吹得冰凉的脸上搓搓揉揉滚面团。
“搓一搓就不冷了。”她呼噜呼噜毛,“乖哦乖哦。”
挂在雪见未枝书包上的悟喵死鱼眼:又来了是吗?谁都是你的小乖乖是吗?
猫猫觉得幸村精市实在是想太多,任你心肠百转千回自己脑补一部《情深深雨蒙蒙》又有什么用?界不到就是界不到,你看这个死丫头get到一点边边没有?
幸村精市听不见小猫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清瘦的少年愣在原地,手脚僵硬不敢动。
他浑身上下都是僵直的冰冷,唯独脸颊两侧烫得惊人,在他脸上作怪的手这里拍拍那里捏捏,像找到一块好玩的橡皮泥。
“好了。”雪见未枝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幸村君你脸部保养超好的,不愧是天生丽质的大美人。”
手感绝绝子。
“被你这样夸奖还真是荣幸。”幸村精市无奈地说,“下次不要突然袭击了,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雪见未枝歪歪头,“正义的使者勇敢拯救在面瘫边缘试探的友人,今日也是日行一善的好枝枝。”
误会你对他……幸村精市打消脑子里冒头的想法,他开玩笑似地说:“可能会有人误会我们是情侣。”
这确实不行,枝枝秒懂。
她,正义如她!绝没有做过夺走美人同学贞洁的无耻之举!
“我明白了。”枝枝严肃地说,“我不能因为自己不检点的行为污蔑你的名声——幸村君未来嫁不出去绝对不是枝枝的责任——休想碰瓷!”
太可怕了,枝枝还记得真田弦一郎执意要摘掉她choker的恐怖场景。
现在的男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贞洁呢?!枝枝兽性大发可是很恐怖很吓人的!
朋友,你见过言情文中掐着女主的腰按在墙角,眼睛通红地暴风雨式亲亲的霸道阴郁偏执男主吗?
听说过那句著名的“叫声老公/哥哥/夫君,命都给你”名场面台词吗?
知道霸道总裁三连击:“女人,你这是在玩火”、“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自己惹的火自己灭”吗?
如果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挑战人与人之间珍贵的信任友谊呢?
单纯点,男女之间的友谊单纯点,一旦变质大家都会尴尬得脚趾抠地。
如果真有那一天,希望你的脚趾是按照设计图抠的。这样一来,即使你失去了爱情,也起码有一栋别墅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在房价日益高涨的现代,何必将血汗钱送给开发商?能用脚趾给自己抠房,就不要白送中介一分钱。
“我们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雪见未枝在地上划了一道,“楚河汉界两不相通,爱与正义的美少女会誓死捍卫幸村君的贞操。”
“不要怕。”少女目光灼灼,“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行得端坐得正,任何流言蜚语都不足动摇我们白色相簿的友谊,呸,我是说,纯白无暇的友谊。”
不要白学,不要白学。
幸村精市一时语塞,他纠结地看着大街上走正步展示自己一身正气的雪见未枝。
不,别这样,他很愿意被人误会的。
蓝发的少年对比了一下恨不得隔他三尺远的枝枝和那日被五条悟随手夹在臂弯中亲密无间的两人,心脏像被无数只刺虫密密地啃咬。
为什么呢?明明是他先来的……
“枝枝,今年的新年参拜要一起去吗?”幸村精市几步赶上走正步走远了的雪见未枝,若无其事地邀请道,“庙会有很盛大的烟花。”
“新年参拜不是和家人一起吗?”雪见未枝疑惑地问,“每年我都是和侦探社的大家一起去的。”
“那是白天。”幸村精市解释道,“烟火大会在夜晚。”
也是哦。枝枝想了想,以前总是侦探社一群人一起去撞钟祈愿,离开神社后大家就各自散开逛街。
国木田君心系工作,参拜完就赶回侦探社继续办公,不愧是武侦第一社畜。社长和他类似,几乎不会呆到夜晚,他走的时候还会顺便带走满手小吃袋吃撑的乱步。
与谢野医生拉着最佳拎包选手贤治和谷崎兄妹、侦探社文员一起从庙会逛到商业街。织田作要带五个孩子,流连在捞金鱼、打气球的摊位边。
而雪见未枝……
“我和治君约好了,每年都要一起看烟花。”雪见未枝摇头婉拒,“如果把治君抛弃的话,我整个夜晚都要奔波在去鹤见川河底捞尸的路上。”
“不好意思。”枝枝双手合十拜了拜,“是治君先来的。”
虽然很感谢人美心善的幸村君国中三年的照顾,但雪见未枝的确和太宰治认识得更早,然后才是幸村精市,再之后是五条悟。
新欢和旧爱,哪个都不是幸村君来着……
不对哦,雪见未枝皱眉。三个男人一台戏,这件事和枝枝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因为想要全世界感受到和她一样的高数地狱才答应和幸村精市一起出门挑教辅资料的,枝枝此行的目的是学习啊!
男人是什么?男人只会影响她做题的效率。
“幸村君。”雪见未枝斟酌着说,“身为一名光荣的高中生,我们的义务是学习。”
她捧着满手的数学卷子诚恳地说:“有它们陪伴,寒假怎么会孤单?放下杂念,世界的未来掌握在年轻人手中!”
不要再纠结你肯定有问题的青春物语了,先把这套王后雄写完再说。
“噗。”幸村精市失笑,他低头看见少女一脸正经地劝他好好学习,眼里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好吧,是他想错了。
他也好,“五条老师”也好,“治君”也罢,在某种意义上对枝枝而言区别不大。
先来后到又有什么要紧,在握着发令枪的那个人扣下扳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既然如此,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好了。”幸村精市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水果软糖。
“欸——”雪见未枝诧异地问,“幸村君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找这个牌子的糖?”
很古早的一款手作糖果,曾经是雪见未枝的最爱,无奈店主生意日益滑落,已经将糖果店改为小餐馆了。
因为你国中的时候口袋里总是装着这种糖,每次上课躲在课本后面偷吃的时候都会对他笑,抓满满一把贿赂他不要说出去。
“因为我和枝枝心有灵犀。”幸村精市轻笑,“喜欢下次还给你带。”
完蛋,雪见未枝的社交礼仪在哭泣,交换年节礼这种事可不可以提前说一声?她什么都没准备啊。
小姑娘左看右看,发现天色已黑。
“咳。”枝枝接过糖果,她认真地把手里的一大摞数学卷子放到幸村精市手上,“新年快乐,祝你学习进步科科第一。这些卷子饱含我对你浓浓的祝福,请务必要一题不剩地写完。”
幸村精市猜到她没准备,但把数学卷子当年节礼……不愧是枝枝,非常有个人特色。
“我会好好做完的。”他笑叹一声,垂眸接过少女手上的考卷。
雪见未枝的手空了出来,她将手背在身后,松松打了个响指。
涌动的咒力自下而上冲入无尽的夜幕,幸村精市正巧抬头。
赤红色的烟火在丝绸般的墨色夜空上肆意燃烧,张扬地占据整片天幕,开得轰轰烈烈,烧得肆无忌惮,灼目的红色晕染每一双仰望天空的瞳孔。
黑发的少女背对着天空盛灿的烟火,眼睫弯弯。
“新年快乐,”她轻快地说,“今夜的烟花只为你绽放。”
第46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六天
天空的烟火烧得夜晚亮如白昼, 江户川乱步停止转椅子的动作,默不作声地戴上眼镜。
太宰治仰躺在沙发上,他将遮住脸的书册挪开一些, 露出单只浅色的鸢色瞳孔。
鸢眸中烟火灿烂, 火越是热烈, 越衬得他眼神沉寂阴郁。
“看来约会蛮顺利的。”太宰治笑不及眼底地望向空中漫天烟火, “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不知道幸村少年做了什么,让枝枝这么费心思哄他。”
“还礼而已。”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恢复眯眯眼的懒散模样, “放烟花算什么,我能从枝枝手里把他送的那盒糖要过来。”
太宰治一点不诧异江户川乱步对城市另一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的能力,他自己也差不离。
格外英俊的青年笑眯眯地说:“好主意,我也想吃糖, 我们一人一半。”
“不行。”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地说,“你又不吃亏。”
江户川乱步,福泽谕吉社长的好大儿,枝枝不是亲生更胜亲生的兄长大人。
拥有【超推理】的他, 对一切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看得一清二楚。
这场盛大的烟花什么都不能代表,没有人比江户川乱步更了解雪见未枝。
它非常单纯,只是个回礼。
会选择烟花作为回礼,是因为真正值得一看的烟花枝枝没法和幸村精市一起看。
最终得利者居然还想抢名侦探的糖?休想!
“新年吗?”太宰治用《完全自鲨手册》遮住脸,不再看窗外盛大的烟火祭,“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离开港口Mafia, 和好友织田作之助一起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时间又过了一年。
雪见未枝临近傍晚才回到侦探社, 她自觉地把口袋里的糖上交给江户川乱步检阅, 一路溜进与谢野晶子的医务室。
“与谢野医生。”小姑娘拉住谷崎直美, 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是不是该去订做今年的和服了?”
“差一点忘了!”谷崎直美眼睛亮亮,“人家要和哥哥大人穿情侣装~”
“明天带你们去。”唯一的成年女性与谢野晶子好笑地说,“新年参拜,那一天可是很值得狠狠醉一场的。”
网络ID是“宿醉”的美女医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每逢侦探社聚会一定是最先醉倒的那个人。
侦探社中公认酒量最好的人是太宰治,雪见未枝就没看他醉过。
“治君毕竟是个未成年时把酒吧当作集会据点的叛逆少年。”枝枝沉痛点头,“都是森鸥外的错,不送孩子去读书。”
好可怜,治君一定很渴望上学吧?她应该留两张卷子带回来作为年节礼送给辍学儿童重返青春的。
鸡兔同笼是所有人共有的童年,就算是Mafia也不会有例外!
“新年的时候连罪犯都要下班过节,港口Mafia也赶着年终结算没时间搞事情,最近侦探社没什么大委托。”谷崎直美挽住雪见未枝的手,期待地问:“我今年要亲手给哥哥大人做御节料理,枝枝要来帮我吗?”
御节料理也叫正月料理,是新年必不可缺的重要一环。侦探社员虽然会一起度过新年参拜的一天,但吃御节料理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和家人一起。
侦探社会做御节料理的人只有一个,没错!他就是年纪轻轻喜当爹,一人拉扯五个小萝卜头加太宰治黑心大萝卜的男人——织田作之助。
能拔抢能写作能洗衣能带娃,新世纪完美好男人非他莫属。
“织田作更擅长料理吧。”雪见未枝对自己黑暗料理大师的水平心知肚明,她怕自己的指点让谷崎润一郎整个新年都在厕所度过,“治君给我描述过,每年织田作家吃得超级丰盛哦。”
雪见未枝的御节料理是和江户川乱步、福泽谕吉一起吃的,三个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做出一顿不烧厨房的菜,所以一向是提前从酒店预定。
太宰治每年必在织田作之助家蹭饭,俨然是他们家崽崽中的幻之第六人。
据说他连碗都不洗,软饭男实锤。
“但是!”谷崎直美悄悄和雪见未枝咬耳朵,“人家想给哥哥大人一个惊喜,是女孩心事,不能有男人插手!”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我很乐意帮忙。但是直美,事先说好,我和你们对料理的品味完全不同。”枝枝举手,无比认真地说,“我是糖分之神忠实的信徒,信奉每道菜不加糖就不能吃和只要加足够多的糖什么都可以吃的原则。”
一言而庇之:就算是鲱鱼罐头!加足够多的糖!也可以吃!
已经不是黑暗料理能够形容的境界了,完完全全是在谋杀。
你确定要她加入吗直美?哪怕用你兄长的性命作为赌注也在所不惜吗?为我们深厚的友谊干了这杯八二年的拉菲。
“没关系。”谷崎直美非常肯定地说,“只要是饱含直美爱意的料理,哥哥大人就算是死也会一口不剩地吃完的!”
这就是纯爱的力量!你在小看纯爱吗?
“别担心。”与谢野晶子拍拍雪见未枝的肩膀,非常淡定地说,“还有我呢,新年开放洗胃业务,手术室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有与谢野医生保底,那枝枝就不客气了。雪见未枝摩拳擦掌,她可是非常非常热爱料理事业的。
能不能吃是一回事,爱不爱做是另一回事。强者无所不能,枝枝绝无短板!
御节料理通常用黑红色漆木制作的三层盒盛装,第一层装有象征健康的黑豆、家族昌盛的鲱鱼子、五谷丰登的沙丁小鱼干、寓意吉祥的海带卷和象征财运的甜栗团。
第二层装有象征长寿的大龙虾、代表好运的烤鲷鱼和祝愿学业的伊达卷,第三层则是象征通达顺畅的莲藕、儿女满堂的芋头、代表希望和朝气的红白鱼糕。
整个料理不算复杂,谷崎直美借了学校的料理研究室,在与谢野晶子带几个女孩预定好和服后的第二天就和雪见未枝驻扎厨房,开始轰轰烈烈的料理大业。
寂寞的侦探社里,寂寞的谷崎润一郎寂寞地仰望天空。
“直美……为什么不带哥哥一起玩呢直美……哥哥好孤单……”满脸写着“我好寂寞”的谷崎润一郎绝望低语。
“因为是‘女孩时间’吧。”太宰治一边摸鱼一边说,“枝枝也不在,想知道真相的话只能问与谢野医生了。”
不不不,谷崎润一郎疯狂摇头,他死也不会在非濒死的时候踏进医务室一步。
“但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肯定知道她们在做什么。”谷崎润一郎对社内两个剧本精毫不怀疑,“不可以透露一下吗?虽然知道直美是想给哥哥惊喜但是不带我玩什么的还是……呜呜呜。”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玩弄波子汽水的江户川乱步神色严肃,太宰治同样肃穆地说:“前方,可是地狱。”
开玩笑,御节料理是很好,雪见未枝亲手做的可就和“好”字扯不上一点关系了。
“上次吃了枝枝一块饼干我喝了三桶水才缓过来。”太宰治悄声对江户川乱步说,“太强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自鲨成功。”
“别说了。”名侦探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不该答应尝试她的新型奶茶,一口下去被迫戒糖半个月。”
不敢惹不敢惹,谷崎少年你自求多福。
愿你的妹妹尚有一丝理智,没有把掌勺的权力交给黑暗料理界真正的卡密。
好在谷崎直美的确没有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纵观三层御节料理,唯一的甜食只有甜栗团,所以雪见未枝只负责做它。
金黄的板栗蒸熟后捣碎成泥,加入研磨后的细糖粉混匀,捏成圆滚滚的团子形状,再裹上一层炒熟的糯米粉。
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一塌糊涂。
雪见未枝尝味之后将自己最喜欢的一版给谷崎直美试吃,天真的少女天真地咬了一口,险些当场去世。
“水……水……”谷崎直美艰难地就着枝枝的手喝了一整瓶矿泉水,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那么甜?”
“甜吗?”雪见未枝抿了抿指尖沾上的栗泥,“不甜啊,刚刚好。”
他们甜党就是这样的,平常心,平常心。
“真的太甜了。”谷崎直美拼命摇头,“哥哥大人的嗓子会被齁哑的。”
“我觉得糖稍微少了一点。”雪见未枝心满意足地将自己的大作吃完一半,她自己一向非常捧自己的场,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枝枝是这样想的:既然她可以接受这个甜度,那么错的绝对不是甜食而是吃甜食的人,是他们对糖分之神的信仰不够虔诚!
“我主是不会有错的,主能有什么错呢。”雪见未枝将剩余的甜栗团装进包装袋里仔细封口,“只有同为信徒的大祭司才能理解我对主的虔诚,我要把圣餐寄给大祭司品鉴。”
“哪位朋友如此有勇气,竟然信了你的传教?”谷崎直美对雪见未枝时不时中二的发言适应良好,语调饱含同情。
雪见未枝一笔一画地在快递单上写地址:“当然是我可亲可爱的五条老师啦。”
她轻描淡写地说:“虽然他拒绝了我加两层白砂糖的牛排,但这份饱含爱与期望的甜栗团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慧眼识珠看到我鬼斧神工的料理技术。”
枝枝没有别的要求,把厨房门口那块“枝枝不得入内,狗勾可以”的牌子去掉就好。
“不成功便成仁。”雪见未枝哐当一声把菜刀砸到砧板上,刀刃入木三分,“新的一年,我要夺回自己的家庭地位。”
最起码,不能排在狗尾巴后面。
第47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七天
透明的镜面宛如清澈的湖底, 在暖冬的阳光下照得室内剔透如冰凌反射霞光。
镜子里的少女黑发挽起,发间斜斜插了一枝簪三朵果冻色桃花瓣的发簪,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繁复的和服一件件套上身, 雪见未枝低头系好衣带, 苍白的指尖抚平振袖的褶皱, 点缀在腰间的金玲轻快摇响。
“枝枝, 你换好了吗?”江户川乱步困扰地敲门,“衣带怎么系……好像打死结了,快来帮帮我。”
来了, 每一年的保留节目,穿和服把自己穿成龟-甲-缚的名侦探。
少女被白袜包裹的双足踩在榻榻米上,她急匆匆给江户川乱步开门,把眼睛迷茫转圈圈的名侦探拉进房间。
兄妹俩凑到一起, 雪见未枝拎起乱步打的结看了两秒:“不愧是乱步,这么精巧的绳结是连横滨开锁小王子也奈何不了的程度。”
太宰治直呼内行。
“没救了,立刻执行死刑。”枝枝淡定地从袖子里掏出剪刀,她单手将侦探猫猫压在榻榻米上, 高高举起刀锋尖利的剪刀。
“不怪工藤新一把你当作第一嫌疑人。”江户川乱步放弃挣扎,四肢摊开,“案发现场,死者都要被你吓醒。”
雪见未枝咔咔两剪刀把打结的衣带剪开,她伸手在抽屉里摸了摸,拿出一条同色的备用腰带。
“连最简单的蝴蝶结都能系成龟-甲-缚的人没资格说话。”雪见未枝叼着腰带的一角在江户川乱步身上比划比划, 双手利落地绕过他的腰, 轻轻松松系出一个干净漂亮的结。
福泽谕吉换好衣服来叫孩子们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一幕就是江户川乱步躺在地上靠坐在床角边, 黑发的少女弯腰环抱住青年的腰。
社长的手微微颤抖。
不不不, 此等德国骨科的悲剧绝不能出现在福泽家!
“没有那回事!”江户川乱步当机立断打断监护人的胡思乱想, 他嫌弃地揪了揪枝枝的脸,气呼呼地说,“我绝对不会喜欢和自己抢糖吃的小鬼!”
江户川乱步的择偶要求第一条:家里所有的糖都是乱步大人的。
“什么?乱步不喜欢我吗?”枝枝满脸惊愕,“昨天还用‘你是我最喜欢的小妹妹枝枝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孩’为由骗走我三大包水果糖的人是谁?”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今天就该让乱步穿龟-甲-缚去新年参拜!
兄妹猫猫菜鸡互啄,你啄一口我推一下,福泽谕吉瞬间安下心来。
两只小学鸡罢辽,家里的后院没有起火真是太好了。
江户川乱步气哼哼地起身自己整理好被弄乱的和服,他今天想要玩捞金鱼套圈圈和猜灯谜,一整天都会和织田作之助家的五个孩子混在一起。
“织田作永远行走在带孩子的路上。”雪见未枝同情地看了一眼被五个小孩加一个大孩遛得团团转的红发男人。
不是带太宰治就是带江户川乱步,新的一年记得买一份育儿保险啊织田作。
“还是和往年一样先去参拜祈愿吗?”太宰治双手缩在袖子里,站在雪见未枝身边。
他穿着一件鼠尾灰的和服,没有多余的装饰,再简单的衣衫也掩盖不了天生的气场。太宰治难得将额发挽在耳后,露出一小块白皙的、让人想要亲吻上去的皮肤。
“新发型很不错哦。”雪见未枝不吝啬地赞扬,她张开手在微风中转了个圈,期待地问,“我的新和服好看吗?”
层层白色粉色交错晕染的衣衫像从淡入浓的樱花,在属于冬天的季节绽放春的色彩,细碎的金铃一声声摇摆,如同古老神社中在穹顶之下起舞的巫女。
雪见未枝难得摘下了左眼的纱布,清澈妖冶的异瞳中映衬着整片天空的流云,年轻漂亮的少女不知吸引了多少过路人流连的目光,她期待的眼睛却只看着一个人。
“好看。”太宰治轻声说,“枝枝是今天最好看的女孩子。”
她问的似乎是和服?雪见未枝低头拽了拽袖子。太宰治的品位在侦探社中是公认的好,女孩们逛街时不许别的男性对她们的品味指手画脚,却很乐意听取太宰治的意见。
“和服也好看。”太宰治补充一句,“很适合你。”
人靠衣装这句话只针对需要美丽服饰衬托的人,好看的人披个麻袋上街走秀也是全横滨最靓的崽。衣服只要不辱没那幅神赐的容颜便称得上出色,哪里值得单独拿出来说?
新年参拜的队伍长如垂下的绸带,侦探社的成员大多选择先去逛逛白日的庙会,寻人少的时候再来排队。
雪见未枝和太宰治站在队伍的末尾,她执着于先祈愿再说其他,太宰治无所谓去哪里,和她一起耐心地等漫长的队伍移动。
“新的一年治君想许什么愿望?”雪见未枝随着人群慢慢向前挪移。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宰治的肩膀和她的手臂挨在一起,青年身上沉水似的冷香味在浑浊的空气中也清晰可闻。
“和往年一样。”太宰治替雪见未枝挡住拥挤的人群,为她撑开一小块空隙避免被挤到。
少女发间清浅的甜香宛如一杯装在透明器皿中的茉莉花茶,淡青色的水面上漂浮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红蜻蜓短暂地掠过水面,停留在玻璃切面的边缘。
她安静地呆在太宰治为她制造的一小块空隙中,四面八方都是人群,从太宰治的视野能看到雪见未枝染上血色的唇和难得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
很乖很听话的样子,像是他说什么都会听。
太宰治清晰地知道这只是错觉。
雪见未枝会乖乖呆在他怀里不是因为惧怕人群的拥挤或是陌生人的打量,而是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她需要【人间失格】为自己暴虐的力量再拴上一把枷锁。
从来没有人能把她圈在保护网里。她是生活在人群中的怪物,在新年的热闹中小心地收敛本能,和脆弱的人类共享祈愿的一天。
即便知道是如此,圈养小怪物的错觉还是让人目眩神迷。
透过单薄的和服面料,柔软的身体轻轻挨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制造一个仿若拥抱的错觉。
“和往年一样?”雪见未枝抬起头,她比太宰治矮半个头,只能窥见青年略有些绷紧的下颚。
“又是希望寻找到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鲨方式吗?”枝枝苦恼地说,“就算是神明大人也会为这样的愿望愁秃头发的。”
“神明大人每天要听那么多人的许愿,肯定会把一些愿望忘在脑后。我持之以恒地许愿,正是希望有一天能被祂听到。”太宰治耸耸肩,“说不定今年我的愿望会被实现呢。”
“神明实现愿望也要靠抽签吗?”枝枝摸摸下巴,“非酋落泪,这和期望一次十连能抽出SSR有什么区别?梦破碎的日子罢辽。”
“枝枝呢?”太宰治问,“你今年想许什么愿?”
“也和往年一样。”雪见未枝狡黠地眨眨眼,“还是不告诉你。”
“好狡猾……”太宰治抱怨说,“明明我的愿望枝枝都知道。”
“说出来就不灵了呀。”小姑娘理所当然地说,“治君下一次也学聪明一点。我的愿望可是每年都好好实现了哟。”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太宰治拍拍枝枝的脑袋,“神明大人比喜欢任何人都更喜欢你。”
雪见未枝笑起来,异色的瞳孔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异瞳一向被认为是不祥的象征,但任谁看到她,都不会觉得神明不偏爱这个孩子。
漫长的队伍终于排到尾声,雪见未枝用木瓢舀起清水洗净双手,拉绳摇铃。
在清脆悠远的钟声中她双手合十。
治君的愿望不会被实现是有理由的,枝枝心想,不是因为他脸黑无法偷渡欧洲,也不是因为他泄露了自己的愿望。
而是因为比起任何人,神明就是更喜欢枝枝一些。
“新的一年,希望和从前的每一年一样: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努力而幸福地度过人生的每一天。”
她闭上眼,认真地祈愿。
呼出的白雾消散在朱红色鸟居之下,太宰治双手插兜,鸢色的瞳孔冷淡地遥望神社中古老的神像。
站在神社附近守卫的神官对这位每年都早早排队却从来不请求许愿的客人记忆犹新。
单那张脸便让人难以忘记,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丝毫对神明的敬意,洗手摇铃都只像无聊的程序,唯有侧头凝望身边少女的眼神专注温和。
阴郁冷淡的鸢眸中化开一抹笑意,神官看到黑发的少女认真祈愿完睁开眼,英俊的青年薄唇勾了勾,用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枝枝,真的不可以告诉我许了什么愿吗?”
“不可以,作弊禁止。”枝枝手臂交叉比了个大大的×,她转了转眼珠,“治君许愿了吗?”
“许了哦。”太宰治从善如流地说,“希望今年能找到愿意和我一起殉情的美丽小姐。”
哼哼,那你的愿望肯定不会实现了,雪见未枝轻快哼歌。
在愿望冲突的时候,最终的胜利绝对属于枝枝!
“我要去买苹果糖。”雪见未枝走出人群拥挤的神社后长长松了口气,她看了眼时间,“今夜的烟火会在零点准时绽放吗?”
“会的。”太宰治说,“每年都是这样,连龙头战争的那段时间都没有延迟过。”
“去年的位置没有选好。”小姑娘皱着鼻子抱怨,“治君,全横滨最好的烟花观赏点是哪里呀?”
“嗯……”太宰治眼神漂移了一瞬,他难得犹豫地说,“我知道有个地方,视野绝佳。”
“真的吗?”雪见未枝期待地摇摇他的胳膊,“我们去吧我们去吧。”
“在那里,”太宰治指了指远处高耸的五座大楼,“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顶层的天台。”
第48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八天
俗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有多长, 就有多强。
港口Mafia的楼那么——长,他们一定很强!
作为一位正义的使者、爱与梦想的美少女战士、品学兼优尊师重道的三好学子,枝枝毫无疑问是个强者。
所谓强者, 头发不一定比别人多, 作死的胆一定比别人大。
秘密潜入横滨最可怕的龙头组织, 在无数杀人不眨眼的Mafia眼皮底下一路冲进首领办公室, 踩着森鸥外的老板椅爬上天台观赏一年一度的新年烟花。
啊,多么浪漫!多么符合枝枝强者的身份!
这才是横滨第一靓仔应有的排场!
雪见未枝可耻地心动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深情地凝望屹立在横滨最显眼地段的五座大楼,声音中饱含蛊惑地说:
“治君, 你想不想重温旧地,与曾经的同事在新年欢聚一堂,共度新春佳节?”
枝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想问候一下挚友的老东家,为独守空房的空巢中年男人送上一份爱心的温暖。
不, 醒醒啊朋友!无论被谁发现都百分百要被抓进审讯室的,少女你的思想很危险!
好麻烦的念头在太宰治脑海中转了一圈儿便被他果断丢弃,作死小能手的搞事精人格占据上风,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和想给森鸥外找麻烦的鬼点子蠢蠢欲动。
放眼全横滨, 除了雪见未枝没人敢提出这样疯狂的建议。
而恰巧,太宰治是最喜爱她疯狂的人。
一个作死的人遇见另一个作死的人,他们决定一起作个大死。
“给森先生准备一份特别的新年礼物,真是让人心动的提议。”太宰治跃跃欲试地说,“我们要小心一点,不能被社长发现。”
福泽谕吉要是知道他带枝枝把两个人都带进了沟里, 太宰治今年的年终奖就别想要了。
小社员还是蛮在乎年终奖的, 就算太宰治天天迟到早退上班摸鱼一言不合自鲨玩失踪, 他也有一颗渴望年终奖的心!
雪见未枝感同身受地点头, 为了她月月被克扣的零花钱, 这件事死都不能让社长知道。
在新年参拜的美好日子里,许下“希望横滨在夏目老师提出的三刻构想中和平发展”美好愿望的福泽谕吉并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心心念念维持的武装侦探社与港口Mafia井水不犯河水的局势正在面临严峻的挑战。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年之好毁于烟花。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作死二人组悄悄离开神社,目的地: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知道的人晓得他们是去看烟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武装侦探社终于撕下表面和平的外衣,派流落在外的大皇子与敌国的小公主回故国谋权篡位反清复明。
想要入侵港口Mafia绝非易事,趋近完美的安保措施让无数敌人拔光头发,惹得银行金库首席设计师疯狂偷师。
庆幸吧怪盗基德,森鸥外没有铃木次郎吉的爱好,横滨监狱的大门不为你敞开。
“门口有好多针孔摄像头和红外线感应仪。”侦察兵枝枝汇报,“元帅,我们是强攻还是智取?”
太宰大元帅非常淡定地拿出手机摁了几下,屏幕上红色的小光点逐一熄灭,电子眼不约而同地移开视角。
“不凑巧。”太宰治礼貌微笑,“港口Mafia的防御系统是我设计的。”
噫——枝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治君要跳槽!他只领了一份干部的工资却要同时负责港口Mafia对外交易、情报收集、审讯责问、追杀叛徒、组织安保等等等等工作,一个人被掰成五瓣用,精力遭受了极大的压迫!
不得了不得了,森鸥外是哪个品种的黑心资本家啊?行为之无耻令人瞠目结舌!
怪不得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如此摸鱼,他是要一口气把前一份工作中没摸的鱼通通补回来,可怜,可怜。
森鸥外会逮着治君一个人薅羊毛一定是因为他嫉妒!嫉妒治君比他年轻比他长得好看,所以处处给可怜的治君穿小鞋。
枝枝义愤填膺,她听说太宰治连一次全勤奖都没拿过呢,一定是遭受到了魔鬼上司的无情打压!
太宰·在港口Mafia时期也是个摸鱼达人·治:没错,正是如此,都是森先生的错,他不要脸。
小兔宰治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个纯洁无辜的宰宰而已啊。
“森先生离开治君之后一定茶饭不思寤寐思复,连讲黄段子都没力气笑吧?”雪见未枝肯定地说。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不是他离开后森鸥外睡得更香,再也不担心半夜有人拿一把刀捅他脖子了吗?
“因为,”雪见未枝用自己零花钱被克扣导致一日三餐的甜食都只能眼巴巴地从五条悟指缝中抢的经验说,“如果不是因为穷,港口Mafia怎么会几年都不更新安保系统呢?”
用跳槽到对家的前员工系统用了这么久都不换,除了真爱之外只有一个可能——没钱。
“就不能是因为我的设计太过完美,导致森先生找不到替代品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用吗?”太宰治很受伤,“虽然我在职的时候,港口Mafia近一半的利润都是我拿回来的,但也不至于……”
说着说着,太宰治和雪见未枝一起陷入沉默。
好像,有一丝丝道理哦。
因为没有新进账又把钱全部拿去给爱丽丝买小裙子,所以身为首领却生活拮据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
“我记得森先生是儒雅成熟大叔那一款的。”枝枝心生怜悯,“他单身带着一个女儿,鳏夫在相亲市场上虽然没有人气但在小白脸的领域中还蛮吃香,有些富婆姐姐就喜欢这一款。”
左右要给太宰治介绍“业务”,再多一个人也没啥,卖安利枝枝是专业的。
没有她卖不出去的男人!(骄傲叉腰.jpg)
“我一定会把枝枝的建议用邮件发给森先生,他说不定会感动到哭。”太宰治一边和雪见未枝抄密道往港口Mafia大楼中走一边说。
他显然对这栋大楼中的密道了如指掌,一路弯弯绕绕,愣是没遇上一个巡逻的黑衣人。
“没路了。”在一处走廊尽头,太宰治停下来,“为了保障首领的安全,离近顶层的楼中没有密道,只能从电梯直上。”
“好消息是,今天是新年参拜日,森先生应该在和重要的合作伙伴交流感情,不在首领办公室。”太宰治摊开手,“坏消息是,守卫还在。”
“怎么办,枝枝?”
雪见未枝猫猫探头,走廊上带枪的黑西装小弟来来回回气势汹汹,通往顶层天台的电梯上下开合,显然还有工作中的社畜乘坐电梯。
她踮起脚看了一眼太宰治的手机屏幕,距离烟花祭开始还有十分钟。
“我们的目的是在最佳观赏地点看烟花,不是谋杀港口Mafia首领,对吧?”雪见未枝狡黠地说,语调坦荡中带着快意愉悦的洒脱和疯狂,“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嘛。”
“治君。”枝枝意味深长地说,“我相信你独特的气场与英姿即使过去几年也依旧留在下属们的心中。”
太宰治:别这样,他好害怕啊,你想做什么?
正在走廊上巡逻的本田正仁双手持枪,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新年日,白天有热闹的神社参拜夜晚有盛大的烟花祭,但这些和社畜都没有关系,社畜只配在公司加班。
哪怕这个“公司”是Mafia也不例外,本田正仁望了一眼透明落地窗外的夜空,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这里好歹视野绝佳。
“最佳的观赏点是BOSS办公室之上的天台,可惜除了太宰先生以外没人上去过。”本田正仁遗憾地说。
太宰治上去也不是为了正事,他只是对天台的高度非常心动,一度想给港口Mafia制造一出大新闻——《震惊!工作压力过大竟导致员工跳楼!王牌记者带你揭秘港口Mafia黑色内幕!》
想起叛逃的太宰治,本田正仁轻微地打了个寒颤。
能被分配到首领办公室周围巡逻的守卫都是在港口Mafia工作多年的忠心成员,本田正仁更是在森鸥外初任BOSS当年入的职,一路见证了这个庞大组织的风风雨雨。
在港口Mafia老人们的眼中,整个组织最值得敬畏的不是执掌刑讯部门的尾崎红叶大姐,不是强迫下属戴项圈疑似有奇怪性-癖的干部A,甚至不是顶头上司森鸥外。
他们都很厉害,御下手段都很出众,但论给人带来近乎窒息恐惧感的人只有那一位。
太宰先生——哪怕他公然叛逃组织、在横滨近乎嚣张的露面,也没有一个人敢打着捉拿叛徒的名头前去送死。
恐惧是深埋在心中的根。本田正仁真的很佩服芥川龙之介,这个娃不怕死的头铁程度堪比复活节岛巨石像,硬中硬王中王。
说曹操曹操到,芥川龙之介走出透明电梯,本田正仁立刻低头问好。
首领办公室下一层是首领秘书室,森鸥外不在没人敢上顶层,守卫们只要守好这一层的电梯即可。
芥川龙之介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头发黑白挑染的少年咳嗽一声:“在下来送文书。”
在芥川龙之介背对电梯与本田正仁说话的那一刻,两道人影从容地走过他们身侧。
黑色西装包裹修长的身躯,男人长腿笔直线条利落,精心剪裁的西装三件套穿在他身上优雅无比,唯有从灵魂散发的浓重黑暗血气让人恍然这里是Mafia的总部。
来人位高权重的气场让本田正仁和芥川龙之介想也不想的低头鞠躬站好,他们的喉头几次滚动,冥冥中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卡在脑海中。
情感让他们战栗,理智却说不可能。
挽着男人手臂的少女被遮挡了大部分的个头,只露出黑色套裙下纤细优美的小腿,两个人的足音和谐得仿佛融为一人,让人生不起半丝插足的念头。
“叮——”电梯门打开。
短短一段路的气场硬是压着本田正仁和芥川龙之介都抬不起头。他们仿佛回到了太宰干部的时期,那个人走过回廊的时候也是如此,路边静默站立的下属没有一个敢抬起头颅。
“上顶层,是BOSS和爱丽丝小姐回来了吗?”本田正仁顶着满头冷汗悄悄抬头,“不愧是BOSS,气场真吓人……”
芥川龙之介却一下回神。
少年的眼睛里闪过急切的光芒,熟悉的气场熟悉的恐怖熟悉的压制感终于冲破无形气场带来的致默窒息,他抬头撞见一双冷淡的鸢眸。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嗓音嘶哑地叫喊。
什么?!冷汗一下浸湿本田正仁的后背,那个名字带给他的恐惧卷土重来,他下意识地想把头再低下去,如同从前每一次见到太宰治那般,直到理智让他硬生生止在原地。
不对!不对!太宰先生叛逃了——是敌人!敌袭!
“电梯上行。”冰冷的机械女声清脆悦耳。
雪见未枝伸了个懒腰,她没有看电梯外火烧眉毛的Mafia成员和恨不得冲上天的芥川龙之介,少女的目光颇感新奇地透过透明的玻璃俯瞰横滨。
“好高。”枝枝趴在玻璃上,“港口Mafia为什么不开发观光项目?肯定能缓解财政危机。”
“有道理。”太宰治赞同地点头。
枝枝和太宰治的衣服来自一次临时的抢劫,太宰治好运碰上了较为合身的衣服,雪见未枝身上那件就显得太过宽松了一些。
“闹大了。”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整栋楼方寸大乱,各种鸣笛声伴随危险标志的红光闪烁。她挽起过于宽大的袖口,仗着自己不怕冷的特性露出雪白如莲藕的手臂。
和太宰治的长袖长裤相反,雪见未枝身上的套裙只到膝盖部分,她在严冬一身夏天打扮,悠哉悠哉像个没事人。
枝枝不冷,她把太宰治看冷了。
“好歹披一件外套。”俊秀的青年无奈地说,脱下西装外套拢在少女肩头。
刚穿上不久就被脱下的外套余温淡淡,明明是不知名被打劫的路人甲的衣服,却染上了太宰治身上常有的冷沉水香气味,在某个瞬间雪见未枝跌落进香气织就的陷阱。
“不许脱。”太宰治直接替雪见未枝系上第一颗纽扣,把外套给她当作披风穿。
“这样就不会掉吗?”雪见未枝拉了拉衣摆,“我一直觉得幸村君肩头披着的外套很神奇,无论多大风吹雨打都不会掉,我一度怀疑他偷偷用针线把外套缝在了衬衣上。”
太宰治不太想在雪见未枝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他抬抬下颚:“烟花开始倒计时了。”
群众欢呼的倒计时声全城都清晰可闻,雪见未枝余光看见港口Mafia一队队黑西装小弟持枪从紧急通道往楼上赶,她忽然拉住太宰治的手。
通向天台的透明电梯门打开,异瞳的少女欢呼一声带着英俊的男伴跃出门栏。
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太宰治被雪见未枝拉着向天台边缘跑去。
天台的蓄水罐挡住袭来的子弹,牵住太宰治手的雪见未枝使用不了咒术,她却一点不见惊慌,反而越笑越开心。
“治君!”在巨大的枪声中她大声说,“你听到倒计时了吗?五、四、三——”
二,她轻巧跳起,带着太宰治一起踩着天台边缘最危险的位置,差一步就要坠落。
一。
烟花猝然在天空炸响!漫天飞溅的花雨与光束如同一场洒向整座城市的暴雨,身后带着火光的子弹沦为不起眼的点缀。
雪见未枝拉着太宰治的手,在青年惊愕中掺杂着狂热喜悦与茫然的眼神中向后仰躺进城市的怀抱。
风在下坠。
第49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九天
从城市最高的点下坠, 在呼啸的风中把自己摔进世界的怀抱。
冰冷的刺骨的冬日之风切割皮肤,激增的肾上腺素却让人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沸腾, 烧得白色的蒸气一股股涌上脑海。
天台上的枪声逐渐被惊恐的呼喊声取代, 黑色的小人站在栏杆边缘用力挥手, 竭力试图抓住坠落之人的衣角。
太宰治毫无留恋地移开目光, 将全部的注意力奉于璀璨的夜空。
“这样看烟花是不是很漂亮?”他听见耳边有人问。
太宰治仰躺着坠下,漫天的星辰与烟火像掉落的一片片碎金皆落入上望的眼眸,仿佛整片夜空独属于他们两人。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视野了, 绝对的特等席位。
“真漂亮。”太宰治轻声赞叹,风卷走他的声音。
下坠和与坠落后联系在一起的死亡都是太宰治喜爱的,他平生第一次涌出那样强烈的念头:
死在今天就好了。
就这样死去,完全是他梦想中盼望的结局。
“但是, ”黑发的青年叹息着说,“果然还是不行吗?”
选择权不在太宰治的手上。
“闹太大了,感觉会被社长发现。”雪见未枝苦恼地说,她在风中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彭!”白色的蘑菇云在地面铺开, 急速的下坠后柔软的充斥空气造物弹弹接住两人的身体。
雪见未枝什么时候安放的触发式防护垫,连太宰治都不知道。
这场规模浩大的深夜蹦极,究竟是谁先想出来的主意?
“嘿咻。”枝枝快乐地在巨型充气防护垫上蹦了蹦,“我喜欢这个!乱步肯定也想玩。”
“别告诉我,你只是想玩大型蹦床才拉着我从港口Mafia楼顶跳下来的。”太宰治费劲地跳下过于Q弹的气垫,没好气地说。
准备得那么周全, 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想拉他垫背干坏事。
“呃。”枝枝心虚地移开视线, “治君不是也很开心吗?不要纠结奇怪的细节啦。”
蹦床好蹦床妙蹦床棒的呱呱叫。
“总之!”小姑娘用力挥手意图翻过刚刚的意外, 理直气壮地转移话题, “新年快乐,治君!红包拿来!”
她还穿着太宰治的外套,身高差让枝枝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裸-露的细白双腿又让这份错觉染上暧昧不明的色彩。
冬日的夜晚那么黑那么静,她的笑脸却仿佛在发光,耀眼到让太宰治不自在地移开眼。
“没有红包。”青年撒娇似的耍赖,“枝枝,我己经因为赊账要被老板从Lupin赶出来了,你怎能如此残忍剥夺我最后一丝余粮?”
“欸——”雪见未枝大失所望,“那今年岂不是只有社长会发红包,好亏!我应该找五条老师要完红包再回横滨的。”
岂可休,新年为什么不给枝枝红包,乖小孩不配拥有压岁钱的吗?
“阿嚏!”东京,窝在公寓里的五条悟打了个喷嚏,他肯定说,“一定是逆徒在骂我。”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最强の直觉。
电视中的红白歌会热热闹闹地播出,白发的男人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抛着一颗圆润的橘子。
好无聊,没有人愿意在新年陪五条老师玩大喜利吗?
新年对五条悟而言是个格外无聊的日子,他不愿意参加御三家的聚会,旁日里被他祸祸得不清的同事们如蒙大赦逃回快乐老家。猫猫的爪子在空中拍了拍,空落落地搭在原地。
五条悟在群马县祓除完一只新年诞生的倒霉咒灵,本想就近挑一间公寓过年,却不知怎的怀抱一种微妙的心态千里迢迢赶回东京。
他在东京的房子数不胜数,带大游泳池的、有露天温泉的、大到足够全校师生开party的……千挑万选,五条悟最终停在同居人离开半月有余的公寓门前,抱臂对着门口的黑脸李逵大头照笑出了声。
公寓每天都有保洁人员前来清理,大大小小呆头呆脑的玩偶在沙发上排排坐吃果果,开门时带进来的风吹得门把手上的木牌晃晃,男人抬指弹了弹“内有魔王,恶灵退散”的门牌。
“我回来了。”他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
回家后无事可做,五条悟瘫倒在毛绒玩偶堆中刷手机,同事们新年参拜的照片一张张po出,他挨个点了一遍赞之后才后知后觉:哦,今天是新年参拜日,晚上会有烟花。
有烟花就有吧,五条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自己放出的“烟花”才是真正足以点燃世界的盛况,黑夜中人造火-药的爆炸哪里比得过当初博多天空上轰轰烈烈染红半个城市的火烧云?
想到这里五条悟难免觉得有些无趣,他搂着一只大号垂耳兔玩偶,随手打了个响指。
落地窗的窗帘无声向两边敞开,露出清晰的视野。窗外一朵朵在天空灿烂绽放的烟花闪耀金的银的蓝的红的色泽,像无数星屑洒落人间,也如在夜幕泼洒颜料般绚烂。
“叮。”门铃被按响,隔着一道门板传来快递小哥元气满满的声音,“您好,请问是五条悟先生的家吗?您有一份速运快递,请签收。”
“来了来了。”五条悟踩着毛绒拖鞋去开门。
“这一份,来自横滨的包裹。”快递小哥递给五条悟一个包装完整的盒子,包装盒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几个狂草的大字——“是男人就把我吃光”。
多熟悉的套路。破案了,除了逆徒没人干的出这事。
“年节礼?”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把盒子抱在怀里,徒手拆快递。
打开包装用的锡箔纸,一盒八个圆滚滚糯叽叽的甜栗团笨拙地从纸盒中滚出来,像一只只胖嘟嘟的小鸡仔,颜色金黄喜庆,裹着一层浅浅的糯米粉。
光看卖相实在是漂亮,讨人喜欢。
五条悟不是个会被表象蒙蔽的男人,他神色微妙地拎起一只甜栗团放在掌心观察,团子上明显的手作痕迹让他陡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什么点心是雪见未枝自己不吃非要大老远寄给他吃的?逆徒趁五条老师不在把冰箱甜点扫荡一空的仇五条悟还记着呢,回家后他故意在雪见未枝面前吃了好几次独食。
枝枝:大半夜偷吃点心的老师是屑。(指指点点.jpg)
胖团子在宽大的掌心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裹在身上的糯米粉沾了五条悟满手雪白,猫一样的白发青年试探性用舌尖碰了碰雪粒。
甜的。
甜的牙都要掉了。
“她到底放了多少糖?”五条悟嫌弃地捏起一只甜栗团,“怪不得没人吃,非要寄到我这里。”
怎么能这么说呢?冤,枝枝,冤。
她明明是在将圣餐献给与她一样信奉糖分之神的五条大祭司,这是怎样一份无私的爱啊!
窦娥枝委屈撇嘴。
五条悟抛了抛掌心的甜栗团,修长的手指挑剔地把团子捏扁又搓圆,甜蜜的香味逐渐侵占屋内冷清的气氛,总算染上一丝过年的氛围。
新年的烟花要足足放满一个小时,期间一切喧嚣忙碌都为满天的花火让道。
繁重到让人连眼都不能合上的工作、倾注于身的巨大压力、乱麻般错综复杂的阴谋伎俩忽然都消失了。五条悟第一次觉得肩膀如此之轻,像他最初领悟反转术式的那一刹那,天地一片干净透彻。
时间为他偷来一段放空的时间,在烟花结束前,什么都不必想。
五条悟无所事事,他靠在沙发上,目光游离地任凭星火掉进眼里,懒怠地不愿意起身。
盒子里的甜栗团一颗颗填进口里,五条悟伸手抓了一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吃完了。
“真难吃。”回过神的白发男人嫌弃皱眉,他含住指尖沾上的糖粉,殷红的舌尖一抿而过。
【逆徒:五条老师新年快乐!突击检查!给我的红包有没有准备好呀?】
“嗤。”五条悟不满地自言自语,“点心做的那么难吃还想拿红包?”
“不过算了。”白毛大猫懒洋洋地说,“老师我人美心善,给小孩买糖吃的红包还是有的。”
枝枝现在在做什么呢?五条悟发散思维地想。
应该正裹在被炉里,一边剥橘子皮一边看烟花吧。武装侦探社的宿舍矮矮的,她肯定一边兴奋地蹦跶一边抱怨视野狭隘。
“想找个好视野还不容易。”五条悟剥开一颗水淋淋的橘子,漫不经心地做了个决定,“明年我带枝枝飞。”
飞到世界上最高的地方,连烟花都踩在脚下。
到时候小孩肯定会用超级崇拜的眼神看五条老师,再也不敢和他抢点心吃,每天都去东京最火爆的蛋糕店给他排队买每日限定,从逆徒枝枝变成尊师重道的好枝枝。
“不愧是我。”五条悟为自己机智的教育方式点赞。
“我感觉有人在想桃子。”雪见未枝裹着太宰治的外套,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
她和太宰治若无其事地混在陆地上看烟花的人群中,一脸对今晚发生在港口Mafia的混乱一无所知的样子。
“治君,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切与我们无瓜。”雪见未枝严肃地说,“特别是社长,绝对不可以被社长知道!”
她回去就把乱步的眼镜藏起来,再用零食封住名侦探的口。
太宰治心有戚戚地点头,他不想在新年第一天丢掉自己未来一年的年终奖。
持续一个小时的烟花祭落下帷幕,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回武侦员工宿舍。
枝枝在门口探头探脑地观察了几秒,蹑手蹑脚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啪!”
灯光大亮。
大家长福泽谕吉抱臂站在客厅中,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不省心的小女儿。
良久,在雪见未枝已经开始思考装失忆这招有没有用的时候,福泽谕吉缓缓开口:
“你和太宰一起消失了一个多小时。”
“我不管你们去了哪里,我只有一个问题。”
“枝枝,你身上的衣服为什么换了一套?”
第50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天
失策了, 雪见未枝想,她不该因为和服太累赘就干脆没带回来的。
叫你偷懒!遭报应了吧?
夜闯港口Mafia高楼蹦极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社长,美好的寒假枝枝不想在写检讨中度过。
总部遭遇死对头和叛逆者入侵对爱面子的Mafia组织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碍于太宰治此人的特殊性, 雪见未枝有八成把握港口Mafia会直接按下今晚的“突发状况”。
果然干坏事就应该叫上关系户,机智如她。
纷乱错杂的念头在脑海中转过一轮,当务之急是社长的质问,雪见未枝头脑风暴, 瞬间抓到关键词——
“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能做什么?
一个小时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是清白的!
“我和治君是清白的。”枝枝理直气壮地说,“社长,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可以怀疑治君横滨大众情人的荣誉称号!他绝对是一晚七次气都不喘第二天拍拍裤子还能接着陪富婆姐姐玩快乐球的电动小野马!男人中的男人,小白脸中的战斗机,不信我现在就替他验身给你看——”
对不起治君, 为朋友两肋插刀!献出你的身体吧!
“够了,别说了!”福泽谕吉当机立断捂住雪见未枝的嘴。
是他错了, 他本以为在自己严格的家教下、在乱步二十多岁还贴近三岁小孩的作风熏陶下、在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两位可靠社员的照料下, 枝枝能成为一位纯白无暇不谙世事的柔弱小白花。
事实告诉他, 天真, 孩子早就被养歪到不知哪去了。
武装侦探社那么多人,为什么枝枝只将太宰治视为挚友?如果在事情发生前好好思索这个问题, 或许孩子还有救。
晚了, 一切都晚了, 来不及了啊(痛心疾首)。
“检讨,三万字。”福泽谕吉快刀斩乱麻, “用毛笔写, 顺便练字。”
心静自然凉, 无欲自然刚。
只要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一切清白不清白的问题都不需要考虑!
枝枝:你鲨了我吧。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来到主持人雪见未枝的直播间。
今天带来的节目是《身为咒术师的我转行成为书法家那些年——狂草大师从检讨开始》,谢谢大家的收看。
孩子手断了,求打赏一瓶云南白药救救孩子狗命QAQ
枝枝苦哈哈地一头栽进检讨地狱,另一边,森鸥外办公室内气氛古怪。
“非常抱歉,BOSS,我应该留在本部的。”中原中也脱帽鞠躬。
昨夜跨年夜,森鸥外与合作伙伴交流感情,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自然不用跟着小职员一起加班。
他回家开了瓶上好的葡萄酒,往白瓷的浴缸中放满温热的水,置物架上点了几杯小巧的香薰烛瓶。一边泡澡一边自饮,对天空中盛灿的烟花举杯邀酒。
多么美好的新年日,没有社畜加班夜,没有天杀的青花鱼,值得他再开一瓶珍藏的柏图斯庆祝。
第二天中原中也一上班,好家伙,太宰治到此一游,白瞎他一瓶好酒。
森鸥外也是才收到的消息。机密文件一份不少,金库大门严严实实,入侵者甚至自己从港口Mafia大楼跳下去了,没给他们找一点事。
“我们的人找到了入侵者留下的物证。”黑西装小弟战战兢兢地捧来两件和服。
一件男士鼠尾灰和服,看模样是太宰治的,另外一件樱花粉的……
“女士和服,排除太宰那家伙穿女装的可能性,以衣服的身形来看,”中原中也犹豫地说,“是雪见未枝?”
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是老对头,中原中也早就拿到过武侦社员的个人资料。其中雪见未枝的档案只有薄薄一张寥寥几字,却被特别标红。
这代表危险,警惕与未知。
“是的哦,是福泽阁下家里的可爱小姑娘。”森鸥外不无遗憾地说,“真好啊,我也想养可爱的女孩子。听说她被收养的时候只有七岁,好心动。”
森鸥外,港口Mafia现任首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幼女控。
狩猎范围:十二岁以下。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了解一下,你的思想很危险。
中原中也假装自己没有听到BOSS的危险发言,等森鸥外搂着爱丽丝蹭来蹭去被金发小女孩踢了好几脚之后,才开口:“太宰带着侦探社的人大费周章来总部做什么?还打晕了两个无辜的下属,把人家的衣服扒走了。”
事后两位可怜的朋友躺在更衣室被抹布堵嘴,女士还好一些,枝枝把自己的和服给小姐姐套上了,男士那边浑身上下只剩一双黑袜子,极其有伤风化,辣眼睛。
“说不定他们只是想找个好地方看烟花呢。”森鸥外对自己培养出的孩子非常了解。
太宰治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回到港口Mafia的,如果他有预谋回来,一定会给森鸥外找麻烦。
如果没有,那么这场盛大的午夜蹦极就不是太宰治策划的行动。
“太宰君可不会正巧在楼下空地安置触发型防护垫。”森鸥外淡笑说,“看来雪见小姐很喜欢我们天台的视野。真是的,她直接跳槽过来我也会非常开心地接受啊。”
“我们对雪见未枝的了解太少。”森鸥外指尖轻轻搭合在一起,“异能特务科上一次保密如此严密的还是中也君你的资料,我听说她是与你一样以‘A’为编号开头的超高危异能者。”
任何变数都可能对现状造成冲击,不得不防。
特别是,她的作风意外的大胆肆意,隐约间透露着疯狂的影子。
正常人会闯进敌对组织心腹重地只为看一场烟花、眼皮不眨地从万丈高楼一跃而下么?
雪见未枝会,只因为她高兴。
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正是森鸥外这样纯理智派的掌控者最头疼的类型。
“可以的话,中也君,我需要你去试一试她的实力。”良久,森鸥外平静地说,“不着急,会有机会的。”
“是。”中原中也接下命令。
他从森鸥外的语气中听出这件事不那么着急,中原中也择日便要启程去西方镇压动乱的小势力,至少半年。
“半年啊。”中原中也头痛,他不在,组织里最直接的战斗力是芥川龙之介。
听说这位朋友已经因为太宰治在他面前跳楼这件事神情恍惚到进医务室趟了一晚上。
把组织托付给他真的大丈夫吗……
中原中也忧心忡忡地登上了出差的飞机,写完检讨的雪见未枝麻溜地收拾好行李,从横滨一路逃难回到东京。
整整一个月没见五条老师呢,她好想念老师——买回的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栗子蛋糕、抹茶慕斯和白桃乌龙冰淇淋。
“好多冰淇淋。”小姑娘喜滋滋地说,“都是我的啦。”
五条悟脸色冷淡地和高层吵完架,满脑子毁天灭地、血流成河的可怕想法。他回到公寓,想用冰箱里的冰淇淋降降火。
一开门,冰淇淋没有了,多出一只偷食的花栗鼠。
“唔五条劳斯泥回来了。”听见开门的声音,雪见未枝努力咽了几下把最后两口冰淇淋吃下去。
冬天的余威还没过,也只有她这种完全不怕冷的人敢把冰淇淋当饭吃。
枝枝和五条悟的甜食战争打响不是一次两次,她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危机感,反而特意对五条悟吐出一点儿嫣红的舌尖。
少女舌尖上抿着未化的乳白色冰淇淋,在男人的视野中一闪而过,雪见未枝美滋滋地吮了吮小勺子:“全都吃光光啦。”
一口都不给你留!
五条悟看到一月不见的学生时火气就消了一大半,看枝枝故意挑衅他,身形修长高大的男人故作遗憾地从黑色的长风衣口袋里拿出一盒小巧精致的点心。
“好可惜。”五条悟用一种做作中充满欠打意味的声音说,“枝枝一定很饱吧。看来这盒牛乳酥只能我一个人享用了,十分钟前新鲜出炉的限定点心,今天是最后一天发售日呢。”
【限定点心】
【最后一天发售日】
Double Kill!
枝枝心口中了两箭,口里的冰淇淋瞬间就不香了。
“五条老师。”小姑娘哒哒哒跑到大刀阔斧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身边,可爱吧叽地问,“我寄来的甜栗团好吃吗?”
夸她!快夸她!料理卡密正是她本人!
“难吃。”五条悟诚实地说,“我没吃过那么难吃的年节料理。”
“哦。”枝枝冷漠脸,“那还真是对不起。”
太伤感情了,这个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鼓励教育?把她的邮费还回来!
她应该选择到付的,雪见未枝恍然大悟,至少还有小钱钱能安慰她。
“虽然——虽然很难吃。”五条悟话音一转,他咂咂嘴,“我勉为其难地吃完了。”
甜栗团不是一般般的难吃,甜的发苦,一口下去满满地狱的味道,阎罗鬼刹玉皇大帝排队在眼前裸奔狂舞,一瞬间五条悟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中了敌人的【无量空处】。
但除了难吃之外,还有另一种味道。
一种谜之魔性的感觉。
大概像那种只要一吃就会立刻了然“是雪见未枝做的料理,和她一样是个离谱的迷惑产物”“好奇怪怎么一吃我停不下来”的魔性感觉。
又难吃,吃了又让人想笑。
空荡荡的、一个人度过的新年都被逗得不那么无聊了。
“好了好了,感谢你没有回家就把五条老师忘在脑后。”五条悟捏着一块牛乳酥塞进枝枝嘴里,顺带拧了下小姑娘的脸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把厨房门口挂着的牌子放回去。”
雪见未枝噎了一下。
五条老师是怎么知道她特意寄点心过来就是想用自己“高超”的厨艺在新的一年提升枝枝在家的家庭地位的?
她的要求不高,把厨房门口那块“枝枝不得入内,狗勾可以”的牌子撤掉就行。
五条悟在枝枝难以置信的探究眼神中指了指自己的六眼。
傻孩子,是什么给了你先斩后奏暗度陈仓可以成功的错觉?
“这样吧。”不忍心让枝枝失望,五条悟大方地说,“不就是提升家庭地位吗?简单。”
不想排在狗尾巴后面还不简单。
五条悟大手一挥,将“枝枝不得入内,狗勾可以”改了两笔。
“枝枝与狗不得入内。”五条悟满意地说,“怎么样?这下你们的地位平等了。”
雪见未枝沉默一瞬,她抄起沙发上的抱枕,一枕头糊了五条悟满脸。
第51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一天
高专一年级下学期, 开学第一天,雪见未枝领悟了一个道理: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纵观她从小到大所有苦难, 都来自男人。
明明是和太宰治两个人的深夜蹦极, 却只有枝枝被罚写了一个寒假的检讨,被压迫的小劳工枝枝弱小可怜又无助,还被乱步狠狠嘲笑了一通。
从横滨到东京,变的是地域, 不变的是枝枝被迫害的凄苦遭遇。
“裕子,我太难了。”雪见未枝扑进姬井裕子怀里,哼哼唧唧地说,“五条老师,没有师德。”
枝枝和狗勾那么可爱,凭什么不让他们进厨房!独-裁!是恶毒的独-裁!
“他把你怎么了?”姬井裕子大惊失色, 握着报警电话的手青筋外露,“是要报警的那种情况吗?!”
姬井裕子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五条悟。
自从她撞见她的天使毫无防备地被男人抱回家之后, 这份警惕就深深扎根在姬井裕子的心中。防狼雷达二十四小时启动, 为此她特别用自己一个月过教资的优秀记忆力记下了东京辖区内所有警视厅的负责人电话。
终于, 到保卫战打响的这一天了吗?
枝枝!妈妈的枝枝, 不要怕!全东京的警察都站在未成年保护法这边!
“嗯?”雪见未枝摇头,“不, 清官难断家务事, 即使是警察也无法解决家庭地位的重要难题。裕子, 我想买个狗窝。”
“好,我陪你去买。”姬井裕子对雪见未枝的一切要求都拥有无条件的服从性, 她先一口答应, 再转而问道, “你想养狗吗?大型犬还是小型犬?”
要不把伏黑惠的玉犬偷回来给枝枝养好了,又乖又好喂,甚至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城门失火,殃及惠惠。伏黑哥:你不要过来啊。
“不,”枝枝摇头,她指了指自己,“是买给我睡的。”
只是她家庭地位的具现化罢辽,枝枝要撕开那层遮纱布,将五条悟的恶行曝光在阳光下!
“裕子,你知道吗?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雪见未枝严肃地说,“我受够了寄人篱下连厨房都不许进的现状了。我要努力挣钱,好好挣钱,总有一天我要把一沓钞票摔在五条老师面前,用金钱夺走他的尊严!”
姬井裕子:“……”
这个目标好像貌似大概有一丝丝离谱,乖宝,你对五条悟的资产可能有一些误解。
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家主,且是三家中唯一一位在家族中拥有绝对至高、说一不二地位的掌权者,整个五条家都可以被当作五条悟一人的私产。
更别提他是现任特级咒术师中唯一一个996连轴转的工作狂,每年祓除咒灵的薪酬令人瞠目结舌,五条悟还格外有一份教师 班主任补贴的工资。
现代社会,即使是最强也要努力成为打工皇帝。
“雪见小姐,不必太着急。”姬井裕子劝说道,“等明年你就可以作为特级咒术师独自接取重要委托和雇佣,咒术师的工资还是蛮高的。”
工资高可能是这份职业仅剩的优点。
雪见未枝其实不缺钱,只要甜点管够她基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但枝枝一直坚守着心中的信念——她是武装侦探社光荣的接班人!
当今社会侦探行业的竞争何其恐怖!稍有不甚或者没有强烈的进取之心就会被时代的浪潮斩落马下。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无数破产倒闭的侦探社含恨转行成早餐店和麻将馆。
世人只看见毛利侦探事务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案子,哪晓得其他侦探社的辛酸故事。
案子这个玩意,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别的私家侦探把小广告都贴到公共厕所了依然无人问津,毛利家的朋友们随随便便一出面就迎头拿下一血。
而武装侦探社呢?全社只有一个侦探,其他都是武装势力,打架比破案更溜。日常基本是主动斗殴和被人上门寻仇,总之全是打打杀杀,内容极其血腥暴力,比港口Mafia更黑-恶-势-力。
枝枝觉得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不要再打了!打架是没有前途的!给她好好扩展侦探的业务啊!
名侦探本人坐镇本部,只能靠她这位伟大的侦探助理一力抗下开拓分店的旗帜。
还记得雪见未枝与姬井裕子的初遇地点博多吗?
枝枝在这座杀手都市结识了女装大佬林林,拜托对方替她贴“武装侦探社in东京分部”小广告,她在上面认真写明了侦探社的业务范围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林林是靠谱的林林,他和妹妹侨梅感谢枝枝的救命之恩,兢兢业业替她将小广告发往博多大街小巷。
可能是因为博多杀手业过于发达,大家遇到事第一反应不是查明真相而是直接鲨人灭口做掉他丫的,因此最初几个月无人问津枝枝的业务。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雪见未枝又一次被五条悟训练得浑身乏力拖着摧残的身躯回家时,她接到了一单大生意。
小姑娘手指颤抖地打开邮箱,她激动地将客户邮件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欢呼一声冲进厨房。
正站在冰箱前偷吃雪见未枝买回来的草莓大福的五条悟背脊一重,他嚼了两口咽下一整个大福,头也不回地拍了拍背上树袋熊的脑袋。
“跳不高就不要勉强自己。”五条悟非常淡定地对扒拉在他背上努力攀岩让自己不要掉下去的枝枝说,“抱腰不行么非要搂脖子?你看看你的小短腿,够得到一米九的空气吗?”
别骂了别骂了,孩子还没过生长期,总有长高的一天。
“我会长高的。”雪见未枝不服气地说。
五条悟把手绕到背后托了她的小腿一把,枝枝借力勾住男人的脖子,成功呼吸到一米九的新鲜空气。
“五条老师,我明天要请假。”枝枝得意地晃了晃jio,“有大客户找我。”
“哦?”五条悟继续在冰箱里扒拉,身上挂着个人也不妨碍他吃独食,“你的侦探社生意?不错不错,是凶杀案还是情杀案?”
“NONO。”雪见未枝故作玄虚地摇头,“是一件解决不好会同时害了三个人的严肃案件,事关两个家庭的安宁。”
俗称——捉奸。
迎着五条悟“就这?”的质疑眼神,小姑娘昂首挺胸,“怎么啦?私家侦探就是干这个的嘛,找猫抓狗捉奸相亲,我还会驱魔招鬼跳大神,只是这次的客人不需要我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艺而已。”
“……行。”五条悟啼笑皆非,“加油,我支持你伟大的事业。”
枝枝怎么会听不出五条悟语气中的调笑和不当回事的意味?她不服,有主角参与的捉奸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捉奸?这一定是大事发生的前兆!
她要好好准备第一单生意,让武装侦探社的招牌在东京炸响。
雪见未枝收好手机。她搭在五条悟肩上的双手借力撑起,猫猫探头截胡五条悟正准备送进口里的泡芙,嗷呜一下,叼走就跑。
“谢谢老师,泡芙好好吃。”雪见未枝果断松手从男人背上跳下,一边吞咽满口甜香浓郁的奶油一边跑路,“我知道它是最后一颗——所以才来抢的!略略略!”
只要跑路的速度足够快,枝枝就不会被打!
风一样的女子雪见同学重出江湖,行动力Max的枝枝背上自己的侦探外勤包,早早等在楼下接应的姬井裕子顺着她的导航指引开车,一脚油门轰到米花町。
“是这里吗?”姬井裕子把车停在隐蔽的巷子口,侧头问坐在正后方的枝枝。
“没错。”雪见未枝对照委托人发来的地址看了看,“是这里,波洛咖啡厅。”
事情要从委托邮件说起:枝枝的第一位大客户是一位东京境内的黑帮大佬,他偶然去博多出差看到了枝枝的小广告。
这位黑帮大佬一生叱咤风云,枪林弹雨未见损伤,自觉是个人生赢家——直到上个星期,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帽子变绿了。
“我和我的妻子是商业联姻,我不怪她。”大佬说,“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不懂男人的用心险恶。那个可恶的小白脸必然是看她有钱故意欺骗我妻子的感情!岂可休!我要把他乃伊组特!”
这段商业联姻的故事中充斥着奇妙的先婚后爱、替身白月光、你以为我不爱你其实我爱你的狗血剧情,雪见未枝津津有味地听委托人讲故事,脑补一百万字古早言情。
大客户表示:他和妻子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委托私家侦探主要是想知道,是哪里来的小白脸勾的他的妻子神魂颠倒?
“查!三天,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大佬拍桌。
客户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不需要三天,枝枝一天就给他搞定收工。
委托人发来的照片中富婆姐姐挽着小白脸的手言笑宴宴,拍照人似乎极力找了个好角度,仍然拍不到小白脸清晰的正脸。
是个反侦察的高手。
不愧是水最深的小白脸行业,人才辈出。
有这反应力不加入公安为人民服务做什么小白脸?这位朋友的思想觉悟不行啊。
“再怎么狡猾的犯人都无法逃脱名侦探的智慧。”枝枝深沉地说,“没想到吧朋友,你的脸藏得再好,肤色不会骗人!”
照片中的人根本不是小白脸,小黑脸还差不多。
金发黑皮,波洛咖啡厅兼职员工,在远程连线折原临也做后勤的条件下,枝枝拿到了“小白脸”的名字。
“安室透。”枝枝认真地念了一遍,她抬手拉开发间松松系着的头绳,黑发如瀑落下。
长发遮住少女精致如人偶的侧脸,雪见未枝戴上黑色的手套,将一根伸缩款的电棍藏在裙下。
武装侦探社in东京第一次行动,捉奸之猎杀渣男时刻,Action——
第52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二天
“欢迎光临!”咖啡店门口的风铃摇晃着荡出一串清脆的音符, 负责接待客人的榎本梓快步迎上去,“客人是第一次来吗?我们咖啡厅的特制三明治非常不错,推荐您尝尝看。”
她面前的客人似乎年龄较小, 乌黑的长发柔顺垂落, 遮挡住左眼的纱布。
少女的脸只有巴掌大小,被白色的医疗纱布遮住单只眼睛后更显病弱,仔细看她的右臂上同样裹着绷带,像是生过一场大病身体不好的模样。
小小的一只,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榎本梓心中涌出无穷的母爱,她不禁放柔了声音:“小小姐,你想坐个安静点的位置还是热闹一些的?”
“我来找人。”雪见未枝小声说。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显出一点儿无措,苍白的指尖蜷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浅浅的红。
美色的杀伤力无关性别, 真正的美人男女通吃。被雪见未枝专注的眸子凝视着,榎本梓不自觉红了脸。
“找人是吗?可以告诉我名字吗?”服务员小姐自告奋勇地柔声说, “我去帮你问问。”
“我来找我的爸爸。”雪见未枝咬字清晰地说, “妈妈说她生下我的时候爸爸就走了, 说要外出打工养我们母女。他一走就是好几年, 一点音讯都没有。”
什么?榎本梓心中一紧,听她的说法……这位父亲一定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这么可爱的女儿, 他居然舍得丢下?没有心!
“你有爸爸的照片吗?”榎本梓不忍心地问, “我带你去警局问问好不好?”
雪见未枝摇头:“妈妈给了我她和爸爸的合照, 只是、只是……”
她垂下头,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只是, 爸爸从来不愿意在照片中露脸。我只能看背影找人, 找了好多年。”
草, 太渣了,这是什么绝世渣男?榎本梓震怒。
一看就是有预谋不留下自己的信息,把人家母亲骗身骗心骗孩子的惯犯!
说不定受害者不只有一例呢。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营业的波洛咖啡厅人自然有一颗正义之心。
“把照片给姐姐看看好吗?”榎本梓满怀怜爱与愤怒地说,“我一定会找到渣男,呃,找到你父亲的。”
没事,就叫渣男也可以。枝枝用手揉了两下眼睛把眼角搓红,今天接到生意太开心了她硬是没哭出来。
下次还是带一颗洋葱头备用吧,回头把《演员的自我修养》翻出来看看。
顶着一只红彤彤的兔子眼,雪见未枝沐浴在服务员小姐姐的母性光辉笼罩下,递过去一张合照。
没错,就是那张虽然反侦察做到极致但肤色还是暴露了身份的捉奸现场合影!
越是熟悉的人越能从半个侧影、一片衣角识破熟人的身份,榎本梓拿到照片后的第一想法:这不是安室先生吗?
淦!这真是安室先生啊!
“安室先生他、他!”榎本梓瞳孔地震,拿着照片的手瑟瑟发抖。
他生出来的女儿,皮肤怎么会这么白的!
“是母系的基因吗?”榎本梓胡言乱语,“看照片确实是个美人,也难怪安室先生动心对人家骗色偏心……不不不,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照片、照片不会骗人啊!”
用她自拍修图练出来的眼神发誓,一点PS的痕迹都没有。
“姐姐。”雪见未枝无情捅刀,“你认识我爸爸吗?”
算上安室透,枝枝已经有三个爹了,她还能继续认。
“我帮你去问一问……”榎本梓手足无措,出门扔垃圾的安室透正巧推门进来,在门口风铃摇摆的声音中他的耳朵被一道惊雷炸得生疼。
“安室先生!被你抛弃的女儿找上门来了!”
“爸爸!”
雪见未枝毫不犹豫,一把抱住金发男人的腿:“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妈妈,妈妈她……”
“什么?”安室透一脸懵逼。
他先是下意识地看向同事,榎本小姐看他的眼神没有往日的亲切,反而尽是警惕和失望,她偷偷背到身后的手飞快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安室透用他超绝的视力发誓:那是报警电话。
联系先前听到的短短数字信息量极大的对话,安室透拒绝想象榎本梓此时的心里活动。
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到抱住他长腿的小姑娘身上。
知道为什么女生自拍都会选择用上往下俯拍吗?因为俯视的角度是最好看最精致的视角,自带滤镜。
当一个人本来就很好看的时候,杀伤力更是双倍暴击。
雪见未枝年龄又偏小,安室透第一反应将人踢开重获自由的心直接熄灭。
他动也不敢动,一边疑心这个陌生小姑娘是不是被人哄骗来找他麻烦,一边温和地问:“我不是你爸爸,你刚刚说你妈妈怎么了?”
他猜这波是妈妈病重没人付医药费所以女儿上街找人碰瓷的剧本。
如果事情是真的,他也不介意接济一下可怜的母女俩。
“妈妈——”雪见未枝抬起头,眼尾泛红的看着安室透。
他陡然心悸了一秒,突然感觉背后抵上了某个硬物。
“妈妈的正牌老公说,捉奸一次一百万现结。”雪见未枝低笑了一声,声音中藏着化不开的轻快笑意,“朋友,小白脸这行可没有那么容易做,至少不要对有夫之妇的富婆姐姐下手。”
“你是谁?”安室透没有轻举妄动,他悄然调动身体每一块活动的肌肉,寻找反制服的时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不太妙。
雪见未枝抱住安室透腿的姿势很讲究,既破坏了他的重心,又是个她本人极易离开而安室透不好摆脱的姿势。
抵在安室透后腰的棍状物体他也知道是什么了,伸缩款式的电棍,看样子是藏在裙子底下带进来的。
单就作风来看,是个老手。
至少,不会是表面上无辜的未成年少女。
“轻电流可以活血化瘀,我还挺喜欢这个功能。”雪见未枝推开电棍的开关。
这玩意儿不能算是管制物品,因为它最初不是作为电棍被买回来的,而是按摩仪。
最低档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枝枝没事干的时候可喜欢拿它按摩,用过的五条悟都说好。
安室透的确没感觉到疼,甚至身体略轻快了一点——如果按摩部位不是腰的话。
那个位置你懂的,痒痒肉集中营。
“别哈哈哈别……”酷哥瞬间破功,雪见未枝威胁似的用电棍捅了捅他的腰,“跟我走,悄悄地。”
安室透正有离开的意思,他不能放任危险发现在波洛咖啡厅,因此非常配合地和自己的便宜女儿“其乐融融”地离开。
在榎本梓眼里就变成了:安室透承认枝枝是他的女儿了!他带着女儿出门了!他们即将进行一场“给你XX万,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的豪门狗血对话!
“居然,安室先生居然真的是抛妻弃子的渣男……”榎本梓幻灭了,她神情恍惚地回到工作岗位,“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离开波洛咖啡厅的两人心怀鬼胎地拐进街边暗巷,雪见未枝先发制人把安室透往墙角一推。
“砰!”黑发的少女单手持棍,擦着安室透的脸颊锤到墙面,电棍直直嵌入墙体,墙灰与碎砖灰尘四溅。
安室透:“……”
草,你是猩猩吗?这是哪个片场来的怪力少女?
人狠话很多的枝枝拍拍手,抬脚踩在安室透两腿间的缝隙,潇洒地来了个腿咚。
一米六腿咚一米八,不愧是她。
“……裙子。”安室透嘴唇动了动,偏过头不看她,“裙子掀起来了。”
“没关系。”雪见未枝不在意地说,“我有穿安全裤。”
强行腿咚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枝枝不怕,因为她在脑内预想的腿咚练习对象一直是五条悟。
区区一米八,她连一米九都可以腿咚给你看。
安室透服了,他决定不能用和正常人沟通的方式与雪见未枝说话,她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是来捉奸的。”兼职侦探的安室透很快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个同行,“榎本小姐对你的说辞深信不疑,那么你应该给她看了证据……是照片?我和某位夫人的合影?”
不同的人像从眼底闪过,安室透很快筛选出一个人:东京某黑帮大佬的妻子,对他一见钟情后一直在追求自己。
因为怀疑该黑帮与黑衣组织有关,安室透没有拒绝得太干脆,试图发展一条暗线瓦解组织的阴谋。
事实证明,不要玩弄女人的感情,尤其是已婚女性。
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和那位夫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安室透相当干脆地说,“合影也只是借位的错觉,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打电话和她说清楚。”
“哦。”雪见未枝平淡地点了下头,反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歪了歪头:“我的雇主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你是个多么有魅力的男性,能让他的妻子神魂颠倒。”
“如果从我这里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他再派人过来的时候做的事情可能就不止‘调查’那么简单了。”
枝枝拔出电棍,高高举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让你死在我的雇主手上。”雪见未枝诚恳地说,“长痛不如短痛,忍着点。”
先下手为强,只要她抢先一步绑架走受害者,委托人就不能杀人灭口。
痛可能是痛了一点,但比起命这都不算什么,枝枝相信他能理解。
“梆!”雪见未枝毫不犹豫,一电棍敲晕了安室透。
第53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三天
绑架不仅是个技术活, 还是个体力活。
雪见未枝吭吭哧哧地拖着一米八的青年往外走,无论她换了多少个姿势,都无法避免安室透两条大长腿拖在地上的命运。
人啊, 长这么高做什么?(摇头)
“裕子,help me……”枝枝四处张望,她放在那边那么大个裕子呢?刚刚还在的!
【裕子:对不起雪见小姐!我家里有急事必须赶紧回去一趟!你可以在波洛咖啡厅等我半个小时吗?】
枝枝:“……”
放在平时也不是不行, 但她刚刚在服务员小姐姐面前表演了一场千里寻父、背上还驮着一个受害者,回咖啡厅岂不是社死现场?
哦不, 是安室透的社死现场, 不是她的。
“要不换个剧本。”雪见未枝摸摸下巴,“面对跋山涉水上门讨债的女儿,渣男父亲心虚又愧疚、悔恨又绝望。他无法面对家乡父老, 于是一电棍打晕了自己,企图逃离花花世界。”
这样枝枝就可以顺势给自己套一个带孝子人设, 服务员姐姐说不定还会给她免单。
“不错。”雪见未枝点头, “就这么办。”
人力三轮车调转方向,雪见未枝把身上昏迷不醒的人往肩头拉了拉,慢吞吞朝着波洛咖啡厅的位置走去。
为了防止这位明显不是凡人的小白脸逃跑, 她下手稍稍重了一些, 至少一个小时内不可能清醒。
“唉, 你不要怨我。”枝枝絮絮叨叨地说, “我的委托人在道上很豪横的。你给他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肯定要派人来追杀你。”
“如果你是公安线人或者某个隐形埋名的黑-道太子,我就不用担心了。可惜朋友你只是个卑微打工人, 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怎能对可能发生的恶行坐视不理!”
雪见未枝拍拍胸脯:“安心吧朋友!我这就把你偷渡到横滨, 让你在侦探社的医务室避风头。信我, 无论是哪个地方的黑-道势力, 没人敢闯进与谢野医生的手术室!”
就算是森鸥外本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前方可是真真正正的地狱。
“咦?”一辆正红色的跑车急刹车停在雪见未枝面前。车窗降下,戴着墨镜的金发大美人惊异地压低墨镜,露出含笑的双眸。
“这不是波本吗?”贝尔摩德红唇艳丽地抛去一个飞吻,“小妹妹,扛着他不累吗?我送你一程。”
枝枝:“好耶!”
有车不坐白不做,不管新来的大美人是安室透的新欢还是旧爱,这和无辜的枝枝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个蹭车的过路人罢辽。
“想去哪里?”贝尔摩德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弹出灰蒙的烟灰,举手投足间韵味天成。
“和漂亮姐姐约会去哪里都可以。”雪见未枝把安室扔在后座上,自己坐上副驾驶,“稍等一会儿,我得给委托人发一份报告。”
“有人委托你来绑架他?”贝尔摩德单手扶着方向盘,兴致盎然地问。
“不。”枝枝摇了摇手指,“是捉奸。”
绑架案与捉奸案,虽然按程度来分显然是前者严重一些,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定是后者。
大明星也不例外。人类对八卦的兴趣自古以来,贝尔摩德投来一个感兴趣的眼神:“仔细说说?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侦探,受过专业训练,不会泄露委托人的消息。”雪见未枝正色道,“——安室透又不是我的委托人,故事要从盘古开天辟地那一天讲起……”
痛。
钝钝的痛,仿佛一万只小黄鸭在脑袋里扭屁股一样晕厥的痛。
安室透嘶嘶抽气,捂着额头坐起身。
他失策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雪见未枝居然真的敢公然行凶。
一电棍实诚得不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眨眼就没了知觉。
安室透躺在沙发上,身边声音嘈杂,他握着沙发扶手慢慢坐起身,被舞台上的聚光灯闪了个眼瞎。
酒吧,蹦迪,这是未成年该来的地方吗?
“你醒了。”和雪见未枝聊天正开心的贝尔摩德瞥了安室透一眼,她屈指敲了敲吧台,“给他一杯薄荷水醒醒神。”
“头痛的话可能是脑震荡也可能是脑出血,记得及时就医。”捧着一杯热橙汁的雪见未枝探头,“我可以介绍很厉害的医生给你做开颅手术。”
不必了,你这是谋杀。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安室透被搞得没脾气地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与委托人的恩恩怨怨关我私家侦探什么事?”雪见未枝奇怪地问,“我只是普普通通过来捉个奸,怕你被委托人杀人灭口准备把你打晕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避风头。”
“但是贝尔摩德姐姐说我的委托人和她有生意往来,不会对你下手。”枝枝用“你真是个幸运boy”的眼神看了安室透一眼,“朋友,你安全了,开心吗?”
真不愧是小白脸这一行的优秀人物。不仅撬了黑帮大佬的墙角,还有大美人一心维护,人生赢家实锤。
安室透握住玻璃杯的手一紧。
果然是和组织有关系的黑-道势力吗?他的行动有没有打草惊蛇?贝尔摩德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偶然吗?
还有这个女孩……她说自己是侦探,有没有可能是组织放出来的烟-雾-弹?
“枝枝,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吗?”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烟雾,“怎么会想到去做私家侦探?”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雪见未枝沉重地说,“现在侦探行业竞争实在是太严重了。我家里的人又不思进取,每天沉迷打打杀杀,一点都没有开拓市场争取业务的进取之心。”
“身为侦探社光荣的接班人,我必须站出来!在时代的浪潮中为家族企业搏出一分生机!”
雪见未枝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如果需要侦探业务,请务必考虑武装侦探社。别的侦探社能做的我们都能做,别人不能做的我们也能做,二十四小时在线客服为您排忧解难。”
武装侦探社。
安室透和贝尔摩德同时一凛。
这个名字可太耳熟了,道上名声赫赫的组织,与港口Mafia一起牢牢占据横滨这座临海城市,其他势力愣是一根触角都伸不进去。
由异能者组成的武装势力,政府部门无比信重的孤剑士银狼坐镇领导,智力担当有所有侦探共同的噩梦神话江户川乱步和至今仍在港口Mafia拥有极大威慑力的前干部太宰治。
横滨一霸实至名归。
“原来是武装侦探社。”贝尔摩德弹了一支烟给安室透压压惊,她颇感兴趣地问,“那么,你是异能者吗?”
横滨盛产异能者,其他城市对比它都差上一些。东京较活跃的咒术师团体又是著名的不理人,导致这座实际上群魔乱舞的城市看起来居然还蛮柯学。
至少工藤新一的三观是保住了,也是不容易。
“是哦。”雪见未枝可有可无地说,没有解释咒术师和异能者的区别。
她对安室透笑笑:“抱歉啦今天害你挨那一下,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安室透含住烟嘴,闻言抬头。
雪见未枝凑近那支斜长的香烟,轻轻吹了一口气。
“呼。”
火星如莹灯亮起。
“吸烟有害健康。”烟草的味道让她皱了下鼻子,“少抽一点哦,头还在痛吧?”
都是谁害的啊,安室透无语凝噎。
雪见未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姬井裕子的道歉短信噔噔蹬占据整个屏幕,中心思想是:对不起她没办法过来接枝枝回家,附近最方便的打车方法是……
“我得回去了。”雪见未枝划拉一下屏幕,“再晚会打不到车。”
“为什么要打车?”贝尔摩德笑道,“波本,你不会让小小姐自己回去吧?这可不是绅士的作风。”
安室透本以为雪见未枝会对他们用酒名称呼彼此感到惊讶,谁知她一脸平淡,对此毫不在意。
省去解释的功夫,他心里稍微松快一点:“我的车停在咖啡厅附近。”
“没事。”贝尔摩德说,“我和枝枝不顺路,但和你顺,可以带你们一程。”
贝尔摩德车技很好,安室透下车去把他的白色马自达开出停车场,雪见未枝站在路边等他。
穿着帝丹小学校服的江户川柯南跟在毛利兰身后回家,用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是……
“是她?”柯南停住脚步,眼镜闪过锐利的白光。
这是他与雪见未枝见的第二面,上一次他还是工藤新一,眼睁睁看着切真货实的“杀人凶手”被五条悟几句话撇清干系。
温泉旅社的案件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身为侦探只窥见冰山一角怎能甘心?但寄到他的偶像江户川乱步的信件回信却明确告诉柯南:不要探究,这不是你能涉足的领域。
从工藤新一变为江户川柯南,黑衣组织成为柯南的生死大敌,雪见未枝的事情被他稍稍放在一边。
“她来米花町做什么?”柯南在毛利兰的催促声中一步一挪,小心地观察马路对面。
一辆眼熟的白色马自达停在雪见未枝面前。
“那是——”柯南睁大眼睛,“安室透?”
他急切地朝马路对岸跑了几步,黑发的少女坐上白色马自达,油门一轰,跑车飞速驶离柯南的视野。
“他们两个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柯南满脸懵逼。
就算是福尔摩斯再世,也不可能推理出——他们是因为捉奸认识的。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人生处处是偶遇。
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安室透一路沉默地把雪见未枝送回公寓。
“到了。”金发的青年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弯腰拉开后座的车门,手掌扶在车框上沿避免车里的人下车时碰到额头:“要我送你上楼吗?”
雪见未枝的身份再怎样复杂难以考据,她首先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作为成年男性和日本公安,安室透会把她安全送到家。
“不用了,谢谢。”雪见未枝摇头,她一边钻下车一边低声说,“我的委托人主要负责东京和博多的杀手生意,与贝尔摩德属于纯粹的利益交易,他和你想查的组织应该不是一个方向。”
迎着安室透惊讶警惕的眼神,雪见未枝并起剑指潇洒地比了个手势:“侦探的自我修养而已。别担心,你的身份没有暴露。”
枝枝丢下一脸“怎么会有人看透我的伪装”的安室透,噔噔蹬上楼。
今天完成了一笔大委托,和大美人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下午,还体验了一把马自达的漂移飙车,枝枝的一天非常圆满。
“我回来啦。”雪见未枝开门进屋,她一边换鞋一边问站在落地窗前的五条悟,“五条老师还没睡吗?”
“唔。”五条悟应了一声,他屈指敲了敲被夜色浸染的玻璃,白色跑车的尾灯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枝枝,”男人简短地问,“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是谁?”
第54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四天
“枝枝, ”男人简短地问,“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是谁?”
五条悟看上去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相反, 他一直带着轻松的笑意,很随意地说:“别担心,问问而已。我可不是会剥夺年轻人青春的古板教师。”
“但是哦, 那个男人一看就很会欺骗小姑娘。”五条悟若无其事地用自己的偏见造谣,“身为监护人, 我有义务为枝枝把把关。”
安室透:冤都冤死了。
“他就是那个‘渣男’呀。”雪见未枝不甚在意地说, “我不是给五条老师看过委托书吗?客户雇佣侦探去捉奸,他是那个‘奸’。”
好家伙,人家好好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安警察就这样被贴上“渣男”的标签没有回头路了么?
“今天的委托真的很有意思。”雪见未枝兴致勃勃地趴在沙发背上和五条悟说, “老师绝对猜不到我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安室透拐骗出咖啡厅的……”
她纯粹简单的快乐从嗓子里漫出来,像流淌在空气中的软甜蜜浆, 五条悟斜斜倚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 眼眸含笑地听她说。
雪见未枝不在的时候,五条悟没有开灯,只留了客厅角落中一盏昏暗的淡黄色落地灯。
空荡的公寓寂静无声, 灰白系的装修风格显得格外冷清。窗帘大敞, 冷冷的惨白月光洒在地毯上, 宛如一片片散落的水银碎镜。
他以往很习惯这样的寂静, 黑暗的, 无声的,只剩他一个人的。
但这里不只有他一个人。
公寓内处处存在着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肚皮朝上趴在沙发上的趴趴狗玩偶、墙壁上五花八门的魔法阵海报、茶几上吃到一半的豆乳盒子、鞋柜中与黑色男士皮鞋混放在一起的粉蓝色凉鞋、洗漱台上天使与恶魔的同款牙刷杯……
天使那只是五条悟的, 小恶魔才是枝枝。
同居生活必然伴随着采购, 雪见未枝特别喜欢成套的生活用品, 但买回来她一个人又用不完。
五条悟对这些都无所谓, 小姑娘偷偷摸摸地把自己喜欢的款式扔进购物车,趁五条悟出差的时候先斩后奏玩得风生水起。
她一点儿不在意五条悟回家后发现自己的碗筷、餐盘、钥匙扣都变成中二病最喜欢的黑暗哥特风是什么反应。
这一点很有趣,也很矛盾。
因为至今五条悟居住的主卧仍是一片空空荡荡,整个公寓都被中二之魂祸祸过一遍,唯独最关键的房间她寸步不踏。
说枝枝不亲近五条悟吧……怎么可能,他们的毛绒拖鞋都是猫咪情侣款。
但若是说她对五条悟全然信任亲密无间,当事人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孩子看起来没有距离感,实际非常非常有分寸。横跨在那里的界限,她一步都不会越。
以至于五条悟到现在为止都不怎么了解雪见未枝。
熟识五条悟的人都知道,他本人是个毫无距离感,与人交往时性格恶劣至极的人,京都的庵歌姬至今提到五条悟都牙齿痒痒。
五条悟可以非常轻易地打探到别人隐藏在内心的秘密。不是靠话术或者威胁,他理直气壮地提问,就能蛮不讲理地让人答。
不需要格外的手段。最强对你发问,老实交代是你唯一能做的事,在如天堑般的实力鸿沟之下冷汗狂流地祈求答案能让他满意才是正常反应。
不存在五条悟问不出来的事情,何况被提问对象不是牙关紧咬的敌人而是他一手培养的、信赖他的学生。
按道理应该是一场谈话就能很轻松问出来的事情:关于雪见未枝过去被隐瞒的七年、她的渴望、她的人际关系、她对五条悟的看法……
多简单的问题,可就是得不到答案。
关于名为“雪见未枝”这个人的一切,被人知道的部分都只在外壳浅浅的一层。
内里是柔软还是冷硬,是纯善还是罪恶,旁人一无所知。
非常、非常有意思。
未知是勾起兴趣的第一步。
不着急,五条悟想,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教导这个孩子。
她是个怎样的人?能与他并肩或是背道而驰,时间会慢慢给出答案。
“这么说,那位安室君明天去工作的时候得好好给同事解释了?”五条悟笑眯眯地接上话,丝毫看不出他在走神时想了些什么,“枝枝真是坏心眼,你明明有更温和的方法把他从咖啡厅引出来的。”
“那就一点捉奸的感觉都没有了。”雪见未枝很入戏地说,“我演的可好了,小姐姐差点报警带警察叔叔一起痛殴抛妻弃子的渣男。”
这样就是双重社死现场,不晓得安室透在警局的同事会不会正巧遇到原同事被“女儿”抱住腿大喊“爸爸”的精彩场景。
没错,雪见未枝知道安室透公安的身份,因为她拥有异能【超推理】——不好意思跑错片场了重来一次——因为她在安室透身上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气场。
那种气场,像枝枝每次去警局认领从水里捞出来的太宰治时给她糖吃的警花小姐姐,像不小心被她扯掉假发还一脸尬笑安慰她没关系的秃头警卫大叔,像被江户川乱步气得狂吃特效救心丸还不得不捏着鼻子道谢的警部。
那种【对不起,我是警察】的气场!如黑夜中咄咄逼人的大灯泡!让人无法忽视!
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汁,他必然是个警察!
可叹啊可叹,安室透自诩优秀二五仔,是一位在多个组织多开工作的打工皇帝,反侦察能力满点,却敌不过先天条件的限制。
肤色让他无法隐瞒小白脸的身份,气场让他底裤掉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还是栽在了名侦探枝枝的手里。
“安室透似乎在查什么。”雪见未枝说,“可能是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我看他和贝尔摩德交谈的时候彼此称呼对方‘苦艾酒’和‘波本’。”
酒名做代号,很有逼格,枝枝喜欢。
“哪一个中二病少年少年没有加入某个神秘组织,大家都用代号彼此称呼的梦想呢。在黑暗中我们是一伙执行神秘计划的黑衣人,白日里明面上谁也不认识谁,只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投去了然于心的眼神,随后毫无留恋地离开。”
雪见未枝憧憬地说:“白天你是大润发杀鱼的靓仔,我是教室里科科满分的学生会长;黑夜里你脱下胶质手套拿起狙-击-枪,我扔掉数学卷子拾起狼牙棒。机车油门一轰,红灯一闯,强者从不回头看爆炸。”
好酷!太酷了!这就是枝枝追求的最高境界!每一个青春期的少女都要有屠龙的梦想!
五条悟:地铁,老人,手机。
你们中二病人花样真多。
“活跃在东京的黑-道组织挺多的。”五条悟说,“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要是看到诅咒师团体,记得上报。”
“嗯嗯。”枝枝点头。
她懂,不同的行业干不同的事情,咒术师不能抢了公安的活,因为公安不给他们发工资。
“不会有事的。”五条悟肯定地说,“只要不出意外,你碰不到他们。”
这是基于事实的判断,越是大型黑-道组织越不会沾染咒术界的事情,泾渭分明。
五条悟虽然是个很不靠谱的人,但他难得说了一句靠谱的大实话。
奈何天道不公,非要打他的脸。
就在五条悟说出“枝枝不会碰到黑衣组织,碰到也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话之后两个星期,雪见未枝与他们狭路相逢。
人呐,不要立flag。
这次相遇不同于和贝尔摩德聊天时的美好,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尖叫声和爆炸声险些刺破人的耳膜。
身边的人都在叫喊,不停地嚎叫,枪声与子弹撞击甲板的金属碰撞声清晰骇人。
雪见未枝不发一言地松开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额发上别着的暗金色发卡叮当掉落在地。
异瞳的少女抬起头,伸手扯掉脖颈间黑色的choker。
“来吧。”她的眼眸中染上兴奋的笑意,“看是谁死在这里。”
雪见未枝对面,中原中也松开按住帽檐的手。
海风呼啸而过,他用牙齿咬下黑色的皮手套。
“好啊。”重力操控使露出肆意张扬的大笑,黑红色的光淹没他的身影。
大战一触即发。
看到这里肯定有人会迷惑:
黑衣组织和中原中也有什么关系?雪见未枝为什么要和他打起来?甲板又是什么,柯学的世界中又有哪座不幸的小游轮被炸了?
你很懵逼,匆匆赶往横滨的五条悟也很懵逼。
为了让事情简单一点,让我们放弃倒叙的高端手法,用正常的、清晰的叙事方法从头来讲述这件包含阴差阳错、警匪大战、黑帮交易、气死牛顿等多个要素的神奇故事。
故事要从雇佣雪见未枝捉奸的黑帮大佬讲起,他非常满意枝枝的报告,除了尾款之外还格外附送了她一张游轮船票。
从东京开往横滨的大型游轮,期间一切消费全免,不仅可以开开心心的玩还能顺带回一趟侦探社,枝枝自然非常快乐地答应邀请,准时登船。
大佬的心是好的,但他忘记了,这是一座同时承担载客旅游和黑衣组织交易双重责任的游轮。
没关系,只要不在她面前杀人放火,雪见未枝不会破坏人家谈生意。
千不该万不该,游轮不该为了打广告揽客搞什么抽奖活动。
更不该让这个活动在米花町举行。
当毛利小五郎带着毛利兰和柯南登上游轮的这一瞬间,游轮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它,必然被炸!
期待旅行的雪见未枝一无所知地登上游轮。
作为和黑衣组织交易的港口Mafia负责人中原中也无知无觉地登上游轮。
此刻,距离他们相遇还有三小时。
距离游轮被炸,还有三小时零五分钟。
第55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五天
波光粼粼的海面倒映着雪白海鸥飞翔的姿影, 湿润的海风与黄昏微暗的光芒抚过脸颊。
雪见未枝两手空空地登上游轮。
如她这般的乘客不少,游轮从东京驶向横滨还会一路绕行环过整座日本海重回起点,中途各个站点都有人下船。
一路玩到底的游客少有, 大多是和雪见未枝一样玩一两天直接顺势在目的地下船的人,不需要特别带上行李。
“今天七点开船,预计凌晨即可抵达横滨, 会在横滨停留两天……”雪见未枝站在甲板上翻阅侍者给她的小手册。
涌到甲板上看日落的人不少,遮住她的身影, 同时也遮住她的视野。
因此谁也没发现, 留小胡子穿大花裤衩的毛利小五郎带着他的女儿毛利兰和借助在他家里的柯南左顾右盼地登陆游轮。
显而易见,他们是来游玩的。
更显而易见的是,这里必定要发生凶杀案。
渴望悠闲度假的乘客们, 你们终究是错付了。
“酒水甜点不限量供应,nice。”枝枝快乐地合上游客手册, “可惜大佬只给了一张票, 不然五条老师肯定会一起来的。”
船票供应来自委托枝枝捉奸的黑帮大佬,他对雪见未枝的报告非常满意——在报告中,枝枝用女孩子犀利的目光详细地写出了大佬娇妻喜欢安室透的一二三四个理由, 并在每个理由下提出自己的追妻小建议。
据说大佬已经追回了妻子的芳心, 所以他不仅尾款给的异常爽快, 送游轮船票的时候也非常果断。
一位优秀的侦探不仅能捉奸, 还能完美解决家庭危机, 金牌情感调解大师正是枝枝本人。
五条悟想买到船票自然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他又双叒叕要出差了。
明明看着像是和太宰治一样的摸鱼达人, 五条悟本人居然是个劳模,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007永不断绝, 工作强度直逼坂口安吾。
不过有一说一真正的加班王者还是坂口安吾, 毕竟是能说出“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绝世狼灭,令人叹服。
可怕,这就是成年人的内卷世界吗?
枝枝打了个寒颤。五条老师因为是特级咒术师中唯一一个干活的人才如此繁忙,她想了想自己。
完蛋,毕业季007在向枝枝招手。
不要这样啊,拜托了未来的学弟学妹们,特级不难啊!你们可以努把力考个证么QAQ
“小小年纪既要振兴侦探社又要为世界和平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这就是强者宿命么?”枝枝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落进她黑珍珠般的瞳孔中,雪见未枝单手托腮靠在栏杆边,安静地注视海岸线。
直到最后一丝暖意从指尖遛走,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溜溜达达的回船舱觅食。
游轮上是为客人提供休息服务的房间,与船票对应。雪见未枝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前往中央大厅。
自助餐,好顶赞。
有奶油堆砌得高高的水果挞,散发红酒香气的肉眼牛排,黑椒肉肠上淋了厚厚一层芝士,切割好的鱼排旁边搭配沙拉酱、千岛酱与蜂蜜芥末酱,龙虾红彤彤的背壳被完美切开露出雪白的虾肉。
靠海吃海,碎冰上新鲜的扇贝、生蚝、寄居蟹让人满脑子于勒叔叔。
雪见未枝必须承认,她当初读课文的时候馋了。
“帝王蟹,拍下来馋一馋治君。”枝枝拿出手机咔擦一张,发送给侦探社躺尸的太宰治。
太宰治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脸悲愤地看着手机。
帝王蟹旁边居然还有一只剪刀手!做什么?是在炫耀吗?他会哭的,真的会哭给枝枝看的哦。
“太宰先生?”勤勤恳恳搬运文书的中岛敦疑惑探头,“你怎么了?昨天吃的毒蘑菇还没消化吗?要不要再让与谢野医生看看?”
“不用了谢谢,那样我会死的更惨。”太宰治疯狂摇头,“我今天很受伤很难过,工作什么的就拜托敦君了。”
中岛敦,异能力【月下兽】的白虎异能者,在不久前被太宰治捡回武装侦探社。
他在和敌对组织的芥川龙之介共同上演了一场“为什么太宰先生更看重人虎!我才是太宰先生最器重的弟子!”和“芥川你是不是有病?别打了别打了孩子本来就傻再打更傻了!”的龙虎斗之后正式加入武装侦探社。
日常是工作、替太宰治工作和替江户川乱步跑腿,可怜被压迫小新人。
和中岛敦一起加入侦探社的还有靠谱少女泉镜花。太宰治、中岛敦、泉镜花三只萝卜头在身高依次递减的同时靠谱程度直线上升,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万恶之源太宰治”。
“枝枝在吃帝王蟹,我好羡慕哦。”太宰治有气无力地摊在沙发上,“敦君,我们也去吃帝王蟹好不好,然后把你留在后厨刷盘子抵债。”
“恕我拒绝。”贫穷少年中岛敦拼死抵抗,他对太宰治口中时不时出现的人名很好奇,“雪见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平时不在侦探社没关系吗?”
“枝枝要上学嘛。”太宰治摆摆手,“马上你就可以见到她了,她今天乘坐那艘从东京到横滨的大型游轮游玩,大概明天就会回侦探社。”
“噫——明天就回来了吗?”中岛敦挠挠头,“稍微有点紧张,我听说雪见小姐是比太宰先生更老资格的侦探社员。”
“是啊,我和织田作会加入侦探社也是枝枝的功劳哦。”太宰治伸了个懒腰,“不用担心,枝枝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会很喜欢敦君和镜花酱的。”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中岛敦松了口气,谷崎润一郎探头叫人,“太宰先生,乱步先生叫你。”
太宰治日常躺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摸鱼睡觉,江户川乱步在自己专属座位上翻报纸。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乱步也不想自己走,他的侦探助理枝枝不在,只好指使谷崎润一郎。
“乱步先生?”太宰治打了个呵欠过来,“如果是工作的事交给国木田、织田作或者敦君都可以,我好困……”
话虽如此,临近下班时间,国木田独步在电脑前欧拉欧拉,织田作之助早退回家给孩子们煮饭,唯一能被抓壮丁的只有中岛敦。
可怜孩子。
“你看这个。”夜幕低垂,侦探社内的白炽光反射得江户川乱步的眼镜锋利无比。披着格纹披风的侦探摊开报纸,指着几行字给太宰治看。
报纸上的信息寥寥几字,写着游轮的出发地点、时间、到达横滨的港口编号,平常人盯出花都看不出什么特别。
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江户川乱步凭借之前零零碎碎收集的情报推理出大概,而太宰治手中的情报线连江户川乱步都不知深浅,他能看到的东西只会更多。
“和港口Mafia相关,是你的专长。”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又兴奋又苦恼地说,“今晚大概是不能睡了。”
“我去一趟。”太宰治松开按在报纸上的手,曲起指节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把枝枝带回来。”
中岛敦目送摸鱼达人前辈走出侦探社门,本想跟过去帮忙——是的他很自觉,体力活永远是自己的——却被太宰治轻飘飘挡了回来。
“不用,敦君和镜花酱早一点回宿舍吧,夜晚不要轻易出门。”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摆摆手,衣角消失在转角。
轮船在夜色中破开水面,纵夜狂欢的人们气氛愈发火热。
雪见未枝心满意足地品尝完帝王蟹,她走到盛放甜点的餐桌边,犹豫要挑走哪块幸运的小蛋糕。
“别跑。”“站住!”“抓住那个小鬼!”
隐隐约约的骚动声在周围响起。追捕者的动静很小,如果不是雪见未枝常年习剑听力绝佳,恐怕无法在热闹的宴会大厅中听到不妥的动静。
是有小孩子偷偷跑进驾驶舱捣乱被船警捉到了么?枝枝捧着一杯点缀芒果粒的杯子蛋糕,含着小勺子回头张望。
“帮我!”
一道细小的、喘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雪见未枝低下头,看见一个直到她腰高的小孩子。
是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穿着蓝色的小西装,脖颈上系着鲜艳的红色蝴蝶结领结。
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要发现他了,柯南闯进人流量最大的宴会大厅,期望用人群甩掉敌人。
他眼眸一扫,目光凝固在甜点桌的一道人影上。
光看背影便足够吸引人的眼球,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美好得不可思议,辨识度极高。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背后是追捕自己的黑衣组织成员,眼前是立场不明但大概率不是坏人的熟人。
柯南一咬牙,跑向雪见未枝:“帮我!”
枝枝不认识柯南,但在一群抓小孩的“人贩子”和冷汗直流的孩子之间,她肯定优先帮助后者。
“藏起来。”雪见未枝拎起柯南的后颈——好感动,一直被五条悟拎来拎去的枝枝终于也有拎人的那一天了——将他塞进甜点桌下。
厚实的桌布严严实实地落下,雪见未枝挡在柯南面前,淡定地继续吃她的杯子蛋糕。
屏息等了十几分钟后,柯南眼前一亮,新鲜的空气注入鼻腔。
“出来吧。”雪见未枝小声说,“追你的人走了。”
柯南松了口气,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谨慎地扒在桌子边缘环视一周。
不凑巧,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柯南想。他只是和小兰、毛利小五郎出来旅游而已,居然发现了黑衣组织的踪迹。
点子也太背了,死神本人开始怀疑自己。
黑衣组织和另一个黑-道组织今晚要在游轮谈一桩生意,柯南仗着小孩子身体小不会被发现听了一耳朵,对方似乎是横滨的龙头组织——港口Mafia。
横滨,这座城市柯南不止听说过一次。他的偶像江户川乱步是横滨人,上一次打破他三观的雪见未枝也曾说邀请他去横滨玩,语气极其不怀好意,满带想要看戏的险恶思想。
直觉告诉侦探,这座城市不对头。
是一个人去查案还是带着一个横滨本地人一起?
如果雪见未枝是普通人,柯南肯定不会把她卷入危机。奈何她怎么看怎么像个搞事精,和“普通”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大姐姐。”柯南用小孩子的口吻说,“谢谢你。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港口Mafia吗?”
既然是横滨人,多多少少有点了解吧?柯南心想,他看到少女点了点头。
“知道,还挺熟。”雪见未枝坦然道,“我前不久刚从他们总部大楼跳下来过。”
柯南:???
怎么回事!你的生活似乎多姿多彩过了头啊!
第56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六天
雪见未枝, 一个可怕的魔性人。
她一开口就把身经百战的名侦探震在原地,柯南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宛如一只在阳光下垂死的小鱼干徒劳地吐泡泡。
“呵呵……”他干巴巴地说, “确实是挺熟的。”
是过命的交情(确信)。
换个思路想,雪见未枝都从人家楼顶跳下去一回了,无论她的初衷是好玩还是碰瓷, 至少他们肯定不是一伙儿的。
谁缺心眼到在自己的家族产业上跳楼啊,不怕房子被诅咒卖不出去吗?
“你问港口Mafia做什么?”雪见未枝歪歪头, “难道是不小心得罪他们了吗?不用怕哦, 虽然是Mafia组织,但还不至于为难小孩子。”
毕竟是个干部飙车都会遵守红绿灯的三好组织。听说全勤打卡比别的大型企业正规多了,让太宰治这等摸鱼达人无漏洞可钻, 最后怒而跳槽到不需要打卡的武装侦探社。
港口Mafia不至于为难小学生,倒是这个被人追杀的小孩有点可疑, 不太对头。
“唔。”雪见未枝弯下腰和柯南对视, 在小男孩冷汗直流的脸色中慢慢开口,“小弟弟,我看你好眼熟啊。”
蓝西装和红蝴蝶结领结, 在枝枝的记忆中有一个人可喜欢这个搭配, 穿不腻, 每次上报纸被采访都是那一身衣服。
“难道说……”枝枝的眼神犀利起来, “你是——工藤新一的私生子?!”
那个家伙成年没有?小小年纪居然就祸祸了无辜的女孩子, 这件事毛利兰知道吗?打断他的腿了没有?
不对,雪见未枝飞速环顾一周, 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捕捉到毛利兰焦急找人的身影, 而她要找的人显然就在这边。
“我懂了。”雪见未枝恍然大悟, “你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孩子吧, 今天是和妈妈、外公一起出来旅游的吗?对不起我误会你爸爸了。虽然我还是觉得小小年纪造人是个非常渣男的行为,但看起来你妈妈挺幸福,那就算了。”
枝枝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人家小情侣情投意合关她什么事呢,没看到连女方家长都认可了外孙吗?不愧是青梅竹马的爱情。
柯南:“……”
求求你,闭嘴吧。
江户川柯南7岁,工藤新一17岁,他哪里来的这么大个儿子!动动脑子!
“你妈妈在找你,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雪见未枝戳了戳柯南的脑袋,“要姐姐带你过去吗……不对哦,按照辈份你应该叫我阿姨——嘶。”
不对啊,她一个未成年为什么要被叫阿姨?
“全都是工藤新一的错。”枝枝面沉如水,斩钉截铁地说,“渣男!他就是个渣男!”
“不是这样的!”柯南忍无可忍为自己平反,“新一哥哥是我的远方表哥,我是他祖父的哥哥的女儿的堂弟的叔叔的孙子——这样的关系,目前借住在小兰姐姐家。”
“懂了。”雪见未枝点头,“那你还是要叫我姐姐。”
喂喂,说了半天你只在乎这个奇怪的辈份关系吗?人命关天的时候,能不能抓一下重点!
柯南累了,他不想和枝枝继续交流下去。
至少他可以确认一件事,雪见未枝的确是能帮他忙的人。
她提到港口Mafia时全无畏惧,在看到有人追捕柯南时面无异色,还有那天温泉旅社拥簇着她的火焰……
搏一把吧,柯南暗自想,远离陆地的游轮无法得到警方的支援,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最最重要的是,柯南偷听到今晚甲板底层有一场仅提供给内部人员的舞会,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的负责人会在舞会上达成交易。
他现在的身体是个小孩子,无论如何都混不进会场,但雪见未枝就不一定了。
一眼扫过,拿着香槟酒杯蠢蠢欲动想来邀舞的男士不计其数。只是看见她没有穿礼服,猜测她可能是单纯来游玩的旅客,不会答应邀约,才没有上前。
柯南可以打赌,只要雪见未枝换上礼服,不需要邀请函和验证身份,甲板下的舞会大门一定为她敞开。
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雪见小姐。”柯南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我需要你帮忙。今天游轮上有一场黑-道间的重要交易,想破解他们的阴谋必须进入甲板下的内部舞会现场,我请求你帮帮我,只要带我入场就可以,剩余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雪见未枝有些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
“如果他们做的是杀人放火买凶劫财的生意,我肯定会阻止。但是,我不了解你口中的黑衣组织,可港口Mafia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猜他们今天的交易很可能只关于珠宝、名画之类的。”
“如果是单纯的买卖交易,没有道理去阻止吧。”她淡淡地说,“日本是黑-帮合法化国家。”
港口Mafia是横滨的纳税大户来着。
柯南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雪见未枝猜得没错,这次交易的主题是珠宝,港口Mafia派来的负责人中原中也正巧是负责珠宝生意这一块的。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枝枝和他们无冤无仇,人家做个珠宝生意又没碍着她什么事。
“如果交易内容不止是珠宝呢?”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丝白光,“或者说,只有港口Mafia认为是珠宝,黑衣组织还参杂了别的东西呢?”
雪见未枝和柯南对上视线,小男孩动了动嘴唇,慢慢做出单词的口型。
“药。”
雪见未枝的眼神冷淡下来。
她摩挲了下手指,低垂的眸子看不清神色,自言自语:“哦豁,这次是森先生被人当枪使了。”
可喜可贺,敌对组织发来贺电。
“不管是什么东西,”雪见未枝笑了一下,“只要不让它登陆横滨就好了吧?回去之后社长要好好夸夸我才行。”
“来吧,这位……”雪见未枝打量柯南,“小侦探?说说你的计划。”
“我叫江户川柯南。”柯南问,“你的房间是哪个号码?”
江户川?枝枝看柯南的眼神突然不对。
好家伙,还真是自家亲戚?这位长相酷似工藤新一、姓氏和乱步一模一样的小朋友,以你的条件随便去哪个城市都有人接济,天下处处皆亲戚。
“307,”雪见未枝拿出房卡看了一眼,“你说的内部舞会在甲板下?”
“唔。”她有点头疼地说,“我没有带礼服来。”
枝枝最期待的项目只有自助餐,哪个傻子吃自助穿礼服,这不是缺心眼吗?
“问题不大。”雪见未枝没当回事说,“我记得游轮项目中有歌剧表演,我去借一件演出服回来。”
真的没问题吗?柯南被毛利兰拉到身边,担忧地看着黑发少女远去的背影。
没有人比他更忌惮黑衣组织,他们胆大妄为的作风甚至能开着鱼鹰直升飞机扫射东京塔,一言不合拔枪杀人太正常了。
即使雪见未枝明显不是个普通人,把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子卷进组织的纠纷是不是太过头了?
并不,枝枝可以肯定地回答柯南。
守卫横滨是每个侦探社人应尽的责任,作为一名正义使者,绝不会对黑-恶-势-力的罪行坐视不理。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阴谋,柯南不说枝枝也会管到底。
“小兰姐姐,叔叔好像喝醉了。”柯南摆出乖乖的笑脸,“你去照顾叔叔吧,我可以自己在甲板上玩,刚刚有小朋友约我一起捉迷藏。”
“爸爸!”毛利兰担心又埋怨地扶住醉醺醺的毛利小五郎,想带父亲去醒醒酒,她叮嘱道,“那好吧。柯南不要乱跑,玩累了就早点回来,好吗?”
“我知道了。”柯南点头,他装模做样地在会场里晃了几圈,等到毛利兰带着毛利小五郎离开中央大厅,他迅速跑到楼上。
“307,这里。”柯南踮起脚按门铃。
“稍等一下哦。”门内雪见未枝探头喊了一声,对着全身镜梳理云丝般冰凉柔顺的长发。
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她摘下蒙住左眼的纱布,异色的瞳孔暴露在空气中。
左臂上的白色绷带略显突兀,雪见未枝在衣服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卷仿若黑色丝绸的卷状物。
她低头咬住绸带的尾端,缠绕在手臂上系出一个格外繁复精致的花结。
如黑夜点缀繁星纹路的黑色丝绸沉得少女的肌肤愈发白皙,黑色小礼裙的裙摆堪堪停在膝盖边缘,镶嵌细白珍珠的高跟凉鞋更衬得气质超凡脱俗,简约又不失优雅。
她不着妆容粉饰,单就素颜便足以撑起这件婉约精致的礼服,额发上别着的暗金色逆十字发卡与礼服相衬至极,修长脖颈上卡着的choker增添一分难言的色气。
“久等了。”雪见未枝推开房门,她漫不经心地用尾指勾起脸颊边的碎发挽在耳后,对柯南露出笑容,“我们走吧。”
“……哦。”柯南眨眨眼。
短暂的一瞬间,被极致的美丽惊艳的骇然感让他脚步顿了顿,落后了雪见未枝两步。
踩着柔软的红地毯向前走去的少女,她的身边根本不应该站人。
任何人站在她身边都显得自惭形愧,压倒性的美丽让空气几欲窒息。她温和着微笑着伸出的手让人不敢去牵,成为雪见未枝的男伴自取其辱的意味与雄性的自豪打成平手,最后依然要沦为她的陪衬。
更别提……落后雪见未枝两步的柯南倒吸一口凉气。
草,是他低估了,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晚礼服。
黑色露背礼裙直到现在才显露它真正的内核。雪白的脊背勾勒优美的弧度,交错绑系的黑色绸带起到的遮挡作用趋近于无,半遮半露的设计反而更吸人眼球,衬得蝴蝶骨矜持优雅,无一处不完美。
这不是去参加舞会,这是要用美色杀人。
他刚刚的判断是正确的,柯南想,不能和雪见未枝一起进场。他得在入场侍者被她惊呆在原地的时候偷偷跑进去,否则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不知道舞会中谁会来邀第一支舞,无论是多有自信的人,恐怕都会被艳压得抬不起头。
倒是有个人,站在雪见未枝身边能称得上相配。
工藤新一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推开温泉旅社简陋的木门进屋的白发男人摘下墨镜的样子。
造物主倾尽最高爱意才能塑造那样的躯体,宝石怪盗穷尽一生经手过的所有华美珠宝都只配作为苍空之瞳的廉价点缀。
他的气势不是被人奉承虚夸出的轻浮,而是货真价实力量的外显。处在比常人更高的维度,世俗的审美与评判只能让他一笑了之。
五条悟不必让自己符合任何一条评价标准,他本身就是完美的最高象征。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众生都沦为陪衬。
“希望今晚一切顺利。”柯南祈祷。
有雪见未枝在,无论发生怎样的意外他都不错愕,只求最初的目的能达成就好。
混入舞厅的过程比柯南想象中要轻松一万倍,守着大门的侍者一看雪见未枝,二话不说主动鞠躬拉开门栏,连身为小孩子的柯南跟在后面走进去都没说半个不字。
柯南松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黑衣组织的人。雪见未枝目光扫了扫,停留在一座堆起的冰淇淋山上。
看上去很不错的亚子,枝枝喜欢。
雪见未枝轻快地向冰淇淋走去,走了一步,她的裙角被人拉住。
拉住她的小男孩脸色很不对劲,瞳孔中映出一份惊恐与无措。
“怎么了?”雪见未枝轻轻拍了拍柯南的脑袋,“不怕,我在这儿呢。”
别把他当小孩哄啊,柯南不自在地摆了摆头,先前的恐慌消失了几分。
琴酒!他看到了琴酒!
银发、常年不变的黑色风衣,身边矮一个头的胖墩显然是他的开车小弟伏特加。
“那个人很关键吗?”雪见未枝顺着柯南的视线看去。
一看,就很黑帮大佬。
“在这里瞎想有什么用?”雪见未枝拉着柯南走到冰淇淋山边,从冰山上捞起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塞进他的手中。
“乖乖站在这里,我很快回来。”她抚平被风撩起的长发,向琴酒的方向走去。
除了背对着大门口和伏特加说话的琴酒,全场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黏在雪见未枝身上。
万众瞩目的少女分外平静,唇边染着浅淡的笑意,米白色的高跟凉鞋一下下轻嗑在地上,最终停留在琴酒旁边。
“先生。”雪见未枝递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她含笑注视琴酒孤狼般的墨绿眼眸,“要请我跳一支舞吗?”
第57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七天
聚光灯照耀黑暗的角落, 连带琴酒被帽檐遮住的侧颜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容貌绮丽绝伦的少女轻笑着伸出手,光洁的手背诱人亲吻。诡谲的异色瞳孔却添上几分黑暗的色彩,乌黑的发与白皙的肌肤对比分明。
和高大的琴酒站在一起, 雪见未枝显得分外娇小。她的气场却分毫不弱,递出的手不像是贵女娇羞的邀请,更像是女王居高临下的命令。
你要请我跳一支舞吗?
是你的愿望, 不是她的。
何等狂妄的反客为主。
琴酒眼神冰冷地看向她。
“嗯?”雪见未枝虚抬了下手,她似乎全然没想过自己被拒绝的可能——是了, 她怎么会被拒绝呢?
怎么会有人拒绝她?
即使是杀手也往往存有两分绅士风度, 特别是身居组织高位的大人物。
做到这个地位,除去简单粗暴的武力镇压外,谈判、协商、合作……血色的外表包裹文质彬彬的皮囊, 成套的定制西服成为Mafia必不可缺的象征,一年几度的舞会甚至比贵族间的联谊更加优雅。
琴酒当然会跳交谊舞, 他甚至很擅长维也纳华尔兹。
杀手的身体素质几倍强于常人, 正适合这样节奏快步伐复杂旋转性强的舞蹈。
“我的荣幸。”琴酒摘下礼帽递给伏特加,他弯腰虚吻了一下雪见未枝的手背,强势将少女拉入舞池。
柯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他迷茫地挖了一勺冰淇淋含进嘴里把自己冻得一哆嗦。
不是说好的来查案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琴酒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 他的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烟草气味, 醇厚深沉, 但不讨雪见未枝的喜欢。
她能欣赏太宰治身上潮湿的、死寂的、又沉又冷的水色淡香, 每一次嗅到都仿佛亲近死亡,如同灰蒙蒙的天空下连绵不断的阴雨。
她也喜欢五条悟身上被甜品熏陶出的甜香, 仿佛最高等的料理师将无数高级的味道调和在一起, 甜到舌尖都在战栗, 是甜党至高无上的最终追求。
但五条悟的味道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甜蜜是最表层的假象, 只有像扑到抱枕里头深深吸一口气那样嗅,才能嗅到甜香下的冷意。
冰雪般的冷,如同雪原上反射的阳光,耀眼却不带一丝余温。也像雪山上生长的冷杉,带着凌冽的气息。
光是甜或光是冷都没什么特别,混在一起格外惊艳。被甜蜜俘获的时候冷冷一捧雪塞进衣领冻得人牙齿打颤,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又被甜香好好地包裹住,舒服得头发丝都在颤抖。
贼刺激,枝枝喜欢。
青春期少女就要勇于追求刺激。
像琴酒这种就不好闻,辛酸呛人,成熟是挺成熟的,但不是雪见未枝欣赏的类型。
不过,一支舞而已,什么都不代表。
琴酒的舞步与他这个人相似,强势、激进、说一不二,有种可怕的狠劲。
但不好意思,他充其量是个狠人。
枝枝是个狼灭。
比狠人多三点还横。
“你喜欢支配的感觉,掌握主动权令你感到安心。”一次旋转擦肩中,雪见未枝的发丝蹭过琴酒的脸颊,她笑眯眯地说。
“这很好。”她赞许地说,“我也喜欢。”
少女舞步错开,上前踏了一步。
一改刚开场的顺从与追随,雪见未枝的舞步凌厉大气,她错开半个音符,手腕用力,直接和琴酒调转了位置。
仍然是她执女步,琴酒执男步。但舞曲中由男步引领女步的动作被全然反转,整个节奏完完全全被雪见未枝夺走,她逼迫琴酒只能随着她的步调来。
她想在舒缓的音乐慢慢摆裙,琴酒执着雪见未枝的手就只能虚虚托扶。她想在乐曲高峰中凌空旋转,琴酒只能顺着力道将少女高高举起,看着她在令人目眩神迷的灯光下优雅抬手。
连舞厅边缘奏乐的乐团指挥都被场中央的两人带跑节奏,他满头大汗地挥舞指挥棒,眼睛不敢看乐谱,只盯着少女交错的脚步。
“我倒也不是很讨厌被人主导节奏。”在低扬的尾调中雪见未枝轻巧地转了个圈儿,她的手在旋转中碰到琴酒的胸口,随即毫无留恋地推开他。
迎着男人憋屈中藏着暗火的墨绿眼眸,雪见未枝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只是你不够格而已。”
“是摸到我手上的茧了吗?”少女不甚在意地说,对琴酒满怀杀意和警惕的表情无所畏惧,“不是枪茧,是练剑道的时候留下来的,我没碰过热武器。”
“倒是你。”最后一个尾音,她突然凑近琴酒,像在和他说悄悄话,“风衣里的枪套露出来了。”
琴酒猝然松开雪见未枝的手,伸手拔枪。
“砰!”
香槟杯应声而碎。
“先闹事的可是你自己,”雪见未枝挑眉,“别赖到我头上来。”
“你是FBI、CIA还是公安?”琴酒执枪稳稳地指向雪见未枝,舞厅中近乎一半的人跟着他举枪。
另一半就是港口Mafia的人了,他们与黑衣组织合作归合作,本身还是有点竞争关系的,没有贸然插手。
“中也先生呢?”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说,“快去休息室报告中也先生!”
比起旁边的兵荒马乱,舞厅中央反而是最镇静的。被数十枝枪指着的雪见未枝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地和琴酒聊天。
“都不是。”雪见未枝摆摆手,“我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正义使者而已。”
柯南在琴酒拔枪的时候就躲到桌布底下去了,正拿着自己的手机拼命拨号呼叫支援,同时拧开自己的超神电力小球鞋做准备。
他就知道!雪见未枝别名不搞事不舒服斯基!
“好多人呐。”黑发的少女环视一周,笑盈盈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拿枪指着自己的人。
对上她妖冶的澄红与黑曜之瞳,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慑一瞬,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猩红地毯上,无人免俗。
琴酒咬牙: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港口Mafia知道你们偷偷带了‘药’运往横滨吗?”雪见未枝兴致盎然地问琴酒,“据我所知,在森先生接手港口Mafia后完全禁止一切‘药品’流通,连五大干部中最喜欢耍心眼的废物A都不敢伸手碰禁区呢。”
A:老子招谁惹谁,你和太宰治就逮着我使劲祸祸是吧?
反派配角没有人权的吗?乌乌。
“难道是有‘前代派’在暗中牵线?”雪见未枝略惊讶地说,“不是吧不是吧,前代首领都入土为安多久了还有人不服森先生的管辖?你们很勇啊。”
要是说港口Mafia内部仍有“太宰派”雪见未枝是相信的,她的挚友一看就是个能成功篡位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
“或者。”雪见未枝笑弯眉眼,“港口Mafia无辜背锅,这件事纯粹是盟友背刺。”
“你们想开拓横滨市场应该蛮久了的,毕竟是沿海,很容易可以出产到国外。这块肥肉被港口Mafia独占太久,大家都很眼馋。”
“我说的对吗?”她摊摊手。
完全正解,琴酒握住手枪的掌心紧了紧。
这个女人必须死在这里!
“你好像很生气,要开枪吗?”雪见未枝一步步走进琴酒,在男人凝重的目光中将额头轻轻抵在枪口。
全场大骇。
喂喂喂你要干嘛——柯南在桌布下露出惊恐的眼神。
不要发疯啊!
娇小的少女头颅轻低,白皙细腻的脖颈在灯光下仿若进献给邪神的乳白羔羊。
但看她笑脸盈盈的样子,谁才是被绑上神坛的祭品?
“开枪呀。”雪见未枝握住琴酒的手,隔着枪管微微抬眸,“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能杀了我呢?”
诡谲的异瞳含着化不开的欣喜,琴酒不认为雪见未枝是个酷爱死亡的人,她只是被激起了心中的兴奋与疯狂。
被笼罩全场的、针对她一人的杀意激起疯狂。
如果可以,希望琴酒谨记一句名言——“咒术师全员疯批,不存在例外。”
职业害人。
“人要勇于尝试。”雪见未枝的声音饱含蛊惑。她像是不满意琴酒怔愣过久的动作,主动说,“要我帮你吗?”
少女葱白的手指绕过琴酒被皮手套包裹的手,吭噔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金属制的弹壳落在地面,滚进猩红地毯的深处。
第一次碰枪的雪见未枝新奇地打空了琴酒的弹夹,她对枪的兴趣明显大于持枪的杀手:“你的枪很漂亮。”
“……怪物。”琴酒从牙缝中磨出几个字。
赤红的火焰生生将子弹融成铁水,一滴滴落在地毯上,烫出狰狞的小洞。
“不好玩。”雪见未枝失望地松开手,她稍微扯松了一点脖颈上紧扣的choker透气,郁闷地说,“杀气让我兴奋,可你没法满足我。”
没用的男人。
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有够让人不痛快,雪见未枝侧头四处看看,想找个有用的男人出来。
“要是五条老师在这里就好了,再不济人间失格我也可以凑活一下……”雪见未枝嘀嘀咕咕。
“咦?”她眼睛亮了亮。
舞厅角落的休息室大门外,穿着暗红色的三件套西装的Mafia抬头露出精致张扬的五官,橘色的头发被压在黑色礼帽下,钻蓝色的眼眸和雪见未枝撞上视线。
“不错。”少女的瞳孔微微扩大,像看到玩具的兴奋猫咪,舌尖在唇角一舐而过。
“中也君,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雪见未枝欣喜地感叹。
迎着橘发青年猛然睁大的眼睛,她快乐地说:“如果是你,一定能满足我吧?”
第58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八天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中原中也, 排除掉好看、强大、靠谱、有责任心、脾气炸之类的表层形容词,最后留下的一定是:
老实人。
没错,他是个老实人。
不像前搭档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中原中也虽然是个纯种Mafia,为人却异常老实。
这一点表现在太宰治都通过翻开剧本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还以为一切都没有开始。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中原中也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
中原中也很有效率地在舞会开场前便与琴酒谈完了宝石生意,他对在舞厅跳舞没什么兴趣。又不是港口Mafia的年会, 比起跳交谊舞中原中也更乐意呆在休息室里开一瓶红酒享用。
没有青花鱼和武装侦探社捣乱的生意就是轻松, 这样的工作请再给他来一沓。
中原中也闭上眼沉醉在红酒的醇香中,把自己出差半年镇压西方小势力从国外回来后在地牢被太宰治戏耍的不爽回忆抛出脑海。
港口Mafia与黑衣组织搭线其实是挺早之前的事情,在前代首领还活着的时候黑衣组织一直有成员进驻横滨。
直到森鸥外上位, 全横滨黑-道组织都服从于港口Mafia的统治,不甘于屈居人下的黑衣组织自此退出横滨, 彻底在东京扎根。
这次谈宝石生意也是为了给组织开拓新的市场, 派来中原中也一是因为他管辖宝石生意,二是起到震慑、看场子的作用。
不会有人敢在重力操控使眼皮底下玩花样吧,不会吧不会吧?
还真有。
跑来汇报的人手舞足蹈地一通比划, 信息量太大让中原中也一时都头痛起来。
“你是说, 黑衣组织偷偷带了‘药’要运往横滨, 结果被人发现了——被谁?武装侦探社的小丫头, 雪见未枝?然后他们打起来了?”
好家伙, 事情变麻烦了。
在听到黑衣组织居然敢偷渡违禁品进横滨的时候中原中也眼神冷淡下来。没有雪见未枝,他也是要找琴酒讨一个公道的, 场面和现在的血腥程度相比可能差不离。
但就是因为雪见未枝在这里, 事情反而麻烦起来。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的关系非常微妙。
你说他们是死敌吧, 其实也不至于, 一致对外的时候相性极佳,休息日在横滨街头遇见甚至还能一起拼桌吃个饭喝个小酒,一起痛骂太宰治(?)。
但要说他们关系好,森鸥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福泽谕吉皱起的眉头能砸死你,芥川龙之介大喊一句人虎和中岛敦打死打活的时候可从来没手下留情过。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泉镜花,武装侦探社从港口Mafia挖走三块墙角的仇森鸥外还记着呢。这个老狐狸一样记仇的中年男人不会忘记太宰治嫌弃港口Mafia不给全勤奖所以跳槽到上班不需要打卡的侦探社还反过来背刺原上司的往事。
剪不断理还乱,两个组织之间的恩恩怨怨过于复杂,导致港口Mafia在武装侦探社面前极其要面子。
不蒸馒头争口气!不能在武侦人面前丢脸!
所以今天这件事,哪怕事后中原中也自己也要揍琴酒,他却不能让琴酒被雪见未枝揍。
没有为什么,成年人的面子工程就是那么复杂。
“得先阻止他们。”中原中也很快下定决断,“这是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的事情,不需要武装侦探社的人插手。”
那也得这位祖宗会听才行,前来报告的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他的耳机一直连着舞厅中其他成员的耳麦,雪见未枝与琴酒的一通操作他听得清清楚楚。
哪怕隔着一堵墙、耳麦中的电磁波染上沙沙的失音感,他都不自觉为雪见未枝声音中跳跃的欣喜与疯狂动容。
这里是她新找到的游戏场,浸满杀意的空气让少女从指尖到天灵盖都染满愉悦和快乐。
她完完全全兴奋起来了。感受到主人的喜悦,封印背后休憩的火焰怪物甩着头站起,喷出炽热的鼻息,踏火的兽蹄在地上躁动地刨拉。
永不灭之火,不是一桶凉水可以泼熄的小火苗,风势越吹越猛,一片燎原之势。
中原中也原意是想用谈判的方式让他们各退一步,他天真地想:太宰治不在这里,侦探社的人应没有那么难缠吧?
中原中也按着帽子走出休息室的时候还在盘算该怎么强势又不失礼貌地保住港口Mafia在武装侦探社面前的体面——别想了,根本没有那玩意儿——却猛然撞进一双明亮的异瞳中。
那是一双多漂亮的眼睛啊。
澄红如漫天遍野的火烧云,如五月时节热烈盛开的玫瑰花海,如夕阳下潺潺流动的清澈溪流。
黑曜如低垂天幕的黑月夜,如夏日清水中捞出的一串黑葡萄,如被微湿海风轻抚而过的珍珠。
罕见的异瞳中满是纯粹的快乐与惊喜,全然注视着中原中也一人的身影。
“中也君,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中原中也听见与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雪见未枝欣喜地说。
少女的声音宛如歌剧中优雅的咏叹调:“如果是你,一定能满足我吧?”
她在说什么?满足什么?谁满足谁?
中原中也一脑门问号。
他是个成年人,哪怕和雪见未枝站在一起一点身高差都没有,中原中也也属于成年人的范畴。
成年人耳中的“满足”还能是什么啊!
这个姑娘绝对是被太宰治带坏了才会说出这种虎狼之词,中原中也不承认自己的耳朵红了。一切都是万恶之源太宰治的错,他回头就把太宰治揍进水泥地里打成饼干渣。
中原中也毕竟是个Mafia,他没有那么纯情——相对而言,没那么纯情。
都怪雪见未枝,她的语气非常不对头。
枝枝现在处于一种,被琴酒和在场一帮黑衣组织成员想要杀死她的杀气搞得很兴奋、很想打人、很想和对方来一场拳头与肉-体间的碰撞,但是琴酒肉胎凡身根本不经打、现场还有小朋友柯南在不能让小孩看到过于血腥暴力的场景,于是被迫忍耐非常难受的状态。
俗称,欲求不满。
她好想痛痛快快打一架,被她压抑在体内的咒力也好想出来闹一场。但五条悟不在这里,太宰治也不在这里,打起来没办法收场,枝枝非常郁闷。
这个时候,中原中也出现了。
他的出现对枝枝而言宛如救世主一样崇高光明,堵住的水流一下找到宣泄口,非常热情地向中原中也涌去。
和她打一场!就现在!
过于急切的欲望是能从言语中感觉到的。中原中也听到了雪见未枝对他无与伦比的渴求、想要接近他的欢欣鼓舞和不愿意听到拒绝的决心。
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是告白前夕才会出现吗?这能怪他想歪吗?!
错频不是某个人的错,他们都要负责。
“先冷静一下。”中原中也当机立断用手势比出暂停的意思,不管雪见未枝口中的“满足我”是什么意思,“侦探社的,这里是港口Mafia的地盘,你想挑起两个组织间的战争吗?”
不管黑衣组织有多大错,冒然插手敌对组织事务都是大忌,中原中也自认自己站在有理的那一方。
但雪见未枝,不讲道理。
“我听治君说过的。”她轻轻地说,“你很强,是不是?”
太宰治还会说他好话?中原中也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的话,很喜欢强者。”雪见未枝坦然地说,“因为很耐打,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会搞得破破烂烂的。”
“五条老师是最好的,和他训练很开心,不用太压抑自己。”少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像和社长打的时候,要很小心——很小心地收住力量。”
“但是和五条老师打的时候也不会出全力。”雪见未枝喃喃,“因为会把学校炸掉,要赔偿的话就很麻烦了,我不喜欢麻烦。”
“这里多好啊。”雪见未枝张开手臂,快乐地转了个圈儿,“在海上!是坏人的游轮!炸掉都不需要我赔呢。”
“还有中也君。”她幸福地说,“你是敌人对不对?稍微用点力气也不要紧是不是?就算变得破破烂烂了,与谢野医生离这边也很近。”
“实在是太棒了,我会和你很开心地玩一场。”雪见未枝双掌拍合。
她发间暗金色的逆十字发卡滚落在地,躺在猩红地毯上的逆十字仿佛对神明举起审判号角的逆神者。
“你能先冷静一下吗?”中原中也觉得雪见未枝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头。
不,不是突然疯狂,也不是压抑后一下子爆发。
这才是她内心的想法、真正的想法。
小疯子,她嗨起来了。
“处在兴头上的时候让别人冷静,中也君有够不解风情。”雪见未枝抬手抽离手臂上复杂的丝绸花结,黑色的绸带散落在地,像拆开一个内容神秘的礼物盒。
“我不要听。”她笑眯眯地捂住耳朵,“我和你是敌人吧?那就拿出对待敌人时的粗暴姿态来对待我啊。在该粗暴的时候软弱的男人一点都不讨女孩子喜欢,是大忌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中原中也再不奢望能用谈判解决问题。
“嗤,要不是太宰那家伙煽风点火……”重力操控使扯开领带,随手拽落一串衬衫纽扣,外套敞开。
西装不适合战斗,但中原中也例外。
“巧了,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我也不愿意多费口舌。”
“来吧。”他战意凛然地勾勾手指,“正好我们BOSS也想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第59章 被迫害的第五十九天
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柯南百思不得其解。
奢华的舞厅枪声大作, 红丝绒似的幕布坍塌倒地,遍地都是酒杯的碎片玻璃渣和淑女们逃命时丢弃的高跟鞋,尖叫声伴随枪声响彻云霄。
中原中也接战的那一刻琴酒果断抬起手, 顺着他的手势指挥,来自黑衣组织的一发发子弹击碎舞厅正中央硕大的宫廷吊灯。
由几十颗白水晶点缀而成的宫廷灯足以照亮整个舞厅。它的光晕从里向外一层层扩散,最中央是全场的聚焦, 无论你是否关注舞池中起舞的男女,总有一分余光会被不自觉吸引到那里。
游轮设计师最引以为傲的宫廷灯在子弹雨的冲刷下化为碎片四溅, 像在雨天旋转的雨伞, 将一刀刀致命的尖锐甩向尖叫的人群。
舞厅中可不是只有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邀请来的客人在心里破口大骂酒厂坑爹,惊慌失措地寻觅掩体。
“趴下!”柯南的声音淹没在弹雨中,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要死多少人你们Mafia打架之前都不知道先清场吗救救孩子——”
“啪。”一团包裹在火焰中的铁水落在地毯上, 浑浊的铁水间隐约能看到弹壳的碎片和亮闪闪的水晶屑沫。
一团团火在地毯上滚落,它们扑向宴会大厅边缘最瞩目的冰淇淋碎冰山, 英勇就义地将自己淹没在冰块里。
这是一半子弹与碎片的遭遇, 另一半尖锐的碎屑以一种极其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停留在半空中,周身闪烁耀眼的红光。
重力操纵。
雪见未枝和中原中也不约而同出手拦下了黑衣组织制造的混乱,急促的枪声过后舞厅的人基本跑了个干净。
柯南本想留下来观战顺便摧毁自己好不容易保留了十七年的三观, 中原中也看都不看他的对部下挥挥手, 黑西装小弟拎起不省心的熊孩子, 强行把他送回毛利兰身边。
三观这么多年都没碎成饼干渣不容易, 何苦要把自己卷进怪物的世界?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雪见未枝弯唇笑出两个浅浅的可爱酒窝。
在枪战中被打碎的窗户露出漆黑的玻璃窟窿, 席卷舞厅的海风仿若恶灵的哀嚎。
“嗯。”中原中也简单地应了一声。
橘发青年的衣角在风中翻滚卷起,他戴着老式的黑帽子, 两只手包裹在漆黑的手套中, 对雪见未枝比出请的手势。
这是让她先出手, 男士在战斗中无聊的绅士作风。
不行啊, 这样不行啊。
所谓战斗,是力量与力量擦出的火花,是抛弃所有杂念与顾虑、在沸腾的白雾中将一切信念、执着、激昂都赋予对手的狂热。
最贴近死亡的那一秒正是爱意最深的那一刻,枝枝将自己压抑许久的爱意如火山爆发般涌到中原中也面前,他却只用这样打法人的手段对待她!
枝枝生气了,她生了好大的气。
已经不是“告白”被拒这么简单的事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将女孩子认认真真写的情书当着枝枝的面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还是不可回收垃圾!
“你是在小看我吗?”雪见未枝很伤心,“我明明那么努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欲望,你就用一句冷冰冰的‘嗯’打发我?”
男人,你的名字叫无理取闹。
“……否则呢?”中原中也懵逼,“我该对你说什么?”
他也不是没有中二期啦,开污浊前的那段前摇谁听了不赞一句文艺。
但中原中也太容易被表现欺骗,他眼中的雪见未枝是个苍白-精致漂亮如人偶的少女,即使她今天暴露的虎狼之词足以让福泽谕吉眼前发晕去找太宰治算账(太宰治:冤,小兔宰治冤),中原中也还是不免带上一些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
虽然是敌对组织的成员,也没必要下太重的手,随便打打就好了吧,他这样想。
如果五条悟在这里,他就完全不会这么想。
没有所谓留手的战斗,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对弱者表现怜悯。中原中也面对的不是需要他展示风度的少女,而是一颗沉醉于战斗的心。
这样的怠慢,是不可能满足雪见未枝的。
“是我忽略了你的情绪。”雪见未枝叹息着说,“只有我一个人兴奋的状态好糟糕。高温快要把我烧着啦,中也君还站在旁边看笑话。”
“非要我忍耐不住地祈求你,你才肯帮帮我吗?”她低声说,“好坏心眼啊,要给你一点惩罚才好。”
雪见未枝的声音轻得几乎呢喃,但还是被海风刮进中原中也的耳朵里。
他麻了。
“你、你!”橘发的青年耳朵通红,钻蓝色的眼睛不知所措。
“我们算上这次一共都没见过三次面吧?”中原中也崩溃,“你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欲求不满的妻子对她硬不起来的丈夫说话的语气跟我讲话啊!”
救命,用青花鱼的贞操发誓,他和她是清白的!
打架就好好打架,说什么骚话啊,Mafia不要面子的吗?
这一刻,中原中也回忆起被电波系操控的痛苦。
频道对不上,说什么都白搭。再让雪见未枝讲几句,下一个抛妻弃子出卖色相颠鸾倒凤的渣男就是他自己。
“好的好的。”雪见未枝宽容地说,“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兴奋起来的。或许我不是中也君喜欢的类型,但你可以满足我这件事我完全确认了。”
“不会放你走的,”她的瞳孔兴奋到竖起,仿佛黑夜中捕猎的大猫,“一起,来玩吧。”
火焰如流星曳尾,眨眼间袭向中原中也。扑面而来的热风硬生生蒸发鼻腔中的空气,短暂的窒息感让中原中也的动作停滞一瞬。
“砰!”飞来的桌子替他抗下这一击,红光裹挟碎石块拥簇在中原中也身边,他打了个响指,石子咻咻咻扑向雪见未枝。
哗啦一声响,火焰洪流吞噬碎石,如同像沼泽中扔下树枝般毫无起伏。
在火焰遮挡视线的一瞬间,中原中也的身影出现在雪见未枝身后。
他身手绝佳,锁喉的掌心正欲牢牢卡住少女的脖颈,手腕忽地一痛。
“这不是很热情嘛。”雪见未枝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她的力道控制令研习体术多年的中原中也都有些吃惊,他上踢的腿也被雪见未枝勾脚拉回。
他们短暂地挨得极近,近到中原中也清晰看见少女明亮的双眸。
她的眼中包含喜悦、快乐,和平静的清醒。
“再多一点吧。”雪见未枝轻声耳语,“我知道你不止这点本事。”
“不想和我深入了解一下吗?”她的呼吸碰到中原中也的耳垂,与火一样炽热,“我有很好的东西想给你看。”
“你的监护人没有教过你和异性聊天要注意措辞么?”中原中也打了个响指,重力的红光刚攀上雪见未枝的手臂就被火焰泉涌反扑。
他趁机挣脱少女的钳制,一拳挥出!
“没有呢。”雪见未枝偏头躲过这一击,火团从她掌心飞跃到空中,分裂成无数只利箭破空,“社长没有教过我,我和社长说话的时候当然不会这样呀,他是我的长辈。”
怎么能对长辈说骚话!是枝枝飘了还是检讨写的不够多?
“青花鱼呢?你和太宰治打的时候——哦,你不和他打。”中原中也反应过来,以雪见未枝的打法,换太宰治来早没命了。
同理,五条悟作为老师也是被划分到长辈一块儿的。而且五条悟不会像中原中也这样推三阻四不干不脆,枝枝要和他打,他肯定很乐意出招。
只有中原中也,又不是长辈,又不够干脆,拖延来拖延去把枝枝搞得一身火气。满心被挑动的兴奋无处释放,只能化为语言疯狂输出。
“你想给我看什么?”中原中也余光瞥到锋利的刀光,在餐桌上就地一滚劈开攻击范围。
从裙下若无其事拔出一把匕首的雪见未枝笑了一声,她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像是勒的有些难受想要透透气。
“你的手套,我的choker。”她用匕首尖端点了点中原中也,“怎么,还没到能让你脱下它的时候吗?”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覆盖双手的皮手套:“看来太宰那家伙和你说了不少。你不也留了一招?”
“说的没错。”雪见未枝又扯了扯脖颈上的项圈,她握着匕首的手挽了个刀花,“但是呢,在少年漫剧情中,先手必输。先放出大招的那一个总是输家,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兆头。”
“这样。”她拍拍手,“我们一起脱吧,多公平。”
“……不要。”中原中也放弃纠正她的语癖,他挑挑眉,“至少现在,我不认为有必要。”
“很好哦很好。”雪见未枝没有生气,相反,她显得相当开心。
“你终于也兴奋起来了,我很高兴呢。”她笑着说,“作为报答,开场秀交给我来吧。”
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烁寒光,雪见未枝漫不经心地握着它,在手背上深深划下一道长痕。
一滴,两滴,血液顺着少女苍白的指节滴落在地。
滋啦——
地狱中涌出的烈焰岩浆在开裂的地面蔓延,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触目惊心的红色宛如无数条起伏呼吸的血管脉络。
以雪见未枝站着的地方为圆心,整个游轮仿佛变成一颗活着的心脏,噗通噗通地一下下跳动。滚烫的白雾涌起,血色的雨滴喷洒而下,淅淅沥沥淋满人的头发与衣衫。
“我的领域是瞬杀的必死类型。”雪见未枝舔净手背上流淌的鲜血,她随意甩了甩手。
“在它形成前,中也君,你还有半秒钟的时间做决定。”
第60章 被迫害的第六十天
噗通, 噗通。
胸腔震鸣的声音在耳畔二重奏,分不清是外来的声响还是左胸口的心脏在叫嚣,恐怖的嗡鸣混淆人的自我认知, 像握住一根冰锥搅进脑前叶。
地面涌起的白雾带着湿润的腥味,像置身于闷热的浴室,暖灯烤的皮肤干燥, 水雾捂住口鼻窒息,大脑在眩晕中天旋地转昏昏欲睡。
厚大的血管一起一伏, 随着粗重的呼吸脉动。每当鼓包隆起, 活着的怪物喷出鼻息,岩浆上的气泡啪得破裂,碎屑仿佛一只只滚动的眼球。
领域展开——【暴虐之狱】。
诚如雪见未枝所说, 这是一个瞬发型的必死类领域。
和它的名字一样,粗暴得连温和的假象都不屑于做。直白地将赤-裸的杀意摆上台面, 如同执掌权柄死亡的暴君, 脚下的白骨地狱蜿蜒死者的哀嚎。
与雪见未枝的领域相似的类型不多,最典型的要属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领域【伏魔御厨子】。
除去领域的主人,一切领域范围内的活物无人生还。
死亡是注定的命运, 唯一可操控的参数是范围。
没错, 枝枝的领域与绝大部分咒术师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范围完全由枝枝控制, 输出多少咒力就张开多少, 圆规在她自己手上, 想怎么画都行。
这也是她敢在游轮上开领域的本质原因,换成别的咒术师……呵, 不好意思, 人都没了, 你们咒术师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反派吧?
能打败领域的只有领域——这是通常状况。教导者一般不推荐从内部强行破局的手段,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自掘坟墓垂死挣扎。
总有些人是不同的。
世界从未有公平一说,诞生的神子轻易打破维持千年的规则,怪物的头脑从只言片语中推演百年后的未来。
有的咒术师被蝇头耍得气喘吁吁,有的出生就能秒杀特级咒灵。
为了融入名为人群的概念,雪见未枝戴上choker、蒙上眼罩、缠好绷带,中原中也戴上手套,将双手插入衣兜。
过路的人们不会知道街边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人能用多少种方式毁灭脚下的城市,更不会知道在力量不驯的初期他们又要花多少努力让自己与常人无异。
倘若听说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或许有人会发出“力量是馈赠也是诅咒”的声音,露出羡慕的、惋惜的眼神。
不对。
那份力量……是他们自己。
你会厌恶你的半身吗?从记事起开始伴随你的影子,在接受“与常人有异”的念头前更早接受异常的是他们自己。
所谓同类,是和自己一样,被称作怪物的人。
中原中也咬下手套。
张扬肆意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狂风涌动,他最心爱的那顶黑色帽子第一次被吹飞到半空。
“哈哈哈哈哈。”止不住的大笑让年轻的Mafia瞳孔涌上疯癫的狂热,钻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半成品的领域正在合拢,在血色天盖合上的那一秒荒神的性命将被强行夺走。
或许雪见未枝会停手,一个不反抗的中原中也对她而言毫无价值。
她会失望地中止领域的形成,如中原中也最初所愿那般离开战场,把谈判席重新还给港口Mafia。
“没意思。”枝枝不是滥杀的人,哪怕失望从她的眸子中溢出来,她也必然会止住单方面的屠杀。
只要退一步,就能拿到最优解。
中原中也会退吗?
耀眼的、骄傲的、不服输的灵魂不可能低下头颅。
“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黑红色的斑驳纹路从腰间绕过肚脐一路向上,攀附手臂,遮掩面容,清醒的钻蓝色眼眸被狂妄与肆无忌惮取代。
“嗤。”黑色的重力因子蛮横不讲理地砸开领域合拢的缝隙,火焰化为雨淋洒而下。岩浆激起剧烈的火花,心跳声剧烈到让人恨不得把耳朵活活挖下,双手抓挠脸部皮肤直到血肉模糊也无法解脱。
这就是特级咒术师的领域,哪怕咒术师本人全然没有攻击的意思,单领域反抗的余威便足以让敌人痛不欲生。
领域在崩塌,领域的主人却全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
雪见未枝专注地凝视膨胀得越来越巨大的重力因子,她随意用手背拭去脸颊上沾到的血雨,岩浆贴在米白色珍珠凉鞋的鞋跟边翻滚,少女拎起裙摆轻轻晃了晃,感叹说:
“我真是喜欢你。”
杀意,铺天盖地的杀意。
【污浊】带来力量也带走了中原中也的理智,他不再关心游轮上普通民众的死活,不再关心组织盟友与交易。
他满心满眼只有对手,一个强大的、足以和他痛快打一场的对手!
凝聚的重力因子越来越大,中原中也本人在黑色球体的衬托下都显得格外娇小。
摇摇欲坠的领域烟火般炸开,滚落的岩浆雨伴随浓浓的白雾,几乎遮住整座游轮!
雪见未枝放弃了对领域的维持,山洪般爆发的火焰咒力扬起热浪,风簇拥少女的身躯,将她和中原中也一起抛向海面之上的黑夜天空。
“轰!”
游轮应声而炸。
这座在柯南登上船后就注定要炸的游轮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死的光荣!死的伟大!
托它庞大身体的福,从游轮转移到救生艇的游客不仅无人受伤,还完美地被遮住视野。
很好,他们的三观有救了,不必一辈子被困在牛顿诈尸的噩梦中。
柯南发誓,如果有下一次,他一定见到雪见未枝就报警!
警察蜀黍,就是这个家伙!她一来准没好事!
枝枝很冤,对比真正的死神,她只是稍微搞事了那么一丢丢,哪有那么过分?
“好像玩大了。”雪见未枝低头看脚底汹涌的水流和漆黑的暗礁,“掉下去会死的吧。”
拥簇她的热风一阵阵往上涌,雪见未枝全凭游轮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在空中落脚,游轮炸无可炸的时候,就是她投水下线的时候。
当然,常年被太宰治拉着入水的枝枝水性很好,横跨太平洋不是梦。
“我还挺喜欢今天这身衣服,速战速决吧。”雪见未枝轻描淡写地下结论,扬起的火焰挡下袭来的重力因子,后坐力让她凌空退了两步。
很强,比先前强大不止一个等级。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完全形态,将自身化为重力因子的绝对武力。这个状态连中原中也本人都无法停止,一切战斗都属于本能。
本能,雪见未枝喜欢这个词。
技巧是太过精细的操作,野蛮人的战斗粗犷狂野,用拳头、用牙齿,火烧、棒打、泥土中翻滚。
纯粹得让她喜欢。
黑红色的光芒胜过海上明月,一个又一个小型黑洞不要钱地连射。连连暴涨的火焰一次次喷发,雪见未枝身体里怪兽咆哮着站起怒吼,最后一根拴在它脖颈上的粗大锁链摇摇欲坠。
“真的一点都不留情了呀。”少女的笑意流水似的漫出眼眸,“是要杀了我吗?是想杀我吗?真棒,我就知道你同我是一类人。”
在刀光剑影般密密麻麻杀意洗礼下,她的声音飘渺如风一吹即散:
“如果今天能死在这里,简直就是超luck。”
雪见未枝抬手,扯下脖颈上的choker。
最后一根绳索断开了。
凶兽一步步站起,抖擞皮毛,火光星星点点洒落一地,带着原始荒野中暴虐凶残的气息。
红色的咒力在刹那间转变为黑色,漆黑到透不出一丝光亮。
专为舞台表演订做的露背长裙在战斗中被主人爱惜得很好,精致的镂空设计衬得少女蝴蝶骨优雅纤细如最完美的艺术品,再苛刻的批评家也要在这样的美丽中讪讪失语。
白皙光洁的后背在黑夜中仿佛在反光,黑色纹身悄然在肌肤上蔓延。
首先探出头的是一枝枝蔓,叶片微卷,嫩芽颤颤巍巍地向上攀登,分枝散开舒展,叶片尾端结出拳头大小的小花苞。
黑色的纹路漫过后背,逐渐向上,它留恋地滑过少女光洁的肩膀,一路蔓延到精致的锁骨,开出最后一朵花苞。
如果此时有第三个人出现在海边,他的眼睛或许已经呆愣地不知该往哪里看。
在最后一朵花苞成型的那一瞬间,少女后背上的黑色纹身齐齐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坠下仿若云间女神的裙摆,艳丽脱俗。
既美的明目张胆,色气十足,又极具独特风韵,漂亮得不像话。
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绽放在锁骨的那一朵,黑色的花朵衬得雪见未枝的肌肤越发白皙,对比鲜明到触目惊心。
那是一朵开至糜烂的黑玫瑰。
这种一向与华丽、哥特、古典联系在一起的花有着格外特别的花语: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黑色的火焰与黑红色的重力因子碰撞在一起,失去理智的橘发青年眼神涣散恐怖,一身黑色纹身色气到让人移不开眼的少女眸中再不掩饰疯狂。
海水激荡,惊醒了无数入梦的人。
太宰治双手插在沙色风衣的口袋里,咸湿阴冷的海风衬得他身躯单薄,手腕上缠着的绷带随风扬起。
“差不多该结束了。”太宰治自语,“离陆地这么远我要怎么到那边?游过去?”
杀了他吧,陆地生物就不能好好找个能踩着土地的位置打吗?
太宰治有点头疼。
很快,他头不疼了,脸色有点黑。
“那个显眼的死白毛……”太宰治眯起眼看天空中踏空而行走向战斗白热化中心的高个身影,“除了五条悟还有谁?”
见鬼,会飞了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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