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丝将车窗打的朦胧,阴沉的天空暗的像是要压下来,深灰色的马路,淡灰色的建筑,整个世界都仿佛进入了惨淡的灰白之中。
赵珝面无表情的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全身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此时的天气就像是赵珝的心情,狂风骤雨不起来,只有无尽的压抑和不知还要连绵多久的冰凉。
疾驰的车辆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看着路边打着伞,穿着雨衣匆匆走过的路人,赵珝的思绪飘远。
时间:早上9:37分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不大的卧室里响的刺耳,在手机不知疲倦的叫了许久,电话另一头的人即将挂电话的时候,一只光裸的手臂从卷成一团的被子里伸了出来。
“喂~”
声音里带着被吵醒的不悦和沙哑。
“您好,这里是春市公安局,请问,您是赵珝,赵小姐吗?”
电话里的人自报的家门将赵珝的困意扫的一干二净,春市公安局,来自她家乡的电话。
瞬间清醒的大脑驱使着身体从床上瞬间坐起,赵珝的心里慌慌的,冥冥之中,这个电话将会带来什么……
一时间陷入思绪的赵珝没有吭声,电话的另一头,打来电话的人听着安静的声音,试探的开口:
“您好,您还在吗?”
突然传出的声音将赵珝拉回来。
“在,我是赵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确认了对方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这回又轮到对话这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钟的静默让赵珝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您好,赵小姐,我是春城公安局的警员小路,您的舅舅,一级警督陈震强,在出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英勇牺牲了,请节哀。”
从电话另一边传来的低沉声音仿佛是晴天霹雳,坐在床上的赵珝瞬间就僵在了原地,从头到脚,从身到心。
“赵小姐,赵小姐,你还好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虚无又飘渺,赵珝的耳中只有自己凌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痛欲裂。
“赵小姐……”
“在。”
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哽咽和颤抖。
“对不起,请节哀。”
“找回来了吗?”
赵珝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电话另一边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回答。
“回来了,回来了,他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赵珝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了颤抖,只有令人揪心的冷静和克制。对于赵珝的反应,小路心里暗暗感叹,这位赵小姐好冷静,好坚强。
“我……,可以去看他吗?”
女人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和希冀。
“当然可以,陈震强警官就在市局,您随时都可以来看他。”
沉默……,沉默的令人心碎。
“好,我下午就来。”
随便收拾的行李,时间最近的机票,没有来的及和任何人交代,现在的赵珝坐在前往市局的车上。
“小姐,小姐,市公安局到了。”
司机师傅连续喊了两遍才将赵珝的神志叫回来。
“哦,哦,多少钱。”
“二十四。”
帮着赵珝将后备箱里的行李取出来,看着她步履匆匆的样子,司机师傅感叹着:这小姑娘怕是遇上什么事了,从机场上车就心不在焉的。
拖着行李箱走进市局大厅,赵珝走到咨询处,一名警员小姐姐面带微笑的问。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找路袁警官。”
听见赵珝是要找路袁,原本还坐着的警察小姐姐刷的站起来,打量了赵珝一下,突然整个人立正,表情严肃,右手有力的给赵珝敬了个礼。
“赵珝,赵小姐是吧?”
“嗯。”赵珝轻轻的点点头。
看着对面的人,赵珝心里不由得又抽抽的疼起来,这反应,简直是让她一点幻想都不敢有啊。
“您请跟我来吧。”
小姐姐走出咨询台,带着赵珝往警局里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赵珝,心中感叹。
“这位真的看起来好冷静,不哭也不闹的,甚至连多余的话也没有,只不过,陈警官……”
跟着带路的小姐姐,赵珝七转八拐的来到了一间大办公室,十几张办公桌,穿着警服的人有的在坐,有的在走,忙碌的要命,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多出来的两个人。
一只手撑着行李箱的拉杆,赵珝抬起头,看见了门边印着几个大字的牌子。
“缉毒大队”
是的,赵珝的舅舅陈震强是一名警察,一名缉毒警察。
站在门口的赵珝没有跟着带路的小姐姐贸然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屋子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带路的小姐姐在屋子的中间位置找到了一名年轻的男警察,两人耳语一番,男警察快速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坚定的朝赵珝走来。
看着这位男警察突然动了身,原本忙碌和嘈杂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行进的方向看去。
赵珝就这样站在门口,接受着一屋子人的注视。
“赵小姐?”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小路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瞬间,大家看着门口女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赵珝点点头。
突然,站在她面前一米左右的人快速的向后退了一步,身板站的笔直,洪亮的声音从胸膛发出。
“全体都有,立正~,敬礼!”
肃穆,庄严,沉重。
这一刻,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身体绷的笔直,看着赵珝的眼神坚定又哀痛。
一瞬间,赵珝已经憋了一天的情绪几欲崩溃,后槽牙咬的发痛,喉咙哽咽,眼眶发酸,抓着拉杆的手青筋暴起。
一众人就这样对视着,赵珝不说话,大家也不放下高高举起的右手,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沉痛的氛围。
赵珝就这样愣愣地站着,等着心中翻涌的情绪逐渐按压下去,轻轻地给一众挺拔的身姿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
众人看着赵珝,放下举起的手,相顾无言。
“赵小姐,跟我来吧。”
小路打破了一室的宁静,逐渐平稳下来的赵珝点点头,随即跟着小路的背影向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上了电梯,赵珝也不知道到达了第几层,只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跟着小路的步伐。
再次停下来的时候,眼前是一扇深色的木门,墙上的牌子上挂着局长办公室。
敲门的声音在赵珝的耳畔响起,随即深色的木门在小路的推力下一点点的打开。
“王局,赵小姐到了。”
“赶紧让人进来!”
随着赵珝进入,一张熟悉的面庞进入视野,两人对视之间都是无限的伤感,还握着门把的小路默默的关上了房门。
“王叔叔……”
只一句话,再无多余。对面的男人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从办公桌里走出来。
“小羽,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
轻轻拥抱,王林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悲伤,两人分开,赵珝微微摇头。
“没关系,我想舅舅他不后悔。”
说起来,赵珝和王林也认识了有十几年了,当年舅舅刚接她出来的时候,王林就是跟着一块儿的,是舅舅很多年的同事和好友。
两人面对面坐下,零零碎碎的聊东聊西,问着对方的近况,聊着家常,都默契的没有提及那个人。
“你舅舅他……”
也不知是谁将话题引到了陈震强的身上,也不知是为什么提到了,突两人的话语和气氛都戛然而止。
相对的两人牵强的苦笑,该来的永远都逃不掉啊!
“王叔叔,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们去看看他。”
空旷的法医鉴定中心,光滑的金属门在惨白的灯光下发着森森的冷芒。偌大的室内只有赵珝,王林和另一个工作人员。
在法医的带领之下,三人的脚步停在了一片柜门之前,还穿着白大褂的人从兜里掏出钥匙,眼神和王林交流一番,随即插进了锁头。
看着一点点转动的钥匙,赵珝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一圈,两圈,咔哒,是锁开的声音,但又仿佛是命运宣判的声音。
内缩的柜门被一点点的拉开,从黑暗到明亮,从模糊到清晰,躺在冰柜里的人一点点的出现。
“赵小姐,陈警官就在这儿了。”
上半身完全展示在赵珝面前的遗体上盖着白布,但仅从露出的一点头顶和发丝,赵珝的心已经沉了下来。
法医正想掀开白布,手还没碰到白色的布,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拦了下来,抬头一看,是赵珝。
“我想自己来。”
说话的人目光从遗体出现的一刻,就没有再离开过那人,专注的视线仿佛想要用眼神盯穿白布,看看安眠的躯体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王局和法医对视一眼,也没有再坚持,收回了手,没有人再说话,等待着赵珝。
指骨分明的手一点点的伸向白色的一角,指尖惨白,微微颤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此时的每一秒每一分都那么难熬。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都在等待,悲切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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