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陆巽走了之后,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凌晨五点,能起得了床的人都去爬了金顶。


    由于早上雾气大,地面湿滑,女生们都是被男朋友牵着往前走的。


    任尤女朋友的闺蜜们讨论着昨天离谱的热搜,女孩子的话题天马行空,突然一转,又聊到了前几天看到的社会新闻。


    “有个小男孩一犯错就被关小黑屋,一关就是三天三夜,我的天啊。”


    “天底下有这么残忍的家长啊?”


    “控制欲也太强了吧?”


    “肯定夸大了事实,估计关小黑屋有,但是没有三天三夜那么长吧?”


    ……


    楚珏手握登山棍,慢慢往前走,其实他挺想告诉这几个妹子,三天三夜还不算长。


    这一路上江陆巽没跟他碰过面,带队走在最前方,背影冷漠又生硬。


    对于楚珏而言,父亲作为消防员保护别的小孩牺牲,母亲和学生的家长再婚,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变化,连父母都会离自己而去,还有什么是不会分别的呢?


    唯独江陆巽,让他有些不甘心,这条小狗曾经是真心跟着他。


    楚珏跟着队伍慢慢前进,由于泥土湿润,楚珏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好在旁边的龙驹扶住了他。


    龙驹说:“慢慢走,这一带都很滑。”


    楚珏道了谢,把小臂从龙驹的手里抽开。


    ……


    江陆巽走在前方,习惯性回头看看队伍的末尾,有没有人掉队,再安排人去接一□□力差的。


    他刚一回头,就看到了龙驹扶楚珏的画面。


    捏紧手里的矿泉水瓶,江陆巽忍了又忍,捏到塑料瓶变形。


    英哥问他,“你怎么了啊?这个矿泉水瓶跟你有仇?”


    江陆巽撤回目光,淡道:“没事,休息五分钟,再继续爬。”


    英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来得及吗?金顶日出,第一道佛光耶,错过了这一趟就白来了。”


    江陆巽道:“没事,来得及。”


    因为这次休息,楚珏得以喘口顺畅的气。


    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条巧克力,“吃点吗?我们都是掰着吃的,没拿嘴咬。”


    楚珏感觉体力耗尽,可是洁癖让他实在无法下手,他礼貌笑道:“我早上吃甜的会吐。”


    那人理解点头。


    在凌晨六点的时候,众人登上金顶,天边泛起一道霞光,旭日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徐徐升起,犹如佛光普照大地,仿佛所有业障尽数破除。


    不知是哪个女生带头,“许愿呀!”


    另一个女孩子问,“这也能许愿的吗?”


    带头女孩说:“我们爬了那么久的山,从山脚爬到雷洞坪,又到这里,就像修行一样,现在到了金顶,就是修行的目的地,不管,我要许愿。”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bloor是bk的新队员,同样十九岁,个子高,脸长得稚嫩,皮肤奶白,和江陆巽那种天塌了也能顶的是不同的类型,他问,“英哥,我该许什么愿望啊?”


    英哥说,“你才出道,就许个出道即巅峰的愿望呗,或者除了我们,其他强队全都进不了德杯总决赛,到时候跟我们打的就是那几支弱队。”


    dla经理在旁边说,“我就知道你们bk不是省油的灯,不好好努力训练,尽搞这些小动作,心术不正,佛祖,反弹!!”


    英哥老脸一红,他也就是调戏一下bloor,没想到dla经理竟然当真了。英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也没少搞小动作吧?全球总决赛我们输的时候,导播镜头都抓到了你笑得像朵菊花的样子了!!!”


    英哥和dla经理吵得不可开交,封野和dla副队长金蹬忙上去拉架。


    楚珏刚许下一个愿望,欧正俞就凑到他的身边。


    欧正俞激动道:“楚神楚神,你许的什么愿望??”


    楚珏笑道:“不告诉你。”


    欧正俞说,“让我猜猜看!”


    这时江陆巽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也有点好奇楚珏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欧正俞思考了两秒,随即道:“为lpl夺下全球总决赛金牌,将god的柳圣珩斩于马下!!”


    楚珏笑而不语。


    欧正俞无比骄傲,“看吧,我猜对了。”


    江陆巽:“……”


    他倒不这么认为,这两天楚珏最希望的恐怕是睡到他。


    从峨眉山市回来,正好临近那个日子,江陆巽向英哥请了半天的假,英哥心里有数,没细问,准了假。


    江陆巽买了一束白色桔梗,花语是“忠诚,永恒不变的爱”。


    他很早就出发了,墓园刚开放,几个守墓人还在做日常清理。


    这里的风水是整个魔都公墓最好的地方,价格比三环的房子还贵。


    有时候金钱不能代表一切,但无能为力、濒临崩溃时,金钱能带来片刻的安慰。


    江陆巽到的时候,已经有个身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括修长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爸。”江陆巽叫他,然后把白色桔梗放在了墓前,“妈。”


    江炎彬收敛了专注盯着墓碑的视线,又恢复成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墓碑上刻着女人的名字:江薛槿柔。


    女人端庄温婉,逝世时风华正茂。


    江陆巽惯来冷硬的神色也柔软了下来,平日里不能对任何人诉说的话,也忍不住朝她倾诉起来。


    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可是我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像两年前那样耍着我玩。


    您走了十年,爸也孤独了十年。


    他走了两年,我也孤独了两年。


    他说要当我的床伴,我不只想要他当我的床伴,我还想跟他走得更远,就像您和爸一样,生前相互扶持,死后依旧忠诚。


    妈,我该怎么办?


    江陆巽握紧拳头,露出挣扎的神色。


    这时,他的肩膀被父亲拍了拍,江炎彬说,“我才从西亚回来,陪我吃顿饭。”


    江陆巽点头答应。


    这些年来给他父亲介绍对象的人不少,对于再婚这件事,江陆巽尊重父亲的选择,可是他父亲一直没有再娶,一心扑在事业上。


    江陆巽理解父亲,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向挚爱的人许下诺言,答应一生一世,就是一生一世,少一分钟都不行。


    如果做不到,为什么要承诺?


    既然承诺,必将守信。


    *


    楚珏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一大堆书,大部分都是零基础速成金牌销售员之类的书。


    他收到母亲的短信:大年初二我和你阮叔叔请客吃酒席。


    楚珏回了一条信息:你有告诉爸爸吗?


    那边很久没回消息,楚珏日常直播完三个小时,才收到母亲的回复。


    母亲:他不负责任丢下我们母子,没必要告诉他。


    楚珏:他是消防员,为了救人才牺牲的。


    母亲:我早让他辞职了!他偏不听!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要不是我教书养你,你能长这么大?你还不听话去玩游戏,玩出什么名堂了?你那只右手现在干个重活都做不了。


    母亲:你再有钱又能怎么样,玩游戏始终是一份不光彩的职业。


    母亲:听话,妈妈是为了你好,天底下没有害子女的父母。


    楚珏觉得很累,安抚了母亲之后他拿起一本《金牌房地产销售员速成训练》,寥寥翻了几页,全是打鸡血、洗脑式的话。


    至少这书对他母亲有效,销售给了她,让她相信只要看完就能为销售冠军。


    懒洋洋从沙发上起身,楚珏准备喂小白时,发现家里的胡萝卜全都蔫哒哒的,一点也不新鲜了。


    楚珏把玩着那根胡萝卜,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和江陆巽单独相处过,只能见到一个冷硬的背影。


    傍晚,门外的那家生鲜超市还开着门,楚珏走到蔬果区挑选水果和萝卜。


    到称重区贴上标签,楚珏回头时与bloor撞到了一起。


    bloor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哎?楚神!”


    bloor与江陆巽年纪、身高相仿,不过和江陆巽不一样的是,作为bk的队长,江陆巽更多以冷厉、严肃的模样示人,bloor更温和,像条没长大的小奶狗,看谁都是奶奶的笑着。


    这一下撞得不轻,楚珏感觉不仅皮肉在痛,骨头和神经这时候也活跃起来,像接鼓传花,痛感一浪盖过一浪。


    胡萝卜掉到地上,bloor替他捡了起来。


    bloor察觉到楚珏的异色,作为职业选手,对这些伤病比旁人更清楚,“楚神,你是不是有旧伤?”


    楚珏白着脸点头。


    看着这么漂亮的人受罪,bloor心里泛起怜惜之情,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然后bloor把一大袋水果蔬菜拎在手里。


    楚珏身体微僵,下意识想拒绝bloor。


    但是bloor没察觉到楚珏的异样,紧跟楚珏,自来熟一样的跟楚珏分享升入bk一队的心情。


    出了超市的门,楚珏说:“我手伤的事可以麻烦你保密吗。”


    bloor犹豫,“可是……”


    楚珏说:“你放心,你们江队不会让我首发,所以手伤不会影响到战队的成绩。”


    “不是!”bloor忙说,“我想问,你手伤那么重,为什么不安心治疗,还想再成为职业选手?”


    楚珏道,“人总想走到末路的时候拼一拼。”


    ……


    江陆巽提着一大袋烧烤小龙虾和啤酒回基地,给日夜鏖战的队友们加加餐,顺便再把楚珏叫来基地,借机会破冰。


    刚一走到基地门口,就看见bloor提着一大袋东西跟在楚珏身后,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bloor就像当年的他,围着楚珏团团转,只要楚珏出现的时候,他的笑容就从来没有消失过。


    江陆巽捏紧拳头,目光晦暗。


    楚珏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他,在楚珏字典里到底有没有“忠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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