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扶着你吧。”早就等候在外面的春草,明显也被萧恪的举动吓了一跳——
虽然云姑娘瞧着是好意,可怎么看都凶巴巴的,也太可怕了吧?
舜华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萧恪胸前,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姐姐把我放下来吧,一会儿就能好了。”
萧恪没有动,舜华正想再说一遍,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以后,不许任何人再抱你。”
他萧恪的字典里,从来不相信深情,只有强取豪夺这几个字——
早就想明白,贼老天根本就是看他不顺眼,凡是他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既然如此,那他就自己拿。
虽然到现在,萧恪依旧闹不清他对小姑娘是个什么心思,却在抱起舜华那一刻,无比清晰的明白一点,那就是,他想让这个软软的小姑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这是第一次,主动有人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既然来了,就不要妄想再退回去。
除非,他死!
“姐姐又乱说!”舜华脸更红了,并没有深思萧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才不会让别人抱呢,我只让姐姐一个抱!”
说完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还没容她多想,萧恪再次强调:
“只有我可以抱,其他任何人都不行,那个秦敬云……”
却不知为何,蓦然想到汪海之前说的,舜华钟情秦敬云的话语,止不住就杀气四溢——
刚才就应该一剑砍断那个小白脸的脖颈!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萧恪说了什么,舜华脸色顿时有些发白,用力推了萧恪一下,挣扎着就要从萧恪怀里跳下来: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要说这之前,她对秦敬云没有一点儿好感是假的。
毕竟没有秦婉儿捣乱的话,秦敬云对她也算是相当爱护了。
可也就仅仅停留在有好感的层面上。私下里和秦敬云相处时,规矩却是一点儿不错的。
结果姐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可即便心里委屈至极,唯恐让萧恪伤上加伤的情况下,舜华动作依旧轻得很,唯有涨红的脸,和蕴满了泪的盈盈的眼,昭显出来小姑娘有多委屈。
所以那个小白脸根本没有抱过舜华吗?一股说不出来的快意忽然就涌入胸腔。
看萧恪脸色沉肃的吓人,舜华又有些后悔——
她怎么忘了,姐姐就是个杀手,怕是丝毫不通世态人情。会这么嘱咐她,大抵也是怕她被登徒子给骗了。
到底扁了扁嘴,咽下了心头的委屈,瞪了一眼萧恪:
“那个秦敬云和我有什么关系?也就是姐姐,不然我才不会让抱呢……而且,也就姐姐抱过我……”
说道最后,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好像更不对劲了,怎么姐姐倒像是和话本里那些爱吃醋的相公似的,自己倒像是个水性杨花的小媳妇了?
还没想通个所以然,就觉得抱着自己的胳膊一下收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舜华就是能察觉,好像姐姐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不过是抱了自己一下,姐姐就这么高兴吗?
舜华一颗心也开始跟着飞扬,又想到萧恪身上的伤,很快就给萧恪不寻常的举动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嗯,看来她之前是猜对了,姐姐就是担心她被臭男人给骗了,才会这么紧张。
这么想着,张开双臂用力回抱住萧恪:
“姐姐别生气了,刚才都是舜华不好,姐姐放心,除了姐姐,我才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抱,就只有姐姐才能抱我!”
早在上一世,舜华就见识了人心有多诡谲,还有秦敬云所谓的痴情又有多可笑。
今生要是有可能,舜华宁愿单身,到时候和归隐山林的潇潇姐姐过一辈子才好。
“记住你的话。”萧恪定定的瞧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一个字一个字道。
既然是你主动到我身边来,那么除非我愿意放你走,不然是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舜华眨了眨眼,总觉得就刚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和云潇潇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正懵懂着,萧恪已经抱起她,放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然后半跪在舜华面前,一点点的给她揉捏酸胀的小腿。
看萧恪丝毫不注意身下沾了泥土的衣衫,舜华就有些不自在,推了推萧恪的胳膊:
“姐姐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好。”
却被萧恪握住小手,另一只大手照旧专注的在她小腿上揉捏着。直到确定舜华腿不麻了,才松开。
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萧恪大手热热的力度,舜华脸顿时更红。
好在萧恪适时收回手,又把她拉了起来,视线在面前瞧着有些破败的村舍中滑过。
“这也是我们家的农庄呢。”舜华反手攥住萧恪的大手,十指交握间,能察觉到萧恪一瞬间的紧张,却是坏心的握的更紧,“子冉应该在这儿。”
说着放声叫了起来:
“子冉,冉冉,你在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柔韧的少年就从瓦舍背后一闪而出——
少年瞧着年龄也就和舜华差不多大,身量却是足足高出了一头,肩宽背长之下,再有深邃的五官,让他的长相瞧着不是一般的抢眼。
一眼瞧见舜华和她身边的萧恪,少年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拘束的把沾满了泥巴的手在身上蹭了蹭,讷讷道:
“姐姐——”
“小冉——”舜华拉着萧恪的手过去,晃了晃萧恪的胳膊,“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姚子冉……”
说是弟弟,其实两人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姚子冉是姚家的义子,刚到姚家的时候,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听姚平远的意思,姚子冉是战场上同袍遗孤。
本来整个姚家,舜华年龄最小,骤然来了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可不是开心的什么似的。
镇日里跟在姚子冉屁股后头,逼他喊姐姐——
论起实际年龄来,姚子冉其实比舜华还大了四天呢。
如果说从前是姚子冉年龄小,后来这么多年叫习惯了,也就改不过来了,舜华可不是坐稳了“姐姐”这个位置。
本来按照姚平远的意思,是想让姚子冉继承乃父衣钵,做一员战场的骁将呢,不想姚子冉却和姚家其他男儿一样,不喜读书,却也同样不喜舞枪弄棒,倒是喜欢侍弄庄稼。
姚平远和他深谈了几次,都没有把人给掰过来,没奈何,只得成全他,把安置无家可归的老兄弟的农庄交给了姚子冉打理——
这处远离京畿的农庄,足足安置了二百多个伤残老兵,加上他们后来得到消息,陆陆续续投奔过来的亲人,老老小小加起来,已经是差不多六百人的大庄子了。
上一世姚家被满门抄斩后,就是姚子冉和庄子里的人披麻戴孝过去收的尸,掩埋了姚家人的尸体后,别庄所有人都改成了“姚”姓,又在萧玦成为储君前夕,怀着必死的决心揭起了反旗。
甚至那会儿囚禁在周静柔手腕上玉镯里的舜华魂魄,亲眼瞧见这群“姚家”人,虽然一个又一个的在面前倒下,却到底冲破了重重围障。
踏着无数人的死尸,姚子冉站到了最前面,距离萧玦不过数丈远的石阶下。
到现在,舜华还能记起她嘶吼着,让姚子冉快逃的绝望。
可惜她的灵魂痛的都快要消散了,那倔强的青年却依旧一个字也听不到。
一只又一只羽箭飞过去,甚至有一支,直接没入姚子冉的眼眶,合着血泪,那已经成了血人的颀长年轻人,射出了最后一箭。
哪一箭当真是力可穿山,竟然穿透了三个甲士的胸膛,又刺入萧玦的小腹。
舜华眼睁睁的瞧着被射成刺猬一样的姚子冉仰面朝天,轰然倒在那冰凉的奉天殿前,甚至直到死亡那一刻来临,姚子冉嘴角始终挂着一丝终得其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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