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莉娅走进平房之内。


    房间里光线昏暗,人们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桌子上的骰子,低声的祈祷和高声的咒骂此起彼伏,欢呼和嚎哭同时响起,少女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悄无声息地掠过一张张赌桌,来到房间深处。


    这里光线更加黑暗,普通人几乎不能视物,法斯莉娅眸瞳中莹绿的光芒更盛,摸到墙壁上一个小小的暗门,身形一闪迅速地进入门内,反手把暗门轻轻合上。


    门内一片黑暗,光线走到这里被完全吞噬殆尽。


    “谁?!”


    一个警惕的声音响起。


    法斯莉娅取下斗篷的帽子,点燃了一根火折子。


    轻微的燃烧声中,火苗颤颤巍巍地亮起,照亮了狼族的脸。


    “主人?”一个雄壮得像小山一般的男人从桌边站了起来,“主人来了!”


    “老大来了?”


    “老大!”


    门内的空间不大,就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排通铺,几个大男人从地铺上一翻身爬起来,瞬间把房间填得满满当当。


    法斯莉娅抬了抬眼皮算是回应。


    她正要说话,举着火折子的手却突然一顿,耳边似乎听到一声遥远微弱的尖叫。


    站在桌边的是牛族的beta,刚跟着法斯莉娅不久,在她面前还有些紧张,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想说话又不太敢,却见一向沉稳的主人忽然变了脸色,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


    雪璎被人卡着脖子拎了起来。


    她剧烈地挣扎着,抬起爪子去挠男人的手腕,在男人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放……放手……”


    男人脸上也在刚才抓小兔子的时候被抓出了许多血痕,在凌乱的头发下,一双凶光毕露的双眼尤为可怖:“小兔崽子,不要自找苦吃。”


    “白兔子,银铃铛,蓝宝石。”他仔细看了看雪璎,眼中流露出些许癫狂的欣喜,“哈哈哈,至高的女神,感谢您的恩赐!”


    白色皮毛在草原上太罕见了,这小兔崽子的皮如果拿到黑市上卖,说不定比她脖子上的蓝宝石还要值钱。


    男人看着手中的小兔子,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如果要完整地剥皮,就不能在身上留下伤口,掐死是最好的办法……


    雪璎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一只铁钳掐住,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看到的景象都变成斑驳的色块,只要再过几秒钟就会彻底晕过去。


    意识模糊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喉咙间的钳制瞬间被松开,大量的空气猛地灌入胸膛,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心,雪璎虚弱地趴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泪眼朦胧中看到法斯莉娅的脸。


    狼族看着手心的小兔子,雪白的毛发凌乱,耳朵无力地耷在身侧,红宝石般的眼中蓄着些泪水。法斯莉娅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恐惧,她低下头,额头抵在小兔子温软的身躯上:“我来晚了。”


    再抬眼时,眸瞳中已经一片冰寒。


    被一脚踹飞的男人还趴在地上呻.吟,他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眨眼之间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肋骨传来一阵剧痛,肯定是断了不止一根。


    “这位爷。”男人脸色惨白,看着眼前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人,生物本能中求生的警报尖锐地响起,但他又看了看那小兔崽子,心中的贪婪和侥幸战胜了求生欲,“我先抓住的兔子,咱们,咱们二八分,你八我二,怎么样?”


    斗篷中的人没有说话,只向他迈进了一步。


    男人恐惧地往后瑟缩了一点,脊背靠上土夯的墙壁,外面明明日头高照,他却觉得周身寒冷得如坠冰窖:“我错了,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眼看着狼族越走越近,男人把自己蜷缩在墙角,直到避无可避,突然大张着嘴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啊啊啊啊啊——!”


    求饶没有用,他想靠这种方式引来其他人,说不定能暂时逃过一劫。


    在巨大的尖叫声中,匕首入肉的声音显得那么轻微,但是,四周突然安静了。


    男人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大睁着眼睛,空无一物的瞳孔正对上雪璎的眼睛。


    雪璎眼底映出他的胸膛,正对心脏的地方,匕首手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光芒,红色的液体慢慢从血肉中渗漏出来,在衣襟中缓缓洇开,仿佛一支吸收生命绽放的花朵。


    她心中蓦然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惧,她说不清楚这恐惧是针对什么的,或许是刚才劫后余生的后怕,或许是男人的死状太过凄惨,又或许,是对此时还将她抱在怀里的人。


    法斯莉娅摸了摸她,指尖拂过她的脊背,这是一只刚拿匕首杀过人的手,此时却轻柔地为她梳理被弄乱的毛发。


    “没事了。”


    狼族的声音响起。


    雪璎却还是打了个寒颤。


    “老大!”木门后突然又冒出几个人,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条从眉角一直划到下颌的疤痕,他也因此有个诨名叫刀疤。


    刀疤走到墙边看了看:“哟,死了啊?”


    他一看那镶了宝石的匕首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老大,你这就是为民除害,这人前几天还仗着自己是alpha强行标记了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咱们兄弟几个还商量着哪天收拾他一顿呢。”


    法斯莉娅微微挑眉:“alpha?”


    信息素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她还以为是个beta。


    “是啊。”刀疤点点头,“贫民窟几乎都是beta,就他一个弱鸡alpha也能作威作福。”


    法斯莉娅只是发现这人是alpha有些惊讶,对他怎么作威作福不感兴趣,朝地上的尸.体抬了抬下巴:“收拾干净。”


    “得嘞。”刀疤俯身把匕首拔.出来,殷红的血液又从伤口中汨汨流出,但他毫不在意,将匕首往身上擦了擦,把血迹擦干净,递还给法斯莉娅。


    法斯莉娅没有去接:“送你了。”


    刀疤也不推辞,笑得牙不见眼的:“谢谢老大!”


    他将尸.体扛起来,贴着墙根走,不知道摸到哪条小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法斯莉娅低头摸摸怀里的雪璎。


    小兔子还在发抖。


    “吓到了?”狼族叹了口气,“是我的错,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外面。”


    西城本来就鱼龙混杂,她想着自己进去拿个东西也用不了多久,且她在下城区的布置也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就让雪璎在门口等着,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就出事了。


    这小兔子也太招人了。


    雪璎轻轻摇头,把头埋在法斯莉娅怀里,悄悄把眼泪擦干净。


    她喉咙很痛,不太能说话,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要和法斯莉娅说些啥。


    男人死不瞑目的样子还印在她脑海,让她一想起来就浑身颤抖。


    “我东西还在里面没拿出来。”法斯莉娅低声问她,“你跟我一起?”


    她当小兔子被吓坏了,和她说话声音都要温柔许多。


    雪璎沉默着点点头。


    狼族把她拢进斗篷宽大的袖子里,转身又进了赌坊。


    雪璎趴在狼族手心,脑袋刚好贴着这人手腕上的脉搏,狼族的血液流动、血管跳动的声音透过皮肉传进耳膜,一声一声,沉稳又有力。


    这人手心微热,温度一直传递到她身上,让她僵硬又冰凉的躯体得以汲取到一些暖意。


    小兔子鼻尖又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把眼眶中的泪意逼回去,蜷缩在狼族手心睡着了。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