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乔迁宴上,陵阳县主在岑鲸面前吹过岑吞舟,把岑吞舟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陵阳县主之前,是安如素,安如素断言岑鲸只要顶着这张酷似岑吞舟的脸,必将获得许多人的偏爱。
安如素的话岑鲸没放心上,因为她所说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坊间流传较广的说法,岑鲸活了一大把年纪,不至于将坊间传闻当真。
至于陵阳县主,岑鲸确实有为她的话产生过迷茫,不明白情况为什么和自己设想的不太一样。
但因为后续又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就把陵阳县主说过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人,那些人虽然没说过岑吞舟有多好,但在面对她时,总会忍不住偏心她、护着她。
比如书院里的岑府旧人,他们对岑鲸处处照顾。
岑鲸想了想,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自己府上的下人还是很仁善宽容的,所以他们记挂旧主,这很合理。
又比如书院教书的大儒赵老先生,老先生仅凭岑鲸的脸,就认定岑鲸有着无限的潜能,固执到不可理喻。
岑鲸又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老人家忘近不忘远,没记住岑吞舟在死前干过什么糟心事,就记着岑吞舟曾是探花郎,是宰相,是借公务之便在曲州缠了他几个月,费劲心思只为请他到京城书院教书的无害青年。
总之任何人说岑吞舟好话,岑鲸都会打个折扣来听,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个反派。
可叶锦黛不一样。
叶锦黛是拥有系统的穿越者,她能通过系统知道许多人的未来,她很早就说过,白秋姝会成为大元帅,如今的白秋姝也确实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那么她说在很多人心里,岑吞舟是白月光,应该也是真的……吧。
岑鲸还是有些迟疑。
睡眠不足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她强打起精神,重复了一遍叶锦黛所提到的那个词:“白月光?”
叶锦黛见岑鲸将重点放到了岑吞舟身上,也跟着迟疑了起来:“嗯,他虽然已经死了,但却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你和他长得那么像,你的系统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岑鲸摇了摇头:“我的系统比较没用。”
岑鲸的系统2700:【嘤!】
叶锦黛的系统s975:【嗤。】
“那我跟你……讲讲?”叶锦黛怕岑鲸会因为双方系统差别太大产生心理落差,非常小心自己的措辞。
岑鲸察觉出叶锦黛的小心,笑着道:“好。”
说是要讲,但其实叶锦黛知道的也不是很完整,她所能获得的情报,都是她用好感值从系统商店兑换所得,有关岑吞舟的完整资料需要整整三千点好感度,她根本兑换不起。
所以目前她所拥有的关于岑吞舟的信息,都是通过购买角色资料卡和《攻略手册》,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说“岑吞舟是绝大多数主要角色的白月光”,因为她买的十几份角色资料卡中都有岑吞舟的影子,甚至《攻略手册》里,也都提到了岑吞舟——
“岑吞舟武功高强,性格也好,还做过很多了不起的事情。”
叶锦黛怕这么说无法表达岑吞舟的出色,试图给岑鲸举个例子。
可有关岑吞舟的事迹实在太多了,她一时挑不出来,视线下意识在岑鲸屋内乱飘,看到了摆放在榻桌上的课本,终于想起一件具体的事例:“他曾带兵在曲州平过水患。”
“当时有不少人怕死想逃,他就往自己腰间捆了绳子和兵民一块往水里趟,凝聚人心。”
“他还预料到水患平息后可能出现疫病,从一开始就联系各地,找来了足够多的大夫和常用草药,避免了后续的灾祸。”
“事情结束后,他写奏报回京,你不知道先帝那会儿的风气,当时的官员立了功都喜欢把奏报写得花团锦簇,末了再一顿吹嘘,把功劳安给当权者,硬说是圣上的爱民之心感动了上苍。可他不,他写的满满都是平水患时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回京的时候还给明德书院带回去一位大儒当先生。”
“就这样先帝还不生他的气,因为他是先帝的孤臣,先帝特别信重他,你知道他孤到什么程度吗?”叶锦黛越说越起劲:“他敢在先帝垂垂老矣,满朝上下都巴结太子的时候跟太子作对,掀太子的底。”
“太子恨不得他死,因为年老开始嫉妒太子的先帝却因为他的做法更加器重他,最后太子被废为雍王,意图谋反,也是他带兵勤王,平了京城叛乱,还一手把现在的皇帝扶上了帝位。”
“不过在皇帝登基后,他变得有些奇怪,可能是飘了,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皇帝忍不了他,就想办法将他杀死,把锅甩到了刺客头上。”
“他死那年,不知道多少人为他肝肠寸断。”叶锦黛惋惜:“我就恨我没早点穿越过来,要是能遇上岑吞舟还活着的时候,我肯定不挑,直接选他当我的攻略目标,豁出命也要想办法让他逃过死劫。”
叶锦黛说得口渴,喝了口水,问岑鲸:“你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
岑鲸:“……五年前。”
叶锦黛睁大了眼睛:“正好是岑吞舟死那年。”
“嗯……”岑鲸垂眸,转了转手里捧着的茶杯,说:“我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因病去世,身体凉了半截,我养了快一年才能下床,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那就难怪你不知道他了。”叶锦黛说:“你康复那会儿,皇帝早已经下令,让史官抹去他的政绩,不然书院的课本上一定会经常出现他的名字,我记得那篇《记曲州治水》就被收录在书院的课本里,但是署名已经被去掉了,要不是长公主坚持在明德楼挂他的画像,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书院的创始人。”
说到这里,叶锦黛又简单讲了一下叶临岸跟岑吞舟的交情:“叶临岸父母早亡,身边都是极品亲戚,欺他年幼还把他妹妹给卖了,他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实力争取到上学的机会,却又在书院里被人欺辱。最后是岑吞舟帮了他,让他能好好读书,所以想也知道,叶临岸看到那些属于岑吞舟却没有署名的文章,心里会有多恨皇帝。”
岑鲸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磕出一声轻响,拉回了叶锦黛的注意力:“叶临岸怎么知道岑吞舟是被皇帝杀死的?”
叶锦黛:“是那些想要拉他入伙一块杀皇帝的人告诉他的。”
至于那些人是哪来的消息,叶锦黛就不清楚了。
叶锦黛此行就一个目的,求岑鲸帮她阻止叶临岸。
叶临岸作为书院里一个小小的监苑,本不该被卷进这场旋涡。
偏他如今名声不小,又跟燕兰庭有龃龉,皇帝便想召他回来当官。
他原准备拒绝,是那些人找到他,让他到皇帝身边做内应,给他们提供情报,好拟定刺杀的计划。
按照叶锦黛所言,叶临岸这个卧底做得不错,问题就在于皇帝实在太难杀了,数次刺杀失败后,皇帝终于发现叶临岸是刺客的同谋,不仅灭他满门,还下令将他凌迟处死。
所谓凌迟,就是从清醒的犯人身上把肉一片片割下来,民间俗称“千刀万剐”。
叶锦黛:“意图弑君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本来还希望叶临岸会为了我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就在几天前,叶临岸说他要辞去书院职务,还要送我离开京城,我看他是铁了心要给岑吞舟报仇,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了,你能帮帮我吗?我不想他死。”
岑鲸抬手按了按因为睡眠不足,而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拉叶临岸入伙的都有谁?”
叶锦黛报出几个人,岑鲸揉摁太阳穴的手蓦地顿住。
半晌,岑鲸艰涩道:“他们……为什么要杀皇帝?”
叶锦黛:“和叶临岸一样,都想为岑吞舟报仇。”
岑鲸眨了眨眼,大概是眼睛干涩太过,眼底突然浮现一层莹润的水光。
她低下头,说:“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叶锦黛:“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回书院,我安排你跟他见面。”
岑鲸摇头:“不用安排,我有别的办法。”
叶锦黛好奇追问:“什么办法?”
岑鲸没有告诉她,还问她要不要留下吃午饭。
叶锦黛摆手:“不了,我得回去看着叶临岸,我怕他背着我去书院递辞呈。”
岑鲸:“好,那你先回去吧。”
岑鲸就这样送走了叶锦黛。
叶锦黛离开后,岑鲸爬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吃午饭。
饭后她抱着装笔墨纸砚的盒子到花园里散步,见湖里荷花开得漂亮,就进湖心亭坐下了。
她将纸张铺好,倒水研墨的同时,对挽霜说:“你去问问,家里有没有一个叫‘听风’的,找到了把她叫到我这来。”
挽霜应声离去,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听风,把人带进了亭子里。
午后日头正盛,岑鲸让挽霜到远处的廊下乘凉,只留自己和听风在亭子里。
听风早就被人叮嘱过,知道岑鲸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因此不等岑鲸开口,她就主动询问岑鲸:“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岑鲸:“我写封信,你替我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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