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鸿蒙书舍据说是先帝时期由江南首富沈万通出资打造的书舍,藏书比皇宫、比太学、比各地书香世家都要多,是天下所有求学之人的向往地。


    书舍北苑对想读书,愿意读书的学子开放,南苑则是私家馆藏。


    贺平乐进门就感觉一股厚重的书香气铺面袭来,在这种静谧馨雅的书香气面前,连一贯嘴巴闲不住的她都自觉闭了嘴。


    她不懂挑书,在舍长领着秦砚进书库挑书时就在院子里的两颗枣树下喝茶。


    整整一壶茶都喝完了秦砚都没出来,贺平乐觉得无聊就从书舍的展架上取了一本书来翻看,可她搬书还行,看书就没什么耐心了。


    书一合,干脆趴在茶桌上打瞌睡,不好意思真的眯眼睡,就那么趴着无聊的到处看,忽然看见头顶枣树枝头有一颗圆润润的青中带红的枣子,比别的枣子个儿大,看起来水灵灵的。


    贺平乐想把它摘下来,可她起身抬手试了试,那颗枣子离她的指尖还有两尺远,垫脚也够不着,她便试着跳了两下,可手指离那颗枣子就是有段距离,怎么也摘不到。


    正懊恼,就见眼前一道银光划过,她看中的那颗枣子居然自己掉了下来,贺平乐手忙脚乱接住,仰头愣愣的观察好一会儿后,才看见扎进一片叶子的银针。


    与此同时,她听见四轮椅摩擦地面的特有声音,回头望去,果然是韩幸之推着秦砚从书库走出。


    贺平乐高兴的问秦砚:“王爷,是你帮我打的枣吗?”


    秦砚挑眉不语,姿态分明。


    舍长上前道:“王爷,您所挑的书,明日便送到府上。”


    秦砚颔首:“有劳,告辞。”


    舍长挽留:“王爷不再坐会儿,在下那里还有些珍藏的好茶想请王爷品尝。”


    秦砚谢道:“今日有事,下回吧。”说完对韩幸之和贺平乐道:“走。”


    韩幸之便跟舍长一行拱手告辞,贺平乐纳闷秦砚今天还有什么事,干嘛走得那样急,但他要走,贺平乐也没有留下的道理,赶忙拿着枣子和舍长一行福了福身,追着秦砚身后去。


    舍长一行客客气气送他们到门外,看着秦砚他们上了马车后才回书舍。


    一行人感慨:


    “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啊。”


    “是啊是啊。”


    “客气得仿佛此处不是他的产业一般。”


    “哈哈哈哈。”


    “咦?此处青砖怎的裂了这么多块?什么时候裂的?”


    一道质疑的声音响起,其他人便也驻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枣树下那颇有些年代的青砖石面上果然多了几道裂痕,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


    “这是……”


    舍长蹲在地上看了又看,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个混账羔子这么不小心,把好端端的名贵青砖石给弄裂了,暴殄天物啊。


    **


    “阿嚏!”


    混账羔子本羔在马车里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贺平乐揉揉鼻子很是纳闷。


    她手里还攥着那颗从书舍顺过来的青红枣子,足足有她四分之一手掌那么大,她爱不释手,根本舍不得吃。


    马车还在行驶,秦砚没有闭目养神,而是掀开一侧窗帘看着街景,捏起窗帘的手指莹洁如玉,风将他发梢吹动,阳光忽明忽暗的照在他俊美的五官上,不得不说,秦砚这个人不开口的时候,品相真是一绝。


    贺平乐想起刚才他以银针打枣的那一手暗器功夫,顿觉俊到不行,将枣子小心藏入随身食袋中,贺平乐问他:


    “王爷,待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秦砚淡淡答道:“无事。”


    无事你怎么不留在书舍品茶?


    你是有社交恐惧症吗?


    贺平乐心里悄悄的想,没敢直接说出来,但嘴角的笑却出卖了她。


    秦砚瞥了她一眼,敏锐察觉她的异样,正要问她笑什么的时候,马车骤停,秦砚的四轮椅再次惯性移动,被贺平乐一把按住。


    随之,马车外传来韩幸之的声音:


    “王爷,有刺客。”


    贺平乐先是一惊,往面不改色的秦砚看了一眼后,单手按住四轮椅,小心翼翼的将车窗帘掀开一条缝,从缝中偷偷看外面,虽然是白天,但那些刺客依旧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蒙面衣,单单贺平乐看见的刺客至少就有二十几个,更别说车厢另一侧和后面也有打斗声传来。


    突然,一支暗箭自马车后方射|入,被秦砚单手抓住箭翼甩了回去,马车后方传来一声惨叫。


    “离我近些。”秦砚忽然开声。


    贺平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躲到秦砚身前,可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马车顶上传来动静,有脚步声和铁链的声音,马车四角仿佛像被什么勾住,贺平乐眼看着左边的马车顶盖被掀开一条小缝,立刻意识到刺客有备而来,他们想掀车顶!


    这些刺客竟然知道秦砚今天坐的只是稍加改动的寻常马车,车顶若被掀开马车必然散架。


    不能让他们掀车顶,贺平乐没多想,从秦砚身边离开,搬了张椅子站上去,拉住马车顶盖中间的铁环,这铁环是为了方便秦砚的四轮椅上下马车方便才特地改装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阻止刺客掀车顶的重要工具。


    马车外,四五个刺客同时拉着一条铁链,那铁链分出四爪,分别勾住了马车的四个角,要想把康平王这个目标暴|露出来,就势必要把马车毁了,可是他们已然使出吃奶的劲儿,车顶就是拉不开。


    “怎么……这么……重啊!”一个刺客咬牙说:“消息……是不是……有误?”


    安排他们刺杀的人早已将康平王寻常用的马车打听清楚,知道它的分量,这才制定了掀车顶的计划,可现在计划第一步就完成不了,后面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他们这次刺杀行动时间比较仓促,毕竟是在天子脚下,最多一刻钟,巡城官兵就能赶到,他们要在这一刻钟内完成所有计划才能万无一失。


    贺平乐拉着铁环,不敢太紧,怕她自己用力过度把车顶拉塌,但也不敢太松,正急得满头大汗,就听见秦砚的声音说:


    “松手。”


    贺平乐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不能松吧。”


    秦砚冷静的声音又说了一遍:“松手。”


    得了两次命令,贺平乐也不敢再纠结,猛地把手一松,只见马车四角被掀,车顶竟然被急速拉开向后飞去,原来先前四五个刺客见拉不开车顶,又临时加了五六个一起上了屋脊。


    十几个人铆足全力,没料到贺平乐会突然松手,于是他们的拉力把马车顶直接拉飞出去,只听‘磅’一声巨响,几声惨叫后,那几个站在屋脊上拉车顶的刺客竟被飞起的车顶砸到,下饺子般掉落。


    不过,在车顶被拉之后,马车四面挡板如预想中那般散架,贺平乐和秦砚就这样暴|露在刺客面前,韩幸之正被几个刺客缠住难以脱身,除了一个马夫之外,没有别的护卫随行,情况堪忧。


    两个刺客飞身上前剑指秦砚,贺平乐虽然站在秦砚身前,但那些人根本没把一个小丫头当回事,想着待会儿剑到后,顺便给这小丫头一剑就能解决。


    “啊——救命啊——救命啊——”


    贺平乐自己也吓坏了,尖叫着四处躲藏,双手乱挥,不想却在动乱间抓住一个刺客的手腕,她奋力一甩,将那原本都快要碰到秦砚的刺客像果皮一样甩了出去,连带撞到两名刺客,力道之大,三个刺客飞出去把结实的围墙都撞出三个大窟窿,尘土飞扬。


    世界仿佛静止了几秒,所有人因为这一变故停下动作。


    发生了什么?


    那三个人是被那个看起来吓得快崩溃的小丫头摔出去的吗?


    贺平乐惊吓轻喘,一低头就跟某个正准备爬车底的刺客对上了眼,那刺客刚要挥刀,贺平乐就一脚踢了出去,又撞飞了三个,一个嵌在墙上,一个飞上屋顶,一个挂到出墙的红杏树杈上奄奄一息……


    这超强的战斗力令人傻眼。


    不过很快这些刺客就发现,这个围着康平王打转的小姑娘不会武功,前两次是误打误撞,他们只要注意步伐不要被她抓到就没事。


    “到我身后去。”秦砚拉住围着他乱转的贺平乐吩咐道。


    贺平乐想说你一个瘸子,我要躲了你怎么办?可一个刺客挥剑而来她又怂了。


    算了,躲就躲,反正是他让躲的!以后可不能怪自己没救人!


    贺平乐乖乖躲到秦砚身后去,在那些刺客看来,她的离开就像是守门员离开了门,他们迅速抓住机会,如潮水般迅速往秦砚涌来。


    只见秦砚抬手一挥一收,四个方向,连续八次以后,所有涌向他的刺客眉心都被钉入一根银针,向后摔去。


    好俊的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贺平乐巴着秦砚的马车扶手暗赞。


    而就在此时,巷子口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巡城官兵迅速赶来扫尾,那些所剩无几的刺客见刺杀无望,竟一个个把长剑对准自己的脖子,血溅当场自尽了,拦都拦不住。


    贺平乐哪里见过这么壮观的自杀场景,那喷溅出来的血花吓得她不禁尖叫着捂住了眼睛,趴在秦砚的臂膀后瑟瑟发抖。


    秦砚能感觉出这姑娘传递出来的恐惧,伸手在她头顶轻揉了两下,温和说了句:


    “没事了,别怕。”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天生的安全感,让贺平乐擂鼓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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