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曲玲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围观群众还在看热闹。


    乔豁站起身,眼中笑意不达底,冲他们道,“好看吗?”


    一众人很快散了个干干净净。


    乔豁脸色恢复冷状,他看向俞舒暖,和之前的状态仿佛判若两人。


    舒暖却不觉得他精分可怕,好像乔豁不这样就不是他了一样。


    她抬头看他,露出笑脸:“这是第三次你帮我了,真的很谢谢你。”


    第三次?


    除了这次和上次赶走职高那伙人,还有哪次?


    乔豁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落在俞舒暖身上。


    她纤长的眼睫上还有未干的泪珠,嘴角却高高扬起,如果是别人看到或许会夸她一句“没心没肺”。


    但乔豁的脸很冷,并不觉得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


    相反,她的笑脸让他觉得刺眼,觉得讨厌。


    永远只能等待别人来救的人根本不值得救。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擦过她的身,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没有下次了。”


    舒暖表情有片刻愣住,她看着他远去,他的背影就和他这个人说话一样硬邦邦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唉,她好像惹他生气了。


    黄昏落日后的街道,蔚蓝和黄橙交织。


    hop馆安静地坐落着,和热闹的娱乐/城外围比,这里的环境安静又隔音,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别人不知道的是,这里是乔豁名下的产业。


    陆设望了一眼玻璃窗,心情忐忑,“豁哥。”他指了指外面。


    俞舒暖又来门口等他了。


    乔豁这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双手握着手柄,操控着屏幕上的小人把怪物杀得精光。


    他三七分的刘海来回扫过断眉,后面黑发很短,透着一股子桀骜不羁。


    陆设顿时哑声,他再三张望,看见俞舒暖打了个喷嚏,想了想还是起了身。


    乔豁微掀起眼皮,没有作声。


    “你回去吧,豁哥不会出来的。”陆设好心劝道。


    舒暖揉了揉发冷的鼻子,“我知道啦,陆设谢谢你。”


    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陆设也无奈了,他也说不了什么。


    他左右张望,见乔豁不在,道,“豁哥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这样,你别放在心上。我听说今天体育场的事了,没事吧?”


    “我没事。”


    乔豁隔着打开的半边玻璃门,瞥了一眼,就见两个人聊得火热,陆设脸都快笑烂了,而那个转校生露出了小半侧脸,嘴角微翘着,眼睛弯成月牙儿。


    他眉头紧皱得很难看。


    陆设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就见屏幕显示这几个字——滚回来。


    不好,豁哥发火了。


    他草草和俞舒暖结束了对话,回到了乔豁身旁,脸上不自然。


    “豁哥……”


    乔豁低头点燃一根烟,他浅吸了一口,“你喜欢她?”


    陆设惊恐,连连挥手,“怎么可能!”


    乔豁皮笑肉不笑,“真不喜欢?”


    陆设大叫两声,感觉自己受了冤枉,“豁哥,你真误会了。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你知道实验班那些人看不起学习差的,她不是因为生病休学了半年,成绩差点也很正常,但是每次我看见她都是一个人。”


    “那天我还看见她跟娃娃自言自语,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就没见过这么脾气好的人!还好那天豁哥你在,没让卫曲玲她们欺负成她。”


    乔豁夹烟的动作变缓,他仿佛没听到似的,没有反应。


    陆设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最后讲自己都疲了,乔豁也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态度,心里叹了口气。


    家里来了一个电话,陆设被叫了回去。


    时间很快过去,天空夜幕下落,呈渐变蔚蓝。


    乔豁不禁望向玻璃窗,那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他走了出去,地面空空,只有一片灯光的投影。


    他垂首笑得几分自嘲。


    他究竟在干些什么。


    回身走出几步,心中忽然升起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一次职高那批小混混最喜欢晚上悠晃,她会不会又遇到那群人?他们会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可是他教训了那些人,那些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他刚转身朝里走,就听见吧台处有人聊天。


    “最近娱乐/城是不是发生了几起抢劫案?”


    “是啊,昨晚就有一起。我表叔,你知道嘛,刑侦部的,他昨晚上还跟我说,那些受害者都是独自回家的女性。可吓人了,那凶手直接从背后掐脖子,见人乱动二话不说就用刀捅,那女生现在都还在抢救室没出来呢。”


    “唉,女孩子大半夜确实别呆在外面,太危险了。”


    她的确不会救自己,因为她……压根没有救自己的能力。


    乔豁脸渐渐冷了,他快步走了出去。


    照着上一次的路线,他走得很快,脚下如生风,脑子里不断闪现各种画面,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五彩的霓虹印在少年的脸上,五官被分成不同的色块,抽象又疏离。


    他用手背猛擦了下左边的断眉,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人暴躁不安。


    呲——


    是轮子滚动的声音。


    他停住,就见不远处空荡荡的轮椅不受重力控制冲他而来。


    像电影慢镜头回放似地,轮椅到了他跟前,很轻很慢地蹭了一下他的腿。


    上面摆放着一本英语练习题。


    狂风吹动,第一页被翻开,页面上工工整整写着清秀的笔迹——俞舒暖。


    他的脸瞬间被阴影盖住,不辨神色。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青年赶紧跑来,神色慌张,“不好意思。”


    他赶紧弯腰去握住轮椅的扶手,刚摸上,就被人猛地一扯衣领子,往后一推。


    “她人呢?”


    男青年脑子一片空白,就看着眼前的少年像看仇人一样看他,眼神凶恶得像要马上扑过来撕咬他,尤其左边的断眉狰狞着,看上去像在社会上混的。


    他一下子吓懵了,“啊?”


    乔豁双目充血,攥紧拳头,低吼,“人渣!”


    他挥拳而去。


    “乔豁?”


    舒暖恰当的一声,阻止了乔豁。


    他的拳头就离那个男青年只有短短几厘米的距离。


    男青年啪地一声被松开,回神地摸着自己的衣领子,两只眼睛还没有脱离惊恐。


    乔豁快步走到俞舒暖面前,只见她坐在红色长椅上,表情惊讶。她一只手撑着椅子边,纤细的手腕折着,一只手捏着甜甜圈,嘴边还有些巧克力碎屑。


    她没事。


    乔豁身侧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你怎么在这里呀?”


    他蹲下身,一半脸藏在阴影里,仿佛无事发生,道,“你找我干什么?”


    舒暖忽然想起来了,赶紧从身旁的背包里拿出叠好的黑色针织围巾,她冲他甜甜地笑,“谢谢你那天给我围的围巾。”


    黑色针织围巾被叠得整整齐齐,还用一层透明塑料袋抽了真空装着,这的确是他的围巾。


    乔豁望着她的脸,沉睡的记忆渐渐清晰,他想起来了,那天马路上被水溅湿的女生。


    她一直等他原来就为了这个?


    他下意识问,“用什么洗的?”


    舒暖老实道,“洗衣机洗的。”


    乔豁忽然笑出了声,嘲笑自己。


    他究竟是为什么才会把她想成想要纠缠他的人呢?


    舒暖不解,知道自己之前惹了乔豁生气,有些小心翼翼,“这个是不是不能用洗衣机洗呀?”


    “不是。”乔豁将围巾放在膝盖上,专注地看着她,“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舒暖踌躇着,“我以后可不可以来找你玩呢?”


    “不可以。”乔豁语气决绝,“还有什么事?”


    舒暖抿了一下嘴唇,水润的眸子盈盈波光,“那,我下一次还能再问你一遍吗?”


    乔豁没有说话,他望着俞舒暖的脸,她的表情……是真的很认真地在问他这个问题。


    他脑子里突然浮现陆设说过的那些话——


    “我看见她都是一个人……她还跟娃娃自言自语……那天我还看见她跟娃娃自言自语,把我吓了一大跳。”


    时间在二人之中溜走,舒暖渐渐垂了头。


    手里的甜甜圈握得太久,上面的巧克力都化了。


    “放学之后你可以来hop馆。”


    “绝对不能来烦我。”


    舒暖一顿,她抬起头,眼睛缓缓睁大,笑得特别开心,“真的吗?”


    乔豁低沉的声音传来,“恩。”


    她甜甜地笑,“谢谢你,乔豁,你真好。”


    少女纯真可爱,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嘴角的巧克力渍一点都没有让她的美丽生瑕,反而让眼前这副画面生动极了。


    乔豁将她扶回了轮椅。


    原来她被烘培屋的香味吸引而来,那个差点被他揍的男青年是店里的店员,他不会使用俞舒暖的轮椅,没踩好刹车,结果让轮椅跑了,正好撞上乔豁。


    乔豁站在男店员面前,“对不起。”


    哪怕是说对不起,乔豁也是一脸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拽得要命。尤其断眉直冲冲的,看着就很有杀伤力。


    男店员害怕地连连摆手,“没、没事,谢谢惠顾,欢迎下……这位美女下次光临。”


    舒暖扭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甜甜圈真的很好吃!”


    男店员也笑了,一见乔豁,他立马收敛神色,匆匆关上了玻璃门。


    乔豁和舒暖收回视线,四目相对,舒暖忍不住笑出了声。


    乔豁推她往前。


    “怎么坐那儿去了。”


    明明很不方便,轮椅如今就是她的另外一条腿。


    舒暖手里捧着从烘培屋打包的甜点,“恩……我看到有人坐在那里吃东西,好像那个地方东西会变得很好吃,我就想试试。”


    乔豁低头,看晚风吹过她的发丝,轻撩她纤长的睫毛,撩得他心里也有了一丝痒意。


    他收回了目光,“哦。”


    脑子里忽然闪现上次那两包亲嘴烧,细节像穿针引线似的交织在一起。


    除了懵懂无知的小孩,什么样的人会刻意模仿呢?


    那是被禁锢许久的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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