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更是亲自下座去迎。
众人目光全聚于那。
杜若在进去厅里之前，就先将手杖交予了侍女，只扶着庄主的胳膊，不让别人瞧不出任何她不良于行的异常来，也要破除外头传她是个残废的流言。
虽然这流言不假。
她确确实实是个残废。
连最简单不过的自行走路都做不到。
没了手杖，身体重心更难掌握。
杜若总觉得自己要往前摔去。
但她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竭力抓着庄主的手臂，叫自己尽量保持住平衡。
不过短短十几步路而已。
她可以做到的。
庄主察觉到胳膊上杜若的用力，便低头朝着杜若看过去，眼中担忧难掩，低声问道：“若儿，你没事吧？”
杜若抿着唇，扯出来一个笑：“我没事，父亲。”
庄主也不好再问，只能由杜若抓着，合着杜若的步子往前慢慢走。
厅上众人都在看着他们。
已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不都说这大小姐是个残废吗……”
“是啊是啊……”
“可看这个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残废啊……”
“我瞧这位大小姐，只怕同官家小姐也是比得的，此等姿容行止，真是非同一般，怪道杜庄主不舍得让她出门呢。”
“这样的掌上明珠，怕是被人多看了一眼都心疼……”
“可不是吗……”
“往常都听人说，兰泽山庄的二小姐是个美人，没想到这位不出世的大小姐，才是位真正的美人呢……”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天大福气，能娶得这位大小姐……”
……
杜若不会武功，耳朵却还算是敏锐的。
常年一个人在屋里待着，稍有些什么细微动静都能听见。
这些人说的话，杜若也全都听见了。
脚下踏出去的每一步也愈发谨慎。
明明短短的一段到厅上的路，甚至前几日还到这里走过一遍的，可杜若却觉得此时此刻，这段路长的像是没了尽头一般。
她小腿已经有些发颤了。
幸好藏在裙下。
没有人能看得见。
还好，终于在杜若力竭之前，庄主扶着她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庄主转身看向众人，扬声介绍道：“叫诸位见笑了，这便是小女，杜若。”
杜若没有起身，只是微笑一笑，端的是落落大方。
众人便皆皆赞叹起来。
杜若就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的恭维。
其实她是要离开兰泽山庄的。
大可破罐子破摔，或者干脆闹个笑话，叫兰泽山庄成为江湖笑柄。
都不必这样辛苦维持。
但她不愿意那样做。
就如同她习惯时刻绷直脊背，端端正正地坐着那样。
杜若习惯了。
她不许自己落怯于人前。
杜若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一到，这场为期三日的鉴兰典，也就正式开始了。
兰泽山庄不仅搜罗天下奇兰，更有庄主亲自培植选育种出来独一无二的兰品。
不少人便是为了这个独一无二而来的。
但今日到这场鉴兰典的许多人，就不好说究竟是为了什么来的了。
杜若端正地坐在那里，唇畔挂着浅淡合宜的一点笑意。
她能察觉到有不少人时不时便投过来的目光。
但并不予理会。
只是向厅前呈上来的一株一株兰花看去。
江湖人行事没有那样避讳。
厅上也有不少女眷，只是分席而列。
二夫人便携着二小姐坐在杜若的对面。
那位二小姐不看兰花，倒是死死地盯着杜若，那眼睛仿佛气的要喷火一般，圆圆的瞪过来。
比那日在路上拦她时还多几分仇意似的。
杜若就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她笑了一下，便撇开了视线。
看见杜若的笑，那位二小姐便恨不得要冲过来。
身子都站起来了些，还是二夫人眼疾，立刻抓住了二小姐。
才没叫她一个冲动之下干出什么事情来。
那二小姐顿时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倾着身子靠向二夫人，小声地耳语着什么。
二夫人听完，便也向杜若这儿看了一眼，随后又拉过二小姐的手，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杜若并不在意这母女二人。
若非是上辈子杜如划向她的那一刀，她甚至都想不起来有这两个人。
再往后，客席上坐在头一个的，就是正乘派的那位袁掌门。
后面跟着的就是袁蘅。
其他几个一同来的正乘派弟子倒是没在席上。
袁蘅仗着自己坐在后面没人看见，就兴高采烈地朝着杜若挥了下手，又向自己头上指了指，示意杜若看过去。
杜若便顺着她指的看去，原来袁蘅是将她送的那支发钗戴上了。
袁蘅大咧咧地露出一个笑。
杜若也被带着笑了下。
然后杜若便无意看见了到那位袁掌门，朝着主位上的庄主望过去的眼神。
像是……有些不满？
真是奇怪了。
这两人不是旧年好友吗？
怎么这个袁掌门，倒还会对庄主不满吗？
杜若微微蹙眉，但很快便恢复了浅浅笑着的模样。
还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杜若又想起来昨夜袁蘅问的那句话。
这位袁掌门似乎是不希望自己出席鉴兰典的。
也许，就是为了这个而不满吗？
杜若将疑问按下。
继续去看呈送上来的兰花。
先前袁蘅也说过，前来鉴兰典的，除却江湖中人外，更有书香门第才子。
现下，便有才子走上厅中，提笔挥墨，作起了诗来。
帘后恰有侍女奏琴。
琴诗相和，倒也是热闹。
才子们文思涛涛，这个写完了又换那位上去再作。
杜若就在这才子堆里面，瞧见了那日见过的，那个自称是晋衡先生门下，叫陈子陵的人。
陈子陵泼墨一首，不算顶出彩，却也是很可以了。
不过杜若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多在意赛诗，有些心不在焉，不住时地去看按时呈上来的那些兰花。
仿佛在着急寻找什么。
杜若轻捏了捏指尖，这个陈子陵，应当是在找墨冠莲鼎吧？
鉴兰典连办三日。
墨冠莲鼎那样的花，怎么可能会在第一天就展出来呢。
好似察觉到了杜若的视线，陈子陵也向杜若这边看了过来，倒是愣了下神，须臾才反应过来，立即红了脸，朝杜若深深点了下头，就走回去位置上坐下了。
杜若看着好笑。
这人倒是和袁蘅很相像。
都这么爱红脸。
杜若还留意到一个青年人，频频朝她看过来。
容貌倒不差，不说面如冠玉，也是斯斯文文的儒生，穿戴上也很是华贵，气质清和，看着像是个好教养的人。
庄主给她提过两次。
这回鉴兰典请的人里面，就有庄主替她看好的几户人家。
或者这个青年人，就在这几户其中吗？
杜若不知道。
但还没等到晚上，杜若就知道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