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不小心把首辅撩黑化了 > 19、第 19 章
    ##19向


    沈屹免职的消息一大早传开了,纨绔班里没多大动静,但谢黛宁担心的是等下又要被堵着指责。受伤,喝酒,现下又是免职,连她自己都想骂自己了!


    好容易挨到下学,她磨磨蹭蹭的收了东西,低头抱在胸前,快步就往映雪堂跑。


    若是可以,恨不得找个女子的帷帽套在头上。


    跑到了映雪堂门前,她正暗自庆幸,忽然闪出一人堵住她,谢黛宁吓了一跳,刚要认错,只见来人对着自己深深一揖,道:“昨日谢师弟为沈学长仗义执言,我等感佩万分,此前对师弟多有误会,还望师弟莫要见怪!”


    谢黛宁:“……”


    这是从何说起???误会了吧?


    附近有人听见动静,也都围过来拱了拱手,道声佩服。她许久没有被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一时感触复杂。尴尬的应付几句,挤进了映雪堂,只见沈屹身边也围着数人询问昨日之事,看见她来了,沈屹撇下众人,到她面前一颌首:“走罢。”


    谢黛宁又是一愣,忽然发现沈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之前他的冷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肯沟通交流的冷,今日虽还是没个笑脸,可唇角不是紧绷的,冷冽的眸子里也带了点温度。


    她心下微微生疑,不过不好当众问起,只得点点头跟他往山下走。


    这是沈屹头一遭连着两日不去云台会讲,加上昨日之事,路上不少人指指点点,连谢黛宁也发现了——看来书院也不是没有小心思的人。


    谢黛宁狠狠白了一眼,凑到沈屹跟前笑道:“师兄,你可会觉着咱们现在是不务正业?”


    沈屹迟疑一下:“那倒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


    看来还是觉得不务正业了!乍然又是免职又是旷学,难为他了!


    她大力拍了沈屹左臂一下,迎着他诧异的目光,认真道:“师兄你会习惯的!须知一日逃学一日欢,日日逃学日日欢!其中之乐,必得多逃几次,细细体会才能知道!”


    沈屹无语,半晌才忍笑轻斥:“谬论!”


    “哪是谬论,你想,每日枯坐在那,听些又臭又长的大论,说来说去吧,也就那么点东西!可人生要是都一个样子,那多没意思啊?逃学就不一样了,半天时间就跟白来的一样,要不古人怎么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呢!妙处就在这偷字上面。再说了,你跟着我查案,学的东西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哪个掌院能教你这个,这才是以后做大官能用上的……”


    她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跑到前面,随手扯下路边草叶凑到唇边,转身笑望沈屹,一曲悠扬的小调从唇边流淌而出。


    “对旁人而言十年寒窗一朝折桂,可对我,并没有哪一年会是人生转折。”


    这是他昨日对柯钺说的话,他还说,就像是老天突然补给他的,有人和他笑闹,逗他开心,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少年人,这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只有一年也不可以吗?


    不,甚至并没有一年那么久,到了秋闱时,恐怕就要各奔东西……


    沈屹望着谢黛宁,她在树影斑驳下一蹦一跳的,如同精灵,他微笑起来,往好处想,他偷得的不止半日,就算之后他还得踽踽独行,还得去挨寒凉长夜,暗淡天光。


    昨夜两人商量的办法,是去张厨子家探查一番。谢黛宁告诉他,华庭收集市价十分详细,可也不知米价一直在涨,这个信息更加令人迷惑,因为如果算上米价,饭堂不但不赚钱,反而赔进去不少。


    另外听华庭说了,张家宅院比四邻都要大,家中两个儿子都已娶亲,给的彩礼也丰厚,邻居他家这份家业,正是从接管书院饭堂开始攒下的。为此华庭蹲守几日,只见夫妻两人起早贪黑,异常辛苦,和掌院们也无来往,事情卡在这里,他也摸不着头脑。


    想想很可能华庭又有遗漏之处,所以不如自己去看看放心。


    不过不能白天去,张厨子家里人认得沈屹,所以两人早早下山,打算先买身黑衣裳,沈屹这次很好说话,一应都随了谢黛宁。


    附近平民百姓居多,衣衫多是麻布,沈屹常穿的布衫就是这灰白色。纯黑色的衣衫不好买,逛了半天找到一家有的,两人分别挑了一身去换上,看看铜镜中的自己,谢黛宁眉头一皱,就算是个天仙,穿上这身猎户短葛,也立马成村姑了!


    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她到底是女子,不是量身定做,衣服总不合适。


    正嫌弃着,忽见镜中映出沈屹身影,他也是同款短葛,可怎么就显得修长高大,没了书卷气,反又有了股桀骜的俊俏。谢黛宁撅着嘴转过头,赞叹道:“师兄穿上这身衣服,乍一看倒像是位少年将军呢!”


    沈屹闻言愣了愣,随即低头指着她袖子道:“怎么不缠上腕绳?”


    谢黛宁看了眼被抛到一边的绳带,蹙眉道:“我哪会这个……”玄衣卫公服用的是锦臂鞲,穿脱方便又好看。


    沈屹伸出手:“我帮你。”


    看他系好一只手,谢黛宁满意的转了转腕子,笑道:“这结打的真特别,师兄在哪里学的?”


    沈屹道:“幼时我父母在一个武将家里做下人,府里人都这样绑,我就学会了。”


    谢黛宁猛的想起华庭查到的事,从自己说了“少年将军”四个字,沈屹神色就有点不对。


    她竟把这茬忘了,这不是戳人痛处吗?但就此沉默更是尴尬,只得无事般随口问道:“那师兄没学点功夫吗?我家里可是教了我的,只是我懒惰,学的不好。”


    这次沈屹更加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学了的,只是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再也不能习武,就都荒废了。”他笑了笑,“若不是因为这个,上次你从墙上跳下,我也不至于接不住,害你也受伤了。”


    谢黛宁呆了呆,平日里就觉得沈屹好看,她一直认为是清贵之气,其实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精气神呀,幼时跟舅舅看玄衣卫操练,那些人身上都有这如松柏般的挺拔傲然。而沈屹,恐因生病的缘故,羸弱的书卷气和曾有的凛凛之姿混糅,才有了如此独特的气质。


    “走罢。”沈屹道,护腕缠好了,谢黛宁回过神,总算不必再纠结这个话题了。


    付了衣服钱,沈屹提议去吃点东西,谢黛宁却说张家住在后山吞虎庄,从码头过去得走一个时辰,若是吃了饭再去天就黑了,山路难行,不如先过去再说。沈屹拗不过她,只好买了两张春饼带上。


    进了山,两人沿着小道走了一会儿,人烟渐渐稀少,谢黛宁忽然想起昨晚,还没道完歉就让沈屹打岔看建言,后来也忘了问他为何包庇自己,还有是不是谢暄的意思,免职他也不分辨,顺势自己全扛了。


    “对了师兄,昨日在奉贤祠,我隐隐听见山长说什么没长大,是不是他说我年纪小,所以劝你认下揭帖的事情?”


    沈屹刚要说话,却见那边岔路上来了一个女子,低着头似在抽泣。等近了,谢黛宁才发现,竟是许久没见的四娘。


    谢黛宁喊了她一声,四娘抬起头,两眼红肿,泪珠不住的滴落,见了谢黛宁勉强忍着招呼一声:“谢公子,是您啊。”


    “都说了叫我小谢,岱宁都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谢黛宁本想拉她,忽想起上次自己忘了身份抓猫,吓了她一跳,便又缩回手,只关切的看着她。


    四娘想是委屈极了,忍了又忍,才把事情说了,原来是因为她姐姐三娘。


    四娘姓姚,家里一共四个女儿,还有一个全家颇为珍爱的弟弟,他也上进,小小年纪考进了云岚书院。可是虽然免了束修,书本笔墨纸砚还是耗费不少,大姐二姐相继嫁人之后,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和两个姑娘操持,日子每况愈下。


    前几天三姐被许给旁边村子一个三十来岁的白姓秀才续弦,她今日去看望,才知白秀才屡试不中,常常喝酒解闷,一喝醉就下狠手打人,婆婆不但不劝还跟着一起打,三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所以一路哭着回来。


    谢黛宁气的头晕,咬牙切齿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应该去官府告他才行!”


    “小村子哪有官府管?都是里正族长定夺,可里正说秀才见官都不跪,他们也不好管,还说我三姐必是惹了丈夫不喜,挨些打学乖了也好,我三姐性子温柔,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旁人都喜欢她,怎么到了那白家就不行呢!”


    “你爹娘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可是白家给的聘礼丰厚,我爹爹说,为了弟弟,让三姐姐还是忍一忍罢了。”


    她哭了好一会止住眼泪,又问道:“谢公子,您和这位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从这里回书院要一个时辰呢,天快黑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谢黛宁气的胸前起伏不止,胡乱应道:“我们来这里看景儿,走累了歇歇脚。”想了想又道,“这事儿你再劝劝父母,让他们为你姐姐出面,若是再不管用,你就来书院找我,我替你做主!”


    “我记得了!谢公子我先走了,你们也小心。”姚四娘心里感激不已,但并不觉得真有人能帮她,答应着擦擦眼泪走了。


    看着她背影消失,谢黛宁沉默片刻才道:“师兄,进村子就一条路,这时候赶上去,叫四娘看见解释不清,不如歇歇脚,等天色暗了再赶路吧。”


    沈屹颌首同意,拿了春饼给她:“别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垫垫。”


    谢黛宁接过来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仿佛咬的是那个白秀才。


    “你慢点吃。”沈屹嘱咐一句,又问,“这个四娘是你友人?”


    “不是!但我最恨这种自己没本事,拿老婆出气的孬种!还有那个婆婆,明明都是女子,为何一定要为难彼此?难道她们不也是别人的女儿?怎么一嫁了人就变了嘴脸了!”


    沈屹宽慰道:“也许只是少数。”


    没想到听了这话谢黛宁火气上涌,用力瞪他一眼:“一点不少!尤其是读书的,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们读书人最坏!”她说的又急又快,完了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塞还给沈屹,嘴里含混不清的嚷嚷:“我不吃了,气饱了!”


    沈屹愣了愣,又有点忍俊不禁,他这是生气……吗?还不忘先咬一口春饼?


    沈屹有点想笑又怕他看见,不过谢黛宁已经踢开路边枯草,顺着小道快步往旁边山坡上走,一副去撒气的样子,沈屹只得收起心思跟上去。


    到了山腰处,不远处的村庄展现在眼前。正是晚饭时候,山谷间飘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薄烟,带着人间烟火的味儿。


    谢黛宁扶着棵矮树,一手搭在额前望着,落日余晖照在她侧脸上,瞳仁像一颗赭色的琥珀般闪着光,隐约可见眼眶处未干的泪痕。


    一眼看见,沈屹就再无法移开目光,他告诉柯钺的理由中,有着更蓬勃有力的一个缘由,那个缘由被他粉饰,被他故意视而不见,可仍旧摄住他的心魂,但凡不防,便让他目眩神迷。看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劝慰道:“好了,别生气了,是我说错了。”


    其实谢黛宁的火气早已消了,正懊恼自己乱发脾气。


    “师兄,我不是故意冲你撒气。我……”是想起了自己,她黯然的笑了笑,“我上次告诉你,我想要的是公平,因为人间处处都有不平。本以为只有深宅大院才有这样的事情,但没想到人心这样坏,小村子里也有婆婆折磨儿媳,丈夫竟然动手打人。”


    不等他回答,她扭头望过来,认真道:“师兄,你以后可不能如此!等你有朝一日做了大官娶了妻子,得千万记着今日山间,那个姑娘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沈屹望着她沉默片刻,唇角慢慢勾起俏皮的弧度,清冷的眸子里盈满忍俊不禁的笑意,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谢黛宁还没反应过来,沈屹抬手,以袖覆掌在她脸上轻轻抹了几下,笑道:“这里沾了灰。我知道啦!小小年纪,不好好念书,倒想着娶妻!”擦完了,便转身顺着山道往下走,“快跟上,太阳下山了!”


    吞虎村两侧崖壁陡峭锋利,远看形似虎口,因而得名。村里屋舍大多附着山坡而建,如此倒不必爬墙了,只消找个高坡伏下等待便是。天色一暗,两人爬到张家屋后山坡上,找了个视线不错的地方蹲下。


    从这里能望见院内,左右厢房住着张家两个儿子,此时正各家吃饭,正屋黑着灯,张厨子夫妻这会儿还在书院忙碌。


    谢黛宁撇了撇嘴,这两个儿子虎背熊腰,一看就知日子过得不错,却把老夫妻两个扔在山上辛苦,也是够不孝的。


    一会儿吃完了,两边媳妇各自收拾碗筷,端到院中水井处清洗。


    山间寂静,能隐隐听一个说:“都快清明了,井水还是这样凉。”


    另一个道:“可不嘛,冻的我手疼。可公婆不许雇仆人,能怎么办?”


    说话间,厢房熄了灯,兄弟俩这么早就歇下了?两个女人不再说话,默默干活儿。


    看这情形,谢黛宁道:“也不知张厨子怎么攒的钱,这么懒的儿子,还盖大屋子,给儿子娶媳妇!”


    她望了望沈屹,只见他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咱们回去吧,这里大约看不出什么了。”


    两个媳妇已经收拾完,看着也要回去睡觉了。


    沈屹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道:“不,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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