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有一瞬间。
“你想起你的初恋是谁了？”景晞面无表情地问。
迟尧：“……”
景晞淡淡道：“当年的小女孩没到做奶奶的年纪,也该做妈妈了，你确定她在等你？”
迟尧：“……”
景晞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别等到重逢时，等来女孩的孩子叫你的一声‘叔叔’。”
迟尧：“……”
这小子越来越记仇了。
两人回到主舱,通过监控画面跟踪情况。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让厉远和方凉混进安全排查的军队里，再让一部分便衣士兵和极影小弟等在附近,只要查出有改造人,就让便衣随后去抓人。
看到画面上穿着军装的方凉和厉远，一旁一起观看的信息部部长和颜恺低声讨论。
“方兄弟完全看不出是星盗啊。”信息部部长惊叹，“仪态气质都像是军队里出来的,他做星盗前服过役吧？”
颜恺：“他连户籍都没有怎么服役？”
信息部部长一拍脑门：“对哦，把这事给忘了。”
极影最近画风突变，导致他看谁都眉清目秀,根正苗红的。
“没有户籍的情况有很多种。”景晞余光注意着迟尧,声音没什么波澜,“一种是天生黑户，也没有补办过户籍手续,另一种是本来有，后来没了。”
“后来没了？”颜恺不解，“我只知道杀人犯会被注销户籍——”
说到一半才想到迟尧在场,立刻闭嘴。
“注销户籍的情况有很多。”见迟尧看过来，景晞直视他的双眸，“极影所有人都没户籍,想来应该是各有各的不同，对吧,尧尧？”
迟尧：“……”
这家伙的直觉真可怕。
他轻笑：“少将大人要是看上了他,直说就行了,我还能不给？”
景晞：“我怕有些人不同意。”
迟尧：“……”
信息部部长和颜恺完全没听懂他们打的哑谜。
在极影，还有谁说话比迟尧更有分量？
监视了半小时，明暗两拨人配合，成功抓了八个改造人。
迟尧见进展顺利，走向监控台另一头查看前线的情况。
这次的兽潮攻击强度和分布密度都和333号不同，看这情况是要发展成持久战了。
他看向上次发现蛇王的位置，招手让景晞过来。
“把蛇王的追踪路径导出来。”
景晞在虚拟键盘上按了几下，地图上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
随着红线蔓延，最终形成一个封闭的圆。
景晞：“它完全没有出过那个区域。”
迟尧皱眉。
从上次听到的声音看，这条蛇明显也经过改造。
可它完全没有参与战争。
迟尧隐隐觉得不对，哪哪都不对。
他拉开椅子坐下，重新梳理目前手头掌握的情况。
变异野兽正在攻击人类，它们中被改造过的类人兽却没有参与。
人类中存在改造人，他们也没参与战争，而是攻击了过来救援的景晞。
表面上看起来，类人兽和改造人似乎不是对立的立场。
可那些改造人却对“它们”非常恐惧，表示“它们就要来了”“会毁灭一切”，却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行动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危机。
如果它们代表的是类人兽。
那现在的状况只能说明类人兽在等，等某种进攻的契机，或者说指令。
似乎双方都在等。
他们在等什么？
景晞让信息部部长和颜恺下去做事，靠在迟尧身旁的操作台前，见迟尧看着地图出神，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迟尧回过神，抬眸看向他：“什么事？”
景晞：“改造过的人确实很多，但能混成你这样的也是凤毛麟角，这些年你做事这么高调，我不信幕后的人发现不了你。”
在他们第一互穿前，他就曾看到幽灵对迟尧说“你不过就是运气比我好”“我就是你的结局”。
连幽灵都知道，没道理幕后的人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处理？
迟尧当年可是炸了游乐场跑路的，还反过来对付幽灵，他们能容忍迟尧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迟尧靠着椅背想了想：“a、他们觉得我并没有脱离他们掌控。b、把我当成的实验样本，暗中观察实验数据。c、觉得我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d、留着我还有别的用途。”
景晞：“……”
现在是做选择题的时候？
见他眼神瞪过来，迟尧轻笑，正经道：“刚开始一两年追着我杀，后来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就不管我了。”
景晞双眸微敛：“也许有什么事比你告密更让他们惧怕。”
正说着，虚拟屏上突然传来异响。
景晞神色一变，将屏幕调转过来。
昏黄的路灯下，赶路的军队遭到了一群面具人袭击。
这些人脸上的面具黑底红纹，画着一个诡异的笑脸。
“幽灵！”景晞皱眉。
“等他们很久了。”
迟尧起身大步往外走，“让你的人严密监控那个区域！”
景晞对着信息部部长做了个手势，让小红和系统连接，同步监控画面后，跟在迟尧身后往外走。
迟尧前脚打开战机的舱门，后脚景晞就坐了副驾驶。
投到面前的虚拟屏上，厉远带人和幽灵的人打得很激烈，几个士兵手部中弹，狼狈逃窜。
士兵躲着到建筑物后，简单包扎后，想换到左手拿枪。
墙角突然窜出一个黑影，等他反应过来时，军刀已经到了面前。
砰！
士兵瞪大双眼，就看着眼前的黑面具直直倒地，刀尖划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很浅的伤口。
要是再晚一秒，他已经死了。
心跳很吵，全身控制不住的轻颤，深呼吸也没用。
“还待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一声粗鲁的大喊让他回过神，抬头一看，是穿着军装的厉远。
厉远偏了偏枪口，不耐烦道：“要躲去那里！”
士兵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里有一群便装的极影小弟。
之前极影突然出现在333号战场，莫名其妙地帮了他们，甚至连统帅都给他们颁发勋章，士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因为这事太离谱了，离谱到事实摆在眼前都无法相信的地步。
可这一刻，他突然真切地意识到，极影真的不是敌人了。
不但不是敌人，还是非常可靠的盟友。
就这么一晃神，厉远被窜出来的黑面具划伤了手臂。
他迅速后退，一拳砸在还要追过来的黑面具太阳穴。
“妈的！”
疼痛和血液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身体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被打的黑面具飞出两米多远，撞在路灯上。
“救援马上就到！”旁边几个士兵提枪围过来，“我们掩护你！”
被围在中间的厉远呼吸粗重，瞳孔逐渐变大，犬齿变长。
用得着你们掩护？
厉远想扔了前面这几个碍眼的，冲过去杀个够。
这些垃圾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在即将出手的前一刻，眼前突然闪过楚肖的脸，厉远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
他揉揉胀痛的额角，拉过左边一个士兵往后甩，一把抓住黑面具握着军刀的手，用力反折。
刀尖刺进黑面具上笑脸的正中间。
“都他妈是群断子绝孙的玩意儿！”厉远锁住他要反击的手，拳头往颈部大动脉呼过去。
黑面具摔进路旁的绿化带，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挣扎，半天起不来。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
好强的力量！
莫名觉得脖子好疼。
黑面具人数比他们多很多，但兵哥们被厉远这粗暴的打法激励，也打出了自己的节奏，竟也不落下风。
黑暗中人|流涌动，昏暗的光线下，猩红的笑脸就像地狱来的使者。
“队长，人数又增加了！”有兵哥喊。
“老厉，要不要先撤？”
兵哥里的队长朝厉远大喊。
厉远微微侧耳，隐约的轰鸣声传到耳里。
这是军方9战舰的声音。
厉远骨结捏得咯咯直响，眼神凌厉：“不退！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乱战中，子|弹打入墙壁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厉远刚挥开一个黑面具，腹部突然传来剧痛。
“老厉！”
耳边传来士兵队长的声音。
厉远捂住腹部，滚烫的血流出来，滑进指缝，很快变得冰冷。
他迅速往旁边躲，转身就是一枪。
这一枪，是从接下来要排查的那个小区射过来的。
“有狙|击手！”
厉远吼了一声，刚转头，前方一个黑面具正举枪对准他的额头。
砰！
厉远还没扣下扳机，黑面具突然倒地。
“厉哥！”
天上传来楚肖的吼叫，因为太大声，都破音了。
于此同时，战舰从四面八方降落，将整条街围在其中。
“可算来了。”厉远靠在墙角喘气，汗如雨下。
迟尧架着战机飞过，特别顺手地在幽灵堆里扔了个小型烟雾弹。
“战机给你。”迟尧戴上净化口罩，打开战机舱门。
“等等。”景晞叫住他。
迟尧将金属绳索放下去，以为他不同意，交代道：“你注意周边的监控，还有居民，别让他们拍到改造人的画面。”
这么多幽灵，为了达成目的，他们随时可能会兽化，万一这事流传到网上，那谁都不知道事态会演变成什么样。
现在还不到曝光的时候。
景晞唤醒小蓝推到迟尧那边。
“带着它。”
迟尧有些意外。
这家伙不仅不阻止，还学会给他递枪了？
景晞跨坐到驾驶座，在操作台上摁了几下，拉动摇杆让战机继续降落。
“它听小黑的，你命令小黑就行了。”
迟尧抓住金属绳索扯了扯，偏头亲在他脸上。
“你这小棉袄真贴心。”
景晞：“……”
景晞：“允许你换一句。”
迟尧笑出声：“爱你哟。”
景晞满足了：“……”
只有这种时候会说情话。
确定迟尧安全落地，景晞打开新建的公频。
清冷的声音在士兵和极影小弟耳边响起。
“从现在起，所有人听从我的指挥——”
迷糊中视野受限，但迟尧能感觉所有人的气息。
【黑哥，军刀模式。】
小黑从他的终端跑出来，金属外壳快速变形拉长。
【枪不好吗？】
不过瞬间，迟尧双手各出现了一把军刀，只是左手那把短一些。
【枪的速度太慢了。】
小黑：【你嫌弃我凝结气弹的速度？】
迟尧试了试手感，唇角上扬。
【是嫌弃我扣扳机的速度。】
这种近战，刀是最好的武器。
所有人士兵听从景晞的命令，不再跟幽灵缠斗，边打边退移动到相应的位置，将所有幽灵包围其中。
“啊——！”
“唔——！”
迷雾中惨叫声不断，伴随着利器刺入骨肉的沉闷声响，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透过眼镜看到了在幽灵中快速穿梭的迟尧。
他下手狠厉，手里的军刀好像长了眼，每次出手必定带走一个敌人。
最可怕的是，哪怕血液飞溅，他身上衣服也没沾半点脏污。
这简直就是下凡来收割的死神。
同时，景晞将战机平稳降落。
跳下战机，他偏头朝迷雾看了一眼，对着公频道：“行动。”
所有待命的士兵和极影小弟一起分别进入各个小区，以调查危险分子为由进行地毯式搜查。
楚肖跟着救援部队的人一起降落，飞快往厉远的方向跑。
“厉哥，你撑住！医生来了！”
厉远抬手阻止军医给他带医疗器械。
“得了，你们先救其他人吧。”
军医一脸为难，却不敢多说什么。
要是军团里的兵蛋子，哪怕是军官，敢拒绝配合治疗，那也是要被骂的，可这是极影的，一拳头呼死幽灵的大佬！
“再不治疗你血都流干了！”
楚肖拿过医疗箱和器械，示意军医去救别人。
厉远本想拒绝，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说出口。
一瞬间的迟疑就错失了拒绝的机会。
楚肖将治疗灯对着他的腹部，取出紧急消毒的东西。
手指抖得太厉害，包装纸撕了好几次才撕开。
厉远看不过去了，一把扯过来用嘴咬开：“受伤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虚弱？”
“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厉远听着这小子嘴里念念有词，眼角都湿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像他这种一无是处只会打打杀杀的恶人，有什么地方值得这小子亲近的？
血缘的力量有这么强大么？
“你——父亲对你好么？”厉远看着他忙活，等回过神时这句话已经问出口了。
楚肖正要开口，余光见黑影一闪。
“小心！”
他一把推开厉远，和冲出来的黑面具打了起来。
被扯到伤口，厉远抽了口气。
他抬手就要开枪，可刚好没子|弹了。
他用全是血的手拿了新弹夹快速安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楚肖和黑面具已经打进了一边的巷子。
厉远转头刚好看到楚肖挨了一脚。
“操！”
厉远低骂了一声，平复下去的呼吸再次加快，眨眼间瞳孔变成竖瞳，指尖变得细长尖锐，肚子上的痛感消退。
谁都不能伤害他！
刚起身，肩膀被从后面摁住。
厉远眼神横过去，眼底涌动着杀意。
“坐着别动，我去。”景晞看到他的双眼，淡淡道，“不想让他担心就好好控制住。”
厉远一顿。
巷子里再次传出激烈的打斗声，景晞快他一步跑过去。
楚肖射击技术不错，可拳脚工夫却一般。
和经过专门训练的幽灵对上，非常吃亏。
景晞站在巷子口，面无表情地举枪，打穿了黑面具攻向楚肖的手。
楚肖趁机反击，将黑面具控制住。
“谢谢长官！”他抹了把脸，兴奋地冲着景晞喊。
景晞：“把他带过去。”
楚肖：“是！”
巷子里恢复平静，景晞等人出去后才转身。
余光隐约注意到什么，景晞警觉，侧身贴墙。
下一刻，后方绿化带的树干上传来响动。
景晞冷眼看过去。
在巷子对面，有人影晃动。
砰砰砰！
枪响不断。
景晞让小红启动夜间模式，在看到那人脸上的面具时一惊。
银色笑脸面具！
等这波枪响过后，他立刻追击过去。
记得迟尧说过，银面具在幽灵中等级很高，如果比作军衔的话，算得上将级了。
这种级别的幽灵出现，说明这个星球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迟尧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对这些丧失人性的东西，他早就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解决了大多数，剩下一些落跑的也被围在附近的士兵抓获。
刚好，进小区搜查的士兵们也带着改造人出来。
现场忙而有序，但迟尧却半天没看到景晞。
“你们老大呢？”迟尧随便逮了个士兵们。
士兵一脸茫然：“他没在公频里说去哪了。”
见厉远一个人坐在墙角，迟尧刚要过去，被一个beta少尉叫住。
“迟先生，这些人是先带回去还是等老大下一步指令？”
迟尧：“先带回去战舰，这里也清理一下。”
beta少尉：“是！”
等迟尧走远，另一个alha少尉捅了捅beta少尉的手，低声道：“你干嘛要向星盗请示？”
身为飞龙的战士，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听从极影老大的安排。
beta少尉一脸理所当然：“我觉得他的意思一定就是老大的意思，准没错。”
alha少尉：“……！”
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怎么样？”
迟尧走向厉远，视线扫过他衣服上的血迹。
厉远咬咬牙：“撑得住。”
迟尧对着楚肖抬抬下巴：“你先带他回去，让春琴看看。”
楚肖正劝不动呢，听到这话，立刻点头应下。
厉远被扶着起身，不放心地叮嘱：“小心，那帮孙子阴得很！”
迟尧不耐烦应付，罢手让他们走，打开终端联系景晞，可通讯却半天没接通。
【小黑：已为您定位老婆的位置。】
视线里突然弹开一个虚拟窗口，迟尧扫了一眼，快速往目标点走。
“他是我老婆，你应该叫夫人。”
【小黑：你的就是我的。】
迟尧：“想穿大花袄？”
【……】
小黑自觉闭麦。
一阵冷风吹过，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入迟尧耳朵。
“来了……它们来了……杀……”
迟尧顿住，仔细去分辨。
这是声音不是“听”到的。
能感觉到这声音离这里很远。
“它们？”迟尧皱眉。
指的是这些有面具的幽灵？
景晞一路追着人到无人的小巷子，四周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
【扫描。】
【小红：已扫描，没有发现目标。】
景晞皱眉。
怎么会凭空消失？
【小红：附近可能存在屏蔽装置。】
景晞放轻脚步往前走，身后突然响动，他立刻举枪转身。
“是我。”
迟尧过来。
景晞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些。
“那边解决了？”
迟尧点点头，看看四周。
“发现什么了？”
景晞留意周围，淡淡道：“看到一个银面具，不过跟丢了。”
迟尧眼神一闪，不动神色地抬抬下巴。
“丢了就算了，那边事还好多，等着你处理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景晞自然懂他的意思，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一起离开。
不远处的两层房屋内，带着银面具的人透过窗帘缝隙看着他走远，眼底涌动愤怒和杀意。
“那个人很熟，好像在哪看到过。”
回到军舰上，景晞和迟尧往医疗舱走。
迟尧：“你见过的人范围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再仔细想想？”
景晞想了一路，还是摇头。
“脑子有些乱，静不下来。”
迟尧牵过他的手：“你也有静不下来的时候？”
景晞：“总觉得会有事要发生。”
说起这事，迟尧脸色一沉。
如果和他猜测的一致，前线恐怕有变。
没等他开口，就听景晞幽幽道：“事情接连发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和你做接下去的事。”
迟尧：“……”
这才是你真正烦恼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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