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风起麒麟 > 15、救美
    “妹妹当心!!”


    危在眉睫千钧一发之际,夏侯玄从骑着的马背上飞速滚下。一个迅速晃身,疾步掠到夏侯徽身边,伸臂圈住她,奋力搂住她向外腾挪闪避。


    黑鬃马的前蹄堪勘擦着夏侯玄耳边踢过!


    那匹黑马体型矫健雄壮,受惊后把眼前之人当成攻击对象,高仰着脖子张开前蹄就要踢人。


    夏侯玄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再怎么训练有素,也比不得惊马的力道和速度。他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是下意识地将妹妹紧紧护在怀中,圈着她几乎有些狼狈地左躲右闪着……


    场中的众子弟也是纷纷闪避,惊叫一片!


    “畜牲!休要伤人!”


    危急时刻,有人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扑向那匹黑马,经过一番奋力较劲拉扯挣扎,总算是狠狠勒住了马缰绳。


    一众子弟惊魂未定地看向那人,竟然是素日里沉默寡言不声不响的司马师!


    司马师自幼经常练习挽弓射箭,臂力过人。他拼着全身力气,把马头拽向了另外一边。


    夏侯玄兄妹暂时脱离了马蹄危险,那黑鬃马却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边吸溜狂叫着,一边拖着司马师朝前跑去。


    惊马愈跑越急!!司马师死死抱着马脖子不松手。他身上手无寸铁赤手空拳,一时制不住那匹惊马,只能先拼着股子力气硬扛着。


    紧急关头,教习师傅手持马鞭冲了过来,大力把司马师拨开,一个巧劲儿跃身上了马。师傅合身扑在马背上,一手握缰,一手拿马鞭勒住马脖子,一人一马几番角力拼斗,总算渐渐止住了那匹惊马。


    刚才,跑马场边的子弟们无不暗暗捏了把汗,此时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哎?你、你你?……”有少年子弟望着夏侯徽,口中结结巴巴。


    什么?夏侯徽也疑惑。


    “你的头发……”那少年又指了指夏侯徽。


    啊?啊!!!等夏侯徽明白过来,几乎立刻脸就红了。


    原来,夏侯玄在紧急躲避马蹄时,抱着妹妹就地滚了几圈儿,夏侯徽在夏侯玄怀里丝毫无恙,头发却散了,一头柔软青丝如瀑般倾泻下来!


    刚才的情形实在紧张危急万分,夏侯徽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在不觉间“露馅儿”了。


    她带着些许懊恼跺了跺脚,随即拿手捂了脸,转身就埋入了哥哥怀里。


    “行了,没事没事,有我呢,是女孩子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夏候玄轻轻揽着她的肩,笑着安慰她。


    方才情急之下,夏侯玄曾脱口喊出“妹妹当心”,这下,夏侯徽女儿家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表弟兼书童的角色无论如何是扮不成了。


    之前学堂的师傅们尚能对她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却是不好再找什么借口继续留她在学堂陪读了。


    夏侯玄安慰了妹妹一番,又帮她把散开的头发束拢好,而后拉着她一起,向教习师傅道了谢。


    最后,又拉着夏侯徽,走向一直在跑马场边上直直戳着,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司马师。


    司马师心眼儿直,脑子不会转弯。由于他此前惯爱独来独往,与学堂里的一众少年子弟们很少交流,是以对夏侯徽的真正身份一无所知,一直都当她是夏侯玄的表弟,兼陪读书童。


    此刻,当他看到夏侯玄拉着一头青丝的夏侯徽朝他走来,反应过来眼前竟然是个女孩子时,他的脸几乎腾地变红了,手足无措地怔在当地好一会儿。


    “多谢司马兄!方才多亏你出手相助,舍妹才能平安无事。”夏侯玄拉着夏侯徽,诚恳向司马师道了谢。


    夏侯徽白皙的脸颊泛上了一点点红,她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儿羞涩。她站在哥哥身旁,望了一眼司马师,再次冲他眨眼笑了一笑,绽开熟悉的美丽笑靥,脸颊却似乎有点儿更烧了。


    “今日晚上,我做东请客,谢谢各位这些日来对舍妹的照顾,请大家务必赏光。”夏候玄又对伙伴们道。


    好嘞!一片欢呼声代替了方才场中的惊叫声。


    当天,从学堂出来后,一群子弟齐齐奔向致知堂北边不远的荟萃馆。这是这帮子弟们在京里聚会的老地方。


    十几个少年子弟,围着个大圆桌,点了鹿肉芋白羹、鲜鱼脍、什锦菜、玉露团、胡饼、米糍、汤圆等荤素菜品,搁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还要了两壶米酒。


    菜陆续上来,馆子里顿时香气扑鼻,勾得人馋虫大动。


    “表弟,你以后真的都不来学堂了么?”


    “是啊……方才我哥给师傅都说过了哎。”夏侯徽托着腮,咬着白瓷调羹,模样有点儿说不出的失落和惆怅。


    “真是太可惜了,以后,我们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呢?”有个脸蛋圆圆的胖小子问道。


    “那就去我家找我哥和我玩呗……”夏侯徽舀了个汤圆放到口边,一边吹着,一边道。


    小胖子登时眼前一亮,“好阿!那一言为定啊。”


    “我就说嘛,你刚到学堂那会儿,我们都在讨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闹了半天,原来是个女孩儿啊……”


    “对了,表弟,你还没有许配人家吧?干脆许给我好了啦……我爹有封地,家有良田百顷,还有……”那个胖乎乎的小子喝了两口米酒,许是酒撞怂人胆,他大着胆子“表白”道。


    这胖孩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虽然有些稚嫩滑稽,看起来却是无比认真的。


    “啊?这、这个……”夏侯徽似乎是被口中的汤圆烫了一下,她吸着气,连连摆手扇风。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几乎同时朝她望了一眼。


    “不着急,慢点儿吃。”身旁的夏侯玄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又伸手端过她面前那碗,放到口边帮她吹风。


    看到夏侯徽的额头和小巧精致的鼻翼都渗出些许亮晶晶的汗液,夏候玄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一擦。


    “哎,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哎!我妹就没你这么乖,整个一个小捣蛋精……我就很想有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妹妹,要不,你给我作妹妹也行吧……”小胖子由衷羡慕地道。


    司马师抬眼瞧了那胖小子一眼,有些无语。


    司马师的话有些少,席间很少出声。他以前从没参加过这种子弟间的聚会,今天本不想来,但是既然夏候玄都当面对他说要请客了,也不便拒绝人家的好意。加上前番他以为是夏侯玄托夏侯徽赠药于他,欠了他们兄妹一个人情,这才过来了。


    “哥,你怎么不多吃点儿?”司马昭坐在他旁边,小声问道。


    “觉得不太饿,你吃吧……”


    “我也差不多饱了……”他们兄弟俩是首次和众子弟们一起聚餐,毕竟和大家还不太熟,多少还有些隔阂和拘束。


    有个少年望了他们兄弟俩一眼,又环顾了一下今日一起吃饭的小伙伴,奇道,“咦?今日怎么感觉像是少了一个人?”


    “谁啊?”


    “还能有谁,毌丘俭呗,要是他在,那可就热闹多了……”文钦道。


    自从上次在校场帮他解围后,文钦对英明神武的毌丘俭就无比仰慕,整日追在他屁股后头。


    就是,毌丘兄怎么没来,干吗去了?子弟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说是家里有点事,托人请假了……”夏侯玄道。


    “我说今天这顿饭怎么有点儿安静呢,原来是毌丘俭不在啊……”有个子弟感叹了句。


    司马师前不久曾和毌丘俭当众打过一架,对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记忆犹新,听到几个子弟提起毌丘俭,他只是抬头看了看,依旧没吱声。


    “哎,司马兄,今日身手不错,敬你一杯。”坐在夏侯玄身边的李丰执起酒杯,遥对司马师道。


    李丰才华横溢,他到京后,自认为和夏候玄趣味相投,关系莫逆。因此,他交友和对人对事的原则倒也简单:夏侯玄的朋友,就是他李丰的朋友。


    司马师端起杯子,和他喝了一杯。


    “正式自我介绍下,我叫李丰,以后大家就算是朋友了。”


    “我知道你……”司马师同他饮了一杯酒,道。


    “你知道我?”李丰诧异,明明以前两人从未搭腔说过话。而且他进京也才不久,统共不过半年。


    司马师解释道,“我看过你作的文章嘛,在学堂里‘佳文一览’那面墙上,看到过很多次你的名字……这半年几乎每期都有你,写得很好,在下佩服!”


    致知堂内进门右侧有一面墙,每旬皆由夫子布置题目给众子弟,文章和诗作的好的,都会贴在上面,供学堂子弟们赏读,是为“佳文一览”。


    李丰摆摆手道,“那些文章哪能称得上好,不过是些应景之作,写出来应付夫子的罢了。”


    “我来洛阳之前,曾在开封游历过一个月,在陈留遇见一位姓阮的高人,看起来至多不过弱冠年纪,却出口成章,令人拍案叫绝,那才叫诗文大家,世外高人……”


    夏侯玄在旁接话道,“陈留阮氏,人才辈出,尤以阮元瑜一支文名最盛,你见到的,莫非是其后人?”


    李丰摇摇头,“不知。当日我是随着家父在陈留镇一家酒馆歇脚时见到的那人,他喝得大醉却仍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张口就来。家父想要问他姓名,他却趴桌子上睡着了,真是个奇人。等改日再去开封玩时,一定再去那间馆子找找那人……”


    ……


    这顿酒从傍晚一直喝到月影阑珊。


    伙伴们挥手道别各自回府。夏侯玄和妹妹夏侯徽上了府里来接人的马车。


    司马师回头望了一眼那远去的马车,心头涌上一丝淡淡的失落怅然。


    明日,在致知堂将再也看不到那个小书童了,再不会有人跳到他面前,绽开笑脸摊开掌心,变出一块点心给他了。


    ……


    第二日,毌丘俭听夏侯玄说了昨日跑马场发生之事,晃晃脑袋,表示不信。


    他有些颇不以为然地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司马师当真那么好心么,竟会出手救人?”


    又悻悻道,“我不过就请了一日假,居然让他捡了个现成机会救美,算是便宜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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