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钟姚过去在桌上倒了杯养生茶捧给老夫人。
“傻丫头,”老夫人显然对自己的表演效果很满意,“我要真有什么事,你姜嬷嬷还能这么淡定吗?”
姜嬷嬷闻言在一旁掩着嘴笑。
钟姚接过喝完的空杯,面色有丝局促,轻声问:“奶奶还要喝吗?”
老夫人含笑摇头。
钟姚将杯子放上桌子,又坐回床边,低头沉默了下,片刻后,又抬眼细细的观察老夫人的神情。
她不确定今天侧夫人的话老夫人听进去多少,她肯定老夫人有过那么一刻的迟疑,虽然后来她故意将矛盾点转移到了钟箐二人身上,但是她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安。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外人眼里,自己确实和原身差距太大了,那么,奶奶会怀疑她吗?
她看了半天,老夫人眼里只有笑意。
“奶奶,你……”钟姚踌躇半天,欲言又止,“你相信姨娘说的话吗?我……”
老夫人笑出声:“就知道你会多想。”
“你是不是丫头,奶奶会不知道吗?”她轻柔的捋了捋钟姚散落下来的刘海,看着钟姚的眼睛说,“就这样吧,就这样挺好的。”
“就……这样?”钟姚有点迷茫。
老夫人向后靠在软枕上,半垂着眼缓缓道:“以前就总担心你性子太弱,将来我不在了,谁能护着你?我就巴望着哪一天啊,你能变得独立坚强起来,如今这样倒是合了我的心愿,尽管……”
她没说完,笑了声摇了摇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孙女,没人能说你什么。”
“放心,有奶奶护着你呢。”老夫人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钟姚红着眼睛点点头。
老夫人在钟姚房休息了会儿,一起吃过晚饭才回了自己院子。
钟姚将她送回房,照例给她按摩完手脚,伺候她上了床才退出去。
院中梧桐树下,闫清望着远处层叠山影不知在想什么,月色清清淡淡撒在他身上,钟姚觉得,闫清和这月色尤为搭配,都有一种九天之上落入凡尘,却非凡物的感觉。
此时闫清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负于身后,背脊笔挺而立,这不是女子惯常站立的姿势。
不过钟姚却没觉得维和,反倒莫名品出一股潇洒的气质。
潇洒?钟姚有点费解,明明是个柔弱娴静的小美人,自己为何会将这个词放在她身上?
“哈喽,小娘子在想谁?”钟姚蹦蹦跳跳的过去,搭在他肩上。
闫清思绪被打断,愣了下神,顿觉钟姚整个人贴着他后背,背上两处柔软尤为明显,霎时汗毛都立起来了,仓促间挣脱开,退了一大步。
钟姚见他脸都红了,差点蹦树上去,哑然失笑。
“都是姑娘家,你至于这么害羞吗?”
闫清暗自吐纳了好几个气息才将脸上的热度压下去,支吾道:“我,我只是被你吓了一跳。”
“胆子可真小……”钟姚撇嘴,随后又笑了起来,“今天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将奶奶请过来我可就麻烦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闫清含糊的应者,刚才太刺激,现在心跳还有点快。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溜走的?我转头没见你,还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跑路了呢。”钟姚问。
啧,小人之心。
闫清不想理她,只将她手腕抓起来看。下午时家丁绑的用力,钟姚又挣扎了许久,腕上一圈青紫的勒痕。
闫清微皱了眉:“走吧,回去我给你上点药。”
“没那么严重,我又不觉得疼。”钟姚大大咧咧的,还专门转了下手腕给闫清看。
“上药消的快,不然你明日带着这个让袁嫂子看到她会担心。”
“说的也是……”
……
说话声渐行渐远,屋内,老夫人半靠着软枕,从窗外的月色收回了眼。
“丫头最近时常出去吗?”
姜嬷嬷正将一个汤婆子放进被子,靠在她脚边,闻言应道:“嗯,知道你会担心丫头,我就过问了下,听门房说,之前几天丫头每天早早的就出门去,下午才回来,中间你不舒服那几日倒是没出去,这两日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老夫人仰头看着床幔上的流苏出神,喃喃道:“出事前,丫头总待在家里不愿出门,她胆小又自卑,总觉得出去会被人笑话……”
姜嬷嬷愣了愣,弯腰靠近老夫人,轻声问:“你的意思是……”
老夫人疲惫的阖眼,叹了口气:“去查一查,看看她每日出去都是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是。”
另一头,钟姚没心没肺惯了,因老夫人说了信她,又因房里还有个又软又糯又体贴的小娘子细心的给她抹抹药揉揉肩,再想起白日里打工小摊的进账,很快就把那点不愉快给忘了,觉得这生活还是挺美好挺有希望的。
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仍旧一早精神的出门上工去。
往后几天钟姚心情都挺不错,想来应该是钟老头给过警告了,侧夫人那一家子没再来找自己麻烦,有次回去碰到钟箐也远远便掉头避开了她。
豆花摊子一如既往的是整条街最火热的,主要是除了味道好之外,还有个赏心悦目的小娘子在收钱,有美人谁不愿多看两眼?
许多人为了不用等太久,越来越早的便到摊上等着,甚至近两日,钟姚几人早上刚到摊上,便见已经有食客将凳子都搬下来坐着等着了。
“要是能外卖就好了。”
钟姚看着许多赶时间等不及离开的人,就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惋惜不已。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一次性饭盒,摊子上用的粗陶碗虽然不贵,却易碎易裂不方便携带,而那些漆木食盒就更是有钱人家才用的东西,不可能用来做打包用。
八张桌子还是少了啊……
这日朝食之后,袁嫂子问中午想吃什么,平日里大家吃饭要么就是直接吃豆腐脑,要么袁嫂子做饭。
钟姚表示今天不想吃豆腐脑了,她想起昨天去买盐时路过的肉饼摊,肉香四溢,闻起来不错的样子,便想去试试。
袁嫂子,袁锦和闫清索性也都要了肉饼,钟姚被派做代表替大家去买。
肉饼子做起来费点时间要等一会儿,钟姚坐在小摊的凳子上等,摊主的一对小儿女正趴在桌子上扮家家酒。
他们将清水倒在竹筒里面,模仿着大人喝酒的样子,哥哥正是换牙的年纪,缺着门牙故作洒脱的举起“酒杯”说“干了这一杯”。
妹妹一脸愁苦,摸着圆圆的小肚子,奶声奶气的说:“不,不喝了,我都喝了三杯了,再喝要醉了。”
钟姚“噗嗤”一声,觉得实在是可爱,兴致勃勃的撑着下巴看两个小鬼玩耍。
看着他们故意将“酒杯”碰的铛铛响,钟姚突然灵犀一动。
她兴冲冲的提着肉饼子回去,见到袁嫂子便问:“嫂子,你可知城里哪儿有卖竹料的吗?”
袁嫂子刚备完食材,从闫清手里接过孩子,想了想:“北门那边的阳庭坊里好像有好几家竹工铺,你要做什么东西吗?”
钟姚咬了口肉饼,笑嘻嘻的说:“我有个主意……”
……
三日后,西城门还未开,城门大街上已是熙熙攘攘。
“老板,来两碗豆腐脑,快一些,快开城门了,我们赶时间。”
两青年匆匆坐了最后两个空位,后面来的人只得扼腕的等着。
“好,你们是在这儿吃还是打包?”豆花儿摊的小娘子盈盈含笑,像晨曦中带着露珠盛开的茉莉。
青年晃了下神才反应过来:“打包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你们等不及,可以带走慢慢吃的意思。”
众人一脸茫然,想象端着个瓷碗边走边吃的样子,算了吧,太傻了。
闫清去灶台拿过一个巴掌大的竹筒,竹筒洗的干干净净,切割的边口也磨的光滑圆润。竹筒里面装着滑嫩的豆腐脑,面上点上一些翠绿的芫荽叶子,这么装着倒是感觉比粗陶碗更精致些。
“你们若是赶时间的,可以选择装在这竹筒里带走吃。这竹筒和木勺子我们收八文钱作为押金,回头你们再来时,将竹筒还回来,便将押金退给你们。”
他又拿了张油纸盖在竹筒上,用细麻绳拴紧。
“若是有人暂时还不想吃,也可以给你封口起来,等你什么时候想吃再打开便成,不过封口的话,得加收一文油纸钱。”
“嘿,这方法可好!也省的我每次都要等半天,有时赶时间还吃不上了,快快,给我打包一份!”
在外排队的人一听还能这样,顿时没赶上座的郁闷一扫而空。
“我这儿也打包两份。”
“这里打包一份。”
于是这天早上,长街上便见许多人手里捧着个竹筒子,拿着木勺边走边吃着什么,还有人手上拿的竹筒被油纸封着口,匆匆出城而去。
其他摊上的客人都纷纷好奇这到底吃的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就连排队出城的队伍中也有许多人捧着竹筒边等边悠闲的舀着吃,旁边啃着冷馍馍的人见他竹筒里冒出的丝丝热气,顿时对手中的馍馍没了胃口。
通关的士兵看那些人手上热腾腾的吃食,也暗自咽了下口水。
晨间休息时,附近几个摊上的老板娘都跑过来唠嗑。
毕竟这几日豆花摊的生意有目共睹,以前本是街上生意最淡的摊子,如今突然成为街上最火的,说不羡慕是假的,都想过来取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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