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独钓 > 第30章 开始钓鱼的第三十天:
    闻嘲风不仅自己下了山,还把寒江雪一并也给带上了。


    当闻嘲风对寒江雪发来邀请时,直接问的就是,你想戴幂篱,还是打扮成亲卫或者太监的样子:“我个人比较推荐幂篱,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闷。”


    寒江雪愣了整整有三秒钟没说话,然后才略带磕绊道:“我、我也可以下山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闻嘲风的声音里充满诧异。因为坐在轮椅上转头的动作速度太快,还导致被风吹起了一角白色的面纱。


    寒江雪低头看去,正看到无夷王淡色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以及从耳后顺着肩膀垂下的白色发丝,白就像是雪,还带着几分凌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寒江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审美是怎么回事的,但至少从他看来,只这惊鸿一瞥的一半容颜,无夷王戴幂篱的原因就不该是外貌自卑。


    闻嘲风没能发现这匆匆的刹那,因为有一定垂坠能力的幂篱白纱,已经重新把他遮挡了起来。他只是如常对寒江雪道:“我当然要带你一起——”


    如果不是为了和寒江雪一起,闻嘲风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决定下山。


    “——除非你不想。”


    “我想!”寒江雪立刻点头。


    他当然想,他只是没有想到,闻嘲风可以超越期待,屡屡带给他惊喜。


    最终,寒江雪选择了幂篱。其实他挺想冒充王爷亲卫的,头盔一戴,谁也别想看见他。怎奈何身高受限,就他现如今这个小身板,站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北极熊亲卫中,就宛如偷穿大人衣服还跑出来的小孩,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太监和宫女,寒江雪倒是认真考虑过,但还是有露脸的风险,他现在毕竟被人盯上了,还是要小心。


    “不过,就咱们俩戴幂篱,会不会同样有一些些显眼?”寒江雪接过衣服和幂篱,略显迟疑,这和大半夜戴墨镜有什么区别?人群中最靓的崽。


    闻嘲风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个,羡门小狗腿第一时间拿出了同款幂篱:“三爷您放心,我们都会戴的。”


    过去,无夷王在只能维持泉先模样时,也不是没有不得不出门的特殊时刻,而在这时,他身边的人为了不凸显出无夷王的另类,总会统一着装佩饰。远远看去,这清一色的幂篱小队,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而当大家都一样之后,尴尬的就是别人了,他们只会显得整齐划一有纪律。


    以及,是的,寒江雪在羡门这里,已经从“虚衔”到“三少”再到“三爷”了,他的终极目标是“王妃”。


    寒三爷正在被他和无夷王的神仙友情所深深感动,天哪,人美心善大长……尾,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比无夷王更好的朋友吗?这真不是在做梦吗?


    寒江雪以最快的速度换了“全新皮肤”,出来时,正看到几个同样要跟着王爷一起下山的宫女小姐姐,还在蒙着眼,直接就往头上利索的戴幂篱,动作娴熟,习以为常,周边的人也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都要戴幂篱了,为什么还要蒙眼?寒江雪想不通,事实上,如果是怕无夷王忌讳,但周围的亲卫都没有人蒙眼啊。


    闻嘲风这才像是不经意般,给寒江雪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们本身就看不见东西。”


    这些宫女最初的一代,便是闻嘲风的母妃特意为他找来的。儿子介意被人看,而她们刚好又看不见,同时解决了两个问题。


    等后来闻嘲风入了宫,虽然心理变态了,却也下意识的延续了母妃的这种选择。


    不管是在王府里,还是在行宫中,无夷王身边蒙眼的人,都是真正视力有障碍的人。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后天出了意外,家境本就贫寒,还看不见了东西,本以为人生到此为止了,却得到了进入入王府的机会。


    闻嘲风之前的疯病举世皆知,但他王府的薪资也是所有王府中待遇最好的。


    而因为这些盲人,外面一度传出过“无夷王因为不喜欢别人看见自己,就霸道命令所有人必须蒙上眼睛,不然就把他们戳瞎”的恐怖传闻。


    闻嘲风从不屑于解释这些,因为他还挺享受这种所有人都害怕他的感觉。


    直至他如今遇到了寒江雪,好几次闻嘲风都想解释了,只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当皇天不负有心龙,最终还是让他给等到了。


    寒江雪的反应也一如闻嘲风的期待:“哇,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真的好厉害啊。”寒江雪真的太喜欢他的这个新朋友了,聪明,善良,又乐于助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闻嘲风更完美的人吗?不会有了,他一定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无夷王!


    羡门和秦覃:……所以,这回轮到三爷您被爱情盲目了双眼,是吗?


    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下属,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无夷王是个什么好人这样的话啊。他之前真的超凶的,吓唬起人来,可不会管对方有没有残疾。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只有车前两盏昏黄色的马灯,在急速行驶的路上一晃一晃的闪着微光。寒江雪坐在马车里,这一回,他和无夷王之间再没有了第二道的门帘。只是互相隔的还是有一些距离,这是目前还只能维持一条鱼尾巴的无夷王,能够忍受的最短距离。


    虽然寒江雪不觉得无夷王这神话生物一样的外表,有什么不妥的,但他也知道他没有那个资格在不了解对方过去的处境时,就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这是小事。


    他能做的,就是在密闭的空间里,不断的展开话题,不让无夷王意识到这份不同。


    寒江雪首先想到的就是:“龙爷。”


    闻嘲风:“……”我们不然还是说说我的鱼尾巴吧。


    龙爷的话题很遗憾没能进行下去,寒江雪也不气馁,毕竟不是所有人在养宠物之后就一定会变成一个任劳任怨的铲屎官,寒江雪还蛮理解无夷王的。他转而就迅速开启了第二个话题:“那些信……”


    闻嘲风: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说说龙爷的。


    不等寒江雪意识到第二个话题也胎死腹中,闻嘲风主动找了个话题:“格天诗会的人,现在还不成气候。你父亲现在这个时候对付他们,其实是最好的。”


    “现在?”


    意思就是,格天诗会后面会成长起来。


    闻嘲风作为手握剧本的男人,很清楚后面大部分故事发展的脉络。《帝路》里,也有寒家对上格天诗会的剧情。只是局面要比现在大的多。


    格天诗会那个时候已经投靠了河王,并壮大了起来。寒江雪死了,河王世子也死了。没有任何人能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寒家想要查出真相,河王却只想让寒起全家给他儿子、孙子赔命,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两方之间,俨然就是昔日主战派与主降派互斗命运的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战争,而是纯粹的内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当皇帝后知后觉意识到两方的情况彻底失控,想要插手阻止时,早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寒家老大寒一生的手段,要比他爹更狠,更阴,更决绝。他没有给格天诗会与河王府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逼得他们不得不仓惶起事,但衙门还没有来得及真的动呢,寒一生、寒一世就已经带着人,大张旗鼓的上了门。


    全天下都看到了格天诗会要谋反,他们想拥立一个站在他们这边的帝王。


    也就是河王。


    河王是龙子,还是先帝的亲兄弟,比起今上这个样子,河王在血统上才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当然,这些只是格天诗会的一厢情愿,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哪怕没有寒家,他们也不会成功。


    而河王他对于能不能当天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他只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给他孙子陪葬罢了。但寒一生却把最鲜血淋漓的真相撕开,摊在了他的面前。他不只是被利用了,还是他亲自引狼入室,害死了他昏迷中的孙子。


    “这不可能!”


    在听说寒江雪死后,河王就觉得寒家不会放过他的孙子,而当时他的孙子还在昏迷,他做不到寒武侯那样的心胸开阔,只能以自己的想法,来揣测接下来的事情。寒家一定会报复的,他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为了保护孙子,他选择了与格天诗会合作。他利用自己在宗室与朝中的影响力,一步步的安插格天诗会的人重新高升,帮助他们恢复名誉,掌握了一部分话语权。


    而格天诗会为了彻底绑住河王,不断的在暗中加重着河王世子的昏迷。


    是药三分毒,喂着喂着,河王世子就再也支撑不住,原地去世了。


    格天诗会当时也很慌,但没想到河王直接疯了,他一心觉得他孙子的死,就是寒家的报复。他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但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他的孙子。而既然他已经什么都没用了,那就大家一起毁灭吧。


    算是被格天诗会利用了个彻底。


    皇帝是个心软的龙,没有处死自己的皇叔,因为他觉得他现在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已经够惨的了。他只是把河王圈进了起来。河王却在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折磨与复盘中,想明白并接受了真相。寒武侯的儿子和他的孙子,并不是彼此杀死的,而是被一伙人害了,死后还要被一次又一次的拿来做文章。


    他这个当祖父的不仅没有帮孙子真正报仇,反而上了大当,做了很多追悔莫及的事情。他的哀鸣在一个雨夜震动了整个京城,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河王的消息。


    《帝路》中没有交代河王的下场,但以闻嘲风对这位皇叔的了解,他俩最后的结局应该差不多。


    或者说,在意识到是自己亲手害死了他最为重视的孙子的那一刻,河王就已经死了。


    幸而,现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情况当然还没有发展到这么糟糕的一步。格天诗会连投靠河王都没有成功,寒一生也没有回京,出手的只有寒武侯。


    “格天诗会还有其他什么可以投靠的选择吗?”寒江雪也不知道他爹要怎么做。


    闻嘲风摇摇头,嗤笑一声:“你可太高看他们了,不是他们能选择谁,而是谁愿意要他们。”文里没有河王,这就是一群早不足为惧的小虫子,不管曾经的主降派有多么如日中天,如今的他们都已是昨日黄花。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去主动沾染的。


    像文中那样,也是因为他们重新又站起来了,才会有人再次买股。


    如今嘛……


    就拿太后来举例,王御史自认为拿捏着济王的喜好巴上了太后,但太后能不知道皇帝和寒武侯早已达成一致吗?不可能的。可她还是让人把消息露给了王御史。


    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这就是一场不管王御史怎么做,太后都有的赚的试探。


    王御史去查证了,不上套,那就证明他还不是个蠢货,有可以合作(利用)的一面;王御史不去查证直接搞事,那太后就算是卖了寒起一个好。


    格天诗会最难处理的地方,不是他们不好对付,而是没有理由下手。真说主降派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实是没有的,因为寒起过去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做什么。但也正是因为堵的太死,导致身为胜利者的寒起,如今并不能只是因为党同伐异,就去干掉敌对党派。政治就是这样,既要狠,又要狠的不那么难看。


    除非格天诗会动了,寒起才能有反击的理由。而他用了王御史这把刀,就得承了太后的情。


    “可我爹并不想站队。”寒江雪终于想通,所以他爹才会自己想办法搞骚操作。


    寒起的政治敏感度还是很高的,不然文里的寒家最后也不会帮助肃王造反成功。只是那些把寒起逼到这个份上的人,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寒起在一开始,真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而寒起不想用太后搭的梯子,就势必要自己修条路。


    至于,寒起他能引格天诗会走上的路……


    其实闻嘲风也挺好奇的。


    寒武侯想了一个大概只有他能够想到的清奇切入点,是那种说出来之前别人猜不到,说完之后又会觉得确实也不是不可以的角度。


    他对河王直接说了自己的计划。


    河王也很惊讶,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有可实施性,不过:“你想逼得格天诗会上门来投靠我,但放出去我孙儿醒过来的消息,并不太可能让他们上门吧?


    “啊,对,您提醒的是。”寒武侯的演技也就比秦覃好一点吧,他假装皱眉苦恼,“那该怎么办呢?”


    河王:“……”


    很显然寒武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放出去的消息是,河王世子有可能要不好了。


    但这种话,河王肯定会觉得有诅咒他孙子的嫌疑,寒武侯说不出口。只能先试探一下,看看河王有没有可能接受。


    那河王必然不会接受啊。


    哪怕到了两家说开的这一步,河王都不太想配合寒武侯放出这样的风声,他是个传统老派的龙,很忌讳这种东西的。连平日里都不许孙子说什么死啊伤的,更不用说是要放出这样的风声。他愤愤道:“就不能演一场我和你的决裂戏码吗?”


    寒武侯立刻点头,可以啊。


    他的计划一直是这种两头堵来着,不管河王答不答应,他都能够达成所愿。河王配合,那就计划的轻松一点。河王不配合,那就越生气越好,他和寒武侯今天打架,明天就能闹的满城风雨,传的沸沸扬扬。


    寒武侯的计划也就分分钟上马了。


    河王总算明白了,从他答应让寒武侯进门的那一刻起,寒起就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这头狮子怎么这么多的心眼?他是属蜂窝煤的吗?当初怎么不去考科举?打仗可真是太不能显示他的阴险了!


    寒武侯嘿嘿一笑,还是那副老实憨厚的样子,没有没有,他怎么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河王骨子里的叛逆开始冒头,气的真的很想和这个傻逼唱反调。


    偏偏河王家还有个小叛徒,闻嘉泽本来已经被他祖父打发走,去回屋休息了。结果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了婢女的紧迫盯人,又从卧房里跑了出来,并在关键时刻冲出。他其实还是那么一点点脑子的,知道不能明着站在寒武侯一边,不然他祖父会更生气。


    闻嘉泽用一双似狼非狼的狗狗眼,充满祈求的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老人家,语气和软的撒娇:“这个计划对咱们家更有利啊。”


    “你知道什么叫利啊危的?”河王差点没控制住,动手打了孙子的后脑勺一下。本就不怎么聪明,何必要强行披上大人的衣服。还不如直说“您就帮帮寒武侯吧”。河王重视孙子是真的,但也明白这瓜娃子确实不太聪明。


    闻嘉泽垂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是:“我真的想帮忙的。”


    “你想要个锤子。”河王嘴上强硬,但其实还是妥协了。一看见孙子委屈的样子,哪怕他想要月亮他都会搭梯子去给他摘下来。只是他并不会说出口。


    寒武侯总算明白了,河王之子当年的毒舌,到底随了谁。


    于是,寒起热爱多管闲事的基因,就再一次动了。等河王强行安排人把他孙子二次送回卧房,并一再嘱咐他若再跑出来,他就真的要生气了之后,寒武侯主动表示有话要说。


    “我答应你了,别说了,烦死了。”河王却觉得他没什么和寒武侯说的,只想打发这头阴险的狮子离开他家。


    但寒起却很强硬,因为他要说的,这一回真的无关公事,只与私事有关。


    他对河王开门见山,有的时候,爱是必须要说出来的,行动固然很重要,可是明确的让对方知道你爱他也很重要。而爱一个人的表现,也不局限于说喜欢和爱,也可以是鼓励和夸奖。闻嘉泽不知道自己不聪明不厉害吗?他当然清楚啊,但他还是会喜欢被人夸。不是因为他就是如此,而是他想要证明这份来自家人的爱。


    河王跺了跺手里的龙头拐杖,更加生气了:“我怎么教育孩子,轮得到你来教我?”家长的爆点之一,就是有人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


    河王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怒点是,寒起已经接连抢走了他的儿子和孙子。


    嫉妒让他非常看不惯对方。


    “不不不,我怎么会想要教您做事呢。”寒武侯很是能屈能伸,连连摆手,把自己的位置始终摆在晚辈上,“我只是说,像您这么老辣厉害的龙,偶尔有些时候太过有压力,包括我都害怕,更何况是您的孙子呢?嘉泽世子的性格太绵软和善了。”


    是不是真的绵软和善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长吃这套就行。


    果不其然,河王虽然看上去好像还在生气,却并没有阻止寒武侯说下去。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呢?而河王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就是不愿意表达出来,只是也不会再一错再错。他挑眉,看向寒起:“你也会害怕我?”


    “是尊敬,尊敬,除了先帝,您就是我最尊敬的龙啊。”


    “呵,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会上了你的当。”


    “这怎么能是好听的呢?我这人一向是有一说一的。”寒武侯对河王过去的履历还是知道一些的,“您年轻时曾带队去东海剿匪,其利落身手,神出鬼没的兵法,一直令我深深的拜服。不信您去问问,我最喜欢听的说书段子,绝对有您的出海记。”


    这点寒武侯倒是没有胡说八道,他就喜欢听各种打仗的段子,上头的时候,自己还能说个两三段。寒江雪小时候给他娘学说书,就是为了学寒武侯的样子。


    “您的孩子您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教育呢?没有您的榜样和栽培,您的儿子怎么会出落的那般,像嘉泽世子这么勇敢的孩子,已经不多见了。这都是您的言传身教啊。”


    “世子比起我,肯定是更崇拜您的。如果能够得到您的肯定,那他还不开心死了?您也想孩子开心的,对吧?”


    河王:该死!


    这寒起是要把我们家一网打尽吗?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真的会信了你啊。


    只是、只是,改改对孙子的说话方式,也确实更有利于他成为孙子最喜欢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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