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今天来相亲,”她打起精神来和陆归远打交道，礼貌问道，“你来音乐节……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伤而已，”他道，“好的差不多了。”
此时陈旭已经帮乐队调整完，把吉他还给了吉他手。
陈旭也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身边出现的这位陌生男性：“苏迟，这位是？”
陆星锐插话：“他是我哥。”
“哦……”陈旭展开一个笑容，“你好。”
陆归远看着陈旭,微微一笑：“你好。”
陈旭寒暄道：“你今天是来看陆星锐演出的吗？”
陆归远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掠过苏迟，最后落在陆星锐的身上。
他道：“是。”
陈旭笑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陆星锐看了眼苏迟,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哼。
才不是呢。
他心中升起一丝对苏迟微妙的不爽。
陆归远和陈旭交谈了几句,此时乐队那边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陈旭又被喊过去打白工。
乐队成员笑道：“旭哥，少了你我们真的不行,你赶紧回来吧！”
陈旭无奈道：“这不是加班太多,没时间排练么。我都好久没摸琴了，水准也跌了不少。”
乐队那边笑笑闹闹,陈旭注意到苏迟和秦娇两人似乎有些被冷落。
他特地过来和她们二人解释：“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办法陪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
“没关系。”
苏迟倒不介意这种小事：“你忙你的，刚才过来的时候我们看到那边有个市集，我们可以去那边逛逛。”
陈旭觉得苏迟性格还挺好的,顿时心生好感：“你们去吧，十点演出，记得回来看演出。”
苏迟点头：“好。”
她拉着秦娇离开,离开的时候见到陆归远站在一个离舞台稍远的地方接电话，隐约能听到一些商务用词，似乎是在谈工作上的事情。
苏迟心道：这陆归远和弟弟关系还挺好的。
工作忙成这样还来看弟弟的演出。
舞台离得远了，秦娇终于问她：“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你们说的陆归远？”
苏迟道：“对。”
她问：“你怎么猜到的？”
“刚才你不是问他的伤么，”秦娇道，“最近为你受过伤的就只有这一个男人。”
苏迟：“……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一样。”
秦娇道：“难道没有吗？”
苏迟扭头看她：“啊哈？”
秦娇看着自己这个在感情反应上慢半拍的好友，忍不住戳了她一下：“你没看出来他好像喜欢你？”
苏迟有点懵：“没有吧……”
秦娇又戳了她一下：“笨死你算了。陈旭问他是不是来看弟弟演出的时候，他明显看了你一眼。”
“啊？”
苏迟当时只是耳朵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倒也没关注这两人的神情。
她也不知道陆归远当时是不是真的看了她一眼。
“可能……只是巧合？”苏迟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我昨晚才临时决定的相亲，他怎么会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
社交达人秦娇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看啊，陈旭和陆星锐显然关系好，和陆星锐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然后陆星锐转头告诉了他亲哥。”
秦娇吐槽道：“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上次你相亲他刚巧给你挡了一刀，这次你相亲他又刚巧出现了？”
苏迟：“……”
不得不承认，秦娇说得很对。
“可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苏迟百思不得其解，“听说他有个死去的白月光，他和白月光青梅竹马，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我还认识一个大美女，追他多年都没追上，我和他才认识几天啊，和他那些追求者比起来也不胡话。”
秦娇一脸为自己姐妹骄傲的表情：“虽然你懒了点死宅了点迟钝了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配得上的，看上你那叫有眼光。”
苏迟：“……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
秦娇又道：“本来我还觉得这男人条件比那个程序员优质的，不过有白月光就拉倒吧，这种高岭之花不是一般人能够搞得定的。”
“不过这陆归远是做什么的？看起来一股商务精英范。”秦娇眼睛转了一圈，“他公司和咱们公司有业务交集吗，能不能搭上他的线一起做生意？恋爱谈不成就算了，还能搞钱，情谊不成买卖在。”
苏迟：“……”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音乐节上的小市集。
时间还早，各个舞台都还没有开始演出，倒是这里面的市集已经开了张。小摊主们摆上了各种具有文艺气息的小化衫，路过冷泡茶的摊位，苏迟和秦娇一人买了一瓶。
小摊上还有很多乐队的手幅，印着乐队名字，主办方免费发放。
热门乐队的手幅都被领走了很多，苏迟看到陆星锐那个乐队的手幅没有人领，就和秦娇一起顺手拿了一些，准备待会儿看演出的时候充当一下气氛组，还可以发给身边的人。
以前她不爱出门，也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倒是挺新鲜。
逛完差不多十点，各个舞台陆陆续续地响起了音乐声。
苏迟她们回到了陆星锐的那个舞台，正好赶上乐队出场。
乐队的主唱是个酷酷的女生，长发染成了烟蓝色，浮夸的大耳环垂在颈边，上半身白色牛仔外套，下半身大红色纱裙。
她抱着话筒，扫了一眼台下稀稀落落的人群，脸上依旧还是浮起一个笑容：“大家好，我们是红裙子和牛仔裤乐队！”
又是稀稀落落的欢呼声。
小乐队没有什么名气，除了她、秦娇、陈旭和陆归远，几乎没有多少观众。
陆归远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身形颀长，黑色的皮衣反射着冷冽的亮光。
他没有抬头看舞台，而是握着手机，似乎在回复着别人的消息。
看到他，苏迟想起了刚才秦娇跟她说的话。
唔……
就顺其自然吧。
贸然猜测别人喜欢自己，好像是有点自恋了……
何况人家也未必喜欢她。
苏迟收回视线，继续认真地看向舞台。
乐队卖力地表演，热情洋溢，却没有换来多少欢呼声，乐队成员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浮起一些失落，又为了避免在舞台上不失态，强行压了下去。
秦娇也觉得气氛太冷，在一首歌唱完之后，相当捧场地举着手幅欢呼：“牛逼！”
她嗓门本来就大，这么气沉丹田的一吼，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陈旭更是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小小身子里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秦娇丝毫没有社交恐惧症，拿着那些手幅分了一半给苏迟：“来来来，一起发。”
现场人不多，很快就发完了，苏迟拿着最后一张手幅，犹豫一下，走向了陆归远。
“给你。”
她将印有乐队名字和成员合照的手幅递给他。
陆归远侧过头，见到是她，收起了手机。
他问：“这是什么？”
“呃，手幅，一种应援物，”苏迟也不太追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一会儿道，“可以让舞台上的人感受到自己被支持。”
“哦……这样么？”
陆归远接过了那一张薄薄的纸片。
纸片上，陆星锐头发根根朝天，表情也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眼中却闪着惊人的亮光。
陆归远望着手幅上的陆星锐，笑了一下，一贯冷淡的气质带了几分柔和。
他看向苏迟：“谢谢。”
苏迟道：“不客气，免费的。”
“还有，”苏迟指导他，“你得举起来。”
陆归远微微挑眉：“举起来？”
苏迟道：“不举起来让他看到，怎么能让他感到被支持？”
举着……这个破纸片？
陆归远神情微妙。
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苏迟把手幅举过头顶，给他示范了一下：“喏，就这样。”
陆归远看了她一会儿，略带迟疑地学着她做了一样的动作。
苏迟见他身体僵硬地举着手幅，忍不住笑了。
“你表情也放松一点，”苏迟道，“这是音乐节，不是游.行示威。”
陆归远的表情更严肃了，气质肃杀，仿佛十米之外都能感受到杀气。
苏迟：“……”
行吧，能举起来让陆星锐看到就行，不要要求太多。
正好是一首歌唱完的间隙，台上的陆星锐看着台下的陆归远和苏迟站在一起，深吸一口气，满脸不高兴。
好不容易来看他的演出，结果一直站在那打电话看手机。
终于不看手机了吧，又是在和苏迟说话。
早知道不给他那张票了，不懂得欣赏，白白浪费他一张票钱……
陆星锐心中嘀咕，低头看着脚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再抬头，他已经做好了演奏下一首歌的准备。
他随意扫了一眼舞台下面，结果令他睁大了眼睛。
怎、怎么回事？
他哥居然举着他的手幅站在下面？！
陆星锐再仔细一看陆归远身边的苏迟和秦娇，她们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举起了手幅，前奏一响，为数不多的观众一起跟着音乐摇摆。
他看着那一张张印有乐队名字和成员照片的纸片被举起来，眼眶忽然就红了。
陆星锐用力眨了眨眼，仰头看天。
什么破主办方。
选了个风沙这么大的地方。
……
有秦娇在卖力捧场，又是发手幅又是带着众人一起欢呼，乐队唱了几首歌后，这个角落的场地里也聚集起了一些人气。
苏迟跟着一起蹦了三首歌之后蹦不动了，手幅也举累了，走出人群，找了个石凳坐下。
秦娇和陈旭却还精力旺盛，两人精神亢奋地在那一起嗨。
她扫了一眼人群，没看到陆归远。
唱了大约两小时，到了饭点，乐队结束了表演。
乐队成员收拾着乐器，一边感激地看向她和秦娇：“今天多亏了你们和旭哥，待会儿我们请你们吃饭。”
秦娇开始熟练地和每个人交换联系方式：“哎呀，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我觉得你们的歌不错啊！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公司合作一下？”
陆星锐看了一眼苏迟，别扭了一下道：“可以考虑。”
看在她让他哥举手幅的份上……
他不讨厌她了。
不过……
陆星锐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他哥呢？
不会是走了吧？
陆星锐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陈旭，又看着苏迟，心里有点纠结。
他哥不在，岂不就是让这两人相亲了？
收拾好东西，众人一齐出了场地，去了附近的一家烤肉店。陆星锐拿出手机，把烤肉店的地址发给了陆归远。
爱来不来吧。
反正苏迟被他好兄弟拐走了，可不关他的事。
一堆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张大桌面前，桌上足足有三个烤盘和排气管。
他们点了一堆肉，服务员流水一样端上来，摆了满桌。
苏迟拿着镊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烤盘上。
“呲啦”一声，带着汁水的肉片与滚烫的烤盘接触，散出一股肉香。
陈旭主动接过她的镊子：“我来吧。实不相瞒，我觉得我有点烤肉天赋。每次和朋友一起去吃烤肉，我烤出来的肉总是最好吃。”
苏迟听到后笑了：“真好，我也想有这种天赋。”
她正和陈旭说着话，余光瞥见门边走进来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是陆归远。
他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只余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衣袖被挽至手肘，露出肌肉流畅的小臂。
“不好意思，刚才离开了一会儿。”
他略带歉意地望着众人，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电脑在车上，回车上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陈旭露出了一个同为社畜的同情眼神。
秦娇吃了口烤肉，凡尔赛道：“真羡慕你们能加班的，我们公司都不让加班。”
陈旭好奇问她：“你们公司老板这么良心？”
秦娇拱了拱苏迟，挤眉弄眼：“当然良心啦，老板就是我们小迟。”
陈旭肃然起敬：“没想到苏迟你还是公司老板。”
苏迟：“……小公司，小公司而已。”
陆归远也望着她：“初创公司吗？”
苏迟道：“嗯……成立有个快五年了。”
陆归远一笑：“小公司能创业活五年，你很厉害。”
苏迟并不揽功：“我不怎么管事，都是秦娇的功劳。”
烤肉烤好几片，陈旭用镊子分发到各人盘子里。
陈旭问：“你们公司为什么不加班啊？”
苏迟奇怪地看他一眼：“遵守劳动法啊。”
陈旭：“……”
陈旭发自内心道：“你真是个好老板。”
他半开玩笑：“你们公司还缺人吗？要不我跳槽过去吧。”
秦娇一拍桌子：“缺啊！最近就缺程序员！”
她性子急，当场就和陈旭谈起了岗位要求和薪资待遇，苏迟拦都拦不住。
啊这……
苏迟看着陈旭被秦娇越说越心动的表情，略微纠结了一下。
如果陈旭真的跳槽到了她们公司，她搞办公室恋情，是不是不太好？
陈旭和秦娇聊天停下了烤肉的手，苏迟便自己拿起镊子，继续烤肉。
烤着烤着，她发现，餐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吃了一些，只有陆归远，好像一片肉都没有吃。
她看着他：“你不喜欢吃烤肉吗？”
陆归远沉默片刻，把自己的盘子向前推了一下，露在她眼前。
苏迟看着他盘子上各种被烤得焦黑的肉，噗嗤一笑：“我还以为我的烤肉技术已经很差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差的人。你这手艺，还是别浪费粮食了。”
“我也不想。”
他的面容氤氲在朦胧的烟雾里，显得素来难以接近的气质都温和了许多。
陆归远放下筷子，坦然道：“可能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
可能是今天见证了陆归远跌入人间烟火里的一面，看到了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举手幅，看到他对一片小小烤肉都束手无策，苏迟心中终于没有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而是真正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朋友。
此时旁边的乐队成员不知聊到了什么，一起唱起了歌。
唱的歌是一首国外的经典抒情摇滚，名字叫《kiss》。
是歌手写给逝去爱人的一首情歌。
她顺手将一片烤好的牛肉用镊子夹到他盘子里：“这一片可以吃了。”
陆归远望着盘中的这片牛肉，神情微怔。
他已经很久……
没有吃过这样气味浓烈的食物。
更别提，这食物还是由一个攻略者送到了他这里。
苏迟见他久久未动，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陆归远回过神来，一笑：“没什么，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他浅色的眸子带了几分她看不懂的寂寥，仿佛困于茫茫雪原上独自前行的旅人，披着满身风雪。
冰冷、坚定，且……孤独。
苏迟礼貌地没有追问，岔开话题谈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等旁边的乐队唱完，她忽然反应过来。
他该不会是……想起了他死去的白月光吧？
顿时，苏迟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复杂。
难怪宋欢陷得这么深呢。
原来陆归远是个名副其实的深情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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