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间弥祢抱怨:“只要他们好好研究,成品根本没臆想的危险。真是的,连自己都不敢上身用的东西,他们怎么就敢放出去给别人用?某些人居然到处传谣说我丧心病狂。很过分啊!”


    埃斯维因一开始碎碎念,诸星大就知道她醉了。


    安室透和绿川光却是第一次见酒量这么差的人。


    虽然三人默契的将清酒作为套话突破口,但他们只想过埃斯维因的口风会松点,没想过人被醉倒。


    只是一杯15°的纯米大吟酿,真的能让组织干部放松警惕吗?


    浅间弥祢慢吞吞地说:“对了,提醒一下,威雀十有八九已经反水,日本分部的清洗行动快开始了。想升迁的话,你们就三个上点心。”


    餐桌上气氛瞬间肃杀,头顶吊灯洒下的柔光也不能挽回失去的暖色。


    浅间弥祢恍若未觉:“我这里的安保任务,你们三个可以排班轮流,省下余力去抢琴酒的清理任务。”


    安室透笑容微敛:怂恿手下插手琴酒的业务范围,埃斯维因似乎确实与琴酒不合?


    “……我支持你们抢琴酒风头,是因为名义上那毕竟是科研组的内务,况且你们将来晋升也要有功勋,早晚要走这一步。


    科研组可不是把外围成员当消耗品的行动组,不会让身边的人没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酒精侵蚀令大脑变得晕乎乎,浅间弥祢掩口打哈欠:“若想从琴酒那里虎口夺食,就要早做准备。你们今晚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


    说完,她也不等三人回复,摇摇晃晃起身回房间。


    +


    第二天,不出所料三人全部同意浅间弥祢的建议。


    浅间弥祢拿安室透通宵写的报告交给boss,还尝到了他准备的另一种风味的早餐。


    浅间弥祢:这个也别还回去了。


    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景。想要这三个预备役归心,她要做的功课还有很多,放他们出去抢琴酒的权责只是第一步。


    为三人提供就近住宿——隔壁空置公寓,当然也是其中一环。


    整件事令诸星大窥见埃斯维因稚嫩面容下的冷酷果决。


    实验室里的埃斯维因严谨,精准,冷漠,永远面无表情,几乎所有行动都是记录在操作手册上的规定动作。


    她对手下说的最多的话是:


    “你的数据/步骤/假设/过程……有问题,试验重做。”


    工作时专注且敬业,能令她注意力停留超过一秒的,除了实验报告,只有符合数学规律的音乐。


    她能力超群,思维天马行空,从步入科学界那天起就在不断创造奇迹。


    诸星大认为,仅凭借埃斯维因现在的成就,已完全可以预见,她一定会是下个世纪主导人类兴衰的大科学家之一。


    但于此同时,她还是黑暗组织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干部。


    她逻辑缜密,仅从账本的蛛丝马迹,就能察觉威雀布下的毒网。


    非常遗憾的是,这位剑走偏锋的少年天才,对生死世情皆缺乏正确认知,不仅对背叛者极端痛恨,也对官方的价值观嗤之以鼻。


    她只信奉古老而野蛮的生存法则。


    血亲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实验室的那条令所有研究人员闻之色变的规定:


    凡是从实验室流出的试剂、仪器、成品与半成品,在暴露在外界之前,必须由制造人(携带人)本人以身试法。她本人也不例外。


    如试法者不幸伤残乃至亡故,很遗憾,那是发明者(携带者)本人过失,后果由本人自负。


    这条规矩由她本人践行,也在她控制的所有实验室中强制推行。


    诸星大知道,被埃斯维因亲手处决的威雀手下,绝不是死在这条规矩下的第一人。


    纵然年幼,在黑暗中长大的她手上也已沾染鲜血。


    任何小看埃斯维因的人,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可如果不是这条铁律,如果不是与琴酒、与行动组不合,埃斯维因制造的试剂和仪器,早就通过组织之手流毒于世界。


    这个时候,诸星大又庆幸埃斯维因是个理智到冷酷的科学家。


    他只能遗憾:这么年轻又前途光明的科学家,为什么宁可投身黑暗,诅咒光明?


    +


    清洗掉别有用心的手下后,研究员们乖顺不少,对浅间弥祢不敢再阳奉阴违,工作效率再次提升,终于有了顶尖研究团队的影子。


    当然,暂时也只能看见到影子了。


    浅间弥祢巡视几天后,决定出门透气,不再和这些笨蛋们计较。


    ——笨蛋们研究的本职工作做得差劲,反而和行动组暗中眉来眼去,捞偏门搞钱手段纯熟。要不是诸星大力挽狂澜,她就要被琴酒那家伙一场笑话看到饱了。


    假如她和这些蠢货们生气,那未来恐怕有生不完的气。


    不如放过自己。


    出门散心吧。


    +


    宫野明美接到浅间弥祢的电话时非常意外。


    两人虽然幼年在组织中相识,关系不错,但浅间弥祢后来留学美国,随着两人联系频率渐渐变低,她们的关系也难免变得生疏。


    这通电话之前,她们已经四年没见过面了。


    若非浅间弥祢主动联系,她都不知道好友居然已经回国。


    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少女坐在广场的遮阳伞下,悠闲地聊天。


    宫野明美笑晏晏说着两人分别后的日常,中学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人,去过哪些有趣的地方,吃过哪些好吃的食物,遇到过哪些糗事。


    浅间弥祢认真地听着。


    普通人日常的生活,充满人间烟火的日常,那些细小的幸福,如今已经离她很远,但在明美娓娓道来那一刻,又分明从未离她远去。


    真温柔啊,明美。


    两人一说一听,气氛却温软又和谐。


    五步外的另一张桌子后,今日轮值的诸星大坐在那里,粉红阳伞的阴影下,猛兽凶恶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


    宫野明美视线扫过绿眼睛的安仁,自然露出温暖的微笑,对浅间弥祢小声说:“这是组织派来的人?”


    “嗯,生活助理,不像吧?那家伙简直像琴酒的克隆人,从来都不笑。”


    明美关切地说:“把这种人派到你身边,你最近……”


    浅间弥祢无所谓的说:“没关系,安保等级又上升了而已。”


    “别总是什么都不在乎,要照顾好自己啊。”


    明美清澈的眼神注视着好友,过分明了的视线令浅间弥祢心虚地移开视线。


    “像这样的家伙我有三个,”她竖起三根手指,“他们除了是保镖,也是生活助理,会照顾好我的。”


    发言迎来明美不赞同的眼神。


    “好了,我明白了。我自己也会照顾好自己。”浅间弥祢转移换题,“别聊我了,说点别的。我回来之前,志保已经基本适应了美国的生活。”


    提及妹妹,明美的忧愁又重了些,“志保还好吗?她在美国饮食习惯吗?有没有受同学欺负?”


    浅间弥祢暗自松口气,开始把志保在美国的趣事讲给明美听。


    国外求学的日子当然不止有快乐,但志保不希望姐姐明美为自己担心,她也只能泛泛讲一些留学趣闻,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分毫不提志保被组织强令16岁毕业后赶课的辛苦。


    “……美国那些情报部门真是贪婪又精明,招新的主意都打到斯坦福、麻省理工、哈弗这些世界名校头上了,也不想想他们的条件配不配。你知道吗?我居然收到6家情报组织的邀请函!”


    明美掩口笑:“好厉害。哪家的条件最好?”


    “都不行。”浅间弥祢翻个白眼,“我算是看透了,都是只想捡现成的秃鹫,瞄准的是我握在手里的专利,一个靠谱的都没有。给他们干活,下场说不定比在组织还惨。”


    明美大为讶异:“诶,真的吗?”


    浅间弥祢摊手:“反正据我所知,给美国卖命的移民科学家几乎没有好下场。”


    明美忧心忡忡地说:“那,美国学界对留学生是不是也很不友好?”


    浅间弥祢支着下巴说:“差不多吧。别管国内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美国对黄种人的歧视一直没变,日本人稍微好一点,但也有限。这点在本科阶段还不明显,但在应用学科和自然科学方面的研究生阶段,呵。


    金钱开道后,组织能趟平一部分难走的路,但剩下的也需要志保自己努力。”


    明美咬住嘴唇:“我不期望志保能有多少研究天分,我只要她平平安安。”


    浅间弥祢安慰她:“安全问题不用担心,组织也给志保派了生活助理,没人为难得了她。至于学术上?我还在呢。”她在美国实验室呆四年,可不是只给别人做牛做马。


    “而且志保天赋一流,早晚要踏入科学界,现在辛苦一点,总比将来被人占据研究高地屈居人下强。”


    “你说的也对,我关心则乱了。”明美的神情轻松了一点。


    她诚恳地对好友说:“虽然我拜托了你照顾志保,但你也不要忘记多照顾自己啊。”


    浅间弥祢说:“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我虽然看似辛苦,但实际是在为自己的学术地位奋斗。像你这样把心神全系在志保身上,将来该怎么办?”


    组织虽然不是榨干最后一滴血的资本家,但也讲究经济效益,只从宫野志保身上收割收益可不会令组织满意。


    宫野志保天分再高,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成长为明美的保护伞。


    明美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自从父母惨死,她的人生全寄托在小小一团的妹妹身上。


    组织也好,未来也罢,统统都没有志保重要。


    她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浅间弥祢沉默片刻,问:“我的实验室从今年起对外招实习生,今后会成定例。志保回国后,估计也会在我手下干活。你一起来吧。”


    明美勉强笑了一下,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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