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夫人重生后 > 2、第二章
    金乌已坠,却不防宫廷中灯火如昼。


    男子一身玄色华服,长身玉立,站在殿前的长明灯下,眉目清雅,神情缱绻,风雪如幕,佳人如画。


    确实让人心向往之。


    金宝珠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四下女眷痴痴的目光,然后便如同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一般,拉着芝儿静静的朝殿中走去。


    因为那张脸,前世给她惹得麻烦属实太多,一想到还要再经历一次,金宝珠便觉得厌烦焦躁。


    早知道就寻个由头让桓墨自己去领封赏就好了。


    金宝珠落坐后不久,桓墨也追了上来,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不过桓墨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那些微妙的情绪,金宝珠也是相处了十年才逐渐了然。


    作为宴席的主角,很快桓墨的身边便涌来不少结交的大臣,金宝珠悄悄把膝下的垫子挪开了些,想与桓墨隔开些距离。


    “不知这位是——”


    “家妻金氏。”


    “不愧是桓将军的妻室,温柔貌美,端庄贤淑……”


    终究是躲不开这些官场客套,金宝珠耐下心中烦闷,索性从容坐在桓墨身侧,或举杯对盏,或沉默浅笑,完美的做一个举止得体的陪衬。


    记忆中这样的宫宴,她每年也是要应酬三两次的,所以虽然厌烦却也不至于棘手。


    好在不多久皇上驾到,群臣也各自走向回坐席。


    眼下的孝崇帝登基已有十三年,从之前的战乱频繁到如今收复失地,已然已算是明君之列。


    可惜,固然明君,却是短寿。


    三十岁登基至今也不过四十又三,可她的记忆里,国丧是两年后。


    “爱卿立此大功,朕今日便封你为肃远侯,赐万邑户,赏金千两——”


    是了,她险些忘了,前世她最敬重孝崇帝的一点便是。


    ——出手阔绰。


    “谢皇上!”


    金宝珠陪着桓墨领封得赏之后,又看着百官接着对皇帝赞美了一番,譬如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譬如雄才伟略知人善任,譬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番恭维连听两辈子,实在无趣,不多久,金宝珠便按起额头。


    “夫人可是醉酒?”


    突然被桓墨体贴问候,金宝珠身形微微僵硬了下,不过很快便又舒展了神色道。


    “妾身确实有些疲乏,可否先一步告退?”


    桓墨看着金氏确实有些苍白的脸色,正要扶着妻子的腰身带她起身,却在刚碰到的一瞬间,被金氏避开。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桓墨微微诧异,却发现眼前妻子用着比他还错愕的神情看着自己。


    那双明丽的眸子一瞬间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只是那抹情绪消失的太快,让他来不及捕捉探究。


    “这可是专门为将军接风设的宴席,妾身一人告退便是,将军不必相送。”


    金宝珠此时脸上重新挂起先前那般温柔浅笑,说完便带着芝儿匆匆离去。


    倒是桓墨朝着宝珠的背影凝视了片刻,直到被某位大臣拉入了话题。


    宫殿的金碧辉煌逐渐被抛诸脑后,金宝珠走下长阶后才回首望了一眼,只听丝竹乐响和纷杂的人声混合在一起传出来,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夫,夫人?”


    芝儿第一次进皇宫,此时依然有些胆怯,但是比起皇宫,此时此刻的金宝珠更让她不敢多言。


    明明是自己守着长大的小姐,偏偏有时候却会突然露出那种冷静到近似无情的神情来。


    这让她觉得陌生又紧张。


    察觉到芝儿的情绪,金宝珠舒展了眉目,揉了揉芝儿的发顶。


    “可是饿了,我们现在就回府用膳。”


    虽然肚子早就咕咕叫,但是芝儿还是红着脸辩驳。


    “芝儿才没有饿……”


    回复芝儿的只是宝珠一声轻笑。


    来的时候,金宝珠是被桓墨的亲信护送来的,走的时候,金宝珠只带了自己的车夫。


    宴席结束的时候,桓墨看着宫门外候着的一堆人马,脸上笑意依然温润。


    “你们无人护送夫人吗?”


    听到将军浅声地询问,一众亲信顿时紧张起来。


    此时风雪稍霁,却依然天寒地冻,短暂的沉默之后,等候的几人额上都多了几丝冷汗。


    高寻瞥了眼身边的众人,发觉一个都靠不住之后,只好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回将军,是夫人拒绝了护送。”


    “……哦?”


    “夫人说……说将军亲卫不敢擅用,让我等在此处等候将军。”


    不敢擅用啊……


    桓墨细细思索着自己与金氏短暂相处中的种种,最后浅淡的笑了声道。


    “看来夫人一直恼我。”


    高寻等人自是没有搞懂这突然的结论,依他们看,夫人虽然言语不多,但是说话待人还算亲和。


    还有那女婢不是说夫人还给将军亲手缝制披风吗?


    这怎么会算是恼了将军?


    搞不懂搞不懂……


    桓墨回到府中时,果不其然金氏的房间已经熄灯了,他洗漱之后去了自己的书房,却招眼看到白天被那女婢送来的披风。


    这金氏……


    犹豫了片刻,桓墨还是把这披风折了折搁进了箱底。


    残月西沉旭日东升,等金宝珠一觉醒来的时候,屋外依然飘着大雪。


    因为房间里炉火一直燃着,芝儿便把窗户推开透气,寒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带着几片飘雪落在桌案上,很快融化成了水渍,宝珠撑着身体做起来看着那水渍,揉了揉眉心。


    前世桓墨在京城待了一年后,北方战事突起,他又奉命挂帅,这一战便又是一个三年,班师回朝后不仅封了异姓王,怀中还多了个叫白依依的美貌神医……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与她无关,只是眼下。


    眼下桓墨还要在京城待一年。


    但她一天日子也不想和他过。


    怎么办……


    她若是就这么无缘无故提出和离,等回了娘家,阿爹阿娘恐要将她腿打断。


    此时芝儿端着水盆进了屋里,看着双眉紧蹙的金宝珠便疑惑道。


    “夫人,怎么一大早就满脸愁怨,可是哪里不舒服?”


    金宝珠看着一脸纯善的芝儿,微微展颜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


    年末的雪一直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这京城不同渝州,落地便化了,即便雪势很大,但是除了屋檐或背阴处其他地方倒没有太多积雪。


    桓墨回京也有半月了,大败西辽对百姓来说,固然是大喜事,但即便是这等大喜事,渐渐也被各种新事冲淡。


    诸如御史台今日又弹劾了某某,醉色楼的花魁何等美貌,亦或者传的神乎其神的储位之争。


    京城的新鲜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金宝珠来也没少听闻,不过大多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未想过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距离年关已没有几日,边境虽然战事方定,但是并不代表桓墨在京城便无所事事,从回京第二日起,先不说来给桓府送拜帖的人几乎要踏破了门槛,光是封爵一事便要配合礼部户部准备许多,何况桓墨这肃远候可是要操心军务朝政的。


    所以几乎整日都是忙的看不见人影。


    金宝珠自是发自真心的喜闻乐见,却不想芝儿却对着偌大的空闺忧心忡忡,时不时便意有所指的提醒。


    “夫人,外面落雪了,侯爷今日出府似乎未带伞呢……”


    “听说侯爷今日要去赴宴,夫人理当一同去的……”


    “夫人夫人,芝儿今日炖了玉芝参汤,要不要请侯爷一同来用膳……”


    金宝珠看着好笑,总觉得在她眼里,自己仿佛争宠的小妾似的。


    怎么说那位年膈应她许多年白神医也得三四年后才能现身,等那时候,她应当早与桓墨分道扬镳了才是。


    而这十年来,除了白依依之外,金宝珠从未见桓墨亲近过其他任何女子,哪怕与身为发妻自己也只是相敬如宾罢了。


    十年里她那般迁就讨好也不换来的心,何必再强求呢。


    只是这些话,与芝儿说不得,金宝珠便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至于芝儿,等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放弃的。


    “听说最近京城新开了家医馆很是不错,我瞧着夫人最近又有些清减,不如您与芝儿一同去看看,顺便讨些滋补的方子回来?”


    听芝儿这么一说,金宝珠方才想起自己前世三十殒命的事,她如今重生一次,无论如何也是要过好这一辈子的,如此,这调理身体的事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想着金宝珠猛地站起身,用从未有过的振奋神情道。


    “好,我们现在就去!”


    几日的风雪将金陵城盖个透白,往日富丽的都城,如今也显出几分素净来。


    桓墨方从司务府回来,前脚刚踏入府门便见金氏脚下生风的迎面而来。


    这些日子两人几乎没怎么相处,这么突然的碰面,两人皆是一怔。


    “金氏,你要出去?”


    从前每每听到这声金氏,宝珠都觉得生分冷情,如今听着倒觉得恰当的紧。


    他二人,本来便没什么情分,叫的越清楚越生分,便越是好。


    “侯爷回府了,这些日子妾身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想着和芝儿去城中医馆中看看。”


    桓墨闻言点了点头,正打算唤府中下人安排送夫人的车马,却又听到金氏柔和婉转的声音道。


    “可能是因为年关,听说那医馆的大夫看诊的价码都比寻常高出许多……”


    跟在身后的芝儿突然听到金宝珠的话脸上顿时有些迷茫。


    夫人是在跟我说话?


    “唉,说来这些年侯爷在外征战,如今回来了,府上还净是些陈旧家什,说来也怪妾身,当初嫁妆不够丰厚,没有足够的银两打点好府内……”


    芝儿听着原本蹙着的双眉渐渐舒展。


    明白了。


    看来夫人是与侯爷说话。


    “芝儿,你看我衣着这般朴素,贸然出府会不会丢侯爷的脸?”


    芝儿虽是丫鬟,但却是从小和金宝珠一同长大,二人间默契了得,闻言自是从善如流。


    “那怎么会!侯爷自是不会因为省一点银子,让夫人被旁人小瞧了去!”


    桓墨静默的立着。


    一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走掉。


    于是此刻桓府的门口,肃远候和肃远候夫人皆是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四目相对着。


    分明是无风无雨的好天气,竟在这片刻的寂静里恍若风驰电掣电闪雷鸣。


    桓墨忽然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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