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金陵的新贵,又立了如此功勋,上到王公贵族,下到朝臣百官,无一不想好好与肃远候结交一番。
所以即便桓墨推去了大半,还是有不少应酬,而等他应酬完回府,金宝珠又开始对他避而不见。
两人一时似乎又回到最开始的状态。
好在之前所说的和离,没有再被提起过。
就这么眼看着上元节就到了。
孝崇帝照例在皇宫设宴,文武百官皆至,自然更少不了桓墨。
金宝珠这次直接告病不去,在府里准备去渝州的事宜。
“夫人真的打算这个时候回去啊?”
芝儿一边帮金宝珠整理东西,一边犹豫道。
“侯爷才回京不久,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
金宝珠回的干脆,芝儿知道自己劝说不得,便摸着脖子小声点道。
“可是今天可是上元节,晚上还有灯会,就算夫人要回渝州,也可以去看看的吧?”
金宝珠听出芝儿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
“你这丫头,想出去赏花灯直说便是,怎么还拐弯抹角的?”
见被金宝珠看穿,芝儿只是嘿嘿的傻笑。
晚上主仆二人一同出府,高寻则不知什么时候默默的在后面跟着。
金宝珠看到了他,但心想有个护卫也没什么不好,便停下脚步朝后面招了招手,让高寻跟在身边。
因为前几日是好天气,此时金陵城的雪已经化了个干净。
即便如此,这夜里一阵一阵的寒风,依然叫人冻得发抖,金宝珠搓了搓手带着芝儿在人群中缓步走着。也不知怎么金宝珠突然地想起了前世她殒命的那个灯会,似乎那时也是如此的熙攘人群,也是如此的灯火阑珊。
一切好像全都变了,又好像全都没变。
“夫人你看这个兔子灯可好?”
芝儿的声音让金宝珠收回了思绪,短暂的恍惚之后,街市上吵闹的人声似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喜欢吗,喜欢就买一个。”
金宝珠说着看了眼乖巧的跟在她们身边的高寻,这孩子看起来比芝儿也大不了多少。
“要不要给你也买一个?”
高寻心想自己堂堂男子汉,岂会喜欢这些玩物?可他刚准备开口拒绝,便听夫人对那摊位的老板道。
“把那匹马儿也给拿下来。”
此时人潮如流,车马如鱼。
他们三人所在的一隅,也不过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处。
可偏偏这么一处,便让在马车的桓墨看个分明。
今日皇上因为醉酒早早的安歇了,所以宴席散的也早,桓墨想着今天的日子,便推拒其他同僚的邀请径直回府。
没想到路上居然看到了金氏。
修长的手指正挑着车帘,那双狭长好看的眸子也正凝视着人群中的某处。
容颜清丽女子正是含笑着把把灯笼分给身边的两人。
可那般舒朗笑意却是他不曾见到的。
一瞬间莫名的情绪升腾而起,桓墨索性放下车帘,只对着驾车的下人道。
“走吧,回府。”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桓墨偶尔也会破天荒的去想他和金氏之间的事。
然后却失意的发现,其实他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故事,也没有什么回忆,充其量不过是一句父母之命,一句媒妁之言。
桓墨扪心自问,这三年间,金氏在他心里的位置少的近乎没有。
且即便是现在,他也只觉得金氏是个不错的夫人。
桓墨觉得他对金氏的要求并不多,只要她听话,不惹出事端,她永远都是桓府的女主人。
他亦会对她好,满足她所有合理的要求。
可这些日子桓墨也看出,金氏似乎并非他所想那般不堪,却也不是他所希望的那般听话。
甚至于他有时会觉得那晚金氏所言的和离,也未必只是一时冲动……
对于这样的猜想,桓墨立刻又在心中否定了。
桓墨按着眉心,半晌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笑意。
想这么多做什么,他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情长动容的男人。
金宝珠从灯会上回来后又整理了一下府里的账册,这次一次回渝州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府里的事情还需要跟徐管家交代好才是。
还有……
金宝珠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一趟桓墨的书房。
果然桓墨的书房的灯此时还亮着,似乎是听到屋外的声音,桓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是谁?”
“侯爷,是妾身。”
金宝珠说着轻轻的推开了门,见桓墨此时正坐在桌案边整理东西,便直言道。
“之前不是说回渝州的事,妾身打算明日就出发。”
桓墨手下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这么着急?”
“毕竟三年没有回去看看阿爹阿娘了,妾身也很想念他们。”
桓墨听罢看了金宝珠一眼,然后点了下头。
“好,那就明天。”
金宝珠一时不能确定桓墨说的明天是让她一个人回去,还是如他之前所说与她一同回渝州。
不过既然桓墨已经答应了,是一个人回去还是两个人回去都不重要。
“那,多谢侯爷,妾身先告退了。”
金宝珠说罢便打算离开,正要开门,却突然桓墨声音道。
“夫人莫非……还在与我置气?”
男人的声音有些沉闷,有些低缓,好像是别扭的询问,又仿佛是婉转的求和。金宝珠的手还扶在门上,只是神情有些微怔,她停下脚步回转眸看向依然整理东西的桓墨,沉默了片刻之后,下意识的点下点头。
是了。
在桓墨眼中,她顶多只算是与他置气罢了。
前世的一切只存在她一个人的记忆中,她摆脱不得,甚至还气不得怨不得。
事实上,眼下的桓墨确实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想着金宝珠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
“侯爷又何须在意这些小事。”
女子的脸上一时闪过许多复杂情绪,好像是委屈又或是无可奈可,然后最后都消散去变成平静。
桓墨在自己都没有注意时候微微捏紧了双手,眼看着金宝珠又要走,猛地站起身,双唇开合间,便唤了一声。
“宝珠……”
喊完桓墨自己又觉出几分不自在,便假意咳嗽了声。
“夫人,之前便当是为夫疏忽了,莫要再气了……”
男子此时只简单的披着一身外袍,满头墨发也被一丝发带简单的束在耳后,看起来与平日的一丝不苟相去甚远,却是多了几分缱绻与温柔。
金宝珠的手依然扶在门上。
她以为自己活了两世的年岁不会轻易心起波澜,她以为自己过了那十年已经再不会因为桓墨或爱或恨。
但此刻听到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竟让她眼角都通红起来。
她猛地回过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十年。
她曾爱他十年。
她在她曾爱他的那十年从未听到这简单的两个字。
如今就这么突然的轻松的出现。
金宝珠才晓得那十年里的自己竟是这么可怜!
桓墨不想自己这话说完金宝珠会突然红了眼睛,便连忙靠近过去,他抬起手想擦去女子脸上的泪水,却被立刻避开。
“侯爷早些休息。”
金宝珠强忍着嗓中的哽咽,说罢便推门走了。
桓墨没有再追,他站在房间里,沉默的看着金宝珠的背影。
他其实也知晓寻常女子会善感多愁,却不想他只是喊了名字,便叫她感怀到流泪。
想着,桓墨双手撑在桌案边闭上了双眸。
他绝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男人。
但是他似乎也不太喜欢看到金宝珠哭泣流泪。
*
因为是上元节,这晚的金陵城似乎比往日都漫长些。
第二日金宝珠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浮肿,芝儿把早膳端了上来看到夫人的样子,满脸惊讶。
“夫人这么怎么了,眼睛肿成这个样子?”
金宝珠被问得有些尴尬,也不好说这是被桓墨那狗男人气的,便只微微避让着。
“芝儿,给我打盆冷水来。”
因为惦记着出发,金宝珠起的很早,但等她收拾好也已过了好些时候。
此时院子外马车早已停好,金宝珠刚到便看到桓墨正在与徐管家说着什么,等他看到自己后,才对其他人吩咐道。
“既然夫人也准备好了,那便出发吧。”
金宝珠听着便看向桓墨犹豫道。
“侯爷也随我们一起?”
桓墨闻言轻笑,他转眸看着金宝珠微肿的双眼,笑意又收敛下去。
“之前不是说好的,为夫自然早早便与皇上告了两个月的假,放心吧。”
听到这话金宝珠便了然点头。
“夫人先上马车吧,为夫再去与管家交代些事情。”
金宝珠听着桓墨今日格外温柔浅细的声音,说不出的不自在,但旁边还有人看着,她也只能佯装无事地上了马车。
没过一会,桓墨也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模样有些老旧的漆盒。
“为夫眼光不好,夫人看看可喜欢?”
眼前的男人眉目缱绻,细看过去还带着淡淡笑意。
人还是这个人,金宝珠却觉得十分陌生。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漆盒,虽然有些陈旧但可以看出被保存的很好。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东西还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这是侯爷买的?”
“恩……”
桓墨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一边把马车里的手炉找出来。
“之前在街上看到的,不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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