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一枚世锦赛金牌的意义比张素商想象得还要重大得多,回到圣彼得堡的时候,他难得享受到了记者围在火车站口守着拍照的待遇。
在他回俄后,俄冰协再次向他发出了转籍邀请,张素商再次拒绝了他们。
彼得先生无奈一叹:“秋卡,你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他劝说张素商:“其实就你们国家那个兵荒马乱的样子,还不如先留在外面,那才不浪费你的天赋和才华,等什么时候战乱停止,和平到来,你再回去建设国家,我想你的同胞们也是能理解这份决定的。”
张素商看他一眼,笑笑:“再说吧。”
他最愿意留的国家当然是现在的俄国了,毕竟阿列克谢、米沙、卢卡斯他们都在这里,可是让人遗憾的是,等到了四几年,这儿也是个修罗场。
张素商可不是那种被忽悠的以为二战转折点是在诺曼底的傻瓜,而真正作为转折点的那场守卫战就发生在俄国,而且惨烈得不行,整个二战就数俄国和中国牺牲最多。
俄国直到21世纪都还女多男少呢,一代男人都打光了,才有了后来女性上战场的事情。
他双手插衣兜里,看着上方圣彼得堡蔚蓝的天空,心想,再过个几年,大家都找不到净土了,除非去远离亚欧大陆的美洲,但那里还有排华法案呢。
几年后才会发生的烦心事暂且放到一边,张素商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罗慕拉夫人一个人拖着两个大箱子爬楼梯,而她的女儿吉拉也背着个大包。
在来到了俄国后,张素商主动帮他们找了附近的房子,两家现在隔了不到50米,要做什么都方便。
张素商帮罗慕拉夫人搬行李上楼的时候,就看到尼金斯基拿着一块抹布,木然的在擦地板。
也没人说什么别让病人做事的话,对于长期发呆、精神一度崩溃的人来说,能主动去做家务是一种恢复的表现,只要尼金斯基的情绪还算稳定,那就让他做吧。
人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因为他们会被很多病痛击倒,精神也会出问题,所以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吃饱穿暖,并寻找家人、朋友,用情感安慰自己,还有从工作中去汲取被需求的满足。
但人也是坚韧的,只要还有求生欲,不管是什么绝境,总还能挣扎一下,有些运气好的就能挣出来。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罗慕拉夫人邀请张素商留下吃饭,张素商也没客气,一边吃东西,一边就和她说清楚了奥洛夫和吉赛尔的住处,以及那里上课的流程和一些工作细节。
罗慕拉夫人也是舞者出身,女儿也练舞蹈,吉赛尔那里通过一年多的招生,也有了几十个学员,最近也在琢磨找新老师,罗慕拉夫人这时候去刚刚好。
临走前,这位夫人硬是往张素商怀里塞了一个礼盒,她感激的说道:“谢谢你,照顾我们。”
张素商拆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双崭新的舞鞋,对罗慕拉露出温和的微笑:“不用谢,我敬佩您带着一个家庭开启新生活的勇气,所做的也不过举手之劳,也请您注意健康,不要过于劳累。”
于是等张素商开始恢复学习、滑冰、练舞的日常时,罗慕拉夫人也加入了吉赛尔和奥洛夫的舞蹈教室。
起初吉赛尔对这一切也感到不可思议,她的好朋友秋卡不过是出门比了一次世锦赛,居然就吸引到了舞神去观赛,等他回来的时候,舞神一家也跟了过来,而且罗慕拉夫人还加入了她的教学团队。
换了几年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的人生还能有这个魔幻发展,但现实却是她和奥洛夫已经得到了俄冰协的赞助,不仅舞蹈教室的地址被换到了一家临街二层小楼,手底除了从附近的小学招到的初级班学员,还有好几个被俄冰协塞过来的运动员。
她和张素商感叹:“真是人生莫测,奥洛夫才在大街上撞上你们的时候,肯定也想不到你会变成世界冠军,而我们会走入花样滑冰的世界。”
吉赛尔和奥洛夫现在手里有十多个编舞的任务,下个赛季便是奥运赛季,他们需要为俄国的花滑运动员们编出足以在奥运出彩的节目,包括双人滑都来找他们了。
张素商:“岂止你没想到现在的一切,我最初也没想到,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只想搞定温饱问题呢。”
说完,他将外套脱下,身上只有黑色的衬衫以及练舞的长裤,换上那双新舞鞋,开始练舞,但他的动作却明显不是芭蕾,而是中国古典舞。
冒小翻、撕叉跳、虎跳小翻、串翻身、探海转、绞柱。
张素商在穿越过来后,付出了时不时就要找蒋静湖做治疗的代价,总算把穿越前的舞蹈技巧一个个都捡了回来。
而在这个时代的舞者看来,张素商的技巧就太生猛了,其中很多动作的难度都让他们看得眼角直抽。
吉赛尔还稳得住,她和丈夫说:“这就是世界冠军的体能和爆发力啊。”
旁观的一些学员却都张大嘴巴,在他们看来,张素商强得简直不可思议。
吉拉也在练舞,张素商的跳跃动作吸引了她的目光,由于自己的父亲就曾是世界上最擅长跳跃的舞者,她在练舞时也着重培养这方面的能力,却怎么也没有触碰到父亲的层次。
张素商未必能做到跳起来然后双□□击12下,可他的滞空能力同样恐怖,那种看似轻盈的跳法,实则是强大的肌肉力量在支撑。
证据就是张素商的腿部肌肉,比舞蹈教室内所有男性都要发达得多,他很高,所以显得双腿长、直且并不粗壮,但他的腿围其实是最粗的。
吉拉看得目不转睛,等张素商离开,小姑娘还舍不得离开舞蹈教室,她趁着母亲不注意,也试着做了个虎跳小翻,然后……
吉拉:“啊!”
蒋静湖被张素商拉到了吉拉家里。
他背着药箱一脸无奈:“我这一年到头治疗的跌打损伤病患,有五分之四都是你手下的小朋友。”
张素商很不好意思:“哎呀,练舞、练滑冰,总免不了摔摔打打嘛。”
吉拉小姑娘的伤势并不重,也就扭了一下的事,虽然脚踝看起来青肿,似乎很恐怖,其实韧带、骨骼都没啥大事,养着就行。
蒋静湖给她开了药,加上小姑娘受伤时就先拿室外的雪进行了冰敷,伤处处理得好,预计一周内就能养好。
等吉拉这边看完了,张素商拉着蒋静湖,一指尼金斯基:“那边那个也帮我看一下呗?你们家不是会治情志病的吗?”
他们说话都是用中文,罗慕拉夫人是听不懂的,但她对和丈夫有关的事情总是敏感的很,见他们的神情,就感觉出了点什么,目光也投了过来,眼中带着恳切的神情。
小蒋大夫顿时感到了压力。
他拉着张素商走到一边:“虽然我祖上有过治疗情志病的记录,但那是我先祖干的,我只是背下了方子,但中药本来就是千人千方,未必就能套到尼金斯基的身上。”
情志病也是分很多种的,他家太奶奶是因为在宅院之中被磋磨得没了自尊,又流产两次,甚至还被府里的福晋诬陷与下人私通,连娘家都抛弃了她,整个人都彻底崩溃,最后出现了疯病,成天抱着个襁褓在院子里游荡,幻想自己是一个生下了女儿的幸福小妇人。
尼金斯基的病情未必就和蒋静湖的太奶奶一样,这俩病因也不同啊。
张素商眨眨眼睛:“你等着。”
他转头去和罗慕拉夫人聊了一下,甚至还拉着吉拉说了阵话,两位女士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都很坚定地冲他点头。
小张大夫虽然目前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但他每次给学生处理伤口,或者是给他们拔罐、艾灸、推拿的时候,大家都咬着牙接受这古怪的中式疗法,可见他在处理医患关系方面就是很有一套。
其实想找蒋静湖治疗不孕不育的人很多,其中有些实在不能治的病患,他治不好,病患态度也不行,都是张素商去处理的。
小张牛高马大,能言善道,为蒋静湖挡掉了不少事。
等他回到蒋静湖边上,语气已十分肯定:“你只给尼金斯基开个调理的方子也行,其实家属早就不在乎病人能不能好了,只要人还活着,能吃能睡就行,如果能比现在精神状态好一些也可以,不能她们也不会怪你的。”
罗慕拉和吉拉表示她们愿意接受四平八稳的太平方,她们只希望尼金斯基能好受一些,疗效不明显也认了,毕竟,再差也差不过从前。
蒋静湖心里有底了,这才走到尼金斯基边上,伸手,用前所未有温和的语气问:“我可以摸你的手腕吗?我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你的身体状态。”
与情志病人相处的第一要务,就是不要让病患感到不适,小蒋大夫的医术有没有他先祖高明不好说,而且自从到了俄国,他治得最多的是跌打损伤和不孕不育……但他对病人的态度很好。
医药有极限,总有绝症是医生们怎么也治不好的,但关怀和体贴总能让病患们好过一些。
小蒋大夫显然深谙这份道理,哪怕看诊还没结束,吉拉都小声和张素商说:“教练,您的同学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医生,他的态度和我以前在疗养院见过的最好的医生是一样的。”
张素商十分自豪:“那是,小蒋大夫的医德是杠杠的。”
等这场看诊结束,蒋静湖确定尼金斯基的症状和他太奶奶的十分相似,但太奶奶已去世多年,他也不敢完全肯定,便斟酌着调整了药量,提着药箱起身,说要回去准备草药。
临走前,他还主动和罗慕拉说:“你们作为家属,对病人的关怀都是很好的,他被照顾得不错,继续保持,还有,若是你们还有些余裕照顾宠物,病人本身也不讨厌动物的话,你们可以考虑养点猫猫狗狗,或者兔子也行。”
他太奶奶以前就特别喜欢养狗,有时候他太爷爷要坐诊看病,太奶奶便抱着一条细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蒋静湖想,或许养小动物对于情志病的患者是有好处的。
罗慕拉和吉拉认真点头,几天后,张素商和阿列克谢出门上学的时候,就看到吉拉抱着一只不知从哪个街头绑架来的猫咪,一瘸一拐的路过。
小姑娘还很活泼的和他们打招呼:“秋卡,阿列克谢,早上好啊。”
张素商:“呃,早上好。”
他和阿列克谢的目光都被吉拉怀里那只猫牢牢吸引住了。
这猫长得实在很有特色,看起来四五个月大,主体颜色为橘,鼻子下面却有一簇黑毛,看起来像媒婆痣,眯缝眼,奔丧脸,尖嘴猴腮,喜庆里透着一股丧,丧里又带着猥琐。
张素商心想,我的南无加特林菩萨啊,世间竟有丑得如此清奇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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