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安星离开房间后便低着头往前走,径直走到最近的一间空客房,进门反手就将门甩上了,只留下一句:“谁都别来烦我。”
刚刚赫连澜与邢安星的争吵他们在门外听了个大概,也知这时刑安星心情不佳,差点因退闪不及被门板砸到的陆亦承只得摸了摸鼻子,继续站在房门外守着。
而进了屋的邢安星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低声骂道:“没出息!”
多少年没哭过了,竟然因为这点小事便没忍住眼泪。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初冬的寒意立刻便浸染了整间屋子,他想让借此自己冷静下来,却没有半点作用,脑中不断回响着刚刚赫连澜说的那些话,心里的委屈只增不减。
选择相信赫连澜,挡去众人的质疑,他的压力也很大,虽是皇子,但他也不能一意孤行,还是得尽快将案件调查清楚,给那些中毒的影卫一个交代。
没想到他自以为的信任,得来的会是赫连澜的一顿指责。
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做,满腔的热意都已被刚刚那场争吵消磨殆尽。
“公子。”
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严舒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邢安星不想理会,又怕外头的人担心他的安危,还是开口问:“什么事?”
“饭菜好了,连公子说让奴才给您送到这儿。”严舒小心翼翼道。
邢安星现在听到“连公子”便下意识地皱眉,他哪还有什么胃口吃饭:“不必了,端下去吧。”
“这怎么行呢公子,您这样会伤了身子的。”严舒有些着急,他一着急话便多了起来,“出来前老爷特意交代过的,让奴才照顾好您,不能让您有任何闪失,您这……”
邢安星是知道严舒有多唠叨的,现在也是实在没心思听这些,只得打断他,有些无奈道:“送进来吧。”
得了应允,严舒这才开心地推开门,可一开门,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将他冻得一个哆嗦,他立刻跺脚:“公子!您怎么不关窗啊,这大冷天里,冻坏了可怎么办?”
说着他匆匆将托盘中的菜放到桌上,快步跑到窗边将几扇窗全合上,转身还想说什么,邢安星已经开口道:“行了,饭菜放下就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严舒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犹豫着道:“奴才伺候公子用饭吧?”
“怎么?今日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找不痛快?”邢安星冷声命令,“出去!”
严舒平日里仗着邢安星待他宽厚,偶尔会多说几句,但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便是要会看脸色,此时见邢安星如此,也不敢再多言,很快退了出去。
可还不等他合上门,另一个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外。
“卓公子,我家公子让我将您换洗的衣物送过来。”葛盱站在门外有些尴尬地小声道。
邢安星没给他半点眼色,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般。
葛盱同样在门外听到了两人的争吵,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只不过他自己存了点私心主动要过来,这时被骂也不觉什么,还是入内将衣服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退出去前又忍不住道:“卓公子,我们公子他……真的没什么恶意,只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或许比较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常被人误会。”
邢安星耐心耗尽,也不想再跟他们苍川人客套,直接抄起一个茶杯砸到他脚边:“滚!”
葛盱叹了口气,往外走。
“等等。”没等他走了几步,那头邢安星像是忽然从他话中抓住了什么,转头问道,“他还对谁表达过关心?”
“我们二殿……二公子。”葛盱想起在苍川皇宫中时时常听到的争吵声,如实道。
“出去把门带上。”邢安星神色稍缓,没再说什么。
葛盱合上门,门外还守着陆亦承及另一名影卫,他走到陆亦承身边站定,却是沉默了半晌,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不是我们。”
说完,他像是怕陆亦承不信一般,也没敢去看对方的神色,匆匆离开了,因此他也没有发现,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陆亦承轻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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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赫连澜与邢安星谁也没能休息好。
隔日清晨洗漱时邢安星便觉有些发昏,他猜测自己是着凉了,但今日之事十分重要,他什么也没说,照常下了楼。
客栈大堂里,赫连澜与梁嘉和都已经等在那儿,只是坐在了两桌,若是平时,邢安星必然会与赫连澜坐一块儿,梁嘉和也十分有眼色,知道他们需要商议事情,因此很少打扰。
今日却是不同,邢安星下楼后,看也没看赫连澜,径直走到梁嘉和身旁坐下,倒是梁嘉和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赫连澜一眼,正好和对方复杂的视线对上,又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
一行人一言不发地用完了早膳,邢安星起身带着梁嘉和上马车,他未招呼赫连澜一块儿,赫连澜却也仍是带着储诚、葛盱出了门,三人一直跟在马车后。
“卓公子,您与连公子这是……怎么了?”实在受不住马车里压抑的氛围,梁嘉和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邢安星收回隔着车帘望向后方的目光,淡淡道:“无事。”
梁嘉和咽了口口水,没敢再继续问下去。
好在出城不多远便到了昨日出事的界碑处,几人下了马车,步行进入山林。
而赫连澜也不知是不是怕再惹邢安星不快,并未靠得太近,只远远跟着他们。
走了一阵,影七道:“公子,昨日我们是在此处发现了那人,追逐中那人的围帽掉落,之后他便对我们使了毒。”
意味着那人之后也就是在这附近失去了踪迹。
邢安星对梁嘉和道:“梁公子,麻烦你认真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哪处与你记忆中不同的。”
梁嘉和点头,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十分仔细地观察四周的景物。
这一带群山里,山林广阔,如此搜寻十分耗费精力,转眼便是午时,众人未回城中用午膳,只吃了干粮果腹后便继续搜寻。
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过了数个时辰后,梁嘉和忽然有些兴奋地指着一处道:“这里,我记得我小时候,这里有个山洞。”
而此时看来,那里却是已经被两块大石封死,看不出山洞的模样,若非梁嘉和提起,他们绝不会特别注意。
邢安星说完下意识地想去看赫连澜,很快想起什么,又默默回过头,问:“你确定?”
“确定,山洞挺深的,我还在里头躲过雨,”梁嘉和原本也不知道邢安星具体想让他找的是什么,可谁会好端端地将山洞填上,还填得如此没有痕迹,他隐隐觉得自己是找对了。
影卫们很快上前,在附近仔细摸索,不多时便发现了地上有一块可转动的碎石,转动之后,山前的大石果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了藏在后头的洞穴。
想到的被劫赈灾粮也极有可能是通过这个洞穴运走的,邢安星立刻道:“走,进去看看。”
洞穴并不宽敞,仅够两三人并行通过。
他们在林中捡了木材制成火把,依次进入山洞。
这次影卫们都已有了经验,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将邢安星与梁嘉和层层围在中间,但前后隔了很远,这样纵使有人使毒,邢安星还来得及躲避。
一行人一直向洞内走,走了约半盏茶的工夫,洞口的光亮已经基本看不见,前方也仍是一片漆黑,梁嘉和心里有些发毛,小声道:“这洞穴怎么这么深,到底通向哪儿啊?”
邢安星笑了笑:“我也想知道它通向哪里。”
他话音刚落下,也不知前方的影卫触到了什么机关,只听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开始传来轻微的震动,众人立刻开始向后撤。
可就在这时他们察觉到,地下正有石壁缓缓升起,将整个洞穴隔开,与此同时,山壁两侧的孔洞中,数支带着寒光的箭矢朝他们直射而来。
邢安星反应极快,一边抽出身上的佩剑格挡箭矢,一边施展轻功带着梁嘉和向外去。
设计这机关之人显然考虑周全,箭矢释放的时机与他们向外跑时经过的路径完全吻合。而当时为防毒雾隔开的距离,此时反倒成了弊端,前方的影卫无法立刻赶到他们近旁,只有原本在后方的几名影卫并未后撤,很快与他们会和,从邢安星手中接过了梁嘉和,一边开路,一边护着他们向外去。
好在邢安星自己身手了得,过了一个又一个即将到顶的石壁,眼看着出口就在前方,偏偏就在这时,一阵晕眩传来,邢安星的动作慢了片刻,未来得及窜过石壁,紧接着一支箭便从后方的石壁直射过来,插入他的右肩。
他闷哼一声,昨夜里受了凉,加之刚刚带着梁嘉和后撤时耗费太多体力,他能明显感受到此刻自己的虚弱,却来不及多想,抬起受伤的手又挥剑挡开另一支利箭。
“公子!”原本与他并行的影十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剑,此时一半身子已经过了石壁,想回身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邢安星中箭。
危急关头,一道黑影猛地从他身边掠过,在石壁完全合上前的最后几息窜了过去,回到了邢安星那头。
几道石壁全部完全合上,石壁与石壁间隔很窄,还有许多影卫为了护着邢安星而被关在了后头,直到那些乱箭完全放尽,邢安星才终于有精力借着石壁缝隙透入的微弱的光,看看进来的是哪位影卫。
可一抬眼他却愣在了原地,连肩上的疼都忘了。
——最后时刻奋不顾身闯进来的,根本不是影卫,而是赫连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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