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对小哥儿的限制太大了,幸好荣家并没有也那样限制他。
荣礼桓这些日子除了有点闲得慌,过得还挺自在。前世,搞养殖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到了这里,即使生存压力不那么大,他也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
于是小小的猪舍,由两只猪,已经变成了三只、四只……七只了。就只能养到七只了,等猪大了,这小小猪舍怕会有些挤。
荣父从刚开始看小孩子玩似的看着荣礼桓养了几头猪做什么劳什子烤乳猪吃。
到后来,七头猪进了自家猪栏,便开始为自己儿子担忧,怕他突然如此嗜肉,会变胖变壮变不漂亮影响婚事。
到现在,猪长大了些儿子都没吃一头,便又放下心来。
他的心态变好了。
养着也行吧。
“赵家不同意带荣小青嫁过去,嫌荣小青小家子气,还不认字,粗鄙。”荣父抽着旱烟对妻和子道:“他们还说,和小礼的婚事得尽早办了,下月就来下聘。”
“这太突然了。”
“是啊,我都还没给小礼备好嫁妆。”
荣礼桓面无表情的听他们商量,心里想的却是得从赵玉那边下手搅和黄这门亲事了。
“明日我便去渡口摆渡,总能攒一些钱。这阵子家里的庄稼你就先给咱照看着。”
荣老爹倒是看得开,“小礼是普通农户,这嫁妆按规格没多少,你也不必特意拼命。挣得再多小礼也带不过去,嫁妆超制可是要论罪的。”
荣父发愁的看了眼就知道吃的儿子,
“小礼就要出阁了,这段时间我要让我儿子过得好一些,吃好喝好玩好打扮好。等嫁了人,就要伺候丈夫和公婆,从此再不得轻松了。”
荣阿爹点了点头,“有道理,以后小礼嫁了人咱们挣再多钱又能给谁花呢?”
荣礼桓心中一梗,但终是没敢说出什么不嫁赵玉的话,他只是抬起头,“爹,明日你要去渡口?带我一起去吧?”
见荣父要开口呵斥他,荣礼桓机智的打了个补丁,“我想去看看渡口好不好玩。”
荣阿爹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乖乖,那渡口人来人往,乱着呢,可不好玩。”
荣礼桓装作一脸天真,“听阿爹这么说,那里人很多很热闹吗?”
“……倒也能这么说。”荣阿爹还是不想让他去,“那里鱼龙混杂,都是一些粗壮大汉,坏人多着呢。我们小礼这么漂亮的小哥儿,去那里做什么?”
荣礼桓好奇了,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又嘚啵嘚嘚啵嘚的问开了。
荣父沉默的看着他们说来说去,突然道:“小礼就要嫁人了,也没几天能玩了。你真的想去,就跟着我的船去看看吧,但是不准下船,免得我和你阿爹担心。”
荣礼桓使劲儿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
荣父主要以运货为主,但没货物运的时候,他也渡人。
荣礼桓长得好看,他站在桥头,咧着虎牙一招呼,这些客人便都上他家船了。
“荣老五,你今儿怎么还带着个小哥儿?”有熟人问荣父。
荣父便笑着:“家里的小孩子图热闹,非要来看看,实在没办法了,就带他一起来了。”
“荣老五,你这老子也当的太不靠谱了。这地方这么乱,又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小哥儿怎么能来?”
荣礼桓笑着凑了一句,“我来给我父亲帮忙。”
人群便笑开了,“哟呵,你这小哥儿,除了这张脸能帮你老子招点客人,你还能干什么?”
荣礼桓见荣父撑船撑的一脑门汗,便上前接过撑船的长篙。
荣父笑着道:“小礼,你玩几下,累了就给父亲。”
一切只凭儿子高兴,全然不管会不会耽搁船上人们的时间。
有的人心中又气,但见着小哥儿实在好看,撑船也赏心悦目,便没开口说什么。
不想,这小哥儿竟还真有两把刷子,船撑得很稳,一点不输荣老五,这都多久了,也不见脑门上挂汗珠子。
“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哥儿这么能干啊!”
荣父也奇了,“小礼,你什么时候学会撑船的?”
荣礼桓眸子亮晶晶的:“看着父亲撑的久了,我就学会了。”
“好聪明。”
“哪里哪里,又不是多难做的事。”荣父听别人夸儿子,心里美滋滋的。
“小哥儿长得好看极了,人也能干,不知道有没有许了人家?”
荣父和人聊了起来,“许了村里的秀才。”
“小哥儿有福了。”
荣礼桓闻言,心想,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哥儿确实就是有福了,可惜不是。
荣礼桓这一接长篙就再没还给过荣父,荣父好几次想接过来,但都被荣礼桓给拒绝了,这一下午,他愣是在船上坐了一下午,最多偶尔收收船钱。
荣父闲的心慌,可偏儿子比自己能干。
下午还接了个大活,被官府征了运了好几船盐,这几船盐上了岸是要运到山路难走的巴蜀的。
竟小赚了几两。
那官爷倒是极不摆架子,走之前,拍着荣父的肩膀道:“你儿子又孝顺又能干,可惜了,是个小哥儿,不然你可有福了。”
看着儿子咬牙扛起一袋盐,他也生出同感。
要不是个小哥儿该多好?
晚上回去之后,荣礼桓捏着手里的银子递给荣父,“父亲,意外之喜,多赚了三两多呢。”
荣父揉开皱着的眉,“这是你赚来的,你拿去零花吧。”
“父亲……”
荣父不习惯讲道理,儿子不听话他就摆凶吓唬他,“听话!拿着!”
荣礼桓收了起来,却有了自己的计较。
据他观察,这段水路极长,连接着这个偏僻的小镇和县城,一般船家常常划到一半便会体力不济,在江中极小的一块小岛上停靠着歇一脚。
这个时候,坐船的人无聊又焦虑,撑船的人又饿又累。
荣礼桓打算在此给荣父投资办个小摊儿,卖点顶饱的吃食,一来坐船的人打发了时间,二来撑船的人补充体力。
此时,夜里,荣父和荣阿爹说着悄悄话,“他爹,我觉得咱小礼和别的小哥儿比力气有些太大。”
回答他的是荣阿爹的呼噜声。
荣父只好把此事藏在了心里。
荣礼桓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荣父想都不想就拒绝,“说的轻巧,我能卖什么?咱们自己的粗食除了自己吃,谁瞧得上?”
身为下层人太久了,他说话总带着自卑感。
还有一点他没说。
等荣礼桓嫁人后,他便不出门了,就和老妻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挣钱干什么呢?挣来了谁花?将来留给荣良吗?
荣礼桓却难得坚持起来。
荣父年纪大了,总不能这么卖体力,不然老了肯定一身毛病。
荣礼桓认真想给自己父亲找个轻松活。
接下来几天,他便开始想卖什么了。
前世小的时候,他想挣零花,便走街串巷的卖麦芽糖,做法他如今还记得。
村里有人家种了葵花籽,他便收几个来,炒的香香甜甜。
除此之外,还要能填饱肚子的,荣礼桓蒸了花卷,里面裹了辣椒和韭菜,好吃的不行。
刚开始,荣礼桓不敢投的太多,便只带了这几样。为了打发时间,他还带了本书。
四书五经本来就熟,时时温习,荣礼桓已经滚瓜烂熟了,他最近在看资治通鉴,间或看了几本游记。
这天他收拾好一切跟着父亲上了船,荣父不信他能做好,“咱们农户做的东西,外面哪些跑江湖的哪能看得上?”
荣礼桓也同他犟,“若是真赚钱了怎么办?你能答应我往后不撑船,改做小买卖?”
荣父受不得他的激将法,“我在这条湖上这么多年了,赚不赚钱我能不知道?成,要是赚钱了我就答应你。”
船上,见荣礼桓又来了,那些熟客便跟荣父聊起来了,“好几天不见,小礼又来了?”
荣父和客人坐在一起嗑瓜子,“这瘪犊子净气我,不让来非来。”
“孩子孝顺你嘛!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荣父吹胡子瞪眼,“要是跟着我来转转就算了,气人的是,他想在滩里做生意,就卖这,什么甜瓜子啊,麦芽糖啊,花卷啊!能卖的出去吗?呸!”
说着,荣父吐了颗瓜子皮出来。
一群人闲的无聊和荣父聊天,“我瞧着你那瓜子不太一样,能给我尝尝吗?”
“就五颗。我儿子炒的本来就不多。”荣父边说边抱怨,“这小王八犊子炒个瓜子倒了不少糖呢。”
其实也不太多,荣父总爱夸张着说。
众人一人捏了几颗,“别说,这味道真好。荣老五能再给我几颗尝尝不?”
荣父不乐意了,“这可是用糖炒的,我儿子要拿来做生意的。”
“卖我点总行了吧?真抠!”
荣父当没听见后面那两个字,“你有闲钱买这玩意儿吃?”
那人便得意的哼哼两声,“不知道了吧?我这生意要做成了,船都能买了,更别说几颗瓜子了,你到底卖不卖?”
“你要多少?”
“五文钱的。”
“小礼,五文钱的瓜子是多少?”
“爹,你用小碗盛一碗,就是五文钱的。”荣礼桓一边使劲儿撑船,一边哟呵道:“今儿我开张,凡是今天买我瓜子的客人,买一碗送半碗。”
“小老板大气。”
“这是啥?”
“这是我儿子带的书,卖东西的时候看看书打发时间。”
“哟,小哥儿居然还识字。”
“那是,我儿子看的书多了去了,他念得书比村里的童生都多。”
……
出发时,荣父信誓旦旦的说肯定没人买,但没想到船还没到对岸,两小布袋瓜子就已经空了。
花卷也卖出去了一些,顶饿。
麦芽糖卖出去的少一点。
荣礼桓把摊子摆在了江心岛后,起初是没人理的,午饭时他碰到了一伙外地商人。好家伙,那群人把他摊儿上的东西都给包了。
期间,荣父撑着船好几次经过。
见儿子卖不出东西的时候,他挂心儿子,怕他不开心。
见儿子把东西卖完了,他又嫌儿子那嘚瑟的小脸儿看着闹心。
总算荣礼桓够孝顺,咧着小白牙接过荣父的长篙,替他跑了好几圈。
“父亲——”晚上数钱的时候,荣礼桓笑嘻嘻的凑上来,“我赢了吧。”
今天没前几天运气好,没或给他们拉,摆渡只赚了不到一两,这做买卖却赚了足足一两五钱。
荣父难得没凶他,他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叹了口气,“宝儿啊,你要是嫁了,父亲就把船卖了,我和你阿爹以后就不这么拼命挣钱了。”
荣礼桓刚还嘚瑟的笑脸收了起来。
他知道荣父是什么想法。
这小老头,现在这么拼命,可不就为了他荣礼桓吗?
如果他嫁人了,他们挣得钱就只能是荣良的了。
为了荣礼桓能活的开开心心,他们自己紧巴着过日子,吃的一般住的也一般,每省下一厘,自己小哥儿就能吃一次糖。
久而久之,他们便丧失了花钱的技能。
所以,儿子嫁出去了,他们就没必要再赚钱了。
揉了揉有点湿的眼睛,荣礼桓心想,这世界的律法真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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