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前,几位渡劫期大能联手将魔族封印在兰泽洲上不得出,妖族在两界大战中前半程跟着魔族、后半程又投靠了修真界,可谓是一株十分纯正的墙头草。因着妖族最终还算是“幡然醒悟”,加之修真界已无多余力气再打一场,妖族便逃过一劫。


    然而妖族和修真界的关系,实在称不上一句好。


    譬如这秘境,基本是默许不让妖族进入的,生怕有混入其中害了修士。


    时夭往日不屑一顾,如今却觉得,这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做了决定后便直奔小苍山,伪装成一名普通的散修,没被察觉出妖气,顺利地混入了秘境。


    秘境中的修士多是成群结队,光看衣着打扮就能分出宗门派系,基本都是听闻小苍山出了个金色秘境,紧急召集了弟子前来的。


    三三两两的散修夹杂其间,看到了时夭,当即抛出橄榄枝,试图壮大自己的队伍:“道友孤身一人,可要与我们同行?”


    时夭拒绝了这些邀请,目标明确地朝着北边的密林深处走去,寒冰天蕊位于密林后的冰泉内,捆灵索则在其下守护着寒冰天蕊。


    等闲修士贸然进来会被困在这密林中,即便找着法子出去了,也不知道密林后竟然还被法阵藏着一处冰泉。


    时夭对法阵并不精通,凭着粗浅的皮毛理解和记忆过了密林迷阵,却无法还原出顾袭清开启冰泉的手法。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采取另一种方法了。


    时夭在附近走了两圈,选定几处甚为合适的地方布置了陷阱,而后沿着原路折返走出密林,往临近草地的溪水边去。


    她记得,顾袭清在进入密林前,遇到了季家四公子一行人。


    顾家与季家不睦已久,一些小的摩擦冲突都是常事,季四公子此前多次斗法使坏都败于顾袭清的手下,这次听闻顾袭清要前往扶云洲去拜师,更是妒火中烧、气闷不已。


    时夭赶到的时候,季四已经将顾袭清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顾家二公子嘛?”


    季四面上带着不善的笑,手中装模作样地晃着绘山水纹的折扇,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了两步,仿佛看不清似的要好好打量一番,“前日听闻你启程去了扶云洲要参加百宗弟子大会,怎么跑到这小地方来凑热闹?莫非是半途心生畏惧,不敢去了吧哈哈!”


    话至末尾,还放声笑了起来,生怕无人知晓他的得意。


    顾袭清往前一步。


    季四立时挡在他身前:


    “怎么?顾二公子得了能去扶云洲的本事,就瞧不起往日朋友,连叙旧也不肯了?”


    顾袭清抬眸,长睫轻掀,蕴藉华光。他眼中的情绪极淡,嗓音清冽微沉:“既是叙旧,何故拿人?”


    原是季四仗着人多擒了顾袭清的随行,正是在白渭镇上劝说赶路、生怕宝贝被人抢了的那个青年。


    季四似笑非笑地道:“还不是怕顾二公子不肯赏光,只好出此下策了。”


    顾袭清的视线从青年身上掠过,又落回到季四脸上,这次却一语不发,似乎无话可说。他的眼瞳是略深的茶色,平素还看不出什么,背光时漠然注视着便会令人无端升起些沉重的威胁与毛骨悚然的畏惧,意外地平添了几许与气质背离的妖异感。


    季四脸色突变,也不再做表面的伪装,冷嗤了一声道:“前年我同你切磋,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丑,时过境迁,我们不如再切磋一回。”


    顾袭清眉心轻蹙,微微侧首。


    中年人及时上前来同他低声解释道:“是前年七夕的事,季四公子找您切磋,您胜了。”


    隐在暗处观察的时夭瞧见了这一幕,眉梢挑了挑,心底道:


    真是高傲。


    要说顾袭清故意要让季四丢丑,那是万万没有的事。


    不过是七夕的时候有赠花示情的传统,季四看上的那位姑娘将花赠给了顾袭清。季四恼羞成怒,非要找顾袭清切磋——说是切磋,实则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和顾袭清打一架罢了。


    季四的修为、剑术、身法皆不及顾袭清,输得好不难看,认为是顾袭清有意下了重手,就为了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丑。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季四自然要好好惩治顾袭清一番。


    左右在这秘境中,若是无旁人看到,发生什么事都难说。


    季四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自觉占尽上风,摆了十足的胜利者姿态,奈何事到临头了,顾袭清居然是一副全然忘记了的表现。


    “你不记得了?!”


    季四陡然间肝火大动,怒气更盛,只觉得自己被顾袭清从头到脚羞辱了个遍,当即抽出佩剑,也不管什么场面话了,不由分说地攻向顾袭清。


    顾袭清提剑来挡,本就浅淡的唇色更苍白了几分。


    双剑相接的瞬间,季四就隐约感觉到顾袭清似乎有些力道不足,一时间未曾深想,只以为是顾袭清不屑出手。


    季四愈发狠了出手,置人于死地的杀招毫不留情。


    顾袭清顾及着那名家仆,打得着实有些束手束脚。


    “铮——”的一声,顾袭清的佩剑居然从掌中脱手,被打飞出去。


    季四也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震住了,他本打算在切磋过程中落了下乘便用那名顾家的家仆来扰乱顾袭清,谁曾想顾袭清如今竟然这么不中用,三两下连剑都握不住。


    季四当即将剑横在顾袭清的脖颈上,顺便还踹了一脚。


    顾袭清兼程赶来,又元气大伤,这一下直接跪倒在地,锋利的剑刃在他脖颈间擦出了一道浅伤。


    “公子!”


    顾家人按捺不住,要一拥而上。


    季四断喝道:“都消停些,不许动!”


    意外擒个下属不算什么,抓到了顾袭清才是可喜的事。


    季四手下的人趁势将顾家人都控制住。


    场面逆转得十分快。


    时夭都有点惊讶:顾袭清不应该这么快就落败吧……?


    季四一脚踩在顾袭清的小腿上,摇着头连连感叹道:“顾袭清啊顾袭清,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会落到我手里来。”


    顾袭清咬牙闷哼,额上渗出冷汗。


    季四见状,更为得意,拿着剑在顾袭清脖子上比划了记下,好像是在打量什么地方更好动手:“你若是向我好声好气求饶几句,我说不准还能放你一马。”


    时机正好。


    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时夭摘叶做器,注入灵力掷了出去,与此同时纵身飞跃出去,身形轻盈如风,眨眼就到了季四的面前。她信手往空中一抓,一根竹节锏便出现在她手中,往上挑飞了季四的剑。


    即便她不出现,按照发展顾袭清也能从季四手下逃脱,只是要多费些功夫伤亡,而后一路被追进密林中。待顾袭清得了天材地宝出来,还欲挑衅的季四就被彻底吊打了,当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好好求饶”。


    时夭觉得这情节颇有些似曾相识,她在尘世的话本中看过几次,据说还是个特别的手法,能让看客的心被吊起,而后更觉得痛快。


    季四手下的人纷纷倒地。


    时夭一手挥锏将季四打开,一手握住顾袭清的手臂:“走!”


    季四在后穷追不舍,他们一行人则在时夭的有意引导下,成功跑入密林,借以密林中的迷阵,得以脱身喘息。


    弗一站稳,时夭就放开了顾袭清的手臂。


    她抚了抚胸口,随手将额上的汗用袖子擦拭了,心有余悸地道:“好险,差点就要被那恶霸追上了。那厮带的人那么多,真要对上我恐怕也讨不着什么好。”


    她虽表现得像是害怕,口吻却轻盈,神色更是灵动带笑,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奇特的冒险,双眸都盛着跃动的碎光。


    顾袭清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很快收回,拱手对她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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