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欣欣不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追问：“刘医生，怎么样？”
刘本忠是icu的主任，也是林思瑶的主治医师。他收了听诊器，微笑说：“很好。比我们预期的情况还要好，她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袁欣欣不禁笑了：“谢谢医生，谢谢护士。”
刘本忠看着林思瑶，眸中满是惊奇和高兴。被捅了七八刀，脾破裂肠穿孔，下肢主动脉受损。人送过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居然能这么快就苏醒，真是个奇迹！
他温和说：“林思瑶，你感觉怎么样？”
林思瑶闻言想动一动，身体却软绵绵使不上劲。但这算不了什么。她嘶哑着嗓音说：“……还好。”
这是个顽强的女孩，送过来的时候内脏多处出血。会诊的教授主任们多认为人难以救活了，但也就过去了三天，人奇迹般的开始好转了。现在入院才五天，人居然醒过来了。刘本忠从医二十多年，也算是见识不少。但如眼前这例恢复的如此快，实属罕见。“安排一个彩色多普勒超声，一会你亲自送她过去做。”他对助手说。
医生护士离开后，袁欣欣坐到病床旁，笑着对林思瑶说：“思瑶，你听到医生的话了吧？你已经渡过危险期了，马上就能康复了。”
林思瑶挪动自己的手，抓住了袁欣欣的手，嘶哑着声音说：“欣欣，谢谢你。”
一句谢谢使得袁欣欣瞬间破功，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双手握了林思瑶的手：“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你要早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吃好吃的。”
林思瑶笑了：“嗯！”
买衣服，吃好吃的。只怕要很久以后了。她好了，头一件事情应该是还债吧。在医院经历了这么一遭，不知道用了多少钱？刚才何皓天走的时候说过，他垫了三千元医药费呢。别人的钱或许能缓，这个人的必须要快。
但面对袁欣欣，林思瑶依旧笑着点了点头。“欣欣，你能帮我把头垫高点吗？”
“不舒服呀？”但能不能让人坐起来袁欣欣不确定。
林思瑶点头。
袁欣欣这才动手，拿了一个枕头小心翼翼塞到林思瑶脑后。
林思瑶看着她的动作穿过了头顶的灯，灯芯的火苗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欣欣看不见她头顶的灯。
“怎么样？好些了吗？”袁欣欣问。
“嗯，好些了。”林思瑶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她头顶的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了一会话，医生来推林思瑶做检查了。从b超室回来，林思瑶就累了，睡了一会，睁开眼，一下察觉到病房的不对劲了。袁欣欣在她的手边趴着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病房里多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一身白色长衫飘逸，头发以玉簪绾着，披散在背后，眉目俊秀出尘。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
林思瑶惊到，连忙看周围。病房里除了眼前的男子，和睡着了袁欣欣，再没其他人了。男人的目光很奇怪，看着她，似悲似喜，又像是有无尽的怜惜。没有一点恶意。
“你，你是谁？”林思瑶问。
男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目光却像是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洗礼。
“我是你父亲。”他声音平缓温和。
林思瑶却惊愕了：“我，父亲？”
“是的，我是林遥。”男人又说。
林思瑶半张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后摇头说：“我爸……已经……”过世很久了。她爸是叫林遥，但她还没出生，她爸就过世了。她妈还每年带她扫墓呢。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翻开手掌说：“你仔细看看，相片里的人是不是我？”
相片已经泛白，有不少年头了。林思瑶只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贴在她爸墓地上的相片。几十年风吹雨淋，相片的一角已经泛黄。小时候她还仔细看过，觉得她爸长得很帅。长大就没有了。毕竟是过世很久的人了。现在相片就在她眼前，跟男人的眉眼差不多的高度。一样的剑眉星目，一样微抿的薄唇，除了头发表情衣着。的确是一模一样。
林思瑶说不出话来。假冒她爸爸没一点好处，她既穷又丑，还躺着病床上，欠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清的债。
而且，她爸林遥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
大约是情绪起伏太大，她腹部的伤口又有些疼了。男人一个健步过来，细长手指如风。林思瑶的嘴巴在他的动作下不由得张开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什么东西进到她的腹部。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护心丹。”男人说，“你心脉不稳。”说完，手指顺势搭在她的手腕上，细细探察。
咫尺距离。林思瑶看得更清楚了，男人的眉眼非常好看，而且一丝熟悉的感觉也萦绕上来了。就在她愣神的这会，男人又往她嘴巴里塞了一样东西。
连拒绝都来不及。
“这又是什么？”
“生机丹。你伤得太重，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调养。”
林思瑶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是一团乱麻，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与此同时，腹部升起了一团温热。男人也没等她回过神，径直抱起她。
“你，你要干什么？”
“我们离开这里。你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男人说。
“我……还在住院呢！”
男人转头看向床边酣睡的袁欣欣：“她会替你把这边的手续办完。”他说完，转瞬间就到了病房门口。
林思瑶看着旁边依旧关闭的房门。他们刚刚是穿门而出的吗？
男人低头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林思瑶呆呆报了住址。她的周围，病房的走廊，抱着文件的护士，行走的病人，他们像是看不见他们，就这么目不斜视过去了。她只来得及感觉到一阵风过，周围景象就由病房走廊变成医院外面，接下的环境更是如闪电变换。只几个呼吸间，她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出租屋所在的楼栋前。
“哪一层？”男人又问。
林思瑶的脑袋已经罢工，木呆说：“我不住楼上。”她住楼栋的储藏室，因为储藏室的房租更便宜。
告诉了具体位置。男人这次终于肯慢慢走了。来到出租屋的门口后，林思瑶说：“就是这里。”她正心想着自己好像没带钥匙，铁门突然打开了。
男人抱着她进来，把她放到床上后，环视周围。
储藏室的空间逼仄，放下一张床后，就没什么位置，其中的一个角落还堆放着房主不要的物件。门是老旧的铁门，窗户只有成年男人两个巴掌大小。因为潮湿，墙皮脱落了不少。脱落厉害的地方，林思瑶用废纸糊着，还能看的，就由着。几面墙皮像是长了牛皮癣，斑斑驳驳。
男人在看房间，林思瑶在看男人：“你……真是我爸爸吗？”
看得越久，林思瑶发现男人长得越像相片的父亲，而且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在她心里弥漫。
突然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心里居然没一点害怕，好像是笃定眼前的男人不会伤害她。她打小没有父亲，跟母亲相依长大。高中时候母亲又因病过世。艰难困苦伴随了她二十几年来的每一天，防备之心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对眼前的男人，她居然没由来的选择了信任。
林遥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原以为数千年的历程已经让他的内心平淡无波，但此刻他心里却满是悲怆和怜惜。“是，我是你爸，我回来了。”
林思瑶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关于她爸很多猜想一下子全涌上来。
林遥看着她，语气温和：“你不要多想，先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一会就过来。”
林思瑶不想睡，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但这由不得她，林遥摸了摸她的头，她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着。
林遥站起来，将护魂灯的灯芯挑得更亮了些。他的经历匪夷所思，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女儿尚在病中，不宜多思。
宇宙浩瀚，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各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从地星到沧月大陆，再回来，于他而言，已经过了数千年，不过，对于地星而来，却只是堪堪过去二十多年而已。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心悸，他也绝对不会有回来的一天，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女儿。
他林遥的女儿，这二十多年过得日子居然比他当年还要苦！
他原以为的抛弃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所谓的心灰意冷也不过是自己的自卑自怜而已。思瑶的妈妈，也是他数千年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他。
而他，却让她，和他们的女儿尝尽了无数辛苦！
他对不起她，对不起女儿！
林遥环顾一圈周围，又转头看向熟睡的女儿，眸中无尽温柔。他亏欠了那么多，现在该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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