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好一会儿,六长老率先开口:“掌门,既然这狼妖本就是肆白抓获的,更没有什么强抢功劳之说,肆白更不需要让出肆梦院,给那什么一点忙都没帮上的人住吧。”他说话本来就直,江梵的偏心他都看不下去了,这下更加不给林宓一点面子了。
林宓脸色一白,往江梵身旁靠近了些。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江梵就算仗着掌门的身份,也没办法硬给林宓塞功劳,强给虞肆白按罪名了,一切只能等到下次了。
“虞肆白就暂且继续住在这肆梦院。”他开口,迅速结束此事,抬手要解散众人,一项最听他命令安排的虞肆白却突然开口了。
她声音里满是不解:“师尊,为何你今日要带师妹来抢我的肆梦院?”
江梵视线落在虞肆白身上,带着明显的威压,声音不悦:“虽说这肆梦院是红梦仙尊留给你的,但这到底属于白炀派的,要守白炀派的门规。门派规定有功绩的人可以挑选住处,但最终也是要经过掌门的同意。既然话说到这里,为师倒要问问你,你搬进这肆梦院可有问过我的同意?”
各大长老纷纷看向虞肆白,感叹虞肆白怎么忘记了这个环节,若按照门规来,江梵好像有那么点点理。
虞肆白却缓缓拿出来一个留音珠,启动留音珠,留音珠上泛出点点光芒,江梵的声音发出,一字一句清晰:“好,如果到时你与宓儿撞上了,你不必让,我让宓儿再选别处就是了。”
“师尊,我不是早就征求过你的同意了吗?而且你还答应我,我不必让。”虞肆白慢悠悠摩挲着手中的留音珠反问。
江梵脸色一僵,又十分讶异地看着虞肆白,虞肆白怎么在他面前也留了心眼,竟然用了留音珠。
这下江梵最后一点站理的地方,都被虞肆白踩得粉碎,各大长老再次被江梵的厚脸皮震撼到,明明已经答应过对方了,结果转头就想要把虞肆白的肆梦院赐给林宓。
感受到众长老的视线,江梵只能低头认错:“你强抢小辈功劳的事气到为师了,一时间忘了,是为师的疏忽。”
这个道歉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虞肆白上前一步,进一步问江梵:“既然如此,师尊对于肆梦院是我的这件事,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江梵咬牙回,被迫歇了后续,想要再帮林宓要肆梦院的心思。
虞肆白又看向一旁的林宓,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师妹,我原来的那小竹院,已经应师尊的要求让给你了。听说你最喜欢竹子了,住的可还习惯。”
此话一出,各大长老又是一阵感叹,合着虞肆白不是突然想来肆梦院,而是无地可去了,被迫来了肆梦院。谁都知道虞肆白一直不愿用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心中一直有心结。这次住进肆梦院,这掌门和林宓是把她逼成什么样,才会这样啊。
林宓被这么一问,脸色很不好看,且无法反驳。她现在毫无功绩,就算住虞肆白之前住过的小竹院,都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她艰难回了三个字:“挺好的。”这话一说出去,她的住处就定了,只能去那小竹院了。
“师妹喜欢就好。”虞肆白笑着回了一句,更加把林宓的住处定死了。
林宓暗暗咬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点头接受虞肆白给她定下的一切。
“时辰确实不早了,两个孩子的修炼已经耽误了不少,师尊我就先回去了。”虞肆白向江梵告辞。
江梵脸色很沉,只抬了抬手表示了同意,他同时也让四周的长老退去,不想承受这一道道审视又意味深长的眼神。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如果狼妖能够被继续控制着,林宓一定可以再次拿下狼妖。江梵狠狠捏紧手中的传声符,可恶,这些人怎么就突然不听话了?当初来到他身边时,口口声声说一切听从他吩咐,怎么今天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们全都不听话了呢。
看来是欠管教了,江梵心中恨恨地想着,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江梵今日实在是受到了太大的屈辱,他现在的发泄全都落在了那几个潜伏的人中了,正想着要如何管教他们,虞肆白的声音在此响起:“他们我今天要带回了。”
“他们?”江梵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虞肆白在说什么。
但虞肆白无需再多说一个字,五个穿着干净利落的人出现,对虞肆白恭敬单膝跪下:“小姐。”
各大长老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五人,想到之前狼妖突然被隐形力量给控制的模样,就从那控制的能力,这五位都是高手,甚至可能都不比他们低。
长老们忍不住多看这五位高手几眼,他们唤虞肆白小姐,这个称呼真是好久远了,只有红梦仙尊在的时候,她最衷心的几个手下才会这样唤虞肆白。后来红梦仙尊和魔族的男人私奔了,这几个最衷心的手下也突然不见了,他们还以为,这几个手下都追随红梦仙尊去了。
“不必再这样行礼,起来。”虞肆白走到这五人面前,声音格外温柔。
五位高手纷纷起身,继续恭敬站好,甚至都不敢看虞肆白,仔细看会发现他们腰背都紧绷。
“好了,回家吧。”虞肆白眼前五个不敢与她对视的人,终于开口,哑声说出来了这五个字。
五人终于看向了虞肆白,每个人眼眶都有些红。
世人都以为红梦仙尊是悄悄私奔的,谁都没惊动。但其实不是,红梦仙尊私奔的那晚,惊动了一个人,就是红梦仙尊唯一的女儿虞肆白。
其实也不是红梦仙尊惊动了虞肆白,而是虞肆白自己守着。谁都不知道还只是十岁的虞肆白,到底悄悄守了红梦仙尊多少个夜晚,直到红梦仙尊真正选择离开的那晚到来。
他们依旧记得,虞肆白那晚哭得多么撕心裂肺,求红梦仙尊不要走,或者把她也带走,她也可以去魔域。只要不与红梦仙尊分开,虞肆白已经什么要求都没有了。
红梦仙尊是不可能舍得让虞肆白跟着她去魔域的,但她也必须要去魔域,她毫无商量地把哭得喘不过气的虞肆白打晕,交给了他们,让他们以后好好照顾虞肆白。
他们答应了,只是不知道虞肆白竟然会那么倔强,醒来后就执意要去魔域,就算孤身去闯,死在魔域也在所不惜。
当时他们怎么也劝不动虞肆白,只能以死相逼。
这种激烈的做法虽然劝住了虞肆白,但虞肆白也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安排他们去暗中保护江梵,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就这样一直遵守着虞肆白的命令,暗中保护江梵,听从江梵的命令,万万没想到,虞肆白竟然还有愿意见他们一面的一天。
“回家吧。”虞肆白再次重复了一次,她心中依旧有很多不能释怀,不过让母亲留给她的这五位高手继续保护江梵,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其实现在长大了再想想,他们以死相逼,也不过是因为要死守着母亲的命令,拼死护她安全罢了。
“嗯!”五人受宠若惊地回,声音都带着点点的颤抖。
虞肆白转身,带着两个徒弟回肆梦院,身后五人紧紧跟上。
“站住,回来!”江梵下意识地命令,但是那五人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几大长老也挑选了各自的徒弟,虽然他们也知道这十几个弟子抓获狼妖,并不是因为自身天赋异禀,但就冲着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卖虞肆白的正义品质,他们也都愿意收。
十几个弟子各个都成功拜师。
林宓也待不下去了,随便说了自己不舒服,跟江梵告辞,她离开,却感觉身后格外安静。
她转身看去,发现陆霖没有跟上来,陆霖竟然在看虞肆白离开的背影,她当下想发火,但想到陆霖皇族太子的身份,硬生生地忍住了,努力温柔地问:“阿霖,我们回去了。”
陆霖看着虞肆白护着两徒弟离开的背影,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上了林宓。
他跟着林宓回去,脑中回想着林宓被狼妖完全虐打的画面,实在忍不住问:“师尊,当初您是怎么从狐妖手下救下我?”
林宓脚步一顿,看向陆霖,笑得更加温柔:“当时你不是也在场吗,不知道我是怎么救下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霖想到了那个一身白衣,蒙着面都浑身透着一身温婉气质的仙子,跟着点了点头:“徒儿只是想学学那一招,好厉害。”
林宓干干地笑了笑:“你现在基础还没修好,以后再学。”
陆霖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今天那保护衣是你买的吗?”林宓忽然问。
陆霖想要点头,但想到自己假装的贫穷身份,又立刻摇头:“没有,徒儿自己做的,不值钱。”
林宓眼珠快速转动:“阿霖这么厉害,那具体怎么做,可不可以教教师父啊,为师也想要一件。”
“这做起来很麻烦,师尊不必学,徒儿再给师尊做一件就是了。”陆霖立刻回。
林宓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在心中却乐开了花。
陆霖步伐更加沉重,他不在乎买保护衣的钱,只是,林宓真的是那位救他于水火的白衣仙子吗?
江梵在原地站了好久,才终于从久远的回忆里想起,这几个高手,原来一开始就是虞肆白给他,用来保护他的啊。
他在原地,看了肆梦院好久,终于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对虞肆白确实是太疏忽了,太无情了,虞肆白那么爱他,可他关心过虞肆白了吗?江梵再也没说一句话,良久后沉默离开。
这五个高手不仅修为厉害,照顾人也都是体贴周到的,而且十分有秩序,基本是一个带头的星叔安排其余的四人。有他们在,陆南执甚至都不用和谢辞云一起吃饭。
因为星叔总会给虞肆白做饭,每天都翻着花样地做,但是虞肆白每次都没什么胃口,最终这些饭菜都落入了陆南执的肚子里。
谢辞云一直看戏一般看着星叔忙活,认为自己的山珍海味都诱惑不了虞肆白,星叔还想虞肆白吃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陆南执则细心地问:“星叔,师尊辟谷了,不吃饭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让师尊吃饭呢。”
星叔重重呼出了一口气,看着陆南执满眼的求知欲,他忍不住把心中的担心都说了出来:“辟谷了可以不用吃饭,这完全就是极端理想的状态,世上能彻底舍弃口舌之欲的人又能有几个?以前小姐不吃饭,但好歹对江梵有一种疯狂的执念,对红梦仙尊有强大的心结。现如今,我看小姐对江梵也就那样,而对于红梦仙尊,她现在肆梦院也愿意住了,我们她也接受了。”
陆南执越听越糊涂:“师尊放下了不好吗?”他才不要虞肆白痴恋江梵呢。
“好当然是好,就怕是放过头了,我昨天偷偷看到小姐竟然在看无情道的书。”星叔忽然神秘地对陆南执道。
谢辞云懒散地靠在一旁,手中把玩着竹叶,只是手中的竹叶已经良久未动。
“无情道,很高深的功法。”陆南执一本正经地肯定道,最近他迷上了白炀派的藏书阁,看了许多书,了解了不少功法。
“好什么?”星叔急得不行,“如今无情道,除了一个正道之首修炼成功了,还有谁成功的?那么多人向往修无情道,各个都走火入魔。而且就算修成了无情道又有什么好的,无情无欲,听闻那个正道之首啊,几百年都没笑过一次!”
陆南执着实被惊到了,他无法想象虞肆白再也不会笑的样子,一脸严肃地摇头:“那不行。”
“就是啊。”星叔操心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指望小姐能重新吃饭,修无情道首先就是辟谷,从此不能再进食一点东西,除了茶水。只要小姐愿意吃饭,我就不用担心了。”
陆南执沉默下来,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谢辞云手中的竹叶掉落在地上,他垂眸看着地上的竹叶,神情难得的严肃,不知想了些什么,起身要离开,忽听陆南执的声音再次响起:“星叔,你可以跟我说说红梦仙尊的事吗?”
谢辞云脚步一顿,忽然很不耐烦:“陆南执你有完没完,这个红梦自己不要虞肆白的,有什么好问的?”
陆南执看向谢辞云:“你很了解红梦仙尊的事情?”
“我怎么会了解,她不要虞肆白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吗?”谢辞云回得很快,很激动,“她对虞肆白那么无情,我们还管她做什么,她是生是死和虞肆白又有什么关系?”
陆南执微皱眉,谢辞云未免也太过激动了,他不赞同谢辞云的话。陆南执见过虞肆白出神看肆梦院的样子,那样子真的很悲伤,看一眼陆南执就心中难受,那种感情绝对不是可以用单纯的恨,不在乎可以总结的。
“她毕竟是师尊的母亲。”陆南执根本不在乎什么亲缘不亲缘的关系,他只在乎虞肆白的感觉,但他又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说辞。
“是母亲又如何,她不要虞肆白的那一刻,她们就没有关系了。”谢辞云十分固执。
“好了,别吵了。”星叔真的不想再掺和到虞肆白和红梦仙尊之间的争执对错了,就像红梦仙尊离开前交代的,肆白爱她也好恨她也好,都不重要,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星叔开口,声音沉重沙哑:“红梦仙尊已经死在了魔尊的手里,我倒希望小姐一直恨着红梦仙尊,这样也不会想着去魔域报仇。”
陆南执眼眸微暗,忽然开口:“如果她恨,我替她报仇。”
星叔一愣,又看了看陆南执这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又笑了笑,哄着回了一句:“好。”
谢辞云却突然狠狠踢走了眼前的石头:“她爱恨不恨,我不在乎!”说完他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星叔与陆南执:“……”莫名其妙。
这几日晚上,陆南执一直都在看书,看关于菜谱的书,看到很晚才睡。
而谢辞云却没什么要看的,却偏偏要和陆南执一起呆在书房。
肆梦院很大,有专门的书房。
今晚也是,谢辞云无聊地坐在一旁,突然就开口道:“就算她恨魔族,再怎么恨,有比恨妖族厉害吗?”
陆南执看书的动作一顿:“师尊很恨妖族?”
“那自然是,看看这么多年她灭了多少妖,你就知道了。”谢辞云回。
陆南执看书的手暗暗攥紧。
谢辞云却开始胡思乱想:“既然她那么讨厌妖族,那如果魔族灭了妖族,她是不是就不会讨厌魔族了?”
陆南执:“……”这问题他回都懒得回,他垂眸继续看菜谱。
谢辞云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走到陆南执面前,拿出一个神秘的药瓶,兴奋地建议:“如果你是妖,但你又是虞肆白的徒弟,想不想知道虞肆白是原谅你,还是杀了你?这个药丸能让人出现成妖的假象,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陆南执抬眸,幽幽地看了谢辞云一眼,满眼写着:你有病?
谢辞云完全没在意陆南执眼中的问候,打开药瓶,倒出药丸,竟然要强硬给陆南执吃上。
陆南执一手推开谢辞云,合上书,猛地站起身,懒得看谢辞云一眼,快步离开了书房。
谢辞云烦躁地把药丸重新放进了药瓶里,他倒是想自己吃试试看,但又不敢试,怕虞肆白借此机会真的把他赶出师门。
陆南执白日要跟着虞肆白修炼,他看菜谱有一个很重要的美味蘑菇,白天没空,就晚上去后山去采。
只是他离不开,谢辞云死活拦着他不让他走,一定要他喝完他手中的水,谢辞云才肯放他走。
陆南执赶时间,他深深地看了谢辞云一眼,拿起谢辞云手中的水杯,一口饮尽,
谢辞云这才心满意足地放陆南执离开,他看着陆南执离开,盘算着药效,快速去找虞肆白。
陆南执上了后山,路上把喝水时,将水倒进储物袋的水倒得一干二净。
他专心致志地寻找着他需要的蘑菇。
这蘑菇很少很难找,寻找了大半夜陆南执终于找到了一些,顺便也采了一些别的美味野菜,都放进储物袋里准备回去,刚准备回去,肩膀处忽然一重,一阵阴森的寒冷。
陆南执垂眸,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身后人的声音很熟悉,是江梵的声音,冷笑:“这几日是我疏忽了肆白,却没想到肆白身边藏着你这样的祸害。”
陆南执眉紧皱:“掌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谋杀门派弟子,传出去不太好吧。”
江梵冷笑:“你这个妖,算什么我白炀派的弟子?”
陆南执心重重一跳,声音冰冷可怕:“你胡说什么?”
“还不现出原形?”江梵手中长剑就要加重力道。
陆南执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紧,用力到发抖,手背隐隐现出黑色的鳞片。
“就在这里!”不远处谢辞云的声音响起,“虞肆白,你快点,太慢了,是要我背你吗?”
“快点快点!”谢辞云再次催,不一会儿虞肆白嫌弃的声音响起:“松开,谁要你背,好好,我快点。”虞肆白的声音明显带着点睡意。
陆南执耳朵微动,他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手背鳞片缓缓散去,他开口,少年清澈好听的声音无辜无助,可怜极了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师尊是你吗,你千万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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