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敢说我家公子不学无术?”
蓝衣仆从面色铁青,气愤地抬手指着裴音又道:“你师承何人?竟敢如此狂妄!让大伙看看,哪个大儒会教出这样的弟子?”
裴音绛唇轻抿,也伸出一手,在他腕下看似轻轻一握。
“哎呦!哎呦!你练过铁砂掌啊!”蓝衣仆从龇牙咧嘴地嚷叫起来。
“哎呦,我跟你说,练过点功夫了不起啊!我们家云松可就在外边等着呢!有本事你出去跟他打!别找我啊!”
裴音轻哼一声,心想就知道你又要唧唧歪歪,她将力道再一加重,不屑道:“云松?”
“你就是把雾凇也喊来,我也照样打!”
“另外,本公子恩师的名号,说了你也攀不上!告诉你也无妨,姓李名白!号青莲居士!你有本事,就叫你家云松去找他告状去!看我恩师怎么说!”
那蓝衣仆从痛地弯了腰,却涨红了脸疑惑道:“李白?哪个书院的?”
裴音“噗嗤”笑出了声,道:“孤陋寡闻了吧!切!”
正得意间,却见那蓝衣仆从的主人终于不再冷眼旁观,而是上前一步,在裴音耳旁,面无表情地轻声说了一句:“行啦,你要是再不进去,今日,可就别想见着如今这春意阁最火的孟清婉了!”
这声音明明清冽而沉静,却不知怎么,听得裴音心里痒痒的,她心里一顿,原本握着那蓝衣仆从的手,就鬼使神差地松了开来。
扭头一看,那人已阔步出了春意阁,阳光泻下,立时给他的天青缎袍染上一层光晕,却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
裴音恍惚地眨眨眼,那人正好回头,入鬓剑眉下,墨玉般的冰眸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看得她呼吸一紧,忙转身往里走去。
不料脚下一绊,眼看就是一个踉跄,动作却比心思还快,她反臂一记手刀劈下。
“哎呦!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吧。”
原是那蓝衣仆从,心里气不过使了个绊子。
“你!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明着打不过,还敢伸腿来绊我家公子!什么玩意!”连江将袖子一挽,一把将那人的衣领揪住骂道。
“好了,不用跟他浪费时间,别忘了,咱们可是来裳春光的。”裴音扯了扯连江的衣角,淡淡道,目光却落在门外那张丰姿卓绝的脸上,却见他剑眉微锁,深如寒潭的眸光微微一变。
裴音只当是那人要来护短,不想耽误时间,便赶紧拉了连江往里去了,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哼,有其仆必有其主!纨绔子弟!
不料连江却抓着脑袋问了句:“对了公子,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李白?是哪位大儒啊!”
裴音眉梢一挑,笑道:“哦!李白啊!他是不是大儒我不知道,不过你记着,这古往今来这么多朝代,好像还没几个所谓大儒,比他名头还大就是了!”
心想这天夏王朝和自己穿越前的古代都不同,根本没有什么唐宋元明清,自己不过随口一说,这小子倒还惦记。
“哦……那定是我见识太少了……”连江若有所思道。
“哎呀,这位小哥可真俊啊!”一个胖胖的妇人热情地迎了上来,一身珠翠叮铛作响。
裴音回头没见那俩纨绔跟来,正得意间,就对上眼前一张粉□□白的肥脸,可把她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去见岛国艺妓了!
“小哥,大家都叫我琴姨,你叫什么啊?哎呦琴姨一见着你啊,今天心情都好了很多呢!咱们这啊,可是很久没遇见这么,这么俊的小哥了!”
“头一回来吧?都没见过你呢?跟琴姨说,是不是来见孟清婉的啊?”
裴音在心里苦笑道,这琴姨实在是太热情了,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说了一大串,可是,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看见帅哥就不撒手啊!这,粘地也忒紧了吧!
她一面想,一面往另一边走,可是那琴姨竟然索性将胖手往她腰上一环,用水桶般的腰身直接把她定住,眉开眼笑地道了句:“好啦!放心!琴姨是真的喜欢你!但不会吃了你!说,到底来找哪位姑娘的啊?”
连江一眼瞅见裴音苦笑的眼神,这才忍俊上前,硬生生挤进了她俩中间,对琴姨笑道:“琴姨,你看,我和她一起来的,你怎么就招呼她,不理我啊!你倒是和我们说说这孟清婉呗。”
琴姨歪头一瞄,见连江的容貌虽比不上裴音,却也是清秀俊雅的很,这才将胖手一松,放开裴音,摩挲着连江的手臂道:“今个这是怎么了,才送走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又来了这么两个俊俏的,真是好日子啊!”
“琴姨,你说的,可是刚才出门那个穿天青缎袍、戴银冠的公子?”裴音不禁问道。
“对啊!杨公子嘛,你看他那个脸蛋、那个身材,可不是神仙般的人物?”
琴姨看见裴音一脸不屑的表情,忙取了个粉色绢帕捂嘴一笑,又道:“哎呦,不好意思,你俩别吃醋啊!你俩也好看,不过不一样!那个杨公子,我说他是神仙,也是因为他太高冷了,咱们这些凡界中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嘛!”
“切!谁稀罕!神仙会到这来逛?纨绔而已!”裴音嘟囔着撇了撇嘴。
“行啦别酸!跟你们说孟清婉吧,这小娘子,如今可是咱们蓬州第一红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啊!那个琴棋书画啦、诗词……”
“得了!不用介绍了,怎么能见着她吧?钱不是问题!”裴音忙打断道。
她心料只要是目前第一红的,又是清倌人,这应该能算是应了皇帝的风情别样、身体康健了吧,有这两点,便算是入围了,其他嘛,得见面才知道啊。
琴姨却将一片浓金色的眼角一挑,笑道:“这想见她啊!钱还真的不是问题!”
“这是何意?”连江问。
琴姨倒不再解释,只将他二人引着来到春意阁最里边一处二层小阁前,却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男子,个个探头探脑,又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正疑惑着,就见一个粉裙丫鬟从阁内端着个竹案出来了,朗声道:“各位公子,时辰将到,现在可以将你们的诗作交给我了。”
连江一打听,才知道,今日这孟清婉,是出了个限时即兴作诗的法子,只有她认为诗作最好之人,才能入阁一见,要是诗作不行,给再多钱财都不收,只能等三日后再来,且又不知她要出什么难题了。
“这香不是还有点没烧完吗?就交卷了啊!”说话的是个大腹便便之人,一身绣金洋红袍子,正在一旁的条案上抓耳挠腮地握笔苦思。
连江朝那莲蓬香座上燃地仅剩一指长的香头努了努嘴,皱眉道:“公子,你看?”
裴音扶额一想,嘿!有了!忙问:“今日这美女出的什么题啊?”
连江一愣,道:“说是,春意”。
裴音将这小阁周边打量了一圈,眼波一转,就要提笔,忽然想到自己这毛笔字不行啊!而且好像还有繁体字?
“来,我念,你写。”她向连江眨眨眼道。
连江自然照办,刚刚落完一个“楚”字,裴音道:“就这样吧!就写个楚姓就行了。”
“公子!您什么时候诗作如此进益了!简直神来之句啊!”连江忍不住叹道。
“嗯?……”裴音窃喜。
连江忙把那卷子交了上去,转头又回来笑道:“哦!不是,江儿的意思是,您现在比以前的诗作造诣要更高了!”
……
二层小阁内,一身湖绿长裙的孟清婉认真地看着那些诗卷。
“姑娘,这张好像不错!”粉裙丫鬟又拿了一张递给她。
“俗。”
“哦,那这张?”
“更俗!”
“那要不这张?”
“太无趣了!”
“哎呦姑娘,你这么个挑法,到底哪个才合你的意啊?我看这几张已经很好了嘛!”丫鬟无奈道。
孟清婉摇摇头,叹道:“都是些个奉承之词,毫无新意!这还叫好!他们都还没见着我的面呢,就写些什么娇颜芙蓉、惊鸿春霞?岂不好笑!都是些这样虚伪的人,我要见来作甚!”
她将那剩下的几张都扬手一扔,扭头坐到朱栏露台上去了,阁旁的一株高柳,枝枝袅袅地随风摇曳着,她却看得无比心烦。
“哎哎!姑娘!再看最后一张!看看嘛!”那粉裙丫鬟将一个诗卷直接晾在她眼前……
在阁外的裴音已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来回踱着步子嘟囔着:“杨贵妃出浴么?墨迹啊。”
“哎,出来了出来了。”人群骚动起来。
那粉裙丫鬟手持一卷出来说了句:“请问落款只写了个楚字的,是哪位公子?”
连江忙跳起来挥了挥手,大声道:“是我家公子!楚公子!”
人群中却另一个男声道:“你怎知道是你家公子!说不定是本少爷我呢!我也姓楚啊!”
那丫鬟笑道:“那这位少爷,请问你写的诗句是什么?”
那人应到:“嗯,是,是娇颜芙蓉含白雪,笑问……笑问什么来着?”却扭头低声问了身旁的仆从。
“哈哈!别扯啦!肯定不是你!”众人一阵哄笑!
“笑什么!肯定是本少爷!我想起来了,是娇颜芙蓉含白雪,笑问君子何时来!对!就是这句!”那人却一本正经地坚持说完,还不住朝那丫鬟挥手。
众人则是更大一阵哄笑!
“不是你!请问那位皂白长衫的公子,你家公子的又是什么诗句呢?请他自己说。”丫鬟朝连江喊道。
连江把裴音往前一推,就见裴音唇角一勾,朗声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可是我这首?”
阁前先是几秒沉默,紧接着一片掌声响起!“哇!……这谁啊!简直神作啊!”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穷酸儒生,诗作好点不足为奇!”却是刚才那另一位楚少爷酸道。
正在窃喜的裴音可没空理这些酸话,只心里暗道:大诗人贺知章,对不住了,实在事出有因,等我回去,一定给您上柱香压压棺材板哈!哎,果然熟读唐诗三百首,穿越古代也不愁哈哈!
“这位楚公子!我们姑娘有请!今日大家都散了吧!”粉裙丫鬟高声道。
众人议论纷纷地往外散去,人群中,却有个天青缎袍的身影,风姿俊逸地站在一处廊柱下,低声道了句:“果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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