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桢真人,您来了。这位是?”


    沈若往林芩泽身旁站了站。


    “我道侣。”


    “您,您已经有道侣了?”领路的伙计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说:“好的,里面请,里面请。”


    演武场不止一个斗场,但其中最大的一个,是领着林芩泽进的那个“天”。


    中间是个大圆台,能够容纳足足一百个人同时站上去,是他们待会要进行战斗的地方。而围绕着大圆台的是一个环形的座位区域,上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付过门票费用的观众。


    在座位后面同样密密麻麻站着人群,他们是去的稍晚些的,虽然门票价格一样,却只能站着观看。再晚些就因为场地有限,不许进来了。


    沈若被请到前排一个绝佳的位置上落座。这六把椅子的颜色是明晃晃的亮黄,和其他普通红漆装饰的有很大区别,更是每个都配有放满茶水点心的小桌子。沈若旁边那五把都在空着,也不知为何,宁愿站着也没有人坐到这儿来。


    楚禹由于是下挑战令的人,比他们先到,手持长鞭伫立于圆台正中央,微微有些不耐烦,轻轻转动着鞭柄。


    “咚、咚、咚”,古老沉重的铜钟被撞响了三声,申时已到。


    将擎桢背在身后的林芩泽,踏上圆台。


    “比武开始——”


    嗓音洪亮的男声这般宣布道。


    楚禹与林芩泽先拱手作揖,礼貌性地问候了一下。随即亮出武器,噼里啪啦打了一通,肉眼只看得到残影飘过,眨眼的功夫已经过了数十招。


    沈若看得眼花缭乱也看不出个名堂。


    这时,一位留有长胡须的中年男子缓缓坐在了她的邻座。


    他对沈若态度亲切,轻声问道:“小友,你是不是看不清他们过招。”


    沈若拘谨地点了点头,他笑着拈了道法诀,挥袖对沈若双眼一遮。再移开时,沈若的视觉已然发生了变化。


    如果有人观察沈若的一双眼睛,他会明显发现,它从一开始的黯淡无光变为了炯炯有神,闪耀着的的确确能看到的、是真实存在的光芒。


    沈若本人的体验,则是林芩泽与楚禹的动作像是突然放慢了十倍,挥剑舞鞭的一招一式可以被她慢慢品味了。


    这还不算结束。


    她那邻座还热心肠地讲解了一番:“盛武真人是纯正的火灵根,所以器宗为他选了这赤焰鞭。”


    “它据传是用上古异兽祸斗的皮所制成,‘生火出其口中’,祸斗以火为食,更能凭空生出火焰来。”


    “赤焰鞭上的那颗宝石,便是祸斗的灵丹所化,进一步增强了火性,使其带有灼烧的附加伤害。”


    沈若半知半解,只觉得那鞭子听起来果然值钱,配得上楚禹这贵公子的派头。


    好在他讲这个也不是为了沈若的回应,沈若不吭声,他却也不恼,又接着说道:“幸好擎桢真人同样是水属性的单灵根,水对火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属性占优。”


    “而擎桢也不输那赤焰鞭。擎桢位于藏剑阁中最高的那层架子上,曾是剑宗的创始人之一的本命灵剑。那位真君飞升失败而陨落后,这剑便一直沉睡不醒,后为林芩泽所动。”


    “擎桢乃天地玄铁而制,剑气凛然,厌恶高温,以蕴藏其中的冷意伤人。”


    沈若这时缓过神来,对他谢道:“我刚来伏蓬不久,对这些一无所知,多谢您的不吝赐教。”


    “无碍。依你看,这场比赛谁能赢?”


    “我觉得……擎桢真人威武不凡。”


    中年人摇头叹气:“二十招内,他必有破绽。”


    说着,楚禹和林芩泽又连过几招,楚禹分明被林芩泽死死压制,连连后退。


    沈若不解,但看中年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看了下去。


    战况是一瞬间逆转的。


    “你犹豫了。”


    赤焰狠狠贴面擦过林芩泽,在他右颊留下一条血痕。


    祸斗灵丹化作的宝石发挥了作用,火辣辣的灼烧感自林芩泽的面部开始蔓延,不过很快一阵水汽蒸发的“滋滋”声过后,红色的痕迹又消退了下去。


    这只是开端,快退至角落边缘的楚禹奋起直追,一步一步把林芩泽打出的优势霸占了回去。


    又是一鞭,林芩泽无力躲避,护体灵力被抽得裂开一个小缝,顿时皮开肉绽。


    林芩泽手握擎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水光,转瞬却又消逝。楚禹轻盈飞近林芩泽,赤焰鞭没有对准擎桢攻击,而是抽向了林芩泽的右手。


    擎桢掉落,战斗结束。


    满座皆哄。


    “擎桢真人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是这个疑问,包括楚禹。


    他紧紧抓着林芩泽的肩膀,强硬地和他对视问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芩泽眼中只剩下深重的茫然无措,他呆呆地盯着擎桢看了一会,才慢慢捡起。


    “无事。”


    “你撒谎!”


    林芩泽面无表情,他抱着剑踉跄着走了两步,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与你又何干。”


    沈若小跑来到了林芩泽面前,她盯着他脸颊未愈合的伤疤,心疼地搀扶林芩泽道:“阿泽,你没事吧?”


    哪知被林芩泽一把推开。


    林芩泽立擎桢于地,勉强借力站起,却一步也迈不动。


    他咳嗽了两声,嘴角流下一丝鲜血,便再也拿不稳擎桢,眼看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幸好楚禹及时上前接住。


    “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楚禹示意沈若后退腾地方:“我为他疗伤,你去一旁等待就好。”


    沈若虽无奈,但只能乖乖照办。


    她无意间向黄色椅子的区域上瞟了一眼,却发现那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已不见踪迹。


    楚禹为林芩泽运气一周,又喂他吃了一颗归心丹,见他无大碍了才放心下来。


    “谢了。”林芩泽淡淡说道。


    “你我之间说什么客气话?”


    “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诶,你这人……再多休息一会啊。”


    林芩泽说罢就起身要走,他急匆匆地把一个鼓得高高的锦囊和一块小牌子塞进沈若手里,交代道:


    “里面是一百块上品灵石,这是我演武场的牌子,你要买些什么拿着它就行。附近有客栈歇息,灵石不够花了你就拿牌子先抵上。我要去灵宗一趟,事情处理完会回来找你。”


    他没给沈若任何拒绝的机会,就这么消失在演武场。


    留下沈若和楚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楚禹率先打破尴尬:“那个,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和他关系挺不错的。我先走了哈。”


    沈若确实看得出来他们关系匪浅,不过看林芩泽冷淡的模样,“不错”的评语怕是楚禹自己的意见吧。


    她点头告辞,一个人攥着牌子和锦囊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


    小牌子是淡黄色的金属质感,上面原本刻着数字十七,再睁眼看,灵光一闪,又改为了十八。


    这场比武的战胜者是楚禹,排名便自动切换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怪楚禹的争强好胜,她与林芩泽好好地在街上闲逛,走走停停气氛融洽。这下好了,林芩泽受了场刺激,直接跑路了。


    沈若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楚禹好好记了一笔。


    林芩泽一出演武场,就用传音石联系了印忟道君。


    印忟道君彼时正在考验弟子的功底,收到消息,便随意点了萧昱去迎接林芩泽。


    萧昱这还是第一次与林芩泽近距离地接触,演武场战败的讯息传得很快,他走的路上就听见了大概情况。


    萧昱悄悄打量了林芩泽一番,他脸上那条还未完全淡去的疤痕显得整个人有些狼狈。


    啧。


    天之骄子,一朝惨败,便就此沦为笑柄。


    萧昱面上恭敬,暗地早嘲讽了他百八十遍。


    “师尊,擎桢真人来了。”


    “嗯,你们退下吧。”


    印忟道君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门下的弟子早习惯了这待遇。


    明明不沾什么亲属关系,或许是因为故人的得意弟子,印忟道君却对林芩泽格外喜爱。


    印忟道君和善地笑道:“芩泽,怎么突然来了。”


    “不瞒您说,我这次是有事相求。”


    “哦,封印出了问题是吗。你师尊和我提了一句,不过他以为你需要段时间才来,还没来得及细说。”


    林芩泽深深行了一揖:“似乎是有些撑不住了,还麻烦您帮我修补。”


    “行,事不宜迟,我这就帮你。”


    印忟道君脱下林芩泽的外衣,用发烫的指尖抚过他的肩膀处,一个鱼型的图案慢慢浮现了出来。


    只是从中间突兀地断成了两截。


    “芩泽,你的识海是否遭人袭击过?”


    林芩泽努力回想,当日与人搏斗后,和其对视时头部忽地一阵刺痛,然后便晕了过去,失去了所有作为修真者的记忆。


    “印忟道君,听您话中意思,是不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阴谋?”


    印忟道君否认道:“这倒未必。不过这封印是为了关闭你的七情六欲,而控制了你识海中的某块区域。识海脆弱,一旦被攻击很容易影响你的记忆,更是把这封印撞得七零八碎。”


    “怪不得……我最近情绪波动比从前频繁了许多,杂念丛生,修为也在倒退。”


    印忟道君郑重地告知林芩泽:“其实一开始这就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封印只管得了一时。现如今我固然可以帮你重铸,但再破裂,就需要你独自面对了。”


    “你还是要执意选择这条路吗?”问句里尽是劝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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