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黄翠香迟疑着, 说：“我先看看情况, 先不卖。”
“好吧。”张屠户略微遗憾，道：“婶子，你啥时候想卖，到时候直接去找我, 我随时都可以过来称。”
“行。”黄翠香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猪, 心里还是非常的肉疼，可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卖猪, 她一个老婆子，能想出什么来钱的法子呢？
唉！
然后, 张屠户赶着猪，开开心心走了。
卫蘅姐弟三个在一旁看着, 半天都没搞明白，怎么奶奶好端端的，突然要卖猪呢？
这边, 卫锋在外面玩耍，听说自己奶奶竟然在卖猪，立马顾不得玩了，他抓起卡片，冲了回来，人还没靠近, 就逮着黄翠香质问道：“奶奶！你干嘛要卖我的猪？那是我过年要吃的！”
“你坏！”
“你坏！”
“你坏！”
“你赶紧把猪牵回来！”卫锋这小子, 最是嘴馋了，啥事儿一旦上升到要从他嘴里抠肉，他就变得特别蛮不讲理。
卫锋一边闹, 一边哭，一定让黄翠香把猪给牵回来。
黄翠香看着他撒泼的模样, 气不打一处来，张手就狠狠打了他一屁股：“臭小子，滚远点，少在我这里号丧，你奶奶还没死呢！”
卫锋嚎叫：“讨厌你！讨厌你！那是我的猪！你怎么这么坏？”
黄翠香额头隐隐发疼，“走开点，要不是你老子打电话回来，说生病要一大笔钱，我能卖猪？”
嗯？
卫蘅一愣。
四叔出事？
前世没这回事呀？她记得四叔的身体一直倍儿棒，吃嘛嘛香，四婶也一样，中年还发福了呢。两人能出啥事？
难道——
四叔是骗人的吗？
可能吗？
卫蘅仔细回想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好像刚好是这个时候四叔四婶就在州市买了一套房子，当时房价特别便宜，后来房价翻了几十倍，为此，四叔四婶两口子没少得意，一回到家乡，逢人便夸自己眼光好，出手果决。
按照卫蘅的推测，四叔四婶这两年在州市打工，手里的存款其实并不多，但他们夫妻俩一不用照顾孩子，二不用管孩子的生活费、杂费、学费……
手里赚一分，便存一分。
两人想要拿出首付款，虽然有点难，但东凑西凑，肯定能凑出来。
卫蘅埋头思考时，黄翠香已经不耐烦了，她抬手，就打了一巴掌卫锋，说：“吵什么吵？卖了猪是给你老子治病去的！你吵什么吵？”
“再吵给我滚出去。”
卫锋一听，不吱声了。
旁边，卫蓉站着，一直没吭声，但见奶奶把猪顺利卖了后，她的脸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微笑。卫蘅刚好抬头，瞥见了堂妹的这个笑。
嗯？
听说自己的爸爸生病了，不仅不着急，反而还笑？
这下，卫蘅不怀疑了：四叔、四婶两口子凑不出钱来交首付，这是把注意打到了老母亲身上呢。
卫蘅脸黑的不行。
紧接着，黄翠香似乎不放心卖猪钱，赶紧出了门，亲自跑到张屠户家里去要钱了。
卫蘅感觉自己洞悉了一切，她有点烦躁。
阻止？
视而不见？
还是？
……
卫蘅当然是想阻止的，可问题是她阻止，奶奶就肯听自己的吗？
黄翠香女士，吃了一辈子苦，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她就想老了后能过几天清闲日子，因此她对于自己的养老问题异常执着。卫家五个儿子，黄翠香精挑细选，挑中了卫老四这个潜力股，认为别的儿子都没出息，只有卫老四将来是最有前途的。
所以呢？
先入为主后，她待第四个儿子，可谓是又掏心、又掏肺，就想着卫老四以后孝顺她。
黄翠香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执行的。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设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的四儿不孝顺、不养她会怎样？
更别提，老四可能与老四媳妇一起合伙哄骗自己的养老钱。
她才多少钱？
这么点儿钱，老四跟老四媳妇哪里看得上呀？
反正，黄翠香女士从来没有防骗的意识。
卫蘅知道，自己霍然上前去说四叔可能是假装生病，其实是想骗钱，黄翠香女士肯定不会相信的，她不止不会详细，还可能会臭骂卫蘅一顿。
卫蘅沉下眼，决定静观其变。
万一……
自己猜错了呢？
大概过了1个小时后，黄翠香才骂骂咧咧的跑回来，旁边邻居罗奶奶问她，“翠香，大老远的就听见你在骂骂咧咧的，你在骂什么啊？”
黄翠香气恼道：“还不是老大、老二几个黑了心肝的，他们兄弟遭了难，结果全都视而不见，我跑去问他们借钱，一个个的装傻充楞，钱是一个子儿没掏出来。”
罗奶奶听后，有些无语，说：“老四遭难？什么事儿呀？”
黄翠香叹口气，说：“说是突然生了啥病，病的可严重了，老四媳妇在那一头只顾哭哭啼啼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需要钱，要一大笔钱交住院费，你说这隔山隔海的，老四要是出个好歹可要咋办？我这不是着急吗？要不然，也不会把注意打到老大、老二那边……”
黄翠香与卫老大、卫老二的媳妇们都处不来，且两家人都深恨黄翠香偏心卫老四一房，平日里，几乎都不走动。黄翠香也不爱去看那两家的冷脸。
然而——
现在是事关卫老四生命的大问题，她顾不得脸面，亲自上门借钱。结果呢？当然是吃了一肚子的挤兑话回来，钱没借出来一分。
黄翠香简直气死了。
罗奶奶一听，道：“哎哟！生病住院可咋怎？要多少钱？”
“唉~”
黄翠香一张脸上，露出一抹愁苦，说：“让我给打3000块过去！”
“这么多？”罗奶奶震惊了：“咋要这么多钱啊？”
黄翠香抬手，揉揉眼，说：“病得中，吃的药钱也贵，那大城市里住院，可不就是烧钱吗？哪里是咱们这个小破地方可以比的呢？”
罗奶奶道：“翠香，你回头还是得打电话问问老四媳妇，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别慌……真要出事儿，咱大队里也不会完全不管这事。”
罗奶奶的丈夫可是生产队时的大队长，后来卸任了，由她儿子接手。当然，现在也不叫生产队了，而改为称呼村支书。
黄翠香听这么一说，略微放了些心。
回了家，黄翠香捏着手里的钱，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板上，简直食不下咽。
一张。
两张。
三张。
……
数了一遍，又一遍，这钱，还是一分没多。
家里养的2头猪，提前卖了1头，那猪也不肥，一共才算了110斤，毛猪的价格是1.8元一斤，总共也才198块钱。加上这些年，自己林林总总攒的私房，一共也才1200块。
其实呀，别看黄翠香只是个农村老太太，但她手里真有些私房。她五个儿子，三个女儿，虽然都成家立业了，但赡养老人是义务，所以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回回年节都得给她孝敬钱。
卫老大、卫老二、卫老三几房是个吝啬鬼，每年只给50块，加几十斤米、几条肉打发了。
可三个女儿女婿，都挺大方。
大女儿每年固定给100块，还给她卖衣服鞋子袜子，米面油啥的，回回不落空。
二女儿要差点，但也给100块，送点米过来。
三女儿最大方，且也是嫁的最好的，每年至少要给200块，更别说其他的。
此外，几个年纪大点的外甥、外甥女、孙女孙子，外出工作了，回来也多少要给她点钱。
……
黄翠香一个老婆子，带着卫老四的一儿一女，一年到头的其实不缺米面油吃，她也舍得花钱卖肉——盖因她有自己的私房钱啊。
不过，这些年黄翠香的私房钱，一直都用在补贴卫老四这一房，手里也没多少余额了，全部加起来，凑一起，拢共也才不到1000块钱。
这1000块，在如今来说，是一笔巨款。
可——
相对于老四治病缺的3000块，能做什么呢？
完全不够呀。
黄翠香愁眉苦脸：缺口太大，看来另外一头猪不能留了。
思及此，黄翠香坐不住了，立马出了房门，打算再跑一趟张屠户家，让他把另外一头猪也给牵走。
一推开房门，迎面撞上卫蘅，卫蘅看见她，喊了句：“奶奶……”
黄翠香：“嗯。”
这死孩子，这几天对自己一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这会儿，态度怎么又热情起来？但她急着出门，黄翠香也没心思管这些，抬脚就走。
就听，身后，卫蘅说：“奶奶，你是不是打算卖掉另外一头猪？”
黄翠香脚步一顿，说：“你四叔治病，钱不够，不卖猪，我还能咋的啊？”
卫蘅幽幽说：“奶奶，你弄清楚四叔具体是生什么病了吗？”
黄翠香听这话，有点奇怪，说：“生病就是生病，还能是什么病？不是要人命的病，你四婶哪里会哭的这么伤心呀？”
卫蘅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要提醒一下奶奶，说：“奶奶，万一没事儿了呢？距离四婶打电话过来，都已经过去半天了，你再打电话给四婶，问问情况。”
黄翠香就急着去卖猪，也没空跟卫蘅掰扯，说：“这个回头再说，我先去把猪给卖了。”
卫蘅：“……”
说着，急哄哄走了。
旁边，卫菡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说：“阿蘅，看奶奶这么着急，四叔该不会真的生大病了吧？我……我听说癌症最可怕，是不治之症……”
这年头，癌症在消息闭塞的山村里，还没那么普遍，但村里已经有人死于癌症，大家对这个不治之症的恐惧，并不是一无所知。
卫菡就很害怕。
一听四叔生了重病，她就担心是癌症，想到此，卫菡也是忧心忡忡。
卫蘅说：“姐，你就别担心了。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还是得等四婶打电话回来，跟大家说清楚才知道。”
卫菡：“嗯。”
这边，黄翠香女士折腾着卖第二头猪时，卫蘅家里终于有邮递员上了门，姐弟三个一看见穿着绿衣的邮递员大叔，简直乐得找不着北……
卫菡笑道：“肯定是给我们送汇款单的。”
现在的银行系统没有后世强大，外地打工的人想要汇款回家，一般都是通过邮政局，家人拿到汇款单后，可以凭借汇款单去当地的邮政局取。
反正，每一次妈妈打钱回来，姐弟三个都是自己去邮政局取的。
所以——
邮递员大叔，是卫蘅姐弟三人最喜欢看到的人。
每当村里有邮递员出现，卫蘅小时候就会幻想着，他等会儿会不会到自己家里啊？是妈妈给家里寄钱了？还是妈妈给自己买衣服了？还是……
总之，无限的期盼。
这快递员大叔经常在各村跑，对各村的情况都有所了解，看见卫蘅姐弟三个，笑眯眯道：“卫菡，你妈妈给你们寄回来的汇款单。记得挑时间去取钱。”
卫菡笑着说：“谢谢叔叔。”
快递员业务繁忙，并不在卫家久待，顺利将信封送上后，就走了。
卫蘅凑过去，说：“姐，给我看看。”
卫锦挨上边，强行把脑袋挤过来，说：“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三个脑袋瓜凑在一起，看完，纷纷露出大笑。
“真的是妈妈打钱回来啦。”
“700块！”
“有700块呢！”
“真的真的……”
“好多钱！”
三个人开开心心的说着，卫锦仰着小脑袋瓜，一脸天真地问：“大姐、二姐，有这么多钱，够我们交学费了吗？”
卫菡眼中含笑：“够。”
卫蘅也点头，说：“够了。我们都够了。”
卫锦蹦跳起来：“哇！够钱了！”说了两句，他又眨着眼，问：“这样，我老师是不是不会再催我交学费啦？我同学应该不会在背后偷偷骂我家是穷鬼了吧？”
卫蘅一听，心中一紧，正色问：“阿锦，你说什么？”
卫锦小脸通红，说：“是我们班有个同学，总背后叫我穷鬼。说我交不起学费，还让别人不要跟我玩……”
卫蘅：“谁？”
卫锦有点不想说。
这种校园孤立，对孩子的成长其实很不利，难怪弟弟老说不愿意读书呢，原来根源在这里。卫蘅耐下心，轻声问：“阿锦，别害羞，跟姐姐说。”
卫菡听了，也有点急，说：“你别管那些人，他们不跟你玩，你也不要跟他们玩。”
这样的问题，卫菡也曾遇到过，且不止一次两次，她的做法就是冷处理，完全不把对方当一回事，随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拉帮结派不跟她玩，她便也不跟对方玩……
卫锦抿着嘴，不肯说。
卫蘅在心中轻轻一叹，轻声说：“阿锦，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知道吗？遇到这些，千万不要怕，也不要生气不愿意读书，有啥事，跟姐姐说。”
卫蘅拍拍弟弟的小肩膀，道：“有姐姐在呢。”
卫锦看着二姐，又看看满脸担忧的大姐，小声开口，说：“是张波，他说我们家穷，家里一个玩具也没有。还拉着罗哲不让罗哲跟我一起玩。”
罗哲是隔壁邻居罗奶奶的孙子，年纪与卫锦、卫锋仿佛，但卫锋还在念学前班，卫锦、罗哲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卫家与罗家离着近，且年纪相仿，小孩子都是爱热闹的，当然喜欢凑在一起玩。
不过，罗哲家庭条件好，玩具多，是小孩子里面众星捧月的角色，一般都是别的小孩子巴结着他玩……
卫锦、卫锋皆不例外。
卫蘅眉心一皱：“张波啊？”
她仔细想了想，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张屠户的小儿子吗？印象里，是个小胖墩，而且心眼儿特别坏，后来，好像还因为聚众干什么被抓了——
张屠户一家，在松阳村可是大户，且他家的八卦还不少呢。
不过，卫蘅外出打工后，就很少回村，对于村里这些事情，不是很记得清楚了。
原来，张波竟然跟弟弟是同学呢。
张波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家伙，他不带弟弟一起玩，卫蘅巴不得呢。因为穷？因为没有玩具，所以遭到小朋友的排挤？卫蘅想了想，便道：“阿锦，等姐姐把这些破烂卖掉后，姐姐给你买玩具。”
卫锦眼睛一亮：“真的？”
卫蘅笑：“嗯。”
卫锦满眼期待，说：“二姐，我……我可以自己选玩具吗？”
卫蘅点头：“可以。”
卫锦已经在盘算，到底要一整套的玻璃球弹珠，还是买一把小水枪，还是买可以搓圆搓扁的橡皮泥……
等卫锦眼里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时，卫蘅笑眯眯说：“但是，姐姐是有条件的。”
无论如何，可不能助长弟弟不劳而获的思想。
卫锦小脸一垮：“啊？什么条件呀？”
卫菡也好奇了，说：“阿蘅，什么条件啊？”给弟弟买个玩具，还要额外提条件，这事儿，卫菡是想都不会想的，她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弟弟与妹妹，从来没想着要回报。
卫蘅笑道：“从今天开始，你要自己吃饭、自己洗脸，自己洗衣服鞋子……总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还有，每天7点起床，起床自己叠被子，要独立学习半个小时，看书看课文，写作业都行……”
“能做到吗？”卫蘅问。
“这……这么多呀？”卫锦有点苦恼，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点不难，难的是每天要起来学习，看书，写作业……
卫蘅含笑道：“你做不到，那姐姐就不给你买玩具了。”
要让小孩子养成良好的习惯，做好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在他面前栓一根胡萝卜吊着他。
卫锦一听，立马道：“我能做到！”
卫蘅拍拍他的小脑袋瓜，笑：“嗯，我相信阿锦哦。”
卫锦用力点头，说：“我肯定能做到。”
正在这时，黄翠香已经领着张屠户与他媳妇过来，三人直接就往猪栏那边去，张屠户嘴里还笑着说：“哎呀，婶子，我早就说一起卖了吧，你不听我劝呢。”
黄翠香的脸上，是透着一股不甘心的。主要是她真的不想卖猪，可……
没办法呀。
不卖，哪里去筹钱？
卫蘅走了过去，亲眼看着张屠户与他媳妇一起捉猪，都是熟练工，一下子就将肥硕的白猪给捉了，五花大绑起来——
接着，是过称。
这头猪比上一头略小，只有103斤。
张屠户这回付钱，倒是非常的麻溜，直接就结了现金，还说：“婶子，你这头猪呢，是真的小了，现在就宰杀了我还吃亏呢，还得养一阵子再杀。”
期间，卫蘅几次插嘴，想阻止奶奶卖猪，可黄翠香女士仿佛铁了心一般，根本就不听劝，执意要卖掉。张屠户与他媳妇又想着捡便宜，一直在旁边扇风，这笔买卖，一下子就成了。
“唉~”卫蘅叹口气。
待张屠户与他媳妇一走，黄翠香的脸色马上沉下来：
这猪，是全部卖出去了。
可——
缺口，还是很大呀？
她一个老婆子，啥事都不懂，也没什么人脉，去哪里筹集这么多钱？
简直要了她老命了哦。
想着，想着，黄翠香心一横，直接转身，往罗家开的杂货店走。
卫蘅一看她的架势，马上问：“奶奶，你该不会是打算打电话给我大姑、二姑、三姑吧？”
黄翠香脚步一顿，有一种被点破心思的恼羞感，她怒道：“找她们要点钱，难道不行？”
卫蘅：“……”
果然如此。
黄翠香脚步匆匆，正要走。
卫蘅赶紧说：“奶奶，你看你接到四婶的电话后，完全就慌了神，我不是让你先给四婶打个电话，问一下最新的情况吗？你怎么就不听呢？”
“你先打个电话问一问，再打电话给我姑姑们，也不耽误时间，万一缺口没那么多，就不用找姑姑他们要钱了啊。万一缺口更大，我相信姑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前世，就因为奶奶总是偏心四叔一家，为了四叔一家，把几个姑姑的血都快吸干了，还得几个姑姑彻底冷了心。
黄翠香停下脚，觉得也有道理，便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你四婶。”
卫蘅想了想，说：“奶奶，我也跟过去。”
黄翠香：“你跟去做啥？”
卫蘅：“看你这话说的，四叔生了重病，我当然也担心呀。”
黄翠香没拒绝，实际上，她现在完全是慌了神，身边也没个主心骨，卫老大、卫老二一听说自己弟弟生了重病，需要那么多钱，不仅没给拿钱，没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心，两个儿媳妇还出口讽刺她，说：“这时候想起来自己家也是儿子了？有好处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们家呢？”
黄翠香心里那个气呀。
现在，卫蘅愿意跟着去，无论能不能给出主意，身边有个人陪着，黄翠香心里是挺愿意的。
祖孙两一路走，很快就到了罗家杂货店。
罗婶婶一看见黄翠香、卫蘅，就朝黄翠香问道：“翠香婶，是不是要给老四媳妇打电话？”
黄翠香道：“是，我打个电话问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罗婶婶道：“是要问一问，之前听说进了急救室，哎呦~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呀？怎么会进急救室呢？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说着，就问黄翠香拿电话号码，主动帮忙拨通。
电话响了几下，接通了。
罗婶婶用蹩脚的普通话，让接电话的人，帮忙转告卫老四媳妇徐萍来接电话。
现在的通讯条件很不方便，能直接通话的大哥大更是昂贵不已，卫老四、徐萍夫妇这样的乡下打工仔，更舍不得花钱买这么昂贵的东西用。
所以，留给家里的电话，都是附近的电话亭，或者身边有大哥大、BB机、固定电话的同事、朋友。
卫老四夫妇留的，便是一个同事的号码。
大概20分钟后，徐萍的电话才姗姗来迟，电话一接通，徐萍啥话都没说，就捂着嘴嘤嘤嘤的哭起来。
黄翠香一听，嗓子眼都揪起来：“哎！阿萍，你别哭呀，你快告诉我老四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啊？”
听筒里，只传来徐萍压抑的哭声。
卫蘅凑在一边，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听着四婶的声音的确很伤心，伤心的悲痛欲绝的模样，她心中一凝：难道，自己猜错了？四叔、四婶不是骗人的，而是真的出事了吗？
可——
可能吗？
卫蘅脑子有点乱。
黄翠香的脑子，就更加乱了：“阿萍！你倒是说呀！你快告诉我老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徐萍抽抽噎噎道：“妈……还在抢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
黄翠香身形一晃，幸好身后的卫蘅扶了她一把，不然非得摔倒。
黄翠香勉强稳住身形，卫蘅在一旁帮着追问，说：“那——医生怎么说啊？”
徐萍哭哭啼啼说：“我……我也不知道，就让交钱……”
黄翠香死死按着桌面，说：“你怎么啥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媳妇的？啊？老四都去抢救了，抢救了半天了你怎么还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徐萍听着婆婆的怒骂，闷不啃声，只一昧的哭。
黄翠香压抑着怒气与悲伤，说：“说，还差多少钱？”
徐萍的声音，总算找回了一些，她哽咽着，说：“我今天找工友们东凑西凑，凑了一点，可——还差3000多块。”
黄翠香想着自己手里的钱，拢共才1400不到，这还差着1600块呢，要去哪里找？
这么一笔巨款，简直要了老命了。
一瞬间，黄翠香的眼眶也红了：“你别急，我在家里想想办法，尽快给你们寄过去，你记着，一定要照顾好老四。有啥情况，立马往家里打电话。”
徐萍的哭声，渐渐停了些，她捂着嘴，说：“妈，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守着老四的。”
黄翠香正要挂电话，卫蘅赶紧出声，说：“奶奶，你问问四婶，现在情况这么严重，咱们家里要不要去个人？要不然奶奶你亲自坐车过去，要不然就让大伯、或者二伯过去看看。总之，我看四婶一个人撑不住，家还是要去一个人帮衬着。”
黄翠香一想，也对，忙道：“阿萍，你告诉我地址，我这几天就买票，让你大哥陪着我一道儿过去看看。”
徐萍一听，语气出现了一丝慌乱，忙说：“妈……不用了，你过来家里咋办？放心吧，我一个人能照顾好建军的。”
卫蘅凑在一边，也能听见四婶说话，她赶紧道：“奶奶，我觉得你还是过去看一下比较好，你看我四婶遇到事情就只会一个劲儿的哭，连四叔具体生了什么病，病是什么情况，有多严重，她一概不知道，四叔就连急诊室都进去了几个钟头了，还没有消息……我估计现在四婶完全慌了手脚，还是得奶奶你过去坐镇才行！”
“万事以四叔的身体为重啊。”卫蘅说这么多，也不怕电话那端的四婶听见，如果四叔真的有事，只是四婶一个人守着，家里肯定要去一个人搭把手的。
要是骗局呢？
这么一说，四叔、四婶肯定会露马脚。
黄翠香已经被说动了，她对电话那端的徐萍道：“阿萍，你现在就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去买票，我在家里哪里放心得下啊？我得去看一眼。”
徐萍的哭声彻底停止了，她似乎有点恼火，还是怎的，突然说：“妈，怎么阿蘅那个丫头在旁边啊？她跟你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见你说什么了。”
“你别过来了，你来了这边，阿锋、阿蓉在家里怎么办？建军是我丈夫，我肯定不会不管他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先这样，我先不聊了，建军那里离不开人，我得过去守着了，等出了急诊室，我再给家里打电话。”
“还有——”
“妈，你尽管凑钱寄过来。”
“我挂了。”
咔嚓——
电话突然挂断了。
“喂喂喂……”黄翠香一脸纳闷：“……挂了吗？”
卫蘅道：“挂了。”
黄翠香气恼道：“这死婆娘，吃干饭的呢？我让她告诉我地址，她倒是挂电话。”
卫蘅幽幽开了口：“奶奶，你说四叔的情况，是不是没那么严重啊？不然，四婶也不会拦着不让家里人过去。”
黄翠香没听卫蘅说什么，她似乎在心里思量再三，突然摇头道：“不行！我得给大女、三女打个电话，让他们送点钱回来。”
说一不二，黄翠香立马就让罗婶婶帮着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黄翠香很是卖了一番惨，卫蘅的大姑、三姑听后，当即说赶回来，给家里送钱过来。二姑姑那边，似乎有点苦难，说只能愁50块钱，回头让人捎过来。
卫蘅有些头疼。
是骗？
还是真的？
她也琢磨不定了。其实，她观察刚才四婶的表情，很怀疑这是一场骗局。但是呢，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要是她出面说是骗局，结果耽误了四叔的救治，岂不是犯下大错呀？
卫蘅想了想，决定等几个姑姑回来，然后把自己的怀疑稍微提一嘴，让她们去试探一下四婶，如果真不是骗局，还是得让大伙儿筹钱想办法给四叔治病的。
傍晚。
卫大姑、卫三姑都赶了回来，一回来，就被急得满嘴冒烟的黄翠香拉过去，对着两人狠狠哭了一顿。
“唉~”
“好好的人，你们说这是该怎么办呀？”
“我……去哪儿筹什么多钱呢？”
如今已经改革开放了，虽然距离万元户过去了几年，乡下地方的老农民手里钱根本不多，有个几千块，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那些家里穷困的，每年孩子的学费，都够压垮一家人，更别提一下子要拿出3000块这么多巨款。
卫大姑道：“妈，你别哭了，老四真要是出事，我们几个做兄弟姐妹的，还能看着他不管啊？咱们先等等情况吧。”
卫三姑也道：“妈，之前你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我们也没闹明白，这样，我们再去给四嫂打电话问一问。”
黄翠香点头同意。
卫蘅跟在一旁，围观了全场，她想了想，说：“大姑、三姑，你们问情况后，还是问问四婶，要不要让家里去一个人吧？咱们这里去州市，一天就到了，不远的，家里多去一个人，也要互相照顾。”
卫大姑一听，道：“阿蘅年纪这么小，竟然会想事儿了，不错。”
卫三姑也赞了句，说：“我们先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结果呢？
几人尚未出门，就听罗婶婶喊了自己的孙子来传信，说是卫老四的媳妇徐萍打电话回来了。
黄翠香几人一听，急匆匆跑去接电话了。
卫蘅想要跟过去，突然被自己弟弟喊住了，说是作业不会做，让自己教他。
卫蘅想了想，留下来陪着卫锦做作业。
不多时，黄翠香、卫大姑、卫三姑三人回来了，黄翠香女士更是一脸的喜色掩也掩不住，一看这情景，卫蘅忍不住问：“奶奶，是不是四叔没事了？”
黄翠香道：“抢救回来了，没事了。接下来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卫蘅又问：“没说让家里人过去？”
黄翠香摆手道：“咱们过去做什么？你四叔都醒了，病情也稳定了。哪里用得着我们过去啊？”
卫蘅觉得很奇怪，刚还说在抢救呢，这一下子就抢救好了，不仅好了，还稳定了，这也变化的太快了吧？
卫蘅转向自己两个姑姑，“大姑，三姑，你们跟四婶说话了吗？到底是什么病呀？怎么突然这么急，还要这么多钱啊？”
卫蘅在大人眼里，只是个小孩子，一般情况下，大人是不会把小孩子放在眼里的，而且这些也不管卫蘅的事情，但是卫蘅过来关心毕竟是好心，所以，卫大姑虽然皱着眉头，还是回答道：“说是突发的心脏病，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
卫蘅一听，心中一惊，这么严重？“是……是真的吗？”
卫三姑道：“你这孩子，说的这么话呢？这么大的事，难道还是骗人的？你四叔、四婶可没那么不着调。”
黄翠香已经连连拜佛，说：“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卫大姑、卫三姑私底下已经在讨论着，该拿多少钱，比较合适。
卫蘅没吭声。
算了。
既然大人们都觉得是真的，不是骗人，她一个小孩子，难道还要跳出来，说自己怀疑可能是骗局？
四叔、四婶为了凑钱买房子，故意骗家里人？
谁信呢？
关键是——卫蘅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
如果是骗人的，四叔、四婶这种做法，欺骗了亲人间的感情，以后被发现，迟早要自讨苦吃。
尽管如此，卫蘅还是多事的说了一句，“大姑、三姑，你们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或者咱们村里人，谁跟四婶、四叔离着比较近，拜托他们过去看一下情况吧。”
“去看一下，总好过大家惴惴不安瞎想强吧？”卫蘅想了想，追加了一句。
卫蘅突然提出的这个提议，倒是没有马上遭到大人们反对，卫大姑、卫三姑都低头想了下，忽然，卫三姑的眼前一亮，说：“咱们同村的小强，不是也在那边打工吗？咱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电话，拜托他过去瞧一瞧情况。”
现在是打工潮爆发的年代，去了外地打工，一般都是老乡、同村、亲戚、朋友……这些带着一起进厂的，大多都有熟人在。
这个叫小强的人，年纪二十多岁，听说与四叔、四婶在同个地方打工，而且大家的进的工厂，还离着很近呢。
黄翠香一听，立马急乎乎，就想去找小强家要电话，拜托对方去看一看自己儿子的病情。
“妈，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卫大姑忙道。
“哎！你们等等我，我也去，这拜托人办事，怎么能空手去？咱们带回来的饼干，捎带一盒过去。”卫三姑追在后头，提了一盒饼干，很快也追了过去。
一个个，火急火燎的。
卫蘅看几个大人已经有了行动，也就放了心。
希望——
最好不是骗局。
第36章 识破了
约莫半个小时, 黄翠香、卫大姑、卫三姑一起回来了, 看见几人面上的神色略微舒缓，卫蘅忙问：“奶奶，大姑、三姑，联系上了小强叔了吗？”
卫三姑笑道：“已经联系上人了, 小强说等会儿休息时间, 他马上过去看一看。”
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情，对方一听, 立马答应下来，还说自己上工的地方, 离着卫老四两口子不远，坐10分钟的公交车, 就能到那一边了。
黄翠香几人一听，千恩万谢。
卫蘅笑道：“奶奶，大姑, 三姑，有小强叔帮着去看一眼，这下你们放心了吧？要是四叔的情况真有个不好，咱们也能马上买了车票，立马赶过去呢。”
黄翠香狠狠瞪她一眼，“呸呸呸……你个死丫头, 说啥话呢？”
卫蘅忙说：“哎呀, 我这不是着急嘛，我说错了，呸呸呸……四叔肯定吉人天相的。”
黄翠香这才略微满意。
卫三姑看着卫蘅, 轻轻一笑，说：“阿蘅个子又长高了些呢, 今年是不是要小学毕业了啊？”
卫蘅腼腆的低头：“嗯，还有一个礼拜，就考试了。”
卫三姑拍怕她的脑袋，说：“好好考，争取考上一中、二中。”
卫大姑听了，撇嘴说：“女孩子读这么大的书有啥用？还不是打工的命，我看还不如别读了，早点出去打工呢，现在出去打工，一个月能赚一两百块。”
卫蘅心下哼哼：大姑，我要是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月赚一两百，你信不信？
当然，她没说这话，而是冲着卫大姑嘿嘿一笑，说：“大姑，我还小呢，就我这样的，去了工厂，人家都不会收我的，这叫非法雇佣童工。”
卫大姑道：“这有啥？回头把身份证改大几岁，或者借别人的身份证用一用，我瞧你现在个子跟别人十四、五岁的也差不多了，进厂的时候报大一岁嘛。”
卫蘅：“……”
自己的个子，明明还是个豆芽菜呀，都不到一米五呢，大姑这样说，亏不亏心啊？
卫蘅稍稍一想，想起来，由于现在技术有限，对于身份审核不太严谨，所以很多年龄不到的人想要进厂打工，都是借别人的身份证用的。
卫三姑比卫大姑年纪小十几岁，思想观念也完全不一样，这会儿她听不下去了，反驳道：“这么小，去打什么工？多读点书才是正经的。”
“现在日子好过了些，难道还让孩子们跟我们小时一样，想读书都读不起啊？”卫三姑也想读书，但当时家里穷，她又是个女儿身，爸妈都是优先给几个哥哥念书，她连小学都没毕业呢。
为此，卫三姑心里很遗憾。
卫三姑抬手揉揉卫蘅的脑袋瓜，说：“别听你大姑瞎说，你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大学出来，咱们老卫家，还没有出个大学生呢。”
卫蘅眯眼笑：“嗯。”
卫大姑觉得话不投机，便转身去帮着黄翠香准备晚饭。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两人婆家离着远，夜里赶路不方便，只好留在娘家歇一晚上，再回去。
卫大姑、卫三姑回娘家，从来不空手，回回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这次因为卫四叔是突发的事故，两人准备的都不怎么充分，但也带了些礼物回来。
卫大姑嫁在金安县的一个深山的山村里面，村里耕地面积少，当地人都是以种树为生。农作物都是种玉米、小麦，兼重点儿水稻。后来——改革了，深山里由于环境比较好，当地有个村民在外面学了一手养殖香菇、木耳的技术回来，就在山里面开始试着搞，渐渐的赚了钱，带动得整个村里的人都开始大面积的养殖香菇、木耳……
卫大姑婆家也不例外。
这几年，深山里修了公路，交通更方便了，香菇、木耳的生意渐渐也越好，卫大姑、卫姑父两口子靠着种香菇，很是赚了点钱。
这会儿，她带回娘家的，就是一袋香菇干，一袋木耳干，还有一大麻袋的玉米棒子。
现在，该问的也问了，该了解的也了解了，卫大姑便把带回来的礼品，分成了几分，几个兄弟家，都各送一份。卫蘅三姐弟虽然是小孩子，还是获得了一份。
这香菇，还不同于后世的那种。而是椴木香菇，是直接在椴木上撒菌种，让它自然生长的，与真正的野生香菇，都没有差别了。
打开袋子，一股浓浓的香菇味道，便溢散来……
这香菇，卫蘅知道它没打药，也没硫磺，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
卫蘅眼睛一亮：这东西，就是放在后世，也绝对有市场啊，最好呢就是开个网店，专门卖这些特产。
不过——
卫蘅知道再过几年，行情就不好了，大姑姑一家没赚到钱，就彻底放弃了种植香菇了。
卫大姑将分出来的一份递给卫蘅，说：“好好收着，不要受潮了。”
卫蘅开心的接过，道：“谢谢大姑，您这么老远，背这么一大袋子肯定辛苦了吧？”
卫大姑笑道：“这有啥辛苦的？干啥不辛苦？大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一个人都能挑起两百斤的东西了。”
卫蘅：“……”
卫三姑也得了一袋香菇，笑嘻嘻说：“大姐，早知道你回来，我多问你要一点香菇了，这东西，跟肉一起炖着吃老好吃了。”
卫大姑道：“回头你自己进去拿。”
卫三姑一听，立马摇头，说：“哎呀，我可受不了你们那里的路，晃来晃去的，晃得我肠胃都要晃出来了。”
卫大姑笑道：“那你就少贪吃。”
卫大姑带回的土特产，卫三姑家里没啥好吃的，她上直接在商店里买了几盒饼干，二十斤水果，一家送一盒饼干、一袋水果。
总之，卫家所有人，都很欢迎几个姑姑回娘家，因为回回都给买很多好吃的。
几人说话间，黄翠香已经整治出了一桌的饭菜，有咸菜疙瘩、有菜干炖肉、有炒豆角茄子、有青椒炒鸡蛋……
黄翠香把菜摆上桌，招呼着让两个女儿上桌吃饭，嘴里还说：“我让你们杀只老母鸡来顿香菇，你们偏说嫌麻烦，不让杀，菜是少了点，将就着吃一顿吧。”
卫三姑毫不客气道：“妈，这话你就别再说了，啥叫我们嫌麻烦呀？明明就是你自己舍不得杀鸡嘛……咱谁不认识谁呀？你有多小气，你有多抠门，我跟大姐还不清楚呢？”
黄翠香一听，干脆道：“哎！我还真是舍不得，我那只鸡刚下蛋呢，这杀了多可惜啊。”
卫三姑：“……所以，让你别说那些假惺惺的话了，听得我头疼。”
黄翠香：“你这死丫头，真当你嫁出去了，我就管不住你的嘴了是不是？”
卫大姑：“吃饭！赶紧吃饭！说这么多作甚？”
奶奶、大姑、三姑、卫锋、卫蓉开始吃饭时，卫蘅也不在一旁呆着了，她回了自家的灶房，帮着姐姐一起准备晚饭。
卫菡道：“阿蘅，你怎么对四叔生病这件事这么在意啊？”
卫蘅悄声道：“姐，我总觉得四叔、四婶在撒谎呢，四叔可能没生病。”
卫菡惊了一跳，说：“你说的这么话？这话你别乱说，还有——你也别老往奶奶身边凑了。”
卫蘅：“嗯。”
姐妹俩刚把饭菜烧好，忽然听见堂屋里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卫蘅听了一耳朵，没听清，她扔下手里的东西，走进了堂屋，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妇人。
这人是小强叔的媳妇，刚接了小强的电话，跑过来给卫家人报信的。
“婶子，我家小强听说了后，一放工，立马就坐车赶去了老四那儿，你们不是说老四生病住院了吗？还进了急诊室吗？可——难道我家小强看到的是假人？”
黄翠香一惊：“看见什么了？”
小强媳妇道：“哎！当然是看见卫老四卫建军了啊。小强看见他时，他人正好端端的坐在工厂大食堂里吃饭呢。你们怎么说他突然住院生病了啊？”
小强媳妇也是奇怪。
黄翠香已经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但一旁的卫大姑、卫三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已经黑的不行。
卫三姑脸色阴沉，道：“四哥、四嫂联合起来骗我们呢？”
卫大姑恼火道：“老四两口子太过分了吧！这种缺德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两个还是人吗？”
黄翠香回了神，呐呐道：“会……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啊？”
小强媳妇说：“怎么会认错人呢？我家小强说，建军旁边坐着他媳妇徐萍呢，两人吃完饭，还手拉手一起回的宿舍。小强上去打了个招呼，他们还应了。”
卫大姑狠狠拍了下桌子！骂道：“好呀！好呀！卫建军真有他的啊！自己的亲妈、亲姐、亲兄弟都欺骗，还有啥是他干不出来的事儿？”
小强媳妇一看，自己似乎牵扯进别人的家丑里面了，忙道：“哎，婶子，卫家姐姐，小妹，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卫三姑极力保持着理智，挤出个笑容，说：“小强嫂，真是麻烦你了啊。”
小强媳妇：“不麻烦，不麻烦，我回去了。”
说着，立马出了卫家。
但小强媳妇是个大嘴巴呀，嘴巴尤其的不严实，况且这事儿还挺稀奇的，于是她这刚出门没多久，就将这件事儿，宣扬的整个村里，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37章 再去卖菜
一时间, 卫大姑、卫三姑脸色铁青, 黄翠香的脸色也不好看。
卫三姑道：“现在就去打电话，好好问一问卫建军、徐萍两个人到底想干嘛？”
卫大姑咬着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说着，两人就要出门，黄翠香知道被骗后, 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懊恼又是……总之很复杂, 她见两个女儿跨出了门，赶紧追在后面, 说：“哎！你们两个，慢点, 慢点，要是现在打电话, 他们都在上工呢，哪里有空接电话呀？”
卫大姑不管，卫三姑也不听, 抬脚就走。
无法，黄翠香也跟了上去。
卫蘅在一旁看完事态发展，心想拆穿了四叔、四婶的骗局，奶奶与几个姑姑，应该不会被骗了吧？
至于奶奶与姑姑们跑去质问四叔、四婶，事实已定, 四叔、四婶再要行骗, 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了，稍稍想了想，卫蘅就没跟过去凑热闹了。
灶房内。
卫菡将锅里的炒豆角装盘, 她看着卫蘅，很有些不可思议与震惊, 道：“阿蘅……四叔、四婶真的是骗人的啊？他们……他们怎么能骗人呢？”
况且，还骗的是自家人，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黑的吗？
卫蘅道：“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有些人，为了钱，真的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卫锦端着小板凳，坐在灶台前帮着烧火添柴，炎热的天气加上灶火的熏陶，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他睁着懵懂的眼睛，问：“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骗钱？骗人啊？”
卫蘅抬手，捏捏弟弟的小脸蛋，笑说：“是四叔、四婶为了钱，哄骗奶奶与姑姑们，说四叔生了重病，要骗奶奶给他们弄3000块钱。”
卫锦瞪眼：“3……3000块？这么多！！！”
卫蘅点头：“嗯。”
卫锦摇摇头，说：“难怪奶奶要卖掉2头猪呢，我看她卖了猪后，偷偷红眼呢。四叔、四婶怎么能骗钱呢？”虽然黄翠香打了自己一巴掌，但已经过去几天，卫锦虽然还有些记恨她，可小孩子天性纯真，且容易忘事，卫锦心里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奶奶虽然可恨，但明显是卫锋更可恨。
卫锦暗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跟卫锋玩。
卫蘅揉揉弟弟的小脑袋瓜，说：“所以阿锦可千万不要骗家里的人钱，不然家里人伤心了，心寒了，以后就不跟你好了。”
卫锦重重点头。
卫蘅轻轻笑说：“要是遇到麻烦，遇到困难，解决不了，也不能自己憋着，要找爸爸妈妈、大姐、二姐一起想办法，家里人会跟着你一起克服困难的，知道吗？我们是一家人。我跟大姐，都超级喜欢阿锦的。阿锦喜欢我们吗？”
以前，卫蘅与卫菡、卫锦，就是个乡下的小乡巴佬，表达感情也非常含蓄，从来不会直接说喜欢啊，爱啊，啥的……这会儿，卫锦突然听见二姐说喜欢自己，还是超级喜欢，一下子脸红了。
他羞赧的垂下头。
卫蘅盯着他的小表情，笑得很开心，她又看一眼自己姐姐卫菡，发现卫菡也脸红红的，于是她就直接问：“大姐，难道你不喜欢阿锦吗？”
卫菡红着脸，原本想数落妹妹一句，让她别整天挂着喜欢啊这些话，但眼角的余光瞟见弟弟满含期待的目光，卫菡心中柔软，只好小声说：“喜欢。”
卫蘅：“啊？姐你说什么？”
卫菡白她一眼，笑道：“当然喜欢阿锦啊。”
卫蘅咧嘴一笑，故意板起脸，质问：“大姐！你就喜欢阿锦，不喜欢我啊？”
卫菡将锅铲一放，佯怒道：“吃饭！说这么多做什么！”
卫蘅捧起碗，朝弟弟抛去一个眼神，说：“阿锦，你看见了吧？大姐偏心，她就喜欢你，不喜欢我呢。”
卫锦瞧一眼大姐，又瞧一眼二姐，耳朵抖了抖，耳尖红红的，说：“二姐，我喜欢你！还有——我也喜欢大姐。”
卫蘅听了这话，舒心了，瞥一眼大姐，说：“你看，还是我们阿锦乖啊。”
卫菡：“……”
三姐弟吃着饭，忽然听见黄翠香、卫大姑、卫三姑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是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这边。
卫大姑的脸色铁青，说：“妈，自小你就偏心，我也不说你了，反正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老四拿钱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卫三姑也道：“妈……平时你爱怎么补贴四哥，这是你的事儿，但是你别想让我也补贴他，我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你女婿、你外甥，难道都不用吃饭了吗？”
黄翠香脸色讪讪的，说：“这……这老四不是也想赚点钱吗？万一他说的那个生意，真的做好了，赚很多钱呢？”
卫三姑嗤笑道：“那我不管，反正他再好，也好不到我这里来。”
卫大姑道：“那是钱的事儿嘛？是老四这人的人品不行，你说你想要做生意，你直接说便是，你偏啥人啊？还心脏病犯了进急诊室抢救？我看啊，我现在都要被气出心脏病了。”
几人去打电话，卫老四、徐萍夫妻在大食堂意外撞见小强后，就知道可能要穿帮，但没料到穿帮的这么快，这还不到下班时间呢，家里就打电话过来了。
之前给黄翠香留了个厂里车间的电话。因此，电话是直接打到厂里的。卫老四不得不去接电话，一听见老母亲与大姐还有小妹的质问，他脑筋一转，就扯了另外一个谎，说自己与徐萍觉得打工没前途，想要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一时凑不出钱，这才想了个馊主意。并一再表示他跟徐萍都已经很后悔了，打算明天就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大家实情的。
巧舌如簧。
但卫大姑、卫三姑已经不信他的鬼话了，黄翠香却有些心动。
卫三姑沉着脸，道：
“这人真是黑了心肝的。能做出这种缺德事儿来！”
“要不是让小强去看了下，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呢！”
“真是！”
“越想越气！”
“我也不在家里待着了，免得心烦，我去找喜梅，去她那儿凑活一晚，明天就回婆家！以后家里这些糟心事，别再打电话回来给我了！！！”
卫三姑是真的心寒了，本来刚吃了一半的饭，结果小强媳妇跑来说了一通，几人急着去打电话求证，因此连饭都顾不上吃，这会儿也吃不下了，卫三姑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立马就要出门。
黄翠香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卫三姑走了。
卫大姑是黄翠香的第二个孩子，今年也有45了，她哪里来什么小姐妹啊，没法子，只能在娘家凑活一晚。
晚间，睡觉时，黄翠香凑到大女儿身边，小声说：“如梅啊，你手里的钱，存着也是存着，不然拿一些出来支持你四弟？他要是做生意发了大财，还能少的了你？”
卫大姑一听，立时明白了，自己这老母亲不仅没从被骗中醒过来，这是又被四弟几句话就哄得找不着北了啊？
卫大姑皱起眉道：“他说搞的哪门子生意，你都没弄清楚呢，你这就要塞钱给他？你咋不想想他骗你的事？万一他要再是骗人的？你有多少老本给他骗？”
“反正，我不会给他钱！”
“妈，你也不要给他钱！”
“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给他钱，我——你看我以后管不管你？”
实在气急，卫大姑翻转个身，背对着黄翠香，不理会她了。
黄翠香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着。
翌日。
没下雨，但天灰蒙蒙的，四处飘散着白雾。
今天是逢集，加上要去乡邮政局取钱，卫蘅与卫菡、卫锦早早就起床，去菜地里摘了菜，装筐后，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急急忙忙把菜挑到了集市上。
姐弟几个去的早，此时集市上空余的摊位很多，卫蘅与卫菡挑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将蔬菜一一摆开。
卫锦是第一次卖菜，小脸上写满了兴奋，说：“大姐，二姐，我今天肯定能卖出几斤菜。我已经学会看称了，你看，这里是一斤，这里是半斤，这个点，代表2两……”
卫蘅笑：“好吧，那今天的菜，就交给你卖吧。”
卫锦很高兴。
不远处，包子铺、炸油条、豆腐脑、汤粉汤面、小混沌……早点铺子的香味飘散出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卫蘅想了想，道：“姐，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卫菡舍不得花钱，迟疑了片刻，说：“阿蘅，我不吃，你买点儿你自己跟阿锦吃就行。”
卫蘅：“好。”
卫菡：“……”妹妹太干脆，也不劝一劝自己，突然有点心塞是咋回事？
卫蘅去的快，回来的也更快，她手里提着买好的吃食，里面有三根油条，三杯豆腐脑，还有几个肉包子，她一走过来，卫锦眼睛瞬间亮了：“二姐！”
卫蘅笑：“给。”
卫锦欢快接过，急哄哄吃起来。
卫蘅道：“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大姐说不吃，这么多足够我们俩吃得肚子鼓鼓了。”
卫菡：“……”
卫锦很天真，惊讶的问：“大姐真不吃呀？”
卫蘅笑：“嗯，她不吃。她最不喜欢吃肉包子，也最不喜欢吃炸油条了。”
卫菡：“……”
胡说！
明明最喜欢吃了。
嘤~
第38章 执迷不悟
卫蘅咬一口肉包, 抿一口滑嫩的豆腐脑, 在掐一块油条，吧唧吧唧……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一边吃，还一边瞥姐姐的脸。
卫菡白净、秀美的脸上, 那既羞愤又渴望的表情, 实在是太好笑了。
卫蘅很不厚道，在心里偷着乐。
旁边, 卫锦听说这一大袋早餐，全是自己与二姐的, 开始还很高兴，觉得自己可以吃好多好多……然而, 他刚咬了几口，就发现大姐的模样好可怜。
大姐饿着肚子……
大姐不喜欢吃……
大姐咽口水了……
大姐……
真的不想吃吗？
骗人的吧？
卫锦伸长小脑袋瓜，眼睛在卫蘅、卫菡身上不断扫过：
二姐吃得美滋滋……
大姐看起来好可怜……
卫锦思虑再三, 忽然抬起手，将手里的包子与油条朝卫菡递过去，一脸郑重道：“大姐！不吃早饭肚子会饿，这个包子跟油条，我刚才尝过来，超级好吃哒。”
卫菡一愣。
卫蘅也一愣。
卫锦眨着亮晶晶的眼, 很期待道：“大姐, 你尝尝吧，就尝一口，真的好好吃哒, 我不骗你。”
卫菡觉得眼眶有点热，忙伸手接过, 说：“嗯，我就尝一口。”
卫蘅在一旁笑道：“尝一口怎么行？我买了这么多，我跟阿锦可吃不完。”
说着，卫蘅将专门给卫菡买的早餐，一股脑儿塞给卫菡，笑嘻嘻道：“快吃快吃！我家姐姐真是个小闷骚啊。明明很想吃嘛，非要忍着。”
卫菡：“……”
卫蘅：“嘿嘿……”
集市上，行人渐渐增多，卫家姐弟的菜摊子，尽管还没有卖出去，但姐弟三个人，蹲在街道边，一人捧着手里的包子油条豆腐脑，吃得异常开心。
卫蘅甚至觉得，这是自己重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吃饱后，菜摊终于等来了顾客，是个提着菜篮的大爷，他买了一把豆角，一把空心菜，还有一斤辣椒，给了卫蘅姐弟一块三毛钱。
开张大吉！
三姐弟精神一振，都开始摆好架势接钱。
不过，最后，三人笑着谦让了一回，让卫锦去接。
卫锦将菜给对方装好，亲手接过钱后，他左看右看，觉得这一张1块，三张1毛的钱，真的异常不同。总觉得它们身上都在闪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他看了几分钟，还舍不得收起来。
卫蘅拍了弟弟一巴掌，笑道：“干啥呢？赶紧收起来，你就是把它盯出一朵花来，它是一块三就是一块三，绝对变不成一百三十块！”
卫锦抱了下脑袋，嘟嘴道：“我是第一次收钱嘛，太高兴了，再说，我知道一块三不能变成一百三十块的，小孩子才会以为钱能自己变呢。”
“哎呦！”卫蘅斜一眼弟弟，笑：“这么说你不是小孩子了呢？”
卫锦：“我才不是小孩子了呢，我都能自己赚钱了，才不是了呢。”
卫蘅：“好好好……你不是。”
卫菡在一旁，看着妹妹跟弟弟两个斗嘴打闹，就很安静的在一边清理着蔬菜，一边理，一边含着笑。
看一眼天色，估摸着邮政局已经上班了，卫蘅道：“姐，你去把钱取了，我跟弟弟在这里看着菜摊子。”
这次来卖菜，主要是想取钱，明天周一到了学校，姐弟三个都得把学费给补交齐。
这是大事儿，不能拖。
卫菡想了想，说：“阿蘅，不然你去取吧，我在这里看着菜摊子。”
关于这一点，卫菡对妹妹是很放心的，妹妹的性格虽然很活泼、跳脱，但办事情却很稳重，从来不让人担心。取钱的话，妹妹也一定能办好。
卫蘅道：“嗯，那我去。”
她也没拒绝，拿了汇款单，就朝不远处的邮政局赶去。
取钱很顺利，卫蘅拿着700块的‘巨款’，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主要是怕弄丢了，这钱，可是三姐弟盼了很久，才盼回来的，且还是妈妈辛辛苦苦攒钱的，绝对不能弄丢。所以，她把钱放进了自己衣服里面的夹层里，仔仔细细，确定过后，才走出邮政局大门。
结果，刚一走出门，突然看见斜角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蘅一愣。
黄翠香显然也没料到，竟然与卫蘅直接撞见。
卫蘅：“奶奶。你今天来赶集啊？”怎么没听奶奶提及呢？往常，奶奶要赶集，一般都会说一下，还会问卫蘅姐弟有没有要帮忙带的东西。
或者，卫蘅姐弟去赶集，黄翠香不想走路，便会让卫蘅几个帮她买菜回去。
这不声不响的，跑到集市上，且还恰好是邮政局门口。
卫蘅有点怀疑。
黄翠香神色略微不自在，说：“我来赶集有啥好问的，家里没菜了，我当然要出来买点菜呀。”
卫蘅：“哦。”
黄翠香故意板起脸，道：“你不是去卖菜吗？还杵在这里作什么？还不赶紧去。”
这是直接赶人了。
卫蘅眸光一沉，想了想，说：“奶奶，你该不会是想打钱给四叔、四婶吧？”
黄翠香差点一下子弹跳起来，但想想自己可是卫蘅的长辈，而且一没偷，二没抢的，她花的可是自己的钱，做啥要心虚呀？这么一想，黄翠香瞬间理直气壮了，说：“我爱打，就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卫蘅有点急了：“可……可是四叔是骗人的呀，你打钱过去，他根本就不是治病，也不是用来做生意的，他就是想骗你钱！”
黄翠香执迷不悟，或者说她就是鬼迷心窍了，总觉得四儿子媳妇骗自己一个老太太有啥用？再说，真的去做生意，赚钱了，她岂不是能跟着一起过好日子？
总之，黄翠香不肯听卫蘅的话，说：“奶奶的事，你们这些小孩子，不要管。”
卫蘅抿紧唇，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显然——无论说什么，奶奶是不肯听的。
还有——如果奶奶知道真相，知道四叔其实不是做生意，而是拿了钱去州市买房，搞不好奶奶会更搞笑呢，她肯定还觉得以后她能去州市这个大城市里享福。
卫蘅想到此，突然觉得有点灰心与无力。
她一心想让奶奶好，想对她好，可奶奶并不这么觉得，奶奶有自己的思考，有她自己的想法，也有她的计较与打算……
尽管如此，卫蘅还是轻声说：“奶奶，你要打钱给四叔，我一个小孩子也管不了，再说，你的钱是你的钱，你当然自己可以随意的做主，只是——奶奶你还是不要把钱全部打过去，留一点你自己用吧。”
“你平时也要花钱啊。留点钱买鱼买肉多好啊。”卫蘅道，奶奶这小老太，对别人抠门、吝啬，但她对她自己，还是非常舍得花钱的，就看她隔三差五的割肉回去吃，就知道了。
黄翠香显然没什么耐心听，眼看着邮政局里面的人越来越多，都排起队来了，她摆摆手，说：“我要进去排队了。你赶紧去卖你的菜去。”
说着，她一个箭步，冲进了邮政局。
卫蘅：“……”
自己能说什么？
自己还能抓着黄翠香女士，不让她去？
“唉~”
长叹一口气，卫蘅沉着脸，回到了卖菜的摊子上。
卫菡看妹妹闷闷不乐的，问：“妹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在卫菡眼里，自己的妹妹永远充满了活力，话多，嘴巴从来没听过，哪时看见她这样沉默不语的样子呢？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卫蘅拧紧眉心，说：“姐，我刚才在邮政局看见奶奶了，她去给四叔打钱了。”
卫菡惊讶的睁大眼：“可……不是说四叔是骗钱的吗？”
卫蘅摇摇头，无奈道：“是啊，明知道是骗钱的，她还是愿意打钱。”
卫菡也沉默了。
沉默了片刻，卫蘅道：“算了，这些大人的事情，好的坏的，我们都管不到，我们管好自己就够了。”
卫菡：“嗯。”
卫蘅眼睛一直盯着街道，早看见一个成年男人嘴里咬着一个矿泉水瓶子，瓶子已经快空了……
忽然——
男人手指一松……
卫蘅倏地站起来，拔腿冲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这个矿泉水瓶子，就落入了卫蘅手里。
卫蘅笑嘻嘻的回到卖菜摊子，说：“姐！捡到了。”
卫菡看着妹妹，既觉得心酸，又觉得满心满眼的感动，她点头，夸赞了一句：“真厉害。”
卫蘅将矿泉水瓶子一放，干脆道：“姐，你跟阿锦在这里守着摊子，我去集市上捡垃圾了。”
卫锦一听，立马道：“二姐，我也去！”
卫蘅拒绝：“你不要去，你跟大姐在这里卖菜。”
卫锦：“我就去！我可会捡垃圾了。你都捡不过我。”
卫菡：“……”
咋回事？
明明卖菜更好，不用到处跑，不用晒太阳，不用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可——
这会儿捡垃圾这么抢手呢？
卫蘅拒绝几次，实在拿卫锦没办法，只好道：“那好吧，你要跟着我去，就得听我的话，不能乱走，要跟紧我。”
卫锦眼睛瞬间一亮，高兴的翘起嘴巴：“嗯。我听话。”
卫蘅：“好吧。”
卫菡：“……”
卫蘅笑道：“大姐，现在菜摊交给你啦，我跟阿锦去捡垃圾了，搞不好我们今天捡的破烂，都比你卖菜赚的多呢。”
卫菡：“……”
卫蘅眨眨眼：“大姐，我们来打个赌？”
卫菡略无语，摇头：“不要，你带弟弟去捡垃圾，记得不要去危险的地方，12点必须要回来，知道吗？”
卫蘅郑重点头，说：“你放心吧，我办事，肯定靠谱。”
卫菡：“嗯。”
第39章 金钱诱惑
卫蘅提着一个蛇皮袋, 带着卫锦, 就在集市的几条街道旁，四处捡垃圾了。
如今物资不丰，除了基本的生活必须品，像饮料、零食、衣裳鞋袜……等等, 这些的花样都不多, 品种也非常乏味，至于能回收的破烂种类？
当然也就非常少了。
卫蘅与卫锦转了一条街, 却只捡到3个娃哈哈瓶子，还有1个旧牙膏皮, 这牙膏皮不是后世的那种塑料、聚乙烯类的合成物，而是铝制品, 因此可以回收。
转悠了半个小时，结果就捡了这么点东西，卫锦小脸上的兴奋, 渐渐变得十分气馁：“二姐，集市上捡的垃圾，还没有咱们在村子里捡的多呢。”
原本以为集市上，到处都是人，肯定很多人扔垃圾的。
结果？
期望太大，失望就有多大。
卫锦打不起精神了。
卫蘅一巴掌拍了下他的脑袋瓜, 笑道：“你这小子, 你以为街道上是金山，专等着你去挖掘呢。无论是捡破烂，还是学习、考试, 还是做别的事情，咱们要一直付出努力, 一直保持平常心知道吗？总之，你不要先管结果如何，你要努力的去做，只有你付出了努力，真正的做过、做完后，你才有资格去考虑自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卫锦小脸上闪出迷茫之色。
卫蘅知道自己这鸡汤灌得太生硬、太深奥了，弟弟还不理解，于是，她简略了成一句弟弟容易理解的话：“就是说咱们才出来捡了半个小时，才捡了一条街呢，咱们还有另外2条街没捡到，你怎么就知道集市上的垃圾不多呀？”
“走！”
“别废话！”
“继续干活！”
卫蘅拉着弟弟，就走。
卫锦边走，边恍然：“哦——我明白了。”就是——还要继续捡完剩下的2条街的意思。
卫蘅笑道：“嗯，这条街垃圾少，咱们去另外的2条看看。”
卫锦点头：“好。”
姐弟俩绕道另一条街时，卫锦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拐角处的易拉罐：“二姐！那里有个健力宝瓶子！”
卫蘅一笑：“嗯，去捡吧。”
卫锦一蹦一跳跑了过去，开开心心的捡起来，一双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二姐！你看，你看，你看……”
卫蘅赞道：“嗯，不错，能卖一毛钱呢！”
卫锦大笑：“嗯！”
这一次后，似乎运气一下子回来了，卫蘅跟弟弟在这条街，捡的可回收的垃圾，差不多装了半蛇皮袋，一路上几乎没停止过收获，乐得两人几乎不愿意停手。
卫蘅刚将一个破塑料盆收进蛇皮袋，忽然感觉一道异样的视线扫过来，她抬眸一看，发现是谢廷舟与几个男孩子。
男孩A：“廷舟，你看着那边捡垃圾的做什么？你认识？”
谢廷舟听了同伴的话，有些别扭，说：“不认识。”
男孩B：“那种都是穷鬼的孩子，不稀奇，不用管这些啦，咱们去打羽毛球吧，廷舟你家在安山集市这里不是有一个院子吗？正好打羽毛球。快快快……”
谢廷舟：“嗯。”
然后——
被众男孩簇拥着离开的谢廷舟，突然朝着卫蘅扔了一个易拉罐，能卖1毛钱的那种。
卫蘅：“……”
这是啥？
施舍吗？
哼——
卫蘅毫不犹豫走过去，弯腰把易拉罐捡起来，装进了蛇皮袋里。
面子？
能吃吗？
再说，自己又不偷，又不抢，又不坑蒙拐骗的，凭自己的双手赚的钱，有啥好羞耻的呢？
卫蘅脸不红，心不跳，将垃圾揣进了蛇皮袋后，立马弯腰，又去捡地上散落的一个塑料瓶盖。
这时，卫锦从一旁小跑过来，咧嘴，开心的笑着说：“二姐！二姐！刚才有位奶奶送给了我一个纸皮箱子，还有两个破塑料盆，你看，你看……”
卫蘅赶紧夸了一句，然后问：“那你有没有感谢奶奶呀？”
卫锦红着小脸，说：“我已经说过谢谢啦。我还帮奶奶扔了好大一袋的垃圾呢。”
卫蘅：“嗯，真乖。”
卫锦眼角眉梢，都是一股子的喜色，然后他突然问：“姐，刚才那个是不是你同学啊？就是欺负过你的那个？”
二姐衣服被人写字弄脏，还被骂，被欺负，这事儿卫锦可是一直记得呢。
要不是因为他力气小，个子矮，他早就想揍那个叫谢廷舟的人一顿了。
卫蘅笑道：“嗯，就是那个！不过他已经被我揍了一顿，老实了，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卫锦：“真的吗？”
卫蘅笑：“我还能骗你。”
卫锦：“好吧。”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努力锻炼身体，早点长个子，等长得跟爸爸那样高大，看谁还敢欺负自己姐姐。
集市本来就这么一点大地方，已经被卫蘅、卫锦转了两圈了，能捡的破烂，也都捡的差不多了，卫蘅看一眼天色，说：“咱们回去找大姐了，太晚不见我们，她会着急的。”
卫锦：“好。”
赶到菜摊子时，卫菡的菜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她看见弟弟妹妹回来，脸上闪过一丝埋怨，说：“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要忍不住去找你们了。”
卫蘅指指自己的蛇皮袋，笑道：“姐，我跟阿锦捡了好多呢。”
卫锦立马在一边，说：“大姐，我捡了好多，我比二姐还要捡的多。”
卫菡笑眯眯的拍拍弟弟的脑袋，说：“嗯，阿锦懂事了，会干活了呢，比姐姐都要干的多呢。”
卫锦听到表扬，很开心。
卫蘅斜他一眼，说：“如果阿锦的学习成绩，也能比二姐厉害，二姐就认定你是真正厉害的人呢。”
卫锦一听，不服气，说：“我肯定可以！”
卫蘅：“那好，回家你可得自己主动复习啊，二姐在学校可是一直考第一名的呢。”
第一名？
可——可难了。
但大话已经说出来了，又不能收回去，不然多没面子呀？
卫锦咬着牙，点头说：“我这次数学要考一百分！语文要考90分！”
卫蘅：“……”
嘿——
这小子贼精明的，竟然没说要靠第一名，反而还给自己弄了台阶下。
不过——
弟弟能有这志气，卫蘅已经很满意了。
很快，姐弟三个把菜摊子收了，然后再对面的猪肉摊上，割了一斤肉，又买了一个猪筒骨回去煲汤。准备回去时，卫蘅忽然看见黄翠香女士从一个能打电话的店铺里走出来。
黄翠香脸上喜气洋洋的，仿佛办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不用思考，卫蘅就知道，奶奶这是刚给四叔、四婶打电话呢，应该是告诉四叔四婶打了钱过去，又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奶奶这是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呢。
算了。
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家。
卫蘅马上把钱拿出来，交给姐姐保管。
卫菡数了一遍，确定没错，只取了自己的学费钱，又把所有钱推回给卫蘅，说：“妹啊~姐姐不管钱，以后钱都交给你管。你管的比我好。”
卫蘅一愣。
卫菡笑道：“我学校离着家里这么远，每天都是你在照顾弟弟，打理家事。钱给你放着，家里缺什么，你就买什么，你跟弟弟想吃什么，就买啥吃。”
关于用钱这一点，她觉得妹妹比自己靠谱，比自己有分寸。
卫蘅想了想，把钱接过来，说：“姐，这次妈妈寄回来的钱，我们把学费都交齐，剩下的钱，留一笔做生活费。然后你拿10块在身上做零花，我也留10块做零花，弟弟给他5块钱。以后啊，我们三姐弟每个月都要有自己的零花钱，自己的零花钱是拿去买东西，还是留着，都随自己做主。”
是时候锻炼一下姐姐与弟弟对金钱的掌控力了。
也该让他们学学理财。
当然，卫蘅知道姐姐有分寸，她的零花钱肯定是尽量节省着用。至于弟弟吗？要是不管住他，他肯定全部拿来买玩具、买零食了……所以呢？
卫蘅只需要盯住弟弟就行了。
卫锦一听，惊喜道：“姐？我也有零花钱？还是五块？”
5块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卫锦简直想都不敢想。
卫蘅笑眯眯：“嗯。”
卫锦赶紧道：“那你现在给我好不好？”他还急着去买弹珠呢！上回就是玩弹珠时自己的弹珠少，被罗哲跟卫锋歧视了，他这次一定要买好多好多弹珠，然后让他们羡慕去。
卫蘅笑眯眯道：“我跟大姐是管钱的！所以我们的零花钱没有额外条件，但是阿锦你的零花钱可是有条件的，这次你考试要是达不到你自己说的目标，姐姐只给你4块钱。”
卫锦小脸一垮。
卫蘅：“考完试后，再给你。”
卫锦小脸上的神色，更垮了。
卫蘅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脑袋瓜，说：“加油吧！小伙子！我看好你哦。”
卫锦想了想，觉得考完试后再给自己钱也行。
反正就是迟几天嘛。
很快就到了。
说着，卫锦也不耽误了，他去搬了小板凳，取了作业本，说：“你们不准打扰我，我要学习了。”
卫菡看着这一切的发展，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自己弟弟可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啊，“阿蘅，现在阿锦可听你的话哦。”
卫蘅笑了：“他可没听我的话，他是屈服在了金钱的诱惑下。”
卫菡：“……”
第40章 交齐学费
周凤寄了学费回家后, 卫蘅姐弟三个一扫之前的愁眉苦脸, 因为钱不仅够交完学费，他们手里还有不少余钱，之前卖菜、买破烂，收破烂赚的钱, 可全部都是他们自己的存款呢。
然后, 卫蘅与卫菡决定奢侈一把，买了一斤肉, 还买了一斤筒骨煲汤喝。
卫菡年纪大，力气也大, 她挑了两个水桶，去水井边挑水回来, 卫蘅就留在家里洗菜、做饭。
现在天气热，且也没有冰箱这种昂贵的家电，肉食都不经放, 必须要尽早吃掉。卫蘅直接把今天买回来的筒骨洗干净了，又去菜地里摘了一个嫩冬瓜，洗净切成了块，加一点生姜片进去，一起放入铁锅里炖煮。
卫家的灶台，是那种老式灶台, 有两个灶眼, 一个用来炒菜，一个用来炖汤，卫蘅升起火, 一边炖汤，一边炒菜。
卫菡挑了3担水后, 终于把水缸灌满了，这时，卫蘅也把饭菜炒好了。
筒骨汤还在炖着，香味已经弥漫出来。
坐在一旁写作业的卫锦，小脑袋瓜往灶台偷瞄了很多次，根本无法再专心写作业了……
卫蘅尝了一口，放下汤勺，说：“大姐、阿锦，来吃饭咯。”
“哇……”卫锦立马扔下铅笔，小跑过来。
“慢点。”卫菡看他亟不可待的模样，说了一句。
“大姐，给你。”卫蘅给姐姐装了一块大骨头，骨头上很多肉的那种，说：“吃多点，咱们争取一餐吃完。”
“那么奢侈作甚？留一点晚上喝。”卫菡瞧了瞧，发现满满一铁锅的筒骨汤呢，这一下子吃完，也太浪费了。
卫蘅笑道：“就一次吃完。一次吃个痛快。以前家里买肉，都是省着吃的，每次都只能吃两三片的肉，一点都不过瘾。要吃，咱们就一次吃饱。”
唯一能吃肉吃过瘾的日子，只有过年。
所以，卫蘅姐弟三个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过年了。
卫锦一听，赶紧附和，说：“要吃完！要吃完！要吃完！”
卫菡见妹妹与弟弟一致要求，只好同意了：“好吧，那今天就一次吃完。”
卫蘅、卫锦听了，都开心的不行。
这肉骨头炖的冬瓜，酥软清甜，在炎炎夏日，吃起来真的是非常过瘾，一边啃肉，一边喝汤，三姐弟吃得满嘴流油，肚子鼓鼓胀胀的后，才放下了碗筷。
卫锦揉着肚子，小声说：“大姐，二姐，我今天吃的好饱啊。骨头汤也太好喝了，二姐做的，比妈妈在家做的还要好吃呢。”
卫蘅听了后，莫名觉得有些心酸。这种吃饱喝足，没有烦恼，不用为生活发愁的日子，她与姐姐之前是不敢想的，哪怕是现在，他们也还不敢去想象。
只是大口大口、畅快的吃了一次肉而已，就已经让人升出了如此满足的幸福感。原来——人想要感受幸福，感受满足，也只是这样简单而已。
翌日。
卫菡与同学陈海燕一起去了学校，卫蘅带着钱，带着弟弟卫锦，去了安山小学。
怕弟弟将学费弄丢，卫蘅亲自去卫锦班主任处，给补交齐了学费，卫锦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性子很温柔，脾气非常好，卫蘅交完学费后，她还拍了拍卫锦的脑袋瓜，轻笑说：“这两周卫锦同学的成绩进步的很快，上课时也集中注意力了，也更积极发言了，要保持住哦。”
卫锦用力点头。
两人离开办公室，卫蘅笑着说：“阿锦，表现得很不错呢，老师都夸你了。”
卫锦得意说：“我以后还会表现得更好！”
卫蘅：“嗯，我相信你。”
把弟弟送到班级后，卫蘅马上去了自己的班主任唐老师的办公室，唐老师正在备课，听见敲门声，看见是卫蘅后，淡淡点头，说：“进来吧。”
这位唐老师的性格一直很刻板、严谨，除了催交学费的这一幕，卫蘅对她的印象已经不深，唐老师盯着卫蘅看时，眼神略微冷淡，并不热情。
卫蘅莫名有些局促，说：“唐老师，我来交欠下的学费。”
唐老师：“嗯。”
卫蘅将钱递过去，唐老师数了数，数目没错，她开了个收据，然后取出一份文件，将拖欠学费的名单里‘卫蘅’两个字划掉，才对卫蘅说：“好了，专心学习吧。”
卫蘅：“是。谢谢老师。”
见唐老师没有什么交代了，卫蘅就走出了办公室门。
卫蘅从上学开始，都没有遇到什么热心老师，所以也习惯了老师的冷淡，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受的。
她回到班级里面，刚将书包放下，就见梁萍萍与另外一个女孩手拉着手进来了，梁萍萍穿了一条粉红色的裙子，梳着马尾辫，一张初恋脸，红嘴唇，漂亮的大眼睛……
还——
真的挺好看的。
难怪谢廷舟暗念她呢。
卫蘅心下感叹了下。因为发现了这样的八卦，卫蘅不由瞟一眼站在窗台旁的谢廷舟，发现果然谢廷舟矮小的个子，虽然看着是与同学在说话，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梁萍萍的身上。
不止是谢廷舟，卫蘅还发现班上有另外几个男孩子，视线也悄然放在梁萍萍身上。
哎呀！
现在的小学生，可真是了不得呀。
卫蘅默默感叹了下，就翻开书本，打算学习了。正在这时，蒋春红背着书包走了进来，她今天梳着两条辫子，辫子上扎着粉红的丝巾，身上是一条粉色的裙子，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塑胶凉鞋。
这姑娘，可真是偏爱粉红色呀。
一看见卫蘅正看着自己，蒋春红立马笑了，小跑着跑过来，说：“卫蘅，你不是说周末去我们村收垃圾的吗？怎么不见你过去啊？”
卫蘅笑道：“星期六下大雨，去不了，星期天我跟我姐姐卖菜去了，所以没时间去，等这周考完试，我就去你们村，对了，你家里的垃圾有很多吗？”
蒋春红道：“我以为你昨天会来呢，特意把我家能卖的破烂，都收拾了一下出来，很多呢，到时候我全部给你，你随便给我点钱就好了。”
她还是个热心姑娘呢。
卫蘅闻言，笑说：“那不行，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该给多少给多少。一分也不会少你，当然，一分我也不会多给你。哈哈。”
蒋春红笑：“那行。”
她心里是非常佩服卫蘅的，不止学习成绩好，关键是小小年纪能自己赚钱，就已经比同龄人强了很多了，她把卫蘅的事儿，跟自己妈妈一说后，她妈妈说卫蘅是个好孩子，让她多跟卫蘅玩呢。
因为今年穿了新裙子，蒋春红感觉自己走路都能带起一阵风，裙摆一晃一晃，粉色丝带也微微起飞……
她还很臭美的在卫蘅面前转了一圈，一脸渴望的看着卫蘅。
卫蘅笑说：“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蒋春红一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真的吗？真的好看吗？”
卫蘅：“嗯。”
蒋春红一下子开心了，觉得自己今天就是个小仙女。她将书包放下，正要坐到位置上时，梁萍萍也过来了，刚好与蒋春红并排着，两个同样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小姑娘，一个身材矮胖，看着略微土气。一个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气质，都十分出尘。
高下立见。
蒋春红完败。
唉~
卫蘅感觉有点怪怪的，蒋春红的位置是在自己的右手边，梁萍萍是在自己的左手边，自己与梁萍萍是同桌，是一组的，梁萍萍想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其实根本就不用走过来，专门与蒋春红站在一起。
是为了比较吗？比较谁穿的粉红裙子比较好看？
唔——
卫蘅觉得，她有点不太理解现在的小姑娘了。
然而，蒋春红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些，她一脸天真的跟梁萍萍说：“萍萍，好巧哦，你也穿粉红色裙子呀？你穿起来好漂亮。”
梁萍萍的笑容矜持：“嗯。好巧哦。”
蒋春红盯着梁萍萍的裙子，一脸羡慕，说：“萍萍，你的裙子是在集市上哪家店买的啊？好漂亮，比我的好看多了，我都没看见有卖呢。你告诉我在哪里买的，我让我爸妈也给我买一条。”真的，明明同样是粉色裙子，可自己的就显得土里土气的，梁萍萍的却精美漂亮！
蒋春红也想要这样的裙子啊。
梁萍萍微笑说：“我这条裙子不是在集市上买的，是我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上周去海市时，专门给我带了一条回来的。”
蒋春红：“哇！”
蒋春红震惊了：“海市啊？你妈妈竟然会去海市？天啦，那里可是好大好大的城市呢！”
梁萍萍说：“海市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妈妈就带我去过了。她还说，只要我这次考试成绩考的好，能顺利考上二中的话，她就带我去海市旅游。”
旅游？
这个词听着可真是时髦啊。
蒋春红这样的小乡巴佬，以前听都没听过，蒋春红因此更震惊了，一旁其他同学，听到这里时，也纷纷围住了梁萍萍，各种问东问西，各种羡慕妒忌恨。
卫蘅默默的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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