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尴尬。
无声。
……
安静了一会儿后，黄翠香顿觉有些恼羞起来，说：“你这死丫头，咋的还不乐意啊？”
卫蘅捂嘴，摇摇头，说：“奶奶，不是不愿意的事儿。”
黄翠香叉腰：“那是啥事儿？”
卫蘅闭上嘴，又不说话了。
黄翠香的脑瓜子一个激灵，忽然明白是什么事儿了，除了钱，还能有啥？她忍不住瞪了一眼卫蘅，说：“好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跟奶奶玩儿心眼是吧？”
卫蘅忙道：“不敢。”
黄翠香张口就骂：“你还不敢呢！我看你可敢了。”
卫蘅忙摇头，说：“真不敢。”
说完，卫蘅接着不出声了。
黄翠香也闭上嘴，但她一双闪着睿智光芒的眼睛，不断在卫蘅身上来回扫视，几遍后，她发现这小丫头竟然还真的敢跟自己比耐心呢。
行。
既然卫蘅不肯主动提酬劳的事儿，黄翠香又想把自家那些吃不完的蔬菜卖出去，换成真金白银的钱。她只好先退一步。
于是，黄翠香深吸一口气，才说：“你们帮奶奶做事儿，奶奶怎么会亏待你们？”
卫蘅继续闭嘴，不接话。
黄翠香接着深吸一口气，说：“你们尽管去卖，奶奶在家里给你们做饭，煎俩鸡蛋给你们吃。”
呵——
卫蘅心里不由嘶了口气。
奶奶还真的打算让她们白打工呀？
区区俩鸡蛋，就想打发了人她们？
这——
是亲奶奶吗？
她爸是抱养的吧？
卫蘅不由侧目，瞧了好几眼黄翠香。
黄翠香只觉得仿佛有一道犹如实质的火辣辣的光芒，往自己这边扫过来，她心下有点儿虚，干笑道：“鸡蛋不够？奶奶给你们弄点儿腊肉解馋。”
年前熏的腊肉，她洗干净，重新腌制了一遍，存在坛子里，保存得好好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只在吃饭时夹几片出来，给老四的两个儿女加餐的。别的人，黄翠香可舍不得。
哎呦
奶奶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
卫蘅心下又好气，又好笑。她摇摇头，说：“奶奶，天擦黑就得爬起来摘菜、洗菜、挑菜，还得走好长一段路，我跟姐姐俩换着挑担子，都累的不行呢。”
先道苦。
必须让奶奶明白，这可不是一般的辛苦活。
黄翠香道：“奶奶早点儿起来，跟你们一起摘菜，不让你们俩自己忙。”
卫蘅笑笑，说：“还有啊，奶奶，我跟姐姐这次是运气好，一下子卖出去了，万一这次没卖出去呢？这些菜岂不是白糟蹋了？”
这也是个问题。
黄翠香脑袋急速运转着。
卫蘅道：“还有啊，安山集市是赶2、4、6的集，明天可没有集市，想要去卖菜，我们可得挑到隔壁的泉山集市上了，那路程可不止增加了一倍呀，万一挑到泉山集市上，菜都蔫巴巴了，卖不出去，怎么办……”
听卫蘅叽叽歪歪一大堆理由，黄翠香顿时也明白了，这是不愿意给自己干活呢，她恼羞道：“咋那么多理由，你们就是不想帮我卖菜呢！”
卫蘅嘿嘿一笑，忙解释：“也不是不愿意帮……”
黄翠香抿嘴。
卫蘅瞧奶奶的神色，觉得有戏了，故意眼珠一转，说：“这样吧，奶奶把蔬菜按市价的一半卖给我们，我们自己去卖，卖多、卖少，亏了、赚了，卖不出去啥的……全部都算我跟姐姐的，与奶奶没关系，怎么样？”
黄翠香：“！！！”
好家伙，敢情这小丫头的精明，一点儿也不输自己呢。
黄翠香心里有点儿不乐意，按半价卖给卫蘅姐妹，那自己就只能赚一半钱，要知道那些蔬菜可全部是自己种的呀，这俩丫头也就出了点儿力去卖而已。
咋的好意思开口要一半的钱啊？
卫蘅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说：“奶奶，你不能按照你的想法算的。要知道，这菜去了集市能不能卖，卖多卖少……所有的一切可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也就是说风险很大的呀。你要是把菜全部卖给我们，你就不用承担一丁点风险了，拿的是实实在在的钱了。也就是……赚少一点儿而已。”
说到这里，卫蘅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想想，与其把菜烂在地里，一分钱也得不到，还不如换点钱攥手里呢。”
黄翠香梗着脖子道：“怎么会烂在地里？我把菜洗了，晒干了，搓点盐巴腌制起来，能吃好久呢。”
卫蘅顺着奶奶的话，点头说：“嗯，也对。做成腌菜，是能吃好久呢。可是不费钱吗？买盐不费钱？买坛子不费钱？摘菜、洗菜、晒菜……不费时费力？”
“奶，你要是同意我的方法，就一下子全卖出去了，多省心呀。”接着，卫蘅给奶奶来了一个会心一击：“奶奶，我可是知道，你前年腌的菜，到现在还没吃完呢，你今年再腌，要吃到啥时候呀？我四叔、四婶不是说吗？最讨厌吃这些腌菜了，吃了致癌。”
黄翠香哆嗦着嘴，手指也不断颤抖。
她心里气呀！
这死丫头，句句在理，条条戳她的心肝啊。
可不是嘛……
她一个老婆子，也干不了别的活，除了养鸡、养猪……种点菜，还能干啥呢？每年，她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啥都舍不得扔，都给留着，就是想留着，给老四、老四媳妇打工回来了，带点儿钱与老家的土味，到大城市里面吃。
可老四媳妇咋说的？
老四媳妇去年回家过年时，不仅不感激，还突然讽刺她，说这些腌制的东西吃多了致癌，不肯再吃呢。老四媳妇这花哨心思咋这么多呢？致癌、致癌、以前咋没听她说致癌？以前老四媳妇可是每回回了家，翻箱倒柜的，恨不得把自己腌制的所有菜坛子，全给扒拉到大城市里呢……
这回，突然就说致癌，不肯沾一点了。
黄翠香的一腔心血，全白费不说，关键是她心里不得劲呀。
费力不讨好……
糟心。
既然糟心，干脆全卖了，一点儿不剩。
就看老四两口子回来吃什么！
……
这么一刺激，黄翠香当即道：“行，给你们！你们想去卖，就去我的菜园子里摘。”
卫蘅瞧着奶奶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也不知道刚才想了些啥，但见奶奶一下子同意了，她私心里当然高兴了。
卫蘅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重新声明一下，说：“奶奶，咱们可先说好了，按照市价的一半给你。”
黄翠香一想起损失的一半，顿觉肉疼不已，她唬着脸，道：“一半就一半！”
卫蘅继续：“奶你也知道我跟姐姐手里没多少钱，你的那一半，得我们卖菜回来后，再给你结算。”
黄翠香也知道这么个实情，咬牙同意：“行。”
卫蘅继续试探着，说：“奶，我跟姐姐去卖菜，大半天回不来呢，家里养的几只鸡，你给我们喂一喂呗，还有阿锦在家吃饭的问题……”
姐妹俩去卖菜，就照顾不到弟弟了，弟弟今年七岁，他自己还不大会做饭，当然只得托奶奶管他一顿饭了。
这些，对于黄翠香来说，根本不是多大的事儿，就看黄翠香愿不愿意而已。
黄翠香果然微微蹙眉，但还是点头同意：“行，你们放心去卖，家里交给我，我看着。”
卫蘅这才露出真心的笑，说：“奶奶，那可真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呀。”
看着卫蘅脸上灿烂的笑容，黄翠香不由纳闷，她这个孙女儿，以前就贼精、贼精的，现在突然之间，又变得越发的鬼机灵了呢？
哎！
算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要不是做坏事，比如偷鸡摸狗、惹是生非、作女干犯科……就由着他们去。
对此，黄翠香非常佛系。
……
接下来，卫蘅连着帮奶奶喂了猪，又剁了猪草，还劈了柴火，去水井挑了两担水……干完这一切，她才彻底的得到休息的时间。
刚好，到了午饭时间。
姐姐卫菡已经在灶房里，炒了两道菜，一道烧茄子，一道炒苦瓜，她做完这一切，就去喊卫蘅吃饭，并把在邻家玩耍的弟弟，给叫了回来。
卫家的灶房，建在主屋的后面。后面不止卫蘅家的灶房，奶奶、四叔、五叔家的灶房，都建在这里，因此主屋后面有一排的小房子。
除了灶房，还有猪栏、柴房、杂物房……
与奶奶隔着柴房、杂物房，中间有一段距离，隔音效果比较好，想到此，卫菡才忍不住问妹妹：“阿蘅，你刚才跟奶奶嘀嘀咕咕的，都谈了些什么啊？”
卫蘅笑道：“姐，奶奶让我们帮她卖菜，还想让我们给她白干活，我就跟她扯了一通，她同意将她菜园子里的菜以市价一半的价格卖给我们，由着我们去卖呢。”
卫菡睁圆了眼。
卫蘅笑说：“明天我们继续去卖菜吧。”
卫菡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怎么说服奶奶那个铁公鸡的呀？”
卫蘅捡着主要的，说了一通。
卫菡忍不住笑起来，伸手点点妹妹的额头，说：“就你鬼机灵。”
要是换做自己，卫菡觉得，她一定别不开脸，最后无奈之下，肯定会同意奶奶的无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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