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
东方蓁一进殿,一道中气十足饱含笑意的女声就传来。龚嬷嬷身后带着四名宫女,两名东宫执刑太监,手捧玉戒尺和托盘。
东方蓁停下,转身道:“龚嬷嬷好。”
龚嬷嬷叹气道:“三公主都到了出嫁的年纪,怎的还这般调皮。”她把东方蓁放在床上,摸着膝盖腿骨齐齐检查了遍。
“三公主还是年轻,身子骨好的快。一点暗病都没落下。”
“谢龚嬷嬷操心。”
龚嬷嬷笑道:“既然公主不曾落下暗疾,那便起来受罚吧。”
东宫的命令,永寿宫上下一时没有任何人敢求饶。连黄鹂和莺歌也只是捂着嘴一直在旁边看着。
白笑心跳如擂鼓,太子那么疼爱三公主,不会真的让龚嬷嬷来打她吧。这件事肯定有蹊跷,她要回去通风报信!
莺歌倔着脸在一众眼刀子下,拿了个蒲团给东方蓁。龚嬷嬷没说什么。
龚嬷嬷瞥了一眼,没有责罚。她道:“太子殿下有令,三公主腿疾刚好,坐着受罚即可。”
蒲团立即被人撤走,换了把玫瑰椅。
东方蓁笑着走到窗边,坐在美人榻上,露出一截皓腕和幼嫩掌心,笑道:“这光线好。劳烦嬷嬷把两回的都打了吧。明儿我还要去趟冷宫,省的嬷嬷明日还要再来一次。”
龚嬷嬷和三公主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闻言不慌不忙道:“太子只嘱咐了这一次。明日的打,明日嬷嬷再来。”
说完,拿起玉戒尺。冰冷厚玉啪的打在薄皮嫩肉上,东方蓁的手掌迅速红肿起来。
龚嬷嬷问:“三公主知错了吗?”
“不知。”
第二戒尺啪的落下,红肿的掌心皮肉轻轻颤抖。“三公主还去冷宫吗?”
“还去。”
啪,第三戒尺落下。“太子的告诫,公主可曾记在心里。”龚嬷嬷被气了八年了,心情毫无波动,面无表情的走流程继续问。
东方蓁杏眼春溪凉薄至极,她道:“我觉得太子哥哥书念的不好。他懂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策。却不知‘父母在上,子女必见’的道理。”
黄鹂大急,三公主受不住了!
三公主话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是吃不住了。
黄鹂跪着扑上去,“龚嬷嬷,三戒尺就够了。公主一向性倔,你就是打死了她,她也不会认错。太子也不会饶恕你的。”
三公主娇嫩的厉害,又是易红肿留疤的体质。
龚嬷嬷也确实不敢再打了。正如黄鹂所言,三公主若有个好歹,他们全家跟着一起陪葬吧!
龚嬷嬷收了戒尺,依然问东方蓁。“丽妃最近可有胁迫于你?”
“没有。”
“丽妃可有碰触你?”
“没有。”
“冷宫可曾用过吃食。”
“没有。”
龚嬷嬷面色微缓,一一记下。最后问东方蓁:“冷宫最近燃的什么熏香?”
东方蓁扯起嘴角,嘲讽道:“冷宫还有熏香吗?”
“三公主,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
龚嬷嬷跪在东方蓁脚下,一边给她上药摸骨,一边继续问问题。
东方蓁撑着腮帮子,不耐烦道:“啊,你们好烦啊。丽妃不抱我,不碰我。不给我吃食,没有威胁我。没有给过我东西,屋里没有熏香没有针线,我也没在那里换过衣服,没丢过手饰耳铛。可以了吗?”
龚嬷嬷绑好绷带,站起来道:“多谢三公主。白笑,带我去清点三公主的衣服首饰。”
“是。”白笑在黄鹂莺歌仇恨的视线下,带龚嬷嬷去了内间。
东方蓁讥讽一笑,放下袖子道:“莺歌、黄鹂,我们去冷宫。”
“可是他们……”莺歌胆心看着里间。
东方蓁一手挽住一个,“走吧,由她们去吧。反正这里都是东宫的东西,她们想搬什么,都搬回去好了。”
这倒……也是。
莺歌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黄鹂拉着她的手,三人一起离开。
永寿宫内殿,龚嬷嬷死死地盯着多出来的紫色手帕,镇定的摸了摸料子。“哦,不是东宫的东西。”
白笑道:“奴婢实在不知三公主什么时候多了方紫帕子。”
龚嬷嬷道:“能把这样的真丝绢裁成帕子的。只有当初冠宠六宫的那位了——”
龚嬷嬷冷笑一声,“拿火盆。”
永寿宫立即有个小太监捧来一个,龚嬷嬷一把丢进去烧了。
龚嬷嬷平静地翻开册子记载:承洪三十年,四月十九日,巳时二刻永寿宫搜丽妃紫帕一方,火烬。
*
晚上,莺歌正在给东方蓁泡脚。东方蓁拿来自己药材包试图挑几样能用的,给冷宫送过去。
莺歌欲言又止,还是劝道:“三公主药材不比别的,缺了一方药效就差了……”
东方蓁斜睨了她一眼,明眸灿光潋滟,纯真蛊惑。
莺歌被看的无奈。只是心想,三公主可真像丽妃娘娘啊。只是一个纯,一个媚。两个人殊路同归的祸人。
白笑进来了。心疼的拿帕子擦着东方蓁的手心,脸紧紧的皱成一团。她说:“三公主你莫在惹太子殿下生气了。他这么怜惜你,你为何总要靠近丽妃。”
白笑是东宫出来的,一心偏着太子。她斩钉截铁的说:“丽妃娘娘会害死你的。”
东方蓁笑盈盈的应着,撒着娇道:“我知道了。好白笑,不要再念经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快去休息。”
白笑磨磨蹭蹭。东方蓁不断催促道:“快去快去。听话。”
直到白笑走了。东方蓁才继续挑药材,我行我素。
莺歌静静的看着东方蓁素白平静的面庞。只觉得她从未看懂过自家的三公主。……三公主,脾气怪的匪夷所思。
莺歌服侍了快十年都不习惯。
翌日,东方蓁把这段时间积攒的药材整理好。让黄鹂给冷宫送过去。
不到半个时辰,黄鹂回来脸色慌张道:“三公主,三公主。不好了!袁德淼被调到冷宫去了,他守着大门不让我进。还说要造册给夏主。”
“慢点,别着急。”
东方蓁在脑中搜刮一圈,“姓袁,袁公公……宛妃娘娘的大太监?”
永寿宫里,东方蓁和三个大宫女面面相觑。
“袁德淼怎么会突然被调到冷宫去呢?他不是建章宫的大太监吗。”
黄鹂吞吞吐吐的说:“我听说……是因为昨晚,建章宫大太监因为私藏药残渣,疑似谋害宫廷女眷,被夏主给撞个正着。
莺歌和白笑面面相觑,自己都不是很相信传言。
黄鹂继续道:“大家都说是夏主去临幸宛妃,行房中却闻到一股药味。派人去查,才发现有太监在熬药。”
“夏主当场震怒,直接将人打入洗衣房。不许任何人为他求情,连宛妃也不敢说话。”
好半天,莺歌才开口道:“不会是太子做的吧?”
白笑觉得很有可能。
这宫里除了太子没人心疼三公主了,连三公主的母妃都未必在乎她。
三公主被人抢了药这么多天都无人问津。太子刚一知道,袁德淼就出事,这也太巧了。
东方蓁眉宇复杂,没有感谢。只低低说了一句:“我觉得袁德淼被派到东宫不是好事。”
白笑登时跳起来,不满道:“三公主!太子怎么在你这就落不得好呢。”
东方蓁甜甜一笑,对白笑道:“瞧你,这么护着太子。改明儿你嫁给太子哥哥好了。我以后见了你还得叫一声侧妃娘娘。”
夏太子是不能随意娶妻的。大夏是天子国,附属十三个臣国,历任夏太子娶的都是列国公主。
除了当今夏主发家不正。娶的是当朝夏侯家的姑娘。祖宗线代王后无一是诸国公主。为此,夏主特意让自己的维持旧统。以昭显自己嫡正。
白笑脸臊的通红,一跺脚说:“三公主又来打趣奴婢了。奴婢哪敢奢想。”说完,就转身羞跑了。
东方蓁正了脸色,提步去了冷宫。
黄鹂在东方蓁身边小声说:“袁德淼因得罪夏主被发配到洗衣房。夏宫内宦派系复杂,也不知道他走通了谁的路子。竟然得到了冷宫的缺。夏主还很高兴……”
东方蓁冷笑,夏主当然高兴!
夏主再厌恶丽妃绿他。郦问丝都是一个很难让他割舍下的女人。
夏主不好明着帮持丽妃,如今有人暗地里添过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只会觉得这人有眼色。哪里还会责怪?
熟不见东方律身上的伤疮都烂成那样了,宫中都无人送药。丽妃却连梳头的香膏都不缺。
东方蓁心里暗急上火。
夏主的权势和狂大,根本不认为袁德淼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反而会觉得能做到一宫大太监的人,都不是愚笨之人。
可袁德淼到底是宛妃的人。一日主,终身仆。袁德淼若是为了效忠宛妃,做出什么伤害母妃和弟弟的事,一切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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