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大秦相国夫人 > 第95章 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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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245年,夏阳君赵维桢出使魏国。


    在魏期间,赵维桢说服魏王割让十五城池于秦,两国签定盟约。秦国中止攻魏。


    赵维桢派了驻魏的使臣,吩咐在她离开大梁后,敲锣打鼓地将万两黄金送到信陵君府邸,恭贺信陵君“即立为王”。


    待到信陵君因此打算找赵维桢算账时,她早就拖家带口早早地跑到秦、魏边境了。


    同时赵维桢还吩咐商队去把廉颇老将军的家眷接了过来,沿路返回咸阳时,将老将军一家人安置在了夏阳城内。


    来来去去,加上出使的时间,她这么一出差,就走了半年。


    马车步入咸阳城门,赵维桢连家都没回,吩咐魏兴直接把马车驶向章台宫。


    赵维桢步入偏殿,刚跨过门槛,就看到长案之后的少年人径直站了起来。


    嬴政把手中白花花的书页放长案一方,走出两步,主动迎道:“夫人!”


    青少年变声时沙哑的嗓音让赵维桢愣了一愣,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又是因为嬴政的身形变化大吃一惊。


    赵维桢瞪大眼:“王上,怎这么高了?!”


    发育期的孩子个头长得飞快,只是半年,离开时才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嬴政,如今不仅变了声音,身高也几乎与赵维桢持平了!


    因为抽条抽得快,十四岁的少年国君看起来比半年前更为瘦削,面容之中的最后一分稚嫩与天真,也随着线条改变而消失殆尽。


    除却那双锐利的凤眼从未改变,如今的嬴政,俨然有了棱角分明的青年男子模样。


    甚至是……


    但凡后人见过嬴政和嬴子楚,赵维桢在心中嘀咕,都不会质疑他的生父是谁。


    圆润的弧度彻底不见后,少年嬴政的五官几乎与先王子楚一模一样。


    就是他的面容更有棱角,气质更为冷锐,十四岁的国君还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彻底叫他与父亲区别开来。


    赵维桢那叫一个感慨。


    好似昨日,他还是个要母亲抱着逃难的小豆丁。


    如今已经是个大人的模样了!


    “幸亏我回来的快。”赵维桢感慨:“再拖上几个月,怕是都要认不出王上。”


    嬴政闻言,凤眼之中迅速闪过几分笑意。


    他向来沉稳,听到赵维桢这么说,面上也只是放缓语气:“夫人不会的。寡人明明吩咐下去,夫人可先行休息,改日再来也无妨。”


    那可不行。


    提及正事,赵维桢神情一凛,登极行推手礼。


    “我来向王上谢罪。”


    赵维桢说:“本说向魏王讨要二十城,最终拍板的却只有十五城,是孟隗失职,还请王上责罚。”


    嬴政赶忙伸手,托着赵维桢的小臂,扶她起身。


    “五城而已。”嬴政哑着嗓子不屑一顾:“今日不给,明日就打回来,夫人又何罪之有?寡人更可惜的是廉颇将军没随夫人到咸阳来,当年离开邯郸,寡人还得谢谢老将军。”


    当时的嬴政只有六岁,许多人都觉得他不记得年幼的事情。


    可自从与维桢夫人相识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嬴政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


    廉颇将军一生与秦打了数不清的仗,这确实不假。但嬴政也记得,当年老将军见到他后,感叹了一句“不过是个娃娃,怎能送来受苦”。


    “不来也罢。”


    不等赵维桢回应,嬴政又道:“即便来了,老将军亦不会真心助秦,他心中有大义。”


    只是说到最后,少年国君的口吻却不像是褒义。


    赵维桢知晓他是心中可惜,便笑着出言:“王上若是惦念,可送点东西到夏阳去。不用太多,免得远在邯郸那位小心眼记仇。”


    嬴政颔首:“就送点吃穿用度。”


    赵维桢:“好。”


    言毕,赵维桢的视线瞥向嬴政身后的长案。


    那长案之上,放着的分明是用纸张装订而成的《千字文》。


    赵维桢了然:“这就传到王上手中来了?”


    嬴政顺着她的视线转身,触及《千字文》,竟是忍俊不禁。


    少年国君回头把薄薄一本书拿了起来,比竹简轻盈不少的书页随着他的动作,在手中上下翻飞。


    “此书印成当日,母后往我宫中塞了十余册。”嬴政说:“要寡人去送给公卿们呢。”


    赵维桢:“……”


    这可真有赵姬的风格!


    当然了,赵维桢也能理解她。类比一下,赵姬就是第一次入职的职场新人,完成了第一份全程参与的制作项目。


    换做是谁,谁都会骄傲的!


    何况这位崭新的项目监督,在此之前还算是个家庭主妇。


    怕没有比这还能更体现自我价值的事情了。


    “寡人还得感谢夫人,”嬴政拿着书册认真说,“父王死后,母后一直浑浑噩噩,找不到主心骨。若非夫人委托母后找点事做,寡人真怕母后想不开。”


    那……赵维桢就觉得嬴政低估了赵姬。


    她是肯定能想开的,大概还想得太开。


    赵维桢挂念着让赵姬有事可做,就是为了让她忙起来。


    如今看起来她忙的热热闹闹,还挺上心,赵维桢也就放心了。


    ——这样的话,也就没嫪毐什么事了,对吧?


    “那王上觉得这书册如何?”赵维桢问。


    嬴政闻言侧了侧头。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垂下去,看向手中的书册。


    白纸黑衣,少年人瘦削却挺拔。如此看来,十四岁的国君,也是名翩翩青年了。


    “这纸书,原料众多、重量轻便。”嬴政说:“较之竹简好携带,较之帛书更低廉,制作工艺也不复杂。这几本《千字文》,只是个开端,改日各家学说、秦法秦律,都可印刷成册,连寻常人家也买得起。”


    “是。”赵维桢赞扬地点了点头。


    “只是官家可印书,私家也可。”嬴政一针见血:“若是有人借以作乱,也很容易。秦律不得黔首有二心,可这纸张,很容易酝酿二心。”


    怎么说呢?不愧是嬴政。


    古往今来,但凡是历史动荡的时期,起到思想变革、文化传播的,永远都是文人手中的小册子。


    纸这样东西,承载着太多文明意义了。


    嬴政生来就是名王者,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利因素。


    但——


    “对王上来说,纸册也有好处。”赵维桢信誓旦旦道。


    “嗯。”


    嬴政沉思片刻,认同道:“印刷的书册价格很低,寒门学生也能买得起。一年两年看不出好处,可十年二十年,未来能为秦国做事的人会变得更多。”


    买得起,就有更多的书读,平民实现阶级跨越的可能性就会增加,未来就有打破贵族阶级对文化知识垄断的可能。


    当然了,赵维桢知道,这是个长线作战的过程。


    如嬴政所言,就算起效,也得是今后。


    而且,也不可能仅靠纸张来推动。


    “要一步一步来。”赵维桢说。


    “夫人昔日言及集()权之道。”嬴政思索着出言:“这书册,便是打算从人的想法入手。”


    赵维桢扬起灿烂笑容。


    “王上向来一点就通。”赵维桢赞扬道。


    嬴政迅速扯了扯嘴角,而后他开口:“夫人既是叫工坊印了《千字文》,可是准备重开学堂?”


    赵维桢:“确实有这个想法。”


    嬴政:“如此也好,德音与文茵也该开蒙了。”


    赵维桢:“……”


    嬴政:“怎么?”


    赵维桢盯着嬴政的面孔看了半晌,而后似是感慨道:“王上这番话,好像是默许我会亲自教导德音和文茵,却没考虑过她们两个是姑娘呢。”


    纵然是在先秦,男女开蒙也是不同学的。


    三四岁还好,到了七八岁,就不会在同个学堂授课。


    但德音和文茵注定是个例外。


    赵维桢是先昭王钦点可办私学的人,又是当今国君的老师,她若是重开学堂,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公卿想把自己的继承人送到她面前。


    与此同时,赵维桢也不会随便找个女官去教德音与文茵。


    她的女儿,她的继承人,她当然要亲自教导!


    这也就意味着,未来赵维桢再次办学,想要让她收徒的人就得掂量掂量愿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和两位姑娘做同学。


    ——而且,既然都有两位姑娘了,赵维桢再多收几个有天资的女孩,也不为过吧?


    她早就有这个想法,也大抵预料到会遭一些老顽固反对。


    但对于嬴政来说……


    少年国君不过一哂,甚至都懒得就此多费口舌。


    “夫人恐怕并不仅是将书册用以学堂。”


    比起讨论老顽固们怎么想,嬴政选择直奔正题。他掂了掂手中的《千字文》:“夫人的学堂总不会提供不起书简。”


    赵维桢莞尔:“确实如此,我是想赠与他人。”


    嬴政略一思考,立刻跟上了赵维桢的思路:“夫人可愿办官学?”


    赵维桢身形猛顿。


    “这纸张与印刷术,还是早早用起来为好。”嬴政笃定道:“免得到时候推广开来,反倒叫有心之人利用。既有纸张,就可有更多的人买得起书册。如此我秦国办起官学,去教化庶民,教之以秦律、秦法,总比等着其他诸侯国攻讦秦国好。”


    说到最后,嬴政冷哼一声。


    “口口声声虎狼之国,无非是因为秦国地处西隅,又为化、礼仪不尽相同罢了。”嬴政淡淡道:“既是如此,与其秦国学中原,不如叫中原来学秦国。”


    这……


    这与赵维桢心中的计划不谋而合。


    可赵维桢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知道历史,她明白思想大一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知道著书办学是最好的思想传播方式。


    但嬴政不是啊!


    这年头,哪里来的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又哪里来的文化传播。


    少年国君只是凭借自己的思考,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长大后的嬴政倒不再张口闭口“统一一下就好”,也不再因为细枝末节的不和谐而强迫症发作。


    只是这份执着化成了更有用的政治眼光,牢牢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都到这份上,赵维桢也没必要多言。


    她深深地看向嬴政,抬手再次行礼。


    “谢王上批准。”赵维桢说:“回头我就去筹谋此事。”


    “可用寡人为夫人寻块办学的地方?”嬴政问。


    “不用。”


    赵维桢面无表情:“吕不韦的地多得是。”


    嬴政:“……”


    少年国君的眼底流露出几分诙谐之色:“那就劳烦仲父与夫人挂心。”


    正事说过之后,赵维桢又拉着嬴政询问了几句家长。


    好在这半年来也没什么事情,确认诸事无恙后,赵维桢便出言告别,离宫回家去。


    走的时候还是夏初,回来的时候已是秋末。


    赵维桢风尘仆仆地回到吕府,却发现府中只有自家老爹赵梁在。


    “夫人回来了!”


    府中侍人赶忙接二连三迎了上来,待魏兴扶赵维桢下车之后,不用她多言,侍人主动上前道:“主人受燕使相邀,到驿馆去了。”


    赵维桢双脚刚落地,紧接着愕然抬头:“燕使?”


    侍人喜气洋洋道:“是,据说燕王本打算送太子质秦,叫王上回绝了。燕王觉得这是主人的功劳,为表感谢,要送城池给主人呢。”


    赵维桢:“……”


    侍人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高兴得很。


    但赵维桢却是当场拉下脸来。


    她眉心一拧,本能地意识到不妙。


    历史上燕国确实送过吕不韦城池,不多不少,刚好河间十城。


    秦、赵攻魏一役结束了,但攻燕还没完呢。燕王过来送礼,也是希望秦国能中止与赵国的联盟,不再帮着燕国打自己。


    但这河间十城——


    就你秦国会用离间之计,别国不会不成?


    赵维桢深深吸了口气:“待他回来再说。”


    走之前就和吕不韦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这也就罢了。回来的时候,她人刚从摇摇晃晃的马车落地,突如其来的消息又是叫赵维桢的心悬了起来。


    只能说幸亏她回来的是时候。


    若是再晚上几日,吕不韦真的把燕国使臣送来的城池收了,事情就麻烦了!


    这燕国的礼,不论送的什么,不论怎么送,绝对都不能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赵找吕不韦算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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