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泳馆出来的时候,二人无言,但也总有种莫名的和谐与自然。
十七岁,温初柠的身高也才1米62,才堪堪到陈一澜的胸口,一米九三的身高真不是盖的。
陈一澜只比她年长几个月而已。
从小的时候,因为陈一澜的妈妈和温初柠的妈妈共在一个医院上班,那时还是家属院,工作包分配的房子,住在他们那儿的,不是医生就是隔壁体校教练。
——那整个家属院都是福利分配房,前面是体校教职工宿舍,后面市医院职工宿舍。
家属院的孩子都年龄差不多大,整天凑在一起疯跑,但是独独属陈一澜和孙嘉曜还有温初柠关系最好——因为他们仨家挨着,上下楼的关系。
疯跑的日子在他们六岁的时候就结束了,那会有省体校的教练来他们小学选体育苗子,那会陈一澜和孙嘉曜身高窜起来了,又异常活泼好动。
尤其是陈一澜爸爸是游泳教练,陈一澜早早学习游泳,孙嘉曜跟他一起,于是在那年夏天,省体校的教练一共也就选了七八个孩子——这很看先天条件,选中的游泳苗子,也就是陈一澜和孙嘉曜,其他几人训练别的项目。
陈一澜去了体校后,也就只有寒暑假才能短暂地回来一次,那会温初柠妈妈出事,父母离婚,她随妈妈搬离了家属院。
可陈一澜假期仍然会来找她,尤其是温初柠家对面有个游泳馆,陈一澜回来也是泡在这,温初柠就默默陪着他。
去了体校后,陈一澜的话并不太多,个子又高,看人时冷冷淡淡一瞥,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触,听人说话也是漫不经心,但只有温初柠说的东西,他总能一次次记在心里。
就比如现在。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陈一澜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温初柠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接过他手里的盒子。
打开,是一枚熊猫头的吊坠,很精致漂亮。
温初柠也摸出了自己的钥匙,将它挂在钥匙链上,又仔细地看了看,熊猫头上缀着一些小碎钻,看这盒子挺别致,“贵吗?”
“还行。”
温初柠心满意足收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到了岔路口,绿灯在闪烁,提示还有8秒,她说,“我们跑过去。”
她刚要拔腿跑,手腕却被人捉住,一辆电动车从她面前飞驰过去,掠过的风吹起了温初柠的碎发,拂在鼻尖,痒痒的。
她没站稳,又或许是因为手腕上灼热而有力的掌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还没等反应过来,侧脸撞在了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棉质t恤,温度一点点熨过来,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他左胸口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听觉。
有种……淡淡的柑橘与柠檬的清朗味道。
原来……没有想象里那样坚硬。
“你小心点。”
陈一澜扶住她,拉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哦……”
温初柠别过视线,并肩站在他身边的树荫下,悄悄看了一眼,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看到了他线条坚实的下颔,回想到刚才的一幕,总觉得心跳有点不太受控,她默默调整了几次呼吸,却觉得那阵风,一阵阵的把他身上的气息送入鼻腔。
陈一澜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看了她一眼,温初柠下意识转眸,有种被抓包的感觉,那柠檬味的风吹起了耳边的碎发,拂着耳廓都在隐隐发烫。
陈一澜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阴郁了多日的心情总算是稍微晴朗了一些。
孙嘉曜家已经搬离了当初的家属院,他爸爸很有头脑,从体校离职后做了些小生意,家境不错,在市郊买了个二层小别墅。
楼上一露台,孙嘉曜妈妈是全职太太,平日里做做美容、看看儿子比赛,这会孙嘉曜回来,他妈妈做了很多吃的。
孙嘉曜叫来了不少昔日家属院的玩伴,围在天台吃烤鱼。
长木桌,铺了方格布,彩灯闪闪,夏风习习。
“你们体校是不是不用上课?”
“上啊,但是我们课特少!大部分时间都训练的。”
“一天泡在泳池里?”
“怎么可能,我们还得做有氧无氧训练,还得训练耐力和体能……哎,早上六点就得起来训练,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得了吧,我们早上六点上自习,晚上九点半才放学,比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个少年围坐在一起叽叽歪歪,互相羡慕。
平日训练不许碰酒精的,孙嘉曜开了啤酒,陈一澜拒绝,孙嘉曜又给温初柠倒,哪儿知下一秒杯子被陈一澜拿走。
“她不喝。”
“嘿,陈一澜,你怎么替人家小柠做决定。”孙嘉曜瞪他一眼。
“我不喝。”
温初柠忙摆了摆手。
烤鱼香辣,热腾腾的,这几个男孩子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温初柠插不上话,就默默埋头吃东西。
恰好吃到一块鱼,没看到下面的红色辣椒,吃下去后嗓子呛的难受,温初柠咳嗽了几声,随后放下筷子,小脸憋得通红。
“哎小柠怎么回事?”孙嘉曜问了一声。
“没事,我下去倒杯水,看看阿姨忙的怎么样了。”
温初柠捂着嘴,咳了几声起身下楼。
桌上只剩下了男孩子,饭桌上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诶,小柠好像马上搬回来了。”一个高个儿说。
“怎么了?”孙嘉曜问,“我也感觉小柠今天话不多呢。”
“没怎么吧,听说她妈妈今天出国了,哎,这就是以后小柠自己住啊,温叔叔那边也没动静……”
几个人撇撇嘴,把话题带过去。
陈一澜却站起来了。
“你干嘛去?”孙嘉曜“哎”了一声。
“下去看看。”
“他在你们队里训练也这样?”一人小声问。
孙嘉曜咬着羊肉串翻白眼,“以前还说话,新人来后他话更少了,天天泡在训练馆……”
“你们教练对他没意见啊?”
“没啊,我们教练对他可是严师慈父,但是我们总教练不高兴……别说这些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咱们好好快乐一下嘛。”
孙嘉曜大大咧咧,是个享乐主义,他重新烤了几串羊肉串,扇着风跟哥们约晚上去打游戏。
风一吹,青春的张扬和忧愁,混合成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温初柠下楼的时候,孙嘉曜妈妈正好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她披上一件外套,在门口换鞋,看到温初柠,颇有点热络和抱歉的说,“阿姨出去一下,厨房里有水果什么的,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拿,千万别客气啊,哦对烤箱里烤了点蛋挞,等会小柠你拿出来吧。我去接你叔叔,都四十多了,喝点酒就不知道怎么回来……”
“行,阿姨您注意安全。”
温初柠乖乖应了一声,目送着孙阿姨出了门,才折回厨房里。
她端起了凉水壶倒了一杯冷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孙嘉曜家的厨房很大,陈一澜是走到了冰箱那,他拉开冰箱门,走到她身边捡了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杯牛奶,搁在了她的面前。
“谢谢。”
温初柠小声说了一句,露台上的嬉闹声淡了很多。
烤箱发出“滴答”声,蛋挞的奶香溢出来,
厨房里有一面是落地窗,孙嘉曜大概是遗传了孙阿姨的乐天派,外面小院里布置的很温馨,挂着很多小彩灯,厨房里也很有生活气息。
总觉得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世界都好像变成了另一种真空。
温初柠本应该习惯的,但周梦就这样突然出国,让她有种错觉——自己是被遗忘的,是无足轻重的。
陈一澜没走,他洗了个苹果,拉了张椅子,并肩坐在她身边。
温初柠偏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
陈一澜天生很好看,少年的骨骼轮廓坚硬优越,又因为长期锻炼而显得线条更加利落分明。
他把苹果掰开,一人一半。
“你怎么不上去?孙嘉曜他们……”
“陪你。”
陈一澜挪回视线,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言简意赅两个字,他咬了一口苹果,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温初柠拿着苹果,怔怔地看着他——心里能知道,他肯定看出了什么。
温初柠不爱抱怨什么,尤其是家里的鸡毛蒜皮,想着他平日训练已经很辛苦了,自己这些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索性什么都没说,就跟他并肩坐在这里吃苹果。
就像小时候那样,她屁颠屁颠跟在陈一澜身后,那会家属院前面有个闲置小楼,三角顶,几个孩子常去,陈一澜先攀着上去,然后对她伸出手,拉着她一起。
俩人肩并肩坐在房顶上,等了一场没有等到的流星雨。
她小心期待,流星雨没出现,陈一澜让她等着。
他动作麻溜地翻身下去,几分钟后又回来,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把仙女棒,用打火机点了递给她。
六岁那年没有流星雨,有陈一澜送她的,属于他们的熠熠星辉。
陈一澜等了好一会,不见她说话,借着吃完苹果去扔果核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温初柠低着头咬苹果。
她话不多,情绪写在脸上,周围弥漫着薄薄的低气压。
她的苹果吃完,陈一澜伸手,干净而好看的掌心递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啃完的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啪嗒”一声,果核丢进去。
陈一澜洗了洗手,把牛奶重新递给她,“难过什么,不还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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