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头天色渐亮,可他们所在的角落仍旧光线昏暗。
芈陆浑身绷紧,一颗沉甸甸的心也灌满了冷铅。
他望向斛律偃,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也就是说。
回到炼气初期后,他的感官跟着退化了。
不是,灵力被吸食就罢了,为什么连修为也会倒退?
他刚筑基啊!
他还没渡筑基的雷劫啊!
这下好了。
不用渡雷劫了,真是皆大欢喜……个屁!
啊啊啊!!!
芈陆内心咆哮完,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直到斛律偃再次握住他的手腕,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慢慢挺直脊背。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
而且他能修炼得如此快也多亏了斛律偃那半颗心脏。
芈陆整理好情绪,这才有精力思考现状。
他和斛律偃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且不说这里环境糟糕,就修炼而言,也是灵气稀薄,并非良地。
之前芈陆想帮斛律偃找回器官,如今他也没有打消这个想法。
只是分走斛律偃器官的那些人皆非等闲之辈,以他们当前的实力,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倘若莽莽撞撞地找上门,只会落得千里送人头的下场。
芈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修炼再说。
他原想换个地方,可方才他又被斛律偃吸食灵力,只能等等再做打算。
可惜这里的灵气被吸收过一次。
待芈陆再次入定后,能吸收到的灵气骤减,他的修炼速度也变得非常缓慢。
许是有了之前几次经历,他心里总归是忐忑不安的,因此入定的时间不会维持太久。
几乎每隔几个时辰,他就会苏醒一次。
每次醒来,他便立即看向斛律偃的方向。
起初几次,斛律偃都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对面的墙壁前。
可后来一次,芈陆醒来,发现斛律偃居然悄无声息地靠到了他身上。
斛律偃长得瘦小,尽管前后几次吸食的灵力让他看上去不像之前那般病态,可他的身体依然没什么重量,靠到芈陆身上时,仿佛贴上来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
然而斛律偃握着芈陆手腕的力道可不是纸片人该有的力道。
有那么一瞬间,芈陆甚至怀疑斛律偃靠过来并非因为靠墙不舒服或者想要取暖,而是更方便控制他。
转眼过去小半个月。
芈陆再次醒来是清晨。
随着外头太阳的升起,明黄的光线穿过屋顶上大大小小的洞口落入这间废弃的房屋,也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芈陆睁开眼便对上斛律偃惨白的脸以及空洞的眼眶,近在咫尺,把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往后仰去。
谁知斛律偃竟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猛地收手将他拽住。
斛律偃的力道之大,活像是要硬生生地把芈陆的手腕捏碎。
芈陆吃痛,惊呼出声,随即被斛律偃往回拽去,他猝不及防,狠狠撞到了斛律偃身上。
斛律偃纹丝不动。
反倒是芈陆撞得头晕眼花,额头磕在斛律偃的肩膀上,被坚硬的骨头撞得疼痛不已。
芈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可他仍是难受得呼吸直颤。
这次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但经过方才一事,他可以无比确定——
斛律偃成功消化掉了从他身体里吸食的灵力。
不然以斛律偃那瘦小的身板,怎能接住他的撞击?
芈陆有些忧虑。
斛律偃作为书里的美强惨男主,为了夺回自己的器官,自然会越来越强。
可当芈陆低头看见紧紧桎梏着自己手腕的修长五指时,心里难免生出些许不安。
毫无疑问,斛律偃越强,也越难控制。
芈陆叹口气,暂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这里的灵气已经被他吸收光了,想要继续修炼,就得换地方。
小半个月的修炼下来,他再次来到炼气巅峰,收拾一番后,他轻松抱起斛律偃走出房屋。
夏天一过,秋高气爽。
骤降的气温让风染上了沁人的凉意。
还好芈陆和斛律偃身上的衣服都足够厚实,让他们撑过这个秋天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秋天一来,冬天还会远吗?
虽然京城的冬天不会像斛律家所在的神仙谷那样下鹅毛大雪,但是也不会像闻人家所在的归云山庄那样温暖如春,想要度过冬天,他们得去集市上囤一些过冬的物资。
再者,芈陆和斛律偃只处于半辟谷的状态,没有完全辟谷,还得准备一些干粮,以防在冬天里忍饥挨饿。
芈陆在心里列出一个清单,正犹豫着是回京城还是去其他小镇添补物资。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一些人声。
其中居然夹杂着他的名字!
他脚步倏地一顿,大脑还没作出反应,身体已灵活地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多余。
他是炼气巅峰,听力自然比以前强,既然只能隐约听见,那么说话之人和他还有一定距离。
芈陆稍作犹豫,随即足尖一点,像小鸟一般轻盈地飞上了树枝。
他抱着斛律偃在树木间飞跃,不多时,藏身在了一棵茂密的树丛间。
他眯眼眺望。
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目标。
是东南方向约莫一里外的一家农舍。
农舍的院门半敞,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门口,正在看一幅画像。
拿着画像的男子身着绛红衣袍,腰带旁侧坠着一块纯白的玉——那是芈家人才有的玉。
那身装扮也是芈家人独有的装扮。
显然,芈家人找来了。
只见妇人对着画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前来寻人的两个男子没有放弃,又打向妇人听了几句。
妇人伸手指向芈陆和斛律偃这边,并道:“那边还有几家……可以看看……”
虽然听得隐约,但是能连蒙带猜出其中意思。
芈陆怔怔望着两个男子谢过妇人后朝这边走来。
他又听见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激动。
他家里人找来了!
这个想法无不刺激着芈陆的神经。
半个月前不得不迫于现实而打消的逃跑念头再次浮现出来。
这个念头迅速膨胀,眨眼间,撑满他的脑海。
他抱着斛律偃跳下树,脚步飞快地回到了他们呆了半个月的废弃房屋。
他把斛律偃放到那个熟悉的角落,半蹲下身,拼命压下语气里的雀跃,对斛律偃解释道:“外头有人来了!你在这里别动,我先出去看看。”
人在紧张时会下意识忽略一些事。
芈陆亦是如此。
他开口时完全忘了斛律偃根本听不见声音。
等他说完,才想起这一点。
芈陆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正纠结着如何跟斛律偃解释。
可下一刻,他便惊讶地看见斛律偃放开了始终攥着他衣服的手。
芈陆张了张嘴,却感觉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斛律偃他……
他这是能听见声音??
可斛律偃的耳朵不是献祭出去了吗!
芈陆安静了一会儿,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斛律偃的耳朵并未献祭成功?
也就是说。
斛律偃一直以来都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但眼下芈陆没有时间确认这个猜测,他听见两个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估计要走过来了。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芈陆轻声说。
斛律偃没再给出其他反应,安安静静地靠在墙壁前,两只手放在畸形的腿上。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睁着空洞的眼眶,像是默认了芈陆的话,又像是在等待芈陆自己抉择——不过他没有阻拦芈陆的意思。
芈陆见状,突然有一时的心虚。
只是他的心虚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压了下去。
他咬牙起身,快步走出这栋破败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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