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生得白净的小厮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是今日的名册。”


    倚在床头的人撩开挡在眼前的墨发,兴致缺缺地伸手一招,那本镶着金边的册子便飞到了他手上。


    他随意地翻开一页,里面一水的漂亮小男孩风情万种地对他笑,看得人有点审美疲劳。


    大笑,浅笑,皮笑肉不笑。


    杏眼,鹿眼,桃花狐狸眼。


    末了他长叹一口气,将册子合上,侧过脸望向窗外:“春生,一人打发点银子让他们回吧。”


    名为“春生”的小厮连忙应下,退后几步,眉梢间慢慢都是欣喜。


    这是魔尊林辞镜第二天拒绝送上门的小倌了。


    是不是说明他厌恶了这些脂粉味很重的男孩,是不是意味着他会将目光放回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春生眉眼间的喜悦像要溢出来了似的,目光愈发风情万种地看向林辞镜,像住了一汪春水一样。


    林辞镜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蹙眉,又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身下这张考究的桃花木大床都变得如坐针毡起来。


    其实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昨天一睁眼便来到了此处,身边站着个泫然欲泣的小厮,一见他睁开眼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搞得林辞镜险些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将要不久于人世了。


    而当他将强行灌输进大脑的信息通读完毕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一件相当玄幻的事。


    简而言之,林辞镜穿了。


    穿进一本和自己同名同姓不同性取向的有色网文里,成为了里面的万人迷魔尊。


    魔尊武功高强,鲜有敌手,不爱称霸天下,却十分喜爱搜罗美人。


    于是他的后宫们遍布整个大陆的大江南北,从当朝学士到剑宗修士,就连佛门都有不少人倾慕他的美貌,明里暗里无数次用不同的借口找上门,想一睹他的风姿。


    甚至每日还有这样印满漂亮男孩小像的“花名册”呈到自己面前,上面全是些想发设法爬他床的人。


    林辞镜初初读到这里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接着便忧心忡忡地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魔尊也好,剑宗也罢,只是这万人迷他实在当不起。


    他本人比较社恐,宁可发短信也不打电话,宁可打电话也不出门,不敢和人对视,不敢上台发言,不敢跟一切不熟的人交流,所有联络靠社交软件,但凡需要跟别人面对面的讲话,先得在脑袋里做一万遍思想斗争。


    这下可好。


    林辞镜长叹一声。


    这要他一个社恐,该如何跟那排到好几十号的追求者社交?


    林辞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想到这儿,春生略显赤/裸的目光看得他更心烦了,没带着几分好气地问道:“看本座作甚?”


    春生支吾了一下,也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尊上这两日都不满意册子上的人,可是心中有了心悦之人?”


    林辞镜眯着眼打量他,没说话。


    似乎他没肯定的态度让春生多了几分勇气,这个之前一直低眉顺眼没多少存在感的小厮倏地上前两步,直挺挺地跪在了他床前。


    林辞镜被他这一套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却被人径直捉住了左手。


    “尊上。”


    春生的声音中有些哽咽:“自打尊上将奴捡回无妄峰,已是第二个年头了。这两年间奴一直在思索对尊上的感情,直至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看见尊上将目光放在旁人身上,心中就和针扎似的疼。”


    “于是奴这才明白,原来奴心中是思慕着尊上的。尊上既然对这些人无意,那......能不能看奴一眼?奴在尊上身后守了许久了。”


    林辞镜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突然得到贴身小厮这番肺腑表白之言,说得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微微侧过头去,想着将从他怀里将手抽出来。


    可春生偏不肯:“尊上,奴是真心爱慕您的,和那些人不同!”


    林辞镜进退两难,只得重重咳了一声:“但本座却并不想寻道侣。”


    “尊上在骗人,”春生说着,一串眼泪断线珠子似的落在林辞镜的被子上,“尊上明明四处留情,却从未注意过奴,尊上在诓奴罢了。”


    你知道就好。


    林辞镜被他这近距离接触搞得尴尬,于是不得已正色道:“那是从前,昨日晚上本座夜观天象,悟了一个道理。”


    春生抬头,双眼泛红:“什么道理?”


    “本座近日得了一本剑谱,乃是一世外高人的孤本,”林辞镜说,“第一页便写道‘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本座觉得有理,又实在心系修炼一事,决意从今天起断情绝欲,不问风月之事。”


    他说完,顺手拍了拍挂在床头的佩剑,补充道:“修这一道,剑便是本座的道侣,要与它此生一直相依相伴,再不分离。”


    作为一个修仙小说爱好者,林辞镜看过不少相似的网文,里面的角色都把武器和修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万万没见过眼下这个撒谎骗魔尊不要命的类型,一时间只能说这些来把人稳住。


    春生的唇微颤,一双清澈如小鹿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林辞镜,不管不顾地用膝盖在地上狠狠向前走了两步,一双手直接抱住了林辞镜的腿:“尊上,奴倾慕你许久,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不给奴吗?”


    林辞镜被他缠得浑身不自在,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刚要再说什么,就听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一个高大的男人急匆匆地冲进来,声音里全是欣喜:“师尊?师尊你醒了?我特意为你煲了乌鸡......”


    他的嘴角在看见抱着人大腿不放的春生时,肉眼可见地落了下去。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他抱着黑色的瓦罐,眼神中满是黯然,“既然如此,我......”


    林辞镜眼前忽地浮现出一块泼墨的光屏,上面用豪放的大字写了几行字:


    姓名:任延


    身份:徒弟


    风格:阳光开朗小奶狗


    攻略难度:★★


    好感度:(83/100)


    这是什么后宫养成游戏的数据面板吗?


    他试探地喊道:“任延,你先等一下。”


    叫做“任延”的徒弟惊喜回眸:“师尊,我......”


    紧接着他的目光在林辞镜身上扫了一圈后,古铜色的皮肤都透着一股羞赧的红,僵硬地别过脸去。


    好感度蹦迪似的往上窜了7点,突破90大关。


    林辞镜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疑惑,偏过头,第一次在一面等身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一身薄如蝉翼的金丝镂空外袍披在身上,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以及胸前两点朦胧的红/樱。这具身体并不似一般习武之人那般粗糙,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就像久不见光似的。


    实在是穿过来得太匆忙,又一心只想着如何拒绝追求者的事,居然没发现这身穿着未免过于离谱。


    没想到这魔尊的品味居然如此……奔放。


    林辞镜轻咳一声,强装镇定:“愣着做什么,给本座找件衣服。”


    春生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里间。


    任延却依旧执着地抱着自己那罐乌鸡汤站在原地。


    “别......别站着了,”林辞镜微微侧过头,磕巴了一下,“放这儿然后走吧。”


    任延抿了抿唇,俊郎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伤心:“师尊,你现在连留我都不留吗?”


    林辞镜觉得他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看上去相当可怜,但又想到如果把他留下来少不得要把酒促膝长谈。


    社交打咩。


    社交是不可能社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辞镜一想到“交流”两个字就浑身犯怵,刚要婉拒,就听见房门被人敲了敲:“尊上,无极剑宗宗主求见!”


    他心里一哆嗦,十分坚定地拒绝道:“不见。”


    任延面上倏地一喜。


    外面那人顿了下,又道:“尊上,无极剑宗的宗主说您再不出来好要拆咱房子了,您就出来见他一面吧!”


    这什么人啊。


    他刚穿过来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位无极宗宗主?


    林辞镜左右为难,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一脑门官司将春生给他找的衣服披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那把被林辞镜随手放在床上的剑倏地闪过一道蓝光,轻轻嗡鸣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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