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给的新方案提议？！”
办公室门被“砰”地推开, 程云珂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什么东西擦过，火辣辣的疼让她没忍住“斯”了声。
“云珂！”
“小程！”
“哎你怎么打人的啊！”
同事们急了，朝来人怒目相视, 纷纷跑到程云珂身旁关心。
呜呜呜这可是他们公司的门面啊！每天苦逼的社畜日常就指望看看美女养眼了好嘛！
透过黑着的手机屏幕, 程云珂确定自己脸被刮破了, 脸被卦了一层皮, 丝丝血色隐约可见，凶.器正是落在斜对面那张桌子上的铆钉包。
——就没见几个来上班或谈生意的人带这么张扬的包。
显而易见，这是早有预谋的故意伤害。
她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你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 怎么了？”
来人一头齐耳短发，看起来利落干脆, 行事却是鲁莽得很。
高跟鞋“哒哒”，她大踏步走到程云珂面前, 笑得嘲讽。
“你一个戏子, 不好好在娱乐圈卖笑、上综艺，跑龙腾来上班，真以为没人知道你为了什么？”
“不就是嫁入豪门, 攀贺总这个金大腿。”
“且不说贺家看不看得上你，反正我没你这么不要脸。我只想好好做自家生意, 和龙腾合作，改变目前境况……要不是你那个方案！”
说到这, 她眼神一恶，伸手便程云珂头发拽去。
方才被刮破脸是猝不及防, 着实没想到会有人在公司公然行凶，现下已然有了防备, 程云珂自然不会傻愣在那儿被打。
看了那么多武力值爆表的大女主小说，以她“追角色堪比追星”的执着性格，早八百年前就去学了武术。
不说多厉害，起码面对体力、身形相差无几的普通成人，基本的自卫完全没问题。
神色一厉，她刚抬手，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之前将面前的人推开。
“万紫倩！”
开口，是毫不留情的厉呵。
一向纽扣系到最顶的男人此时竟头发稍乱地被风吹，剑眉紧蹙，气息微喘。
视线将程云珂从头到脚打量了番，毫无风度，关心之意却溢于言表，最后落在她面上那道划痕上久久不移，脸色阴沉得很是明显。
紧跟在他身后一路跑来的各部门领导层刚抬头就看到这么张“晚娘脸”，当即吓得一个打颤。
倒不是他们反应过度，实在是已经很多年没见贺总这般难看的脸色。
——上一个让贺总这么生气的人，他们家企业早已“天凉王破”。
小说梗永远来源于现实。
“万总怎么到秘书部来了？”
一个地中海胖男人出来打圆场道。笑眯眯的，俨然是准备把公司“员工”被打一事悄然揭过。
芦田虽然近两年没什么起色，甚至有点“打秋风”的意思，但到底和龙腾有合作。一个小明星被打而已，顶多给点资源安抚，赚钱才重要。
不然，贺总脸色那么难看，还能是为什么？
趁大家没反应过来，他第一个帮公司止住这个损失，这个月奖金就算明面上不多，贺总心底肯定也对他印象颇佳，以后升职加薪都好说。
这么想着，他脸上笑容渐深，又开口。
“哎呀，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懂事。万总来居然不好好招待，把您惹成这样？您说，谁惹的，我马上和hr说扣绩效！”
“应该是我和hr说开了你。”
低沉嗓音淡淡开口，地中海心中一凛，抬头，就与贺枕玉四目对上。
懒得再理这个没脑子的家伙，贺枕玉看向万紫倩。
“员工只是拿钱上班，合作终止是我的决定，你为难错了人。”
“关于你冒称有预约实则擅闯公司并故意伤人一事，之后会有律师联系。”
“保安，把人带走。”
一直等在后面的几个保安闻言赶紧上来，顾不上万紫倩好歹也是个总裁，连拖带拽地给拉了出去。
先前他们发现放错人就赶紧过来，可贺总也不知哪来的消息，来得竟比他们还快。以至于他们从方才就在后面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也和那个秃头男一样，被一起辞了。
大公司福利待遇，可不是小私企或写字楼物业能比的！
万紫倩哭嚎着不愿走。
“算我求你，芦田真的很需要这个项目！我刚刚就是一时冲动，可以道歉的！”
贺枕玉恍若未闻。
看着万紫倩渐远的身形，地中海膝盖一软。
贺总到底因谁不满，至此，已然再明显不过。
可……那是贺枕玉啊！
23岁的双学位海归硕士，金融天才，一手带龙腾做到如今地步的商圈黑马！
他和程云珂？！
“疼吗？”
在一众瞪大的眼眸注视中，贺枕玉径直走到程云珂面前，盯着她面上的那道伤口，语声极低。
“……其实还好？”
程云珂眨眨眼：“就是刚被划破的时候有点火辣辣，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贺枕玉抿唇，让袁涵妮去附近药店买药。
袁涵妮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什么叫“一步三回头”，又什么叫“归心似箭”。
她的cp当场发糖，她却不能在场……
痛！真的痛！
贺枕玉解释：“芦田这两年走下坡路，做了很多错误决策，我一直在思考是否继续合作。你那个方案做的很好，给了新思路。万紫倩是难以接受芦田起不来的现实，故意把责任推给你，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啊。”程云珂眉眼弯弯，“我的方案能让公司在决策上做出新决断，这是多好的工作成果啊！以后要是不混娱乐圈了，我写简历上都漂亮不少，不是吗？”
贺枕玉眼尾蹲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程云珂掩饰地咳了下，又道：“所以……我这算工伤吗？”
贺枕玉：……
“算。”他好笑道，“给你全额报销医药费，补偿精神损失，之后律师打官司要来的赔偿也全额给你。”
“好耶！谢谢！”程云珂惊喜道。
反正系统任务大概率完不成，她还是有限的生命里多赚点钱，享受富婆人生吧。
两人的话题戛然而止，空气有一瞬的沉静。贺枕玉顿了下，转身离开，其他跟在他身后来的部门领导也跟着离开。
只是，他们离开前，皆意味深长地看了程云珂一眼。
郑梅正在忙其他工作，闻讯匆忙赶来，在休息室捧着程云珂的脸心疼得一直“哎哟”。
“你脸被划痕，我可舍不得你不等伤口愈合就上妆拍戏，万一留疤咋办。本来还觉得剧组制片被抓这事算我们倒霉，现在好像也不那么倒霉了。”
“制片被抓？！”
程云珂大惊，然后就听郑梅说《全能秘书》剧组因此暂停制作的事。
“怪不得，我还在想海选不是应该早就开始了吗？怎么到现在也没听到通知。”
感慨了一句，突然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生命值，她顿觉倒霉。
辛辛苦苦这么久，说不定她都嘎了也没能拍上这部剧，也太惨了吧！！！
想到这儿，涂好药再回办公室，程云珂整个人都很emo。
章庭来送文件，就见她无精打采地手撑面颊，另一只手抓着鼠标“咔哒咔哒”地点啊点，一脸颓相。
问原因，程云珂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快嘎了，就把剧组制片被抓的事说了下。
“啧，娱乐圈果然乱。”
楼下投放部一个男同事上来送材料，闻言摇头，又试探地问程云珂：“话说，你考虑过退圈嫁人吗？”
“要我说啊，那些女明星也不要一个个心比天高，都只想嫁豪门当阔太太，抓住眼前的机会才是真的。”
他试探性地咳了声，看程云珂的眼神带了丝暧昧。
话说得非常不过脑子，但论条件，倒也不算完全的普信。
硕士学位，28岁就年薪70w，部门领导层，长得还清秀会穿搭……放相亲市场，随随便便都是被抢断手的条件。
事实上，包括公司许多未婚女同事，都很对他看好，无奈他一直拒绝，甚至被怀疑到底想要找什么女神级别的人，直到程云珂的到来。
——原来就是单纯的颜狗。
关于他每天都要找各种理由来秘书部至少三次的“公开秘密”，全公司上下就没几个不清楚的。恰好即将到发薪日，章庭帮财务部一个同事拿单子让贺枕玉签字，看到程云珂实习工资条时就顺嘴提了句这个八卦。
“哈哈哈，这也算是美貌的烦恼。”
他满脸幸灾乐祸，只是开口，语气有些怨念：“让她上周给我对象安利那个小说，结果我对象沉迷其中，已经三天懒得搭理我了。”
“这就是你看她热闹的原因？”贺枕玉笑，“怪不得她发了个朋友圈，截图就是和你家那位的对话，剧情好像是重生后换掉看腻了的老公找小鲜肉。”
“啊？！”
章庭大惊，立马掏出手机去看，恨恨在评论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旋即想到程云珂辛辛苦苦在公司学了这么久，想拍的电视剧却连进组都没来得及就大概率要黄的事。
落在纸上的笔尖微顿，利落地将名字签完，贺枕玉没说话。
原本章庭说这话就是想试探一下贺枕玉。
贺总多有钱啊，投资个电视剧、重新找个制片完全是分分钟的事。但见他没说话，便也把自己的小心思咽了下去。
还是这段时间贺总给的好脸色太多了，他都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贺总的性格和做事风格。关系好归关系好，有交情也归有交情，拿公司的钱去投并不关注的领域，且回报利润率也没有到惹人侧目的程度，无怪贺总毫无反应。
无声在心里叹口气，章庭拿了签好字的单子转身，却没注意到贺枕玉少见匆忙打开钉钉的举动。
他在给公司商务部发消息。
作为经纪公司，“星悦娱乐”投资过的电影、电视剧十分之多，但今日，却为新的项目震惊不已，全部门上下都在讨论。
原因无他。
他们好像发现了公司的“办公室恋情”！！！
【不是，投资《全能女秘》？确定这是贺总亲自打电话安排的？】
看着钉钉群消息，苹果脸妹妹第一时间打了个“收到”，同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戳开秘书部和她关系最好的袁涵妮对话小框。
往常总要好一会儿才有空闲聊吹水的袁涵妮也秒回：【老张多爱装腔作势你又不是不懂。他能亲自安排这个项目，还把自己也放了进去，铁铁的有在高层面前表现的机会啊。而咱们公司，经过上次的大洗牌，还有谁敢空降项目，明目张胆给自己要捧的艺人走后门的？所以，你说这事还能有假吗？】
苹果脸倒吸一口气：【我靠！确实是！我靠我靠我靠，我这是吃到娱乐圈瓜了吗？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
努了努嘴，袁涵妮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手指敲击键盘：【emmm……我倒是觉得不一定哎。】
【？】
袁涵妮：【我承认咱们贺总确实是又高又帅，贼拉拉有钱不说，人品也一顶一的好，这种高岭之花禁欲系对某个人特殊起来的那种感觉，换谁都扛不住啊！你看我之前疯狂嗑cp就明白了。】
【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程云珂，我平时最爱看小说，被小说里那种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感动，好像也很难这么快对现实里的男人动心啊，说不定都没发现贺总对她的特殊……所以，嗑归嗑，贺总能不能成功抱得美人归，我持保留态度。】
苹果脸妹妹沉默。
虽然很想反驳，但她闺蜜就是超爱看小说的那种，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基本都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小说男主除外”。再结合这些年吃瓜娱乐圈那些丑事，那么多恶心的腌臜男人，程云珂能不厌男就谢天谢地了。
许久，她只能很是不服气地发了个表情包。
【就要就要就要.jpg】
以贺枕玉的行事作风，突如其来的投资安排，过于醒目的参演人员，无一例外不昭然若揭他的“小心思”，八卦几乎眨眼间传遍公司上下。
但与此相反，原本全公司嗑他俩CP上头的风气反倒仿佛被肃清。
——嗑cp开玩笑，和真的吃老板的瓜，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懂的。
程云珂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正在走离职流程，按规定，需要先和自己直系领导，也就是赵子璇报备。
“离职？”
将手中文件放到一旁，赵子璇眉头紧蹙：“我个人劝你可以再稍微思考一下。你的秘书工作做得真的很不错，不说实习生，甚至比起一部分正式员工的上手速度、效率都好。虽然学历确实是个问题，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帮你申请特例招聘，这个成功的概率很大。而且，恕我直言，以你的性格，娱乐圈并不是一个适合长久待的地方。”
顿了顿，想到最近听到的风声，她又补了句：“当然，如果你找到了可以帮到自己的人，当我没说。”
程云珂没多想，只以为赵子璇说的是娱乐圈常见的那些所谓“金主”乱象，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我自己对这份工作兴趣不大。”
她很坦白：“我之前来公司，就是为了学习一个秘书职业的角色，尝试演绎，没想到适应了秘书工作，那个角色现在却大概率没机会出演了，我还有其他行程，自然只能辞职。然后，我也很认可你关于我不适合娱乐圈的提议。事实上，我已经想好之后要做什么，只是目前暂时还没确定怎么去实现，但退出娱乐圈是肯定的啦。”
首先得活着，其次就是需要有一个可以稳定的能通过做“职业读者”赚钱的手段。
无论存款多少，稳定的收入很重要。
毕竟谁也不知道，万一哪天她看到了本特别爱的白月光小说，就一个冲动想投资拍成电视剧，或者做成广播剧之类呢？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赵子璇视线在程云珂身上落了许久。
说实话，这话从任何一个女明星口中说出来她都不信。
十八线开外小透明赞且不提，稍微有点流量的艺人，谁不知道娱乐圈来钱快、活还轻松啊？
只是，从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面，除了天真和对未来的期待，她没发现任何其他。
“既然如此，那我尊重你的选择。”她道，旋即弯腰，打开办公室旁的柜子，从中掏出一个墨绿色系着丝带的礼盒。
“虽然你即将离职，但我仍然要祝你生日快乐。”
第一百零二章
“送我的？”
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盒, 程云珂视线仔细打量了翻，再抬头看赵子璇，语调上扬，眼眸也不自觉弯了弯：“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啊赵姐？”
“大概是因为, 我有最基本的独立生活能力, 而你又是个公众人物。”赵子璇笑, “善用浏览器搜索功能。”
程云珂：！！！
搜索的举动很简单, 放在心上这个举动却值得珍视。
就是一下子被击中心脏的感觉。
“赵姐赵姐，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抛掉之前想的所有职场同事应有的社交距离，她一下子蹦跶到赵子璇身旁，肩顶着她的肩, 哼哼唧唧地磨着：“我请客！再喊上章庭和郑姐，哦就是我经纪人, 一起聚聚！庆祝我又长了一岁！”
也是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生日。
虽然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想到自己那个已经摆烂等失败的任务，她暗暗叹口气, 安慰自己：吃好, 喝好，走好，谢邀。
“我也去？”
赵子璇满面意外。
她的确很喜欢和欣赏程云珂, 给同事准备生日礼物也是第一次，确实想和程云珂保持联系, 一直做朋友，却没想程云珂私下竟是这么个爱娇的性子, 甚至如此自来熟。加上她才一共四个人的聚餐，显然是关系亲密的朋友才会在一起的小聚, 居然也邀请她。
“可……”尽管心中欣喜，她仍迟疑了下, 觉得会不会不太好。
程云珂一口打断，笑眯眯：“可什么可！就这么说定啦！我去楼下办离职手续，晚上下班一起走哦！”
而后用力抱了她一下，连蹦带跳地回自己工位收拾那些需要交接的文件。
两人的对话却是惊呆秘书部一众。
《惊！部门最严肃的女人居然也有给同事准备生日礼物的一天！》
《程云珂竟要离职，这难道就是对贺总霸总行为的回复？》
《小道消息！高岭之花贺总初次示爱女明星惨遭拒绝！》
无数标题党营销号文章在他们脑海中飘过，八卦的心十分强烈。但无一例外，没人敢舞到正主面前去。
除了作为秘书部“八卦王”的袁涵妮。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了残影，她的工作效率从未如此之高，目的就是早点把文件整理好，然后去贺总办公室近距离吃一线大瓜，看看贺总得知程云珂离职后的反应。
而章庭现在坐在办公室，整个人就是“卧了个大槽”的状态。
有想让贺总帮程云珂的意思是一方面，贺总真帮了是另一方面，而程云珂迅速离职的反应就更是意味深长。
回想起先前他们三人一起吃饭时的场景，再想想贺总破例允许的空降实习生，然后结合一下贺总一个平时根本不喝奶茶的人居然会收下程云珂送的奶茶……
他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才会至今都没发现里面有这么大的猫腻！！！
是不是他们其实背着他早有什么私下的另外接触？！
[名侦探小章的眼神.jpg]
回想起自己先前满心以为贺总对程云珂只是单纯下属的欣赏时的那段记忆，章庭拳头都硬了。
可恶！被蒙在鼓里的小丑原来只有他自己！
他很想去问问贺枕玉到底是什么情况，又苦于即便熟识多年，毕竟是上、下属关系，不好以太过质问的语气开启这个话题，
一抬眼，恰好瞅到秘书部那个姓袁的秘书来送文件，“辛苦了袁秘书，把文件给我吧，我帮你送。”
辛苦老半天，敲键盘敲得手都疼了，结果最后关头被横刀夺瓜的袁涵妮：我谢谢你全家：）
不知道袁涵妮心中小九九，总算拿到合理借口，章庭转身就“咚咚”敲响贺枕玉办公室门。
“进。”
“贺总，这份文件是秘书部的，我帮忙拿来，需要您签下字。”
将文件放到贺枕玉办公桌上，他眼皮子一直往上掀，悄咪咪打量贺枕玉面上的神情。
眉……嗯，没皱
嘴巴……嗯，微微抿，但属于平日里工作状态都会出于的一个状态
身体状态……腰背挺直倒是挺直的，不过好像贺总一直以来坐姿都这样啊
章庭默默沉思。
贺总知道程云珂离职的事情吗？按理说，那个OA流程最后会过一下贺总这边吧？
以程云珂来公司空降实习实属特殊情况，让他一时间都有点拿不准。
“有话就说。看我做什么？”冷矜的声音响起。
握着中性笔的手骨节分明，落在文件页，笔锋遒劲。
看你对程云珂离职这件事什么想法啊。
章庭心中嘀咕，八卦的话语都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敢光明正大说出口。
可恶，打工人这个没办法八卦的“窝囊费”啊！
“没有，就是想说一声，今天下班后可能要帮您叫代驾。”他随口。
贺枕玉点头：“可以。”
顺口问了一句：“有事？”
章庭“嗯”了声：“今天云珂生日，喊几个朋友去聚餐来着。”
“她今天生日？”
奇怪的是，闻言，贺枕玉抬头，眉却敛了起来：“确定是今天？”
“啊？”
本就一肚子想问的章庭更是满头雾水：“对啊，她自己说的，今天吃饭。”
贺枕玉就没说话了。
章庭纳闷地看着他。
就见贺枕玉仿佛在经历什么人生的重大抉择，几番纠结，才开口：“她……我记得，先前她妈妈那件事之后，接受了个采访，说如果有机会，会选择不被那个女人生下，连带着也讨厌自己的生日，觉得那并不是上天给自己的礼物，所以以后想把生日挪到第二天，也算是另一种庆祝重生。照这样说，不是应该明天？”
万事开口难，说完第一句，接下来就顺了很多，甚至因为不解和猝不及防，语速显得有些急。
直到注意到章庭意味深长的眼神，才顿住，补了句：“毕竟是我们公司的艺人，行事风格又很适合作为这一代艺人里的精神标杆，我这个做老板的多多少少也会在有空的时候观察几番。”
嗯嗯嗯，信你就有鬼了。要不是真喜欢，一个明星接受那么多采访，平时工作就够忙了，谁会闲的没事把那些采访都看一遍，甚至记得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啊。
章庭心里略略略地直吐舌，面上还是很给老板面子，且十分有职业素养地表情不变：“是吗？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她没和我说，只是说今晚一起吃饭。”
手指无意识揉搓文件的纸张，贺枕玉说话像憋字，半天吐出来句：“……只有你们两个？”
前段时间被蒙在鼓里那么久，傻愣愣还担心程云珂会不会被自己老板为难，此时第一次看贺枕玉这副模样，章庭一个没忍住，坏心眼就起来了。
“嗯？好像是吧。嗐，谁让我俩关系好呢。”他笑呵呵，然后就看到贺枕玉的脸肉眼可见冷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就知道。
果然啊，即使已经有对象且相识多年，知道对方人品，也没几个男的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异性在特殊日子单独相处吃晚餐。
笑死，整老板的感觉真爽啊。
还没等章庭继续坏心眼多看贺枕玉几个表情管理失败的模样，就听那个低了好几度的大提琴嗓音沉声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会，对面负责人正好今天来我们这出差，约说今、明两天吃顿饭。那个项目之前一直是你和我在跟，临时换人不太合适……”
“哦！对了！我想起来还有她经纪人。说起来，她和赵子璇关系不错，也请了她！”
章庭立马装出副自己才想起来的模样赶紧插话打断。
气老板事小，加班事大！人在公司里，不得不低头！一时的服软是为了快乐的下班生活，不寒颤。
贺枕玉满意了：“嗯，我只是和你说一下，也不是一定今天去吃，你和朋友聚餐吧。”
这回章庭没敢再皮了，乖乖回了句“好”就拿了签好字的文件准备出去，就听身后的人说了句“帮我给她带一句生日快乐”。
他刚准备应下，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就听那人又自己把话收了回去：“算了，不用。”
章庭：……
一出办公室门，他就没忍住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学：“毕竟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只是和你说一下，也不是一定今天去吃~”
憋不住就憋不住了，关心就关心了，还非别扭唧唧地东找补一句，西山路十八弯地打听两个问。
啧，没谈过恋爱的小学鸡，就是生涩得一眼看到底，哪里逃得过他这种恋爱老手的火眼金睛。
倒是程云珂那边，也不知道到底对贺总是个什么感觉，今晚得试探试探。
章庭脑子里杂七杂八想八卦的一堆，把文件送回秘书部给袁涵妮，心思不在这儿，完全没发现对方那掩藏不住想嘎一个人的眼神，更别提记得自己最初想去探贺枕玉底的原因。
也就直接导致了，当贺枕玉临近下班时间去钉钉批OA流程，陡然看到写有“程云珂”字样的离职申请时，心里是怎样一个“咯噔”。
是因为他让商务部投资《全能女秘》的那个事吗？
手按上旁边的内部电话，贺枕玉差点直接连线秘书部，把她喊到自己办公室，临了才自己按捺了住自己这个冲动。
双手合十，抵在额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关于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以及，这么做的后果和影响到底要怎么处理。
思绪很是繁乱。
突然间，他觉得，处理和程云珂有关的事情，好像比收购一家公司都要来得难得多，却也一时间不太明白，或者说不敢去弄明白自己这个心态的根本原因。
第一百零三章
饭桌文化之所以得以流传千百年, 多少是有点原因在里面的。饶是原本还有些拘束在里面的赵子璇，几轮“逛三园”之类的小游戏下来，也是单手托腮，眼神微软。
酒已酣, 在场的人坐姿都随意起来。作为寿星, 程云珂更是大咧咧地左腿屈起, 右脚支在地面, 整个人懒洋洋斜靠在一旁郑梅身上。
“饮料来喽！尽管喝，随便点，今天全场我买单！ ”接过服务员手中色彩绚丽的鸡尾酒，依次放到程云珂、郑梅面前, 章庭朗声道。
“哟，章秘今天这么大方？”赵子璇挑眉, “这拿的可都是好酒，咱们还喝了不少, 今晚万把块估计逃不掉了。真的都请了？不开玩笑？”
“当然请啊！看你说的。”
章庭瞪她：“我平时小气着你们了？”
“啧, 别的不好说……”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赵子璇不置可否，“但工作内容确实不小气, 多得忙都忙不过来呢。”
好一波大胆开麦的阴阳怪气，瞬间笑翻除章庭开外的在场一众。
“行吧行吧, 看在寿星也被逗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撇撇嘴, 章庭两手一摊：“毕竟你也没说错。坦白来说，今天确实不是我请, 而是有大老板报销。”
“大老板？”
在场人面面相觑，赵子璇倒是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放在平时, 以她谨慎的行事作风铁定不会说出口，但谁让她今天喝了酒，心情好呢？一个冲动，就把话直接问出了口：“贺总？”
“嗯哼。”章庭点头。
说到这个，他眼皮连续眨好几下，有了光，整个人“唰”地坐起来，两腿盘着，明显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
“来的路上，贺总突然发了条消息过来。我当时就心里一个咯噔，还以为是要喊我回去加班，这么不干人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贺总说云珂到底在咱们公司上了一段时间班，又是旗下艺人，可以多加照顾，保持友好关系。正好今天生日，我又被邀请参加了，可以请客，开支由他报销。”
“嚯！”这是赵子璇吃瓜的声音。
看来喝醉的人不只是她一个啊，瞧瞧，章秘这是直接爆了老板的大料，胆子挺肥。
但啃了一口手中R国进口的黑皮西瓜，感受着那迥异于寻常西瓜的甜味，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怎么就一定是章秘爆料老板，而不是老板威逼利诱章秘必须帮自己把这件事搞定？人云珂多可爱讨喜一姑娘啊，贺总那张冰块脸才配不上呢。
“斯——”这是郑梅感觉不太美妙的警惕声。
无论理智还是直觉都告诉她，贺总对她手底下的艺人有意思。
那么问题来了，拒绝不了老板的她，怎么才能及时在恋情成功之前帮艺人处理好粉丝那边的情绪呢？
但无论在场一众怎么想，皆是没再接话，只把八卦的目光投向程云珂，好奇她对如此近乎明示的做法是和反应。
“报销我的生日开支？”不出众人预料的，程云珂也是愣在原地。
却见她粉唇轻启，竟是双手撑在面前餐桌上，一脸兴奋：“贺总这么好吗？”
又转头问郑梅，很是纠结：“需要把贺总也喊来吗？”
郑梅：……
这是人能问得出来的话吗？
她是让程云珂拒绝贺总，然后自己每次开会都要顶着死亡射线好，还是让程云珂邀请贺总来，然后恋情曝光公关得焦头烂额好？
打工人社畜哪个都不想要好吧！
章庭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手机“叮”一声响动，女朋友发来消息，是一章她正在看的小说页面截图。
图中剧情正是秘书因为“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一身简单白裙的女主，将之拦在办公室外，事后被得知这一情况的霸总男主开除。
【哈哈哈哈哈，老章，今日份霸总小说里秘书被开除成就达成√】
章庭：……
谢谢，有兔死狐悲到。
怎么现在的老板娘都这么难伺候的？
天晓得，每晚睡前他听到对象说看的某某霸总小说里，男主因为秘书做了自己工作职责内的事情，将女主拦在外面，亦或者男女主吵架秘书被辞退的剧情，都很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凉感。
猛地给自己灌了口酒，辛辣顺着喉咙下滑，他忍不住叹气：老板娘要是自己人就好了，最好关系还不错。这样别说辞退，升职加薪都是小case。
不过这都是梦……等等？
章庭顿了下，头瞬间朝程云珂方向扭过去。
梦中的合适人选，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珂和他关系很不错，贺总人品、身家他也了解，一旦在一起，即使不能走到最后也不可能发生什么难堪的事件。尤其后者还对前者就差打明牌……
天时地利就差人和的满级开局啊！
“当然要叫！”
这么想着，不等郑梅回答，章庭便一口应下。
脸上是微醺的酒红醉意，酒杯在手中摇摆，灯光透过玻璃杯壁照在他面上，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不知是屋顶的灯还是某个打开新世界的小心思。
“于公，老板主动提出为公司已经离职的实习生庆生，尤其实习生事实上仍是老板另一家公司的员工，自然多多少少应该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于私就更简单了……薅羊毛！大胆薅！”
章庭手张开看，在桌面轻轻一拍，声音不大，却又好似下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心般，莫名让人重视。
他笑着看向仍旧满面迟疑的郑梅，附耳小声：“你再是入行已久的资深经纪人，手头资源也有限，何况你手上也没几个国际级的影星，想置换些适合云珂的资源都不是那么方便。但如果贺总出手，那就截然不同了。”
郑梅脸色一变，愤然看相章庭。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她亲手把云珂送给贺总？！
“别误会，我不是让云珂和圈里那些不择手段的潜规则一样，以贺总的为人也断不允许。”
眼看红意从郑梅的脖颈迅速蔓上耳朵，怒火中烧，章庭赶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既然贺总有这个意思，云珂也对贺总印象不错，完全可以撮合撮合试试嘛。撮合成了再好不过，不成功，和老板打好关系云珂也不吃亏啊。”
郑梅还在犹疑，章庭一句“贺总的人品你还不信？”最终还是让她下定决心。
管贺总死活呢？反正云珂不亏。
“你俩在那嘀嘀咕咕啥呢？”
程云珂等了半天，见这两人还在那背着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忍不住开口：“反正贺总不在，不想请咱们就不请嘛。”
“为啥不请？”
下定决心的郑梅笑眯眯：“老章说得不错。有老板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下了班，贺枕玉变直接
于是，已经到家，司机刚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贺枕玉就这么猝不及防接到了程云珂的电话。
“生日会？……不，没什么事……好，我稍后到。”
晚风微凉，吹得道路两侧树叶簌簌，清冷男声淡淡道。
已经半探出去的身子重新倚靠在车座上，贺枕玉示意司机关门开车。
准备下班回家陪老婆，已经在思考晚上吃啥的司机：？
加班来得突如其然。
不是，哪个员工这么不懂事啊？老板都到家了还喊出去应酬。
算了算了，生日会，一听就是很大排场那种，估计还牵扯到什么项目合作啥的，然后再来个豪门联姻。
方向盘打了个转，将车掉头，司机在心里八卦地想着。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就是不知道，贺总会和哪家千金结婚了。想来定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大小姐，说不准还很擅长古筝、钢琴啥的乐器。
嗐，反正和自己家那个整天只知道抱个手机看小说的傻女儿那类普通女孩绝对没关系。
酒酣耳热，本该最是畅快守不住嘴的时候，此时的包厢却一片沉寂。
郑梅端着酒杯，一口一口抿个没完，仿佛装的不是早已喝了不知第多少杯的酒，而是什么天下奇珍。
章庭亦不停地夹凉拌花生，那本来才因为把贺总邀请来全都重上来一波的菜，蓦地少了半盘。
试图套路老板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虚的啊。
程云珂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热情地将贺枕玉邀请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问他喝不喝酒。
“我不喝酒。”
贺枕玉摇头，将来时路上特意从“黑天鹅”买的蛋糕放到桌上，抬眸，向来冷硬的眼眸微柔：“生日快乐，星途坦荡。”
蓝色星星状的蛋糕，点缀如雨珍珠，唯美浪漫之余又有几分奢华，正应和那句“星途坦荡”。
“谢谢，不过不是都说红看命嘛？我很佛。”程云珂乐呵呵接过，对这句祝福倒是不怎么感冒。
任务完不成，她都活不下去了，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比起星途坦荡，我倒是比较想一夜暴富，比如做个霸道总裁什么的，就像贺总一样，分分钟几万流水上下，……”
这么一想，她顺口秃噜了两句。
郑梅赶忙在旁边捣了她一下。
这小妮子瞎说什么玩意呢。这话让贺总怎么接？
出钱给她开个公司？不可能，一看就知道亏本的生意。
那还能咋的？总不能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做……
但——
“那，你要试试和我交换，做一周龙腾的总裁吗？”
更吹落，星如雨，惊呆一桌男女。
程云珂挖了一勺蛋糕，都送到嘴边了，手就那样悬在空中僵住。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都准备好噶了，居然任务又有了完成的希望！！！
第一百零四章
“龙腾最近在筹划宣传各子公司和进行中的项目。宣传部提出的方案之一, 就是让我参加当下大热综艺，其中有个节目是让每组嘉宾互换身份，分别体验对方的生活。”
察觉到一桌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贺枕玉俊脸微红, 稍咳几声, 假作出副寻常模样。
“我之前拒绝了, 因为工作繁忙, 不是很有时间。但你如果可以继续在公司秘书部任职一周，我作为你的秘书，就不会影响到既定的工作。”
作为在场唯一的正经秘书，章庭对这个综艺比贺枕玉了解得多, 闻言，坐姿稍端, 将不论做什么都习惯性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本电脑从身后的包中抽出，鼠标“咔嗒”几下, 就点开了份文件。
“这个综艺可以理解为行业真人秀, 节目定位是对平时不可能接触到的职业或人日常生活存在一定好奇心的普通人。”
“宣传部共拿出21个营销方案，但综合考虑成本、效率、收益度等方面，还是这个《交换人生》节目是最优选。”
他戳着屏幕道, 一本正经的面庞，眼中却满满都是八卦。
前段时间, 宣传部长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能劝动贺总上节目“卖艺不卖身”、“靠脸吃饭”，私下没少找他吐槽, 还跑去找公关部长商量如何才能在不借助综艺等固有流量的情况下，最大化地做好相关工作, 发际线都隐隐约约往后移了移。
据说他那上幼儿园的女儿画全家福时，还特意“跟进时事”, 把他那特意打理的发型以“三根毛”代替，还拿给全班同学炫耀画技，全靠浓浓父爱才没给宝贝女儿来一顿新鲜的竹笋炒肉尝尝。
结果现在，看看看看。
啧，为了追人，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样。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章庭为了不要个过于离谱的老板娘，适当出手也是完全没得问题！
“那当然好啦！”
程云珂眼睛晶亮，甚至忘了社交距离，激动得直接一把握住贺枕玉的小臂：“什么时候开始？可以明天吗？其实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今天就可以上班！”
包间温度适宜，因此，贺枕玉一进来便脱了外套，身上只余内搭的一件立领衬衫。
微紧力度，薄薄一层布料隔不住少女体温，热意适宜又灼烈地浸透他的肌肤，顺着毛细血管刺进神经，引起费洛蒙近乎颤栗的反应。
“你还要睡觉。”
缓了缓，贺枕玉提醒道。
“下周一吧。你今天生日，喝了酒，明天休息，公司也要安排和交涉相关事宜。”
下周一？时间上来得及吗？
程云珂赶忙点开系统面板，发现明天就是任务最后期限，想再争取，但被身后误以为她喝醉了的赵子璇拉住。
任何工作安排都需要走流程，贺总能承诺下周一已经很不可思议，云珂肯定是喝醉了才会嫌慢。
“看来秘书部马上要换顶头上司了。”她眉眼弯弯，一手揽上程云珂肩，侧头，“程总，考虑一下把我提上去不？老章一个糙男人，哪有咱们女生自己懂自己啊？”
章庭在旁边登时“哎喂喂”个不停。
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表情管理失败，程云珂面上克制不住流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自我安慰完毕。
算了，比起天降馅饼，果然还是祈祷一下系统赶紧布置个简单好完成的任务以续命比较靠谱。
尽管如此，对于贺枕玉的好意她也衷心地表示了感谢。
“那我就期待一下自己谋权篡位的快乐日常啦。”她朝贺枕玉眨眨眼，不由想到《古穿今之全能女秘》的女主。
那个女主后期剧情线也是辞职，从公司独立出去，利用自己曾经做秘书了解到的相关行情，成功跻身为资本圈女黑马。
但这么一想起来，程云珂迟迟意识到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听到相关海选消息，甚至相关宣传也没听闻，蓦地想起上次郑姐在茶水间和她满面焦急聊的那些事……
“什么？后天下午13点，《秘书》海选？！”
思绪被一震惊中掺杂着激动，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尖锐女声打断。
循声望去，郑梅左手拿着ipad，右手食指直直戳着屏幕，不知在诧异什么。
啊，不对。
程云珂眼睛慢慢睁大，盛满期待。
好像，她刚刚听到了《秘书》海选？！
“这段时间你不是在龙腾实习？没什么通告要忙，我就暂时把你放到小张手底下，让他帮着处理。”
小张是郑梅的经纪助理。
“我刚刚打开你的行程表，想做个下周一的节目备忘，以防万一给你接了行程冲突的通告，毕竟你现在已经不用实习，稍微休息个1、2天就可以继续投入工作。”
快速和小张回了几句消息，转过身，一把握住程云珂的手，郑梅两眼晶亮：“上次得到消息说制作人进去了，我还以为肯定要黄，没想到来了新的投资方。太好了，这下子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不会白费！”
比起程云珂能不能成功入选，她最不想的就是这个在黑海浮沉娱乐圈，少见的纯粹之人，在付出辛苦努力后连展示的机会都得不到。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的资格都不曾拥有。
“双喜临门！干杯！”她高举杯子道。
程云珂亦满脸喜悦。
明媚眼眸弯成美好弧度，酒液随着动作在杯中晃动，折出几分奢价夜光感。
贺枕玉也将杯子举起，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干杯。”
一夜宿醉。
幸好郑梅经常需要出去谈资源，酒量不错，将程云珂送回去后还给煮了蜂蜜解酒茶，才没让这小妮子第二天魂不守舍地坐上去d城海选的飞机。
海选定在市中心的贝沃大楼8楼818室，取“发-要发”意，剧组开工好彩头。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响，门打开，映入眼帘一片靓女。
——大女主剧，要那么多耽误拔剑的男人干嘛。
看着来来往往的美女，尤其其中还有学习演技时对标过的“课本”，程云珂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郑梅也眼神微诧，特别是当她看到那个烫着波浪大卷、笑起来唇边有个浅浅梨涡的女星时。
蓝岚居然也来参加海选了？
《全能女秘》这个通告确实不错，但这只是对于二线或者一线但因为年龄等问题找不到合适角色的艺人来说。作为当红影后，蓝岚应该不缺这种资源吧？何况还需要自降身份，和所有参选艺人一起
海选。
难道说，这次海选背后还有什么她没得到的消息？
郑梅陷入沉思。
“郑姐，你看我妆咋样，花了没？”压低嗓门，程云珂凑近郑梅，左右转着自己的脸示意。
这可是她趁着“工作之便”，稍微得了点闲就和办公室大家学的“早八职场妆”，穿的也是前段时间为了上班特意买的通勤装。
化妆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虽说她一直都会，毕竟在她初中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流行“女主本来很丑，换了个发型、穿搭，再画个妆，瞬间换头大法超级大美女”的剧情，而她也万分沉迷，连涂院长妈妈给的面霜都特意研究了正确的涂抹手法，主打一个沉浸式追文。
各行各业，不同时间、地点，对于妆容的需求都不一样，她想尽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对女主的还原。
“可以的，一点妆都不带脱的。”仔仔细细打量了翻，郑梅点头，明明是身经百战的老经纪人，此时竟也心跳扑通。
久违了，带云珂参加海选。
保佑，祈祷，顺顺利利。不求过选，但求负责面试的可千万别是个毒舌没品的，害得云珂刚找回来的开朗笑容又消失。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程云珂翻开剧本，继续在脑中模拟温习角色演绎。待找到感觉，便从中出来，抓紧时间“吃瓜第一现场”地打量这她每次看娱乐圈文都能看到，但现实中只闻其名不见其景的“海选现场”。
东南方有个齐耳短发甜美风女孩正瞪着坐自己面前的黑长直女生，脸颊气得通红，爱恨情仇+1
西南方一个红色连衣裙满脸焦急地打电话，时不时瞥一眼紧关着门的海选房间，疑似在找什么能帮上忙的关系
还有那个刚刚从电梯下来的长发白裙文艺森系，也不知咋想的，这年头还有几个正常搞事业的秘书穿得这么“白月光”去上班啊……
嗯？怎么感觉看起来有点眼熟？
程云珂回忆了下，终于在不知何时的记忆角落里找到相关碎片，眉头瞬时皱起。
白雨思，郑姐之前带过的一个艺人。
当年，经过郑梅多方运营，白雨思走红网络，通告接到手软，却不知感恩，转头就踹了郑梅，跳槽到圈内大头“飞鹰”。原本这也还好，人往高处去，不是不能理解。可后来郑姐家孩子出事，继续用钱，跪着去求都没能求来分毫资助。
——要知道，为了把白雨思捧出来，除了公司给的固有资源，郑梅自己也往里面填了不少，因为真心把她当自家妹子。
完完全全的“白眼狼”。
程云珂厌恶地转头。
第一次参加海选，不想给郑姐带来麻烦，也是不想折腾耽误自己的事，她不欲生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却不想有人就是那么没眼色的主动找茬。
“哇，是程云珂吗？”温温柔柔的女声在耳旁响起，回过头，搭话的人不是白雨思又是谁。
第一百零五章
正如“手撕骆驼比马大”, 作为老牌经纪公司，“飞鹰”的确比“星悦”给艺人的待遇好，资源等可选范围也更大。但与此对应的，是签约艺人也更多, 她被分配到的经纪人根本没放多少注意力在她身上。
大家都是“原配”, 彼此知根知底有感情基础, 以后跳槽也是“一手带起”, 更有说法，能做到公平不过分偏颇就很不错了，何况像郑梅那般事事优先，甚至自掏腰包倒贴？
再加上娱乐圈向来“一夜爆红, 一周扑街”。流量为王时代，人们很快就能喜欢上一个人, 又很快地将之忘记，白雨思这个颇有粉丝的人在曝光率大幅减少的情况下, 也慢慢往边缘人物退化, 又偏偏没有“影后”、“歌后”等具有含金量的名称作为底蕴王牌，糊了就是真糊，连被作为“怀旧对象”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 冲着曾同在一家公司、一个经纪人手下的程云珂来参加海选，又“不小心”外泄海选视频, 演技高低形成鲜明对比……
她没有流量，程云珂不是还有吗？
“我听说了你妈妈的事。”叹口气, 她一脸同情，“遇到那样的妈妈也不是你能选的……”
装模作样的目光在扫过程云珂那妆后一点看不到毛孔的肌肤时, 霎时一顿。
娱乐圈向来不缺美人，而且大家都做医美, 再稍稍提升化妆技术并滤镜几分，奶油肌一数一堆。她自己就每年不知多少万往里砸，花钱忍痛，才得了粉丝和路人公认的“皮肤好”，但如果突破社交距离，还是能发现妆下微微的毛孔。
但她现在都离程云珂这么近了，竟仍一点毛孔都看不到。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同在郑梅手底下做过艺人的“前同事”还能不知道，程云珂的钱全被她那个吸血鬼家给拿走了的事吗？
没钱，做不了医美，皮肤怎么做到这么好的？
被出乎意料的皮肤状态吸引注意，白雨思一时忘了自己找上程云珂的目的，也没注意到面前人从嫌恶到沉冷的眼眸。
穿书一遭，比起所谓的“家”，程云珂对自己“孤儿院长大，对追小说充满兴趣”的经历更有归属感，并不在意那个无情的“妈妈”，但白雨思这明摆着伤口撒盐，故意刺挠人的做法还是把她恶心到了。
“确实。”
往后退了步，拉开与白雨思的距离，程云珂弯弯眼眸：“还好选的了同事。原先我就觉着郑姐手下另一个艺人讨嫌得很，要业务能力没业务能力，要人品没人品……总算不在一起共事，你是不知道我松了多大一口气呢。”
上演技提升课时，为了解圈内艺人的大致演技水平，程云剋看了许多一线艺人出演的影视剧片段，出于看小说主角经常被背叛者找茬、一而再捅刀的经验，直觉性地特意翻出已经不属于一线艺人的白雨思相关视频。
别说现在的她，就是穿越前仅凭追小说爱好，特意跟着作者写的“影后女主”揣摩剧本的方式对镜子练习的演技，都不比她差多少。
而比起上个世纪的“群星璀璨”，经典影视剧频出，现如今娱乐圈就没几个真有演技的，全是明星演戏，靠粉丝流量，日入几十、上百个w，再找几个营销号吹高光时刻，拉踩几个演技更差的，就能立个不错的“敬业、演技好”人设，原先郑梅捧白雨思就是走的这个套路。
但众所周知的套路归套路，当面被说演技差，换谁都不能忍。
除非说这话的人是曾经的“全网黑”程云珂。
“没有业务能力？”
手指着自己，白雨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比起生气，更多是好笑：“你确定说的是我，而不是自己吗？”
她毫不客气地数落起程云珂过去那些“战绩”。
“参演电影，只是个女四号，就成功让一个预期票房不错的好电影成为年度烂片；参演电视剧，导演都不敢考你演技，演个张扬跋扈的花瓶贵妃，你都能搞个僵硬木头人出来，至今还是各大视频网站嘲笑当今演员演技的重点素材……”
“卖惨洗白的只是人品问题，业务能力可不是光靠同情就能让观众闭眼瞎吹的。”
说痛快了，白雨思才好似刚反应过来般，手捂住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对不起，我最后那句话不是说你，虽然你说的是我……”
她还想继续，话却被打断。
“48、49入场，50、51请在门外等候！”
一个头发略长的眼镜男从房内出来，腰间挂了个“小蜜蜂”，按顺序喊号。
程云珂的号码就是51号。“巧合”的是，50居然是白雨思。
她的目光深深落在白雨思连衣裙上那唯一的装饰：一个黑色镶钻蝴蝶结胸针，顿了顿。
不能……这么蠢吧。
这么烂俗的招，在小说里看到她都觉得好老的套路了哎。
——虽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本小说。
怪不得，她就纳闷，好好的海选，在场所有人目标应该都是成功进组，怎么这个白雨思一来就盯着她不放，说的还都是些故意激她的话，更别提那过于巧合的前后连号号码牌。
要知道，每次进屋都是2人，有心人是可以录下同场竞争演员的演戏片段的。
“走吧。”被打断话，白雨思也没不耐，反而笑容愈发真切几分。
房间是两个打通，靠北一侧桌椅两排，坐满男女。后一排的相对年轻，衣着更像职场打工人，笔挺端正，前一排则随便得多，大肚腩、宽短袖，尤其坐在正中间的那人，半长头发凌乱成一坨，桌下面露出来的脚还趿着双人字拖。
——很让人怀疑是不是刚睡醒，就被从床上给拉了过来。
桌子上名牌写着“田友导演”的中年胖男人将手中剧本随便往后翻了页：“就67页吧，领导欣赏女主，被直系上司嫉妒穿小鞋的剧情。给你们5分钟准备。”
程云珂和白雨思便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着剧本琢磨。
“要我说，就定蓝岚算了。”
两个胳膊往后一搭，仰靠在椅背上，田友语气不耐：“长得不错，有颜值，影后，有实力，经纪人也会来事，流量虽说不是顶峰，但也还算不错。不挺完美的吗？”
“没办法，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蓝岚会来，就和原作者说了女主会海选。原作者什么都没提，价格也给得很良心，唯一要求就是希望海选名额可以给程云珂一份。我们要一开始就不答应还好，答应了又反悔，这说出去多不好听。”
旁边的男人看起来相对年轻，额前挑染了一抹蓝，看着还挺时髦，就是没化妆，肤色偏黄，整个人就显得不是很有精神，闻言小声道。
“后面应该还剩不到15人，很快的。何况，折腾这么会儿，到时候咱们再宣布选了蓝岚，她那边应该也会配合做一下演技方面的宣传工作。”
尽管他们交谈声音已经刻意压低，但毕竟这个屋子就这么大，旁人又没有说话，声音还是顺着空气，晃晃悠悠传到了两人耳中。
程云珂还好。换位思考，自己作为导演，有个实力、名气、颜值都很不错的演员，她也不是很想浪费时间继续海选。
但白雨思就不是很高兴了。
她认为自己如今只是低谷期，心中仍牢牢记着过往流量顶峰时的辉煌，很是不忿被旁人这般轻视，却又理智清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欺软怕硬之下，怒火便转移到了程云珂身上。
只要她演得够好，就能愈发衬托出程云珂演技之差。
好似嫌碍事般“随后”将蝴蝶结放到一旁板凳上，确定可以拍到表演者，白雨思站起来：“我准备好了，麻烦田导。”
对于自己竟然试镜这个场景，程云珂还挺意外的。
运气这么好的吗？
无他，这场戏可以说程云珂既亲身经历过。当然，也可以说没有。
说亲身经历过，是因为她曾被赵子璇误会是那种走后台来的女明星，甚至做了什么不可说的私下之事，还特意布置了连走正规方式面试进来的正式员工都不一定能保证完成的工作；
说没亲身经历过，是因为她和章庭曾误解赵子璇对贺枕玉的心思，担心她给自己穿小鞋，但误会就是误会，搞清楚就好。
为了这个角色，她不仅上了专业的演技提升课，私下更是在微博上写同人小剧场，还特意实践了波真实职场……
就白雨思这个与曾经相比毫无提升的演技，不谦虚的说一句：闭眼吊打。
让拿了热武器的人和冷兵器比远距离对抗实力，是个人都知道胜负最终落谁家。
白雨思试镜正常发挥，演得不能说很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只能给出个平平无奇的评价。
能用，也能不用。但既然已经有更好的蓝岚影后，导演等人自然看都不带多看她一眼。
装作没有看出自己被忽视，白雨思笑盈盈地表示自己表演结束，甚至十分友好地挪开半步，示意程云珂过去。
“一无所知”地看了眼那被摆在与自己间隔约1.5米板凳上的黑色蝴蝶结，程云珂站起身，在好心同事提醒下养成的仪表习惯让她理了理自己稍稍坐皱的裙摆，眼眸弯成个期待的弧度，这才走过去。
白雨思到底没有真正去过秘书工作现场，着装首先就有问题，其次秘书在接待客人时确实会面带微笑，却不会工作时也慢悠悠保持形象，一般对着电脑敲得噼里啪啦，文件更是左右手摆满桌面，和同事的交流不会慢悠悠客客气气，更多是有事说事地对接，最后……
而这些，程云珂都早已得出很好的解决办法。
屋子中间有套提供给试镜者的桌椅，她快步走过去，对着键盘一阵敲击，又在脑中构想出直系上司给自己穿小鞋的模样……
沉浸式试镜，现在开始。
第一百零六章
【叮！任务互换身份已完成, 生命值+120！】
久违的系统音让刚沉浸到角色世界里的程云珂打了个激灵，吓一大跳，旋即便是绝然惊喜。
她都放弃那个任务了，做好被扣生命值的准备, 结果居然成功？
啊啊啊贺总不愧是贺总, 真的太棒了！说好的下周一, 原来现在就已经搞定！
肯定是合同签了, 具体需要配合节目组的工作也已经商量好，符合系统判断标准，任务才会给她结算！
激动之下，她俏脸染上两抹绯色,
但还不等她情绪平静，似乎系统也很忍无可忍她先前踩在紧急边缘线, 在阎王爷面前来回闪现的作死拖延，新的任务又紧随而来。
【叮！ 任务：作者创作故事, 读者沉浸故事。一个真正专业的读者, 怎么能容忍自己阅读的故事怎么看怎么不可能是真的？请找出你目前所持有这章剧情的所有逻辑bug并告知作者。】
正准备试镜的程云珂：？
她默默看了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夭寿啦！她的小说隐形了！
正所谓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主动融入。
根据对系统脾性的了解，
发现影后蓝岚也来参加海选, 导演田友确实不想浪费时间再看其他艺人的试镜，但多多少少也能忍。唯一觉得浪费了自己时间和生命的, 就是原作者特意指定的演员程云珂。
出了名没业务能力还老做票房累赘的国民黑。
虽说程云珂隶属于给剧组投资的龙腾子公司星悦，但投资方给投资时又没要求指定女主演, 那他才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呢。
不过有一说一，没有仗着自己颜色好, 穿些夺人目光的衣服，而是老老实实的普通通勤装, 这处细节的认真还是挺让他有好感的。
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田友嘬了一口水，无声呸回去不小心吸溜上来的几颗枸杞，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在程云珂身上，然后眼睛从快睡着般的眯成一条缝，逐渐瞪大，原本摆烂式坐姿亦瞬间端正。
分明还是那副精致得无与伦比的样貌，却在坐在桌子后面的瞬间完全收拢，仿若再普通不过的打工仔一个。
无实物表演了个文件翻阅，却好似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清楚什么文件放在什么地方，一丝一毫晕头转向的错乱感都没有。
敲击电脑，也没有和白雨思一般，眼皮子一上、一下来回眨巴，一看就不是真正在忙工作的秘书，而是时不时对着屏幕稍作思考。
这个开局只是小试牛刀，真正王炸的，是她起身与那空气中的“直系上司”对话模样。
在被安排了明显故意为难的超出正常工作能力任务后，她没有选择按照剧本写的当场就神情不忿，而是自主将之稍稍后挪，表面淡定接受工作，实则在坐回工位后，眼神凌厉，五官之精致蓦地又如撞钟，猛然砸入眼帘……
心思不简单浮于表面，这才是真正一个在古代就能谋得权势地位者在现代的表现。
一个是顶多被辞退，另一个则是不小心连命都没了，心思深沉程度之高低根本无需对比。
再加上一些适合细节党观众抠的习惯，比如拿笔习惯稍稍提高，有点用毛笔的感觉，又映照了原著角色的“古穿今”设定。
她绝对看了原著，并且花了大量时间揣摩，才能这么深刻地把握住角色内核！
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个票房拖累程云珂能达到的演技水平？
身子坐直，田友忍不住又看了看摆在面前的演员履历，再三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内心深深咋舌。
由于一开始就对白雨思和程云珂没抱有丝毫期待，在试镜内容的选择上，他便也没上心，随意选了个平平无奇的。冲突固然有，但因为更多是剧情内容，很难表现出人物的出彩。
即便是他最看好的影后蓝岚亲自来演，也只能说表现得比较贴合人物，而非进一步真实化。
程云珂，真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将一直放在左手边的单独那份演员简历拿出来，上面端正写着“蓝岚”二字，田友原本坚定无比的心意料之外出现了摇摆。
一个是稳定发挥确定不翻车的老牌影后，缺点是流量一般，且稳定发挥就是真的稳定发挥，没有惊喜感，另一个发挥不一定稳定，但基础应该可以，多费心教教绝对会有很多让人惊艳的表现，缺点是“收视毒药”的名号着实让人害怕。
当然，还有个田友自己的担心，那就是他搞不明白蓝岚来参加海选的原因是什么。
前制片人被抓是真的，但新的投资方时龙腾贺总的消息应该没有外传，何况即使外传，又不是贺总本人亲自来，到底有什么好处让她甘愿自降身价？
这个神秘的“好处”田友越是找不到灵感，对于拍摄到一半蓝岚撂挑子不干了的担心也就极盛。
“啧，居然演挺好。”
就在这时，方才和他说话的那个挑染了蓝色头发男人不爽撇嘴：“但演得好就能随便篡改剧本里吗？我写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安排角色反应的。如果每个演员都这么乱改剧本，剧组岂不是完全乱套？”
瞧这话说的……
田友瞥了他一眼。
要是能改得好，改就改呗，整得他像是容不下演员自主发挥的刻板导演似的，明明是他这个编剧最不喜欢别人动他文字，兼之外行其实不太能从这么细节的地方发觉程云珂演技变化之大，很大可能先入为主刻板印象觉得演得十分一般。
但既然编剧已经隐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就不太好驳了人家面子。
到底用蓝岚还是程云珂……
看来，这次试镜的结果是没办法当天给出了。
唉，浪费了一天很好的宣传机会，他刚刚刷微博可是看到有狗仔拍到蓝岚昨晚疑似夜会地下男友的八卦消息呢。
见田友没说话，编剧皱了皱眉。
不会真要选程云珂吧？
这么不尊重剧本的演员，他才不想要来演自己的剧本。
是，的确演技看上去没那么拉垮，甚至代入感好似还可以，但肯定没有影后蓝岚好吧。
“老田啊，要我说还是蓝岚好。人品一直不错，不用担心半路不得不换女主演的倒霉情况，长得、流量、演技也好。”
舔了舔腮帮，他开口。
田友何尝不知道蓝岚是绝对稳妥的选择？
可现下的他仿佛上来赌桌的赌徒，面对极有可能的百万赢奖，心里羽毛挠啊挠，犯痒得很。不然，以他导演、对方则只是编剧的身份差别，但凡下了坚定信心，怎么可能被左右决定？
见编剧、导演两个对剧组而言最重要的人似是想法产生了分歧，其他人面面相觑几眼，便也说了下自己的看法。
“其实只要程云珂发挥能和试镜差不多，不拖累剧组，那何尝不考虑一下利用她现在的流量和路人缘？她有个朋友在读者圈很出名，正好咱们这也是原著改编，这不正好对口？说不准拍出来还能少两句被原著党骂，一举两得啊。”
“她朋友又不是她，怎么能混为一谈？现在要别人做什么事不得给点好处？万一她那个朋友狮子大开口，那不就是额外的预算了吗？有这个钱不如找其他流量明星发条微博说自己在追剧呢。”
“不是，龙腾听说有什么新动作，是宣传方面的。他们先前一波大动作，公司一堆人去踩缝纫机，现在的宣传说不准也是什么把娱乐圈这天给捅破的大事。不过，就算不是，以他们那让人拿不准的做事风格，上热搜也妥妥的。到时候，我们有程云珂，不是免费的热搜热度？性价比可比随便找个明星发微博高得多。”
…………
一群人讨论得很是热烈。
至于还在现场没有离开的两个试镜者？
程云珂出了名的没后台，否则也不会“国民黑”一当就是那么多年，无所畏惧。再者，本就事关她能否入选，应该比他们还想知道具体情况。
而另一个，叫白……白什么来着？哎，不重要。没背景，没流量，不足为惧。
听着那些不断传入耳中的话语，白雨思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程云珂试戏，她便坐回方才的板凳上等待。原本放在身旁板凳上还特意选好了角度的蝴蝶结不知何时被她抓回手中，紧紧攥住，在掌心皱巴巴出一堆凌乱的折痕，一如她天翻地覆的心思。
怎么会！
只是冲突这么平淡的一个场景，程云珂居然都能表现出比自己更真实的演技，那如果是更激烈的剧情呢？一旦放出去，岂不是将她衬托得直接变成那些娱乐圈当代演技嘲笑剪辑视频里的新“必用素材”？
别说翻身流量计划了，不因此直接被断了做演员的路子就谢天谢地。
比如程云珂，要不是原著作者特意指定，能有几个真心打算拍好剧的导演愿意给她试镜的机会？
牙齿咬住下嘴唇，钝钝的痛感让白雨思勉强保持冷静。
算了，索性她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当白跑一趟便是。至于先前为了激怒程云珂以便后期剪辑视频的那些话，得罪人是必然的了，但反正程云珂也没后台，不用怕。
这么想着，白雨思心绪放稳，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那件事极大可能就是蓝岚会主动来应选这部电视剧的原因。
“田导……”
她开口，话刚说了半句，便被一道清冷女声打断。
“不好意思，可能要稍微耽误你们一点时间。”
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表演完毕的程云珂不知怎么又坐回了电脑桌前。
这么说似乎也不尽然，因为她并不是直接坐回原位，而是将椅子搬到靠近他们的一侧，电脑屏幕也整个旋转了个方向，直直对着他们。
全屏纯色背景的……PPT？？？
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发展，让在场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愣在原位。
“是这样子的，我看了剧本，由于小说和电视剧形式的不同，编剧对原作者的剧情稍作改编，这无可厚非，但有一些细节与现实情况是存在出入的。”
“刚刚试镜，我利用恰好开机了的电脑，做了个ppt出来，辛苦你们看一下……”
朗朗女声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娓娓道来。沉静柔和的女声，闭目倾听，让人觉得周围应是一群西装革履、正经危坐之人，正讨论着什么对行业发展至关重要的事。
而事实上，他们只是在试镜现场，听一个来试镜的演员叭叭编剧写的剧本bug。
就……
不能说神奇，只能说人生中第一遭。
来试镜的演员，哪个不是想要被剧组选用？找关系、想了办法带资进组的都不少，更别提吹彩虹屁的了，那简直就是人手必备的技能。
结果现在来了个人，之前演技口碑一直不咋滴，即使如今已经提升了不少演技，也十分影响剧组对她的观感不说，又调整了编剧已经定下来的内容，使得编剧印象很是不好，已然直接发言表态不支持选用，如今居然还更进一步，敢现场给编剧的剧本挑刺？
特别还是利用试镜的时间，别人都以为只是在演戏，竟是当真现场做了个PPT，以便于自己更清晰地讲述编剧到底哪个地方犯了常识性错误。
在场众人：简直就是离谱的爸爸出现，比离谱更离谱！
“……我的陈述到此结束。以上只是个人的一点建议，因为我有在秘书部实习过，如果哪里冒犯或自以为是的错误请原谅并指正，我会尽可能改善。”
将PPT界面翻到最后的“感谢聆听”，程云珂礼貌地鞠了个躬，长发垂落，露出不知何时已然红透的软嫩耳垂。
“因为我和我朋友都是这本小说的粉丝。试镜选不上没关系，尽力就无愧于心，但万分希望这部作品可以拍好，最好是经过编剧对题材的适应性改编后，在电视剧中也成为堪称经典之作。”
“只是时间简短，是利用方才试镜匆匆弄的PPT，来不及做一下美观设计，直接用的纯色背景，这点我感到十分抱歉。”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在场人又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绝对黑心人，看着个眸明肤雪的女孩子又是低头弓腰又是道歉的，还一点话都听不进去。
包括编剧李远本人。
任何从事创作类工作的人，例如画画、制图、写作……全都对自己作品有很大的占有欲。说通俗点，就是非常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指指点点，特别是批评。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没有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做的不好，但真的遇到说的合理的也不是不能改，甚至十分渴求真的能帮到自己的好的建议，尤其对方还是以一种非常礼貌客气的态度说出。
坦白而言，李远觉得程云珂这场突如其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演讲”还挺有逻辑的，就是真实可靠性有待确认。
但方才她自己也说了自己真的去实践了，都是在娱乐圈混的人了，应该不至于说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一戳就破的低级谎言。
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李远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鼓，在自己的面子和好的建议中更疯狂横跳。
——刚刚还一口咬定人家态度不行，不适合进组，现在又跑去请教人家的建议，尴尬死他算了。
李远没说话，其他包括导演田友在内的人又不好开口，毕竟这场神奇的PPT“找茬”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现场便一时陷入了绝然沉默之中，而李远那涨红的面容，也让白雨思深深误会。
抬手，将耳旁碎发撩至耳后，她轻呵一声。
“云珂，不是我说……你只是一个演员，甚至演戏都不是专业的，怎么会想到跨行对编剧的剧本指指点点？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你不懂乱说，有点不礼貌哦。”
“就算你真的利用闲暇时间真实体验了职场，恕我直言，你的学历毕竟不是很好，能体验到的，无论是公司规模还是工作内容，应该都是非常浅显的那种。论起专业程度，你是远远比不上查了许多资料、熬了无数个大夜才改编出这么好剧本的编剧的。”
说完，她示好地朝脸不知怎的愈发红了的李远露出个自己在家时对着镜子练习无数遍的温婉笑容。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李远好像之前有个剧本卖给了某个久不出山的大导演，只是一直没找到中意的人来演就暂时搁置。她自认演技还行，长得也不错，要是有个机会被推荐去导演面前争取一下……
这么想着，白雨思笑得愈发温婉几分。
只是这笑注定是起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我不否认自己学历低的事实，但我不认为工作能力与学历呈完全正比的绝对关系。”
方才还一副羞怯模样的程云珂此时一脸沉然。
“我签约的星悦经纪公司隶属于龙腾，得知原著作者给了我这个来参加海选的机会后，我不仅上了经纪人安排的演技提升课，也经过再三拜托，努力争取并得到了个去龙腾总公司秘书部实习的机会。的确，我比不上正式员工接触的文件之多、工作经验之丰富，但我的相关报告也是得到认可并实际上对相关项目起到推动作用的。”
“如果你对我在工作期间学到的东西存疑，不认可龙腾，也不认可龙腾秘书部的专业性，更相信网上不知真假的网友言论，那我认为你的学历比我高也是白高。”
站在房间中央，与白雨思对视，程云珂坦然将自己前段时间的工作经历说出。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这么想。
殊不知，以当今现状，艺人别说为了一部不知能否入选的电视剧去提升演技和实地实习学习，就算是一部确定自己即将出演的电视剧，也不会这么做，能愿意提前研读一下剧本而不是开摆，就是算得上对工作还算认真的那一类了。
艺人这个行业是出了名的“性价比高”，一向以赚钱多、干得少馋死其他行业社畜打工人，但事实上，即使是其他行业，也没几个人会为了工作付出那么多。
糊弄糊弄老板不就好了？反正工作差不多完成，工资照拿。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李远觉得自己每次创作前会综合实体出版书、互联网搜查等各种方式丰富自己的资料库，已经是很努力，否则也不会以并未获奖编剧小透明的身份，卖出那么个剧本给知名大导演，甚至如今拍摄也已进行到一半。
暂时没宣传也是为了后期可以热度集中，让观众记得及时观看，圈内也稍加保密，只有有那么点消息门道的人才提前得知。
啊不对，思绪飘远了。
收！
在脑子里给自己打了个提醒，李远赶紧止住自己职业病的扩散思维，一回神就恰好听到白雨思说的话，顿时眉头紧皱，旋即就是程云珂的解释，本就震惊，这下子直接目瞪口呆。
第一百零七章
为了工作努力的人有, 为了工作努力成这样的人是真少！佩服！
就好比刚刚和她一起试镜那女的，再普通不过的表现，这才是大多数演员会有的……
等下！
李远瞳孔猛缩。
刚刚那女的是不是“帮他说话”，让程云珂别外行指导内行来着？！
可现在明白着内行的人是他啊！！！
这是生怕他的脸只丢刚刚一份没丢够吗？！
这么一琢磨, 他登时慌张开口：“哎, 我们很熟吗？你乱说话败坏我名声, 整得我好像是那种听不得别人建议的自我的人！”
旁边很懂他性格的导演田友：……难道不是吗？
而后, 在一众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中，他手撑着桌子，竟是直接跳了出去，一把握住程云珂的手, 满脸终于遇到知音的激动，语气极其努力才克制住。
“你……可以告诉我, 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试镜时候，说出这些吗？在你之前, 并没有人这么做过。你不怕得罪我吗？毕竟我是编剧, 在剧组里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李远的问话也是其他人心中的不解。
紧张之下，程云珂下意识按照赵子璇教她的缓解动作，将衣角稍稍整理, 不解又试探地道：“因为我觉得一个好的故事不应有太多逻辑bug，但您这个剧本存在5处逻辑错误……是我做错了吗？”
娱乐圈这么难混吗？有问题也不让说啊？
她追小说时候, 对剧情不满或逻辑存在质疑，只要不人身攻击或无中生有, 都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看电视剧也可以发弹幕和评论。
怎么读者和观众作为第三方可以做的事情，真正参与其中的演员却不能提。
这难道不才是最大的不合理之处吗？
反正系统任务只说要提出“这一章节”的逻辑问题, 又没规定必须被剧组选中，程云珂也对娱乐圈兴趣不大, 干脆大胆开麦，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她这么想，便也在去掉“系统”这一存在后，完完全全说了出来。
多震撼的回答。
就好像大学生和社畜的对话。
社畜问大学生：你为什么怼老板？你不怕老板把你辞啦？现在工作可不好找。
大学生反问社畜：为什么不能怼？本来就是他错了啊。辞就辞，此家公司不留爷，自有下家公司留，还不信世界这么大，找不到个正常老板了。
普通，却又很不普通。
李远眼睛紧紧凝在程云珂身上，心扑通扑通，几欲从胸腔蹦出
初心这个东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当然没错！”
他大喊道。
“你一定要演女主！如果田友不要你，下次我写的剧本我绝对指定你！我相信，这么认真研读剧本的演员绝对能演好这部戏！”
猝不及防被cue的田友：？？？
“哎哎哎，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啊！”他赶忙反驳。
这话没直言，却也几乎可以说明示，电视剧《全能秘书》已经拍板让程云珂演女主。
条件差不多但各有利弊的情况下，他倾向于稳定发挥的影后蓝岚。
不过，一旦形势逆转，比如其中一个艺人格外敬业、且编剧也明确表态，那何不大胆赌一波大的？
至于后面其他还没有来试镜的艺人……
恕他直言，99%的概率都是普通水准。
连与蓝岚放在一起让他衡量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是已经比蓝岚更让他心动的程云珂？
剩下不过是些面子流程。
白雨思在一旁，简直怀疑自己眼睛和耳朵。
试镜当场，在分明有影后的前提下，导演、编剧居然拍板了一个惯有“票房累赘”之称的“前国民黑”？
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自己那么努力在讨好编剧，他居然更喜欢程云珂那当面不给脸的做法？
看着那造型做得跟非主流无二的编剧，白雨思脑子里不禁飘过五彩加粗的弹幕：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就喜欢找骂啊！
喜欢找骂早说啊！她隔三差五偷窥自家粉丝群，早学了不少骂人不带脏的“粉黑大战专用语”，不得比程云珂专业得多？
但这只是发泄的一些私下阴暗想法。
事实上，门外一众已经面试或还没面试的所有演员，包括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的白雨思在内，都有种世界观被打破重塑的震撼。
“海选结束，选中程云珂了？？？”
听到顺着喇叭传出来的编剧声音，众人愣住。
习惯了追捧资方、闭眼夸烂剧本、演技高低与是否被录取无关……等乱象，坦然接受娱乐圈就是这么个所有人都戴着虚伪面具的“名利场”，再乍然被个“不同俗物”的“世外人”打破规则。
会为了很大概率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深入实践和学习，又无所谓编剧是否会和导演“一票否决”自己的出演，在面试当场对剧本好坏直言不讳。
这种做法，居然真的是可行的吗？
一众人心里打鼓。
“听说她和编剧说，在合理范围内，读者有评论小说是否合自己胃口的权利，所以自己作为演员也有评价剧本好坏的资格？”
其中一个和白雨思曾一起接过合作通告的女艺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白雨思和程云珂不是一起进去面试的吗？肯定知道些内幕吧。
是误打误撞，真这么走运遇到了个对自己剧本特别珍视和接受意见的好编剧，还是最近资本方面开始走这个风格的路线？能不能透露点？
还有就是这个程云珂咋想的，这么敢讲，她也是真不怕被封杀啊。
闻言，白雨思本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愈发沉了些。
和别人来竞争角色不同，她是想利用程云珂最近身上不错的热度，将自己重新带回观众们的视线，却没想落到这么个竹篮打水的结果。
一场空。
“狗屎运罢了。”舌抵了下压根，她不屑道。
“你忘了？她和那个‘职业读者’是朋友。想当初，她能洗白，还不是借了自己朋友的东风，搞了个跨圈联动？”
女艺人激动惊疑的面容一顿。
职业读者？
不会程云珂这个朋友还和编剧圈有关系吧？人脉这么广吗？
但就算不是人脉，这个“读者”人设也给程云珂带来太多好处了吧！洗白不说，人气杠杠的，现在连资源都能间接搞到。
女星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她平时排队等通告时也会看小说，要不要考虑也在评论区勾搭个冒泡比较频繁的小姐妹，把她往专业看小说上面培养？
嗯……
所以说，专业看小说什么的，这个说法总感觉还是很奇怪啊。
“郑姐，我被选上了，过几天应该就要进组，你帮我把跟组助理啥的安排一下呗。”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副找到知音模样的李远，上车，将包随手扔到座位上，嘬了口郑梅买奶茶时顺手给自己带的橙汁，程云珂哼哼唧唧道，只觉舒爽。
叽叽歪歪那么久，她嘴都干了。
“哦好，没事，没选上就没选上。”
郑梅随口应道，手指在平板上戳戳点点，处理手下其他艺人的相关工作内容。
“反正咱们马上就有个综艺要上……”
“等一下？？？”
她一顿，猛地扭头看向程云珂：“你说你被选上了？！”
程云珂点头。
见郑梅着实行风，她顺口便把自己在面试时的对话和表现都复述了下。
连带着的还有白雨思的那个“蝴蝶结”小动作。
放在以往，作为经纪人，而且面前还是自己最宝贝疙瘩的“偏心眼”，郑梅第一反应肯定是“以牙还牙”。但现在，她吗，满心满眼都是程云珂竟成功通过面试，还让编剧那么喜欢她，导演更是影后不要，后面其他来面试的人也不看，一下子拍板。
这种事放在其他一线顶流身上，她都觉得不正常了，何况是发生在前不久还是“国民黑”的程云珂身上？
郑梅一整个惊呆。
连着猛灌好几大口奶茶，感受着甜腻冰凉的液体从肠胃滑过，她总算冷静下来，一把攥住程云珂双手捧在胸前，两眼晶亮：“啊啊啊啊啊啊！你被选上了云珂！”
程云珂：嗯嗯！
“回头我和小张说声，以后也推荐咱们手下其他艺人购买你用的这款粉底液，都整个什么心机上镜素颜妆！你今天能通过海选，演技和敬业是其一，漂亮的脸蛋是其二！还是贼关键那种！咱们可得好好发扬优点？”
程云珂：？？？
这波带货是不是有点突然？
行吧，反正确实挺好用。
郑梅接下来还有事，将程云珂送到家，就要去忙了。
“作为庆祝，虽然要保护你的漂亮脸蛋，但还是可以特别允许你浅浅吃那么几口垃圾食品。”
举起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机，郑梅眉眼弯弯：“回头链接发我代付。今天姐请你。”
程云珂当即欢呼“好耶！”
就听郑梅又厉声提醒：“但你周一还有个综艺要录，自己记得克制，别回头上镜，绝世美颜变成了个小胖妞。”
“知道的。”程云珂笑嘻嘻应道。
房门关上，蹬掉拖鞋，她一个翻身爬上软绵绵的大床，在上打了好两个滚。
还以为要嘎了，马上就背后长小翅膀去做上帝身边的一等大宫女，没成想任务就是这么绝境之下地突然完成，而且辛辛苦苦准备的面试也顺利通过。
好耶！幸运值max！
点开系统面板，她开始查看自己信息。
【宿主：程云珂（93w／1000w）】
【职业：B级读者（好厉害！整个读者圈都知道你了！圈内顶流就是你！）】
【生命值：152天3时47分】
【今日任务：捉虫3／3（已完成）】
【随机任务：暂无】
暗紫色软磨砂质感的本子很是高级。
看着尚余五个多月的生命时长，程云珂长长舒了口气。
学生时期赶作业最怕deadline，但完不成顶多也就是挨骂，可现在完不成任务可是货真价实的要命。
踩在死亡线蹦迪，在阎王爷面前疯狂闪现，真不是什么愉快体验。
既然现在时间还算充足，而且未来感觉一片光明，她得好好计划一下自己之后的安排。
首先，按照这个系统面板和任务奖励，想来“职业等级”越高，奖励生命时长也就越多。而想要“升职加薪”，就必须提高这一身份的影响力。
现如今她在圈内也能称得上一句“当红”，虽然有流量没代表作，但该有的人气都有。相比小众的“读者圈”，作为艺人流量肯定更大。
如果爆马，尤其接下来她至少有龙腾大力扶持且有总裁参与的综艺，以及一部重量级电视剧两个S级通告，“职业关注度”分分钟上去不说，连带这个圈子一起飞升也不是问题。
……就是有点社死。
点开自己的读者后台，看了看最近订阅、留言的小说，程云珂陷入沉思。
《假千金是真千金白月光》
《绑定杠精系统后我成了娱乐圈顶流》
《不爆红就要回家继承千亿财产》
放在一堆小说里来看正常得很，光明正大拎出来就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救命，是谁曝光了我的做梦素材！！！
但这不重要，大不了弃号换一个马甲重新看小说，只要社死只是一次性的就行。
另外就是，想办法拖更多人下水……
只要大家都社死！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用大脚趾盖别墅的事了！
纤白手指在桌面敲啊敲，程云珂陷入沉思。
正好，周一她会和贺枕玉互换身份。
有些事情，作为一个洗白上岸不久的女艺人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但作为龙腾的总裁来说，就简单得多。
至于钱这方面……
好吧，娱乐圈确实来钱挺快的，反正日常跟着郑姐出去赶通告的她目前确实是不怎么缺。
另一边，抱着手机或坐地铁、或窝被窝、或上课偷摸看小说的一众书虫只觉背后骤凉，右眼皮一跳。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龙腾总裁要换人了？！
周一，一大清早，人们还在地铁、共享单车、自家小轿车里时，便对着微博热搜第一炸开锅。
他们很想说这是恶作剧，可热搜牢牢占据，由龙腾官博发的公告更是自己把这件事石锤。
【龙腾V：感谢大家的关心。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但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我们总裁的确换了人。不是贺总，是程总，具体事宜稍后会通过直播的方式告知大家。】
下面评论区的网友们惊得瞌睡都没了。
【卧槽，真的假的？那可是龙腾！国家爸爸都夸过当代典型爱国红色企业！没了贺总一家把持，万一接手的人心术不正，岂不是败坏他们多年心血？】
【等等等等？？因为贺总之前那波自己把自己公司老人送去踩缝纫机的举动，我昨天还买股，赌龙腾今年事业还要升一波，结果今天就告诉我倒闭了？？？】
【程总？这谁啊？我去企查查搜了，没看到股权拥有者里有姓程的啊。股权都不变动，总裁咋换的？还是说只是雇了个人来做临时打工人？？】
…………
有认识在龙腾工作朋友的人，更是消息、电话纷纷call了过去。
事实上，这些龙腾内部的一众也就是今天早上才在公司钉钉总群收到通知，得知具体情况，内心震惊不比网友低。
公司要安排宣传项目，扩大舆论影响和知名度，这很正常。
但贺总亲自参加节目录制不正常啊！
那可是贺总，超级注重个人隐私的好嘛！
前些年有网友无意中拍到他，发到网上后获得“霸道总裁文男主照入现实”评价，却是在热度刚开始有的瞬间便要求删照。这还是普通网友，贺总没计较，要真是职业记者或狗仔拍了发出去，为了流量和钱财，那就妥妥的律师函警告，等着法庭见。
要不是后来公关部舍不得流量，在公司年会时找到老贺总商量，间接劝说贺总“卖颜值”，至今估计外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贺总男的女的。
好，就算老贺总再次出马，说通了贺总乘着这波流量，好好宣传一下龙腾，上了个公司内部的综艺，捧艺人不如自己就是招牌。
但程云珂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们没记错，好像上次特殊情况，空降了个没学历、没能力的外行去秘书部实习，那个人也是她吧？
原谅他们开始控制不住地想歪了……
倒不是觉得贺总和程云珂有一腿，毕竟在他们眼里，豪门和国民黑还是很有壁的。
但不妨碍他们脑洞大开，开始怀疑程云珂是不是有什么神秘身份，比如豪门圈子里某个遗落在外的沧海名珠或者被抱错的假千金啥的。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不然贺总好好的总裁不坐办公室，跑去参加综艺不说，还和个艺人互换身份图什么？尤其这个艺人也不是公司最红最有人气的。
唔……要说最有特色和记忆点的话倒是的确。
毕竟，吃货、美妆爱好者之类的人设女艺人做得多了去，爱看小说还和读者做朋友的，程云珂确实是头一份。
“咋样？让老板给你打工的感觉？”
手搭在宣传部部长的办公椅靠背上，看着电脑屏幕显示的的摄像头画面，章庭乐呵呵道。
“是不是感觉自己一觉醒来天降大饼？”
“确实。”宣传部长点头。
“给，我老婆上周去海湾出差带的特产茶叶，味道还挺新奇，很提神。”顺手将桌面茶包递给章庭一小盒，宣传部长摩挲着下巴，端起旁边茶杯，在嘴里咕噜了两口。
第一百零八章
“谢了哈。”
章庭接过, 很是顺手地从饮水机旁抽了个一次性水杯，边倒茶叶包，边笑眯眯道：“但就算你送我茶叶，我也不会违背职业道德随便透露消息的。哎嘿, 你就慢慢猜咱们贺总到底在想啥吧。”
说完, 他端起杯子, “呼——呼——”地吹旋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沉下去的几片叶子, 看得宣传部长白眼直翻。
啧，老婆买的宝贝茶叶给白眼狼打水漂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他气鼓鼓：“我可是搞宣传的哎，八卦第一线好吧。”
章庭“哦”了声：“那你找我问干嘛？还不是不敢确定自己的消息真实性。”
宣传部长被戳中软肋，顿时语噎。
“我……我那不是求证一下？知道点分寸, 也知道后面做事的度。你要知道，直播还好, 剪辑多多少少会有点倾向性。万一我就哪个地方处理不到位呢？”
说到这个，章庭不得不正经了几分神色。
手在宣传部长桌上轻拍, 他一脸认证：“反正, 恶意剪辑要不得，拉踩也不行，懂我意思吧？”
倒吸一口凉气, 宣传部长不敢置信：“真的不能吗？一点都不行？”
章庭点头，无论申请还是语气都肯定、确定以及一定：“嗯。”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多年老同事, 宣传部长秒懂章庭言下之意。
贺总这是真的铁树百年开花，老和尚动春心, 要给他们整个老板娘回来了啊！！！
还好不是之前那试图来勾搭贺总的1234567。还没当上老板娘呢，也就是合作了几次代言, 连贺总人都见不到，就在那里趾高气昂, 看不上这个，对那个不客气。
再说程云珂这个人，他平日多多少少也有关注。
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打小没得到几分亲情，但自立自强，心地不错，如今对娱乐圈兴趣好像没那么大，但反而更有自己的标签和特色。
——重点是完全不会有病似的掺和公司人事安排和其他工作内容里的性格！
没有任何一个打工人想在正常的工作内容外，还要“无偿”费心思对付老板娘好吗？又不给额外加工资（此处白眼翻上天再加三条杠）
“那这次的节目……是官宣？”
突然想到这个，宣传部长思绪一顿，眉皱了起来：“如果是官宣，那咱们还得考虑一下粉色氛围的剪辑营造和cp运营啊。”
果然，老油条就是上道，这都想到日后老板和老板娘CP运营的事情了。
章庭心里嘟囔，面上却没显露分毫，只是眨巴两下眼：“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瞎猜啊。再说了，咱们自家公司的艺人，不恶意剪辑难道不是最基础的吗？还有官宣，本来咱们就已经官宣这个节目的正常播出相关事宜了不是吗？”
宣传部长：啧
他转身，在部门群发消息，确定各人工作是否到位。
本来就是公司重点项目，年度kpi就靠这个解决，已经足够让他重视。现如今再加个极有可能是老板娘的来自总秘的暗示，那便是再小心都不为过。
【已完成】
【确定过了，可以保证顺利进行。】
【一直在盯着，目前一切稳当，之后如果有情况会及时报告并解决。】
…………
@全体成员，部门成员迅速回复，被“临时借调”到袁涵妮也是其中一员。
天知道，当她凭借自己八卦小能手的超能力打听到这个“cp恋综”之后有多兴奋！
班也上不下去了，整天心痒痒的，恨不能一秒内部调岗到宣传部。
没成想或许愿望被上天聆听，部门群突然发来个消息，说各部门都要出两个人配合宣传部工作。
其他人还在打听宣传部到底在忙什么，她眼疾手快第一个填了报名，果然占了前排优势，顺利被选上。
右手紧紧握住鼠标，袁涵妮一整个“目光如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带薪嗑cp！她倒要看看谁敢拦！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冲啊cp粉！
龙腾要换总裁的消息一经放出，分分钟冲上热搜。
对于“龙腾”这一从儿时回忆□□至今的知名爱国企业，无论是情怀上的念旧，还是理智上对于一些灾□□故中“龙腾”管理者的反应，他们自然不希望管理者换人。
因此，“交换人生”节目直播间刚刚开启，不过眨眼的功夫，短短几秒钟，人数便从0蹦极似的飙上了5位数。
【救命救命救命！咱就是说，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这个程总究竟是只是姓氏不同，实则还是贺家自己人，还是说彻彻底底的“龙腾”换老板啊？】
【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咱就是说，那几个八百年前被贺总送进去蹲着踩缝纫机的人不会还真有“后台”深厚的吧？】
【啊？大家都这么悲观的吗？这两年“龙腾”发展挺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破产被收购的样子啊。要我来说，这肯定是他们新一波的宣传策略，比如内部有什么策略嘛，不然这个直播间叫什么“交换人生”，不是很奇怪嘛】
【楼上字多我跟了】
…………
弹幕正在讨论，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见镜头里陆续出现各部门的“龙腾”员工。
或行踪疾匆，俨然一副有紧急工作待处理的模样；或泰然漫漫，时不时左右瞥两眼，偶有机位还能与之四目相对，典型打工人不是特别忙时最爱的带薪吃瓜状态；
再看那一二年龄微长者，笑容官方，两手松快，遇人便点头招呼，显然是熬出头的领导层。
——“龙腾”是职场风气不错，不是没有一点职场规则。
无论是窗明几净的办公大楼，还是仪容得体的前台小姐姐，都展现出了打工人父母们极为喜欢的“体面感”。
忽地，镜头转移，总裁办公室门被推开，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与传统女性OL装不同。
丝质白衬衫搭了条黑底金纹马面长裙，布褶利落，长发松松绾于脑后，几缕发丝稍垂，随着她缓缓迈动的步伐，晃出慵懒圈弧。
面白如玉，唇红似砂，眉眼若画，身形窈窕。
不是程云珂又是谁？
【卧槽卧槽卧槽，我好像捂了！不会程总说的是程云珂吧？？？】
【马面裙居然可以当OL装穿嘛？这个穿搭好漂亮呜呜呜（看着自己一柜子汉服蠢蠢欲动.jpg）】
【靠，楼上有预言家！说是营销果然就是营销！所以这个节目是讲的互换身份？演员和总裁的互换？感觉还蛮新奇，第一次看到。】
【打工人和老板互换身份？？？没睡够·看谁都有仇·早八社畜眼睛亮了！给我往死里压榨他！！！】
【只有我关心被选中和贺总互换身份的人为什么是程云珂吗（弱弱）】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多年饭圈追星磕cp专业户的雷达响了。这种万里挑一的特殊，不就是典型炒cp前奏？】
【可是贺总又不是明星，干嘛炒cp？但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炒作，程云珂这个cp合作者选的是真好。她个人标签太鲜明了，搞得我每次路过那些关于她的营销号剪辑视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捂脸哭）】
…………
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程云珂深呼吸一口气。
任谁能想到，从前只是个爱看小说的孤儿院小孩儿的她，如今居然不仅靠“读者”马甲纵横娱乐圈，还能跑到国际知名企业任职一把手。
……怎么想都觉得离谱，完全可以写进小说里那种。
果然小说来源于生活。
她对总裁这个职业了解最多的都是各类霸道总裁男主。
“天凉王破”、“开会”、“你被辞了”、“喜欢？那就买”之类经典必说台词了如指掌，真的做总裁需要做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当然，她也没指望自己真能在节目录制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称职的总裁，毕竟术业有专攻。
要是随便谁都能当总裁，哪里还会有那么多创业失败的人？
做好心理准备，程云珂将手抬起，触上微带凉意的把手，轻轻一推。
龙腾！你钮钴禄·巴啦啦能量·程总来啦！
坐在往日只有贺枕玉坐的办公椅上，程云珂稀罕地体会着当“霸道总裁”的感觉。
老板椅就是舒服啊，这人体工学很到位，感觉坐个一上午也不会腰累。之前她觉得秘书部的椅子就挺不错的，没想到总裁的椅子更巴适！
还有这落地窗！四扇玻璃，大而明亮，无尘。抬头，似手可触云，俯首，若行人似蚁。
时而有需要签字的文件被送进来。
来人有男有女，形容体貌无不精神。他们年纪大多尚轻，看着虽在颜值上些微不如娱乐圈艺人，但行动间的气质与自信飞扬的神情，那尚未被社会与时光磨损的朝气，是公司极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需要签字的文件大多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内容，毕竟她不是真正“龙腾”各项目责任人，承担不了相关重大责任。但笔尖在纸上滑动，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笔下是秀气与利落兼具的行楷。
“程云珂”，白纸黑字，落笔生根。
——总之，当霸道总裁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不过……
咳。
独木难支嘛。
再霸的总，也离不开手边的得用助手。
“咚咚——”
办公室门被敲响。
章庭拿这个超薄办公本进来，放到办公桌上。屏幕中打开了个文件夹，里面是当下正在进行的一些可公开项目、工作日程安排的相关word和Excel。
第一百零九章
平日章庭就负责贺枕玉的一切行程。但那个时候多是作为辅助者, 帮贺枕玉处理好一些琐碎的事，如今却是作为程云珂快速适应总裁一职的得力助手。
看着手中清晰明了列出的那些自己必须了解内容的文件，程云珂原先迷茫如雾的脑子终于见清明。
虽说作为秘书时她就对公司项目基本了解，但手中拿到的信息太过琐碎杂乱, 也就导致即使阅读速度再快, 最终收获到的有效信息还是很有限。而当她坐在这个位置上, 手下有足够多的人给她整理信息, 她就能在单位时间内获得最大的信息。
啊，效率真的好高。
眼睫轻眨，程云珂心中暗暗生了个主意。
“要不怎么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见漂亮小姐姐拿了签好字的文件走，她朝章庭挤眉弄眼地笑。
“别整。”章庭一整个肃正, 目不斜视，生怕网友们误会。
直播炒cp呢, 能不能别把他这个有家室的人扯进来。
被扒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新奇体验。
程云珂纳闷地上下打量莫名其妙不搭理自己的好朋友，然后就听到一句“直播呢”, 瞬间了然。
啊对, 工作呢，那确实是应该敬业点。
于是她点开文档开始一一阅读。
从第一天开始，基本每天都有需要开会的时候。但不知是考虑到程云珂只是在录节目还是担心她还不是很了解, 基本都不是什么特别严肃重要的决策级，汇报工作罢了, 大致上听一听，了解各部门、各分公司的工作进程就OK。
打算如果有实在拿不定主意能不能签的文件, 再发给贺枕玉，到时候麻烦他抽个空帮忙看看, 毕竟但凡公司亏了钱，不都是亏的他的。
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自己的小钱钱打水漂！
见章庭也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和节目的摄影师，程云珂手指在桌面轻敲，默自将手机拿出来。
摄影师赶忙把摄像头挪过去，然后——
啥也没拍到！
程云珂早就猜到节目组会偷拍，特意买的防窥屏，然后手机放在桌面，自己脑袋挡在正上方，两只胳膊也“门神”似的遮在两旁，使得摄像机直接老头出去晨跑——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拍到啥。
而程云珂之所以这么“预先准备”，就是之前有个大概想法，现在经历了一天章庭这个全能秘书的帮助，终于下定决心执行。
既然被有效率的人帮助是这么爽的一件事，那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有能力又真心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变得更多一点呢？
点开“绿江”，首页“书城”排行第一的爆款文，点开第一章，纤白手指在屏幕敲击几番，她发了个评论出去。
【职业读者：招聘招聘！在线招可以帮忙的空闲读者啦！】
【工作内容：观看我朋友的直播节目“交换人生”，随着她一起阅读项目，进行建议文档总结。可以对项目提建议，可以对霸总程总本人的言行方面提建议。】
【活动持续时间：与节目同步。】
【活动奖金：每日0点截止投稿，后一日，由所有在绿江订阅金额超过1k的资深读者进行筛选投票。隔日，我会阅读并选择性采纳起top5的建议，被采纳建议的投稿人和投票者均分奖金20w。质量优秀但没被采纳建议的投稿，则均分奖金3w。当然，如无未采纳建议，并被合理判断为低质量投稿，只有0元购的~所以试图搞小动作赚钱的人不要白费功夫啦，拿出真材实料哦。】
【这里是活动链接→[网页地址]期待大家踊跃报名~】
正常来说，“绿江”是不可以打广告的。
但谁让这是走了官方绿色通道“后门”的“职业读者”？
因此，评论发出去后，不仅没有被管理员屏蔽掉，甚至还因被留言的小说过于爆款，作者本人在听说后也跑来凑热闹回复了两句之后，直接成了小说评论区的最热话题楼，连论坛都被轰动，一溜烟全都去凑热闹。
【真的假的？卧槽，那可是20w！】
【以前被说看小说花了太多钱，现在庆幸自己花的钱够多，不然岂不是接不住这泼天富贵！】
【！！！赶紧去查了一下我这个号花多少钱看小说了，发现还差2块，立马把之前养肥的几本小说全订，猛猛冲出个一夜暴富（斯哈斯哈.jpg）】
…………
而与程云珂的期待、闲适与躺赢等带飞不同，贺枕玉现在是真有点头疼。
在贺枕玉原先的计划中，自己虽然和程云珂互换了身份，但那是预备的“总裁”和“秘书”。
当个秘书而已，只要他自己不在乎身份从指挥者变成被指挥者，对他来说属于“降维打击”，根本不在怕的。
但让他从总裁变成演员，而且是正在剧组里拍戏的演员，要他按照剧本去演一个秘书，这可就大不一样了！
想到那天晚上，宣传部长拿着项目计划表，腆着脸说什么节目卖点、反差感和网友评论等。
他本来是一个字都不想答应的。
可谁成想那家伙竟说——
“其实这也是程云珂那边的诉求。她经纪人说，艺人强烈希望可以换身份为艺人，觉得这样人设反差更能吸引网友的好奇心。”
贺枕玉：……
互联网时代，网友的意见还是要多听听的。一个好的领导，也要认真倾听下属的合理一件。
不就是去当一段时间的男演员吗？满足。
“贺总，您看一下，这个妆造可以吗？”
身后传来造型师小心试探的声音。
思绪回笼，贺枕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节目的直播镜头也顺着造型师的话移向镜子里的人。
男人静静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表情淡，薄唇抿成一条微冷的线。炽白灯光打下，瞳仁折了点明，深邃又耀眼。脖颈修长，喉头锋利，连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白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勾人得漫不经心。
直播间弹幕瞬时一阵涌动。
【卧槽！！！我直呼老公！！！】
【卧槽真特么好帅！现实中居然真的存在这种颜值可以鲨人的帅哥吗？！】
【妈妈问我为什么突然舔屏，我说秀色可餐（女流氓.jpg）】
【刚刚在程云珂直播间被美得直呼老婆，现在又搁贺总这里帅得大喊老公。我沉思良久，觉得要不你俩内部消化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我不用担心万一哪天冒出来个颜值性格都不咋地的“嫂子”或“姐夫”气死我。】
【看到楼上的话，我背后一寒。可千万别整出来个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倒霉事啊！求你们了，我愿意把这个综艺当恋综看QAQ】
【贺总平时不化妆就够帅了，现在化妆直接就是神仙颜值啊卧槽，惊呆了，突然柠檬那个给贺总化妆的摄影师，更柠檬以后会成为他老婆的女的。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要人品有人品，救命还要啥啊】
…………
与网友们不同，贺枕玉却是对自己的新形象并不感冒。
明明衣服穿得板板正正，造型也没多夸张……就是看着很不习惯。
他从不化妆，也不太能get到自己化妆前后的区别。
想到程云珂作为艺人，节目播出后，肯定会看遮挡自己参与录制的节目，他拿过台词本，借这个遮挡，飞速用手机点开直播间，看了下网友们的评价，确定不至于影响给她留下的印象，这才放下心地看剧本。
《古穿今之全能秘书》这本小说，由于之前程云珂还用“职业读者”的账号为之写了好几个小短篇同人故事，他便也稍微做了一下了解。
但小说和剧本还是不一样的。
看着剧本里精确到每个角色的动作、台词，以及那并没什么代入感的干硬背景设定描写，贺枕玉眼皮一跳。
他……
或许，大概，可能
应该是演不太好这部戏。
倒不是背不下来台词。
他记忆能力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那是学习能力，不是表演能力。
手指轻微在太阳穴按了按。
贺枕玉实在没有看自己笑话的好耐心。就算明知道这不会作为正式电视剧播出去，也并不想出丑得太离谱，便一个电话播到了艺人部，让他们给就近安排一个表演老师到现场。
“好的贺总。”电话那头的人急忙应下，隐隐约约还有些许鼠标点击的声音。
“张玉霞老师正好最近在那边旅游，到演出现场只需要15分钟左右，不知道您觉得可以吗？”
15分钟？
贺枕玉微微诧异。
真的很快了。他还以为少说也要一个小时左右。
这么想着，他便准备应下。
唇还未张，就听那人又道：“她之前就是教程云珂的。您可能没关注，程云珂演技比起前两年，那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变化。也是因为有这个教学成果，今年这个张玉霞老师也被好多走演员这条路的艺人争着预约课程。”
张玉霞，贺枕玉不知道。
但程云珂，他知道得很清楚。
所以，程云珂演技很好，业务能力是得到部门优秀表演老师认可的，个人还是这个角色的真正演出者，有极长一段时间的研究。
他为什么不干脆去找她寻求帮助？
距离虽说不算很近，开车要半个小时左右，但这不是问题，他可以过去，也可以为她安排专车。
自从决定接下这部综艺，就仿佛放下了自己心理什么防线或底线的贺枕玉，就这么做下了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历史性跨越的一步决定。
第一百一十章
收到贺枕玉微信时, 程云珂正在看新鲜出炉的昨日“读者来稿”。
关于文件、公司内部资料等保密相关要求，是否可以公开以及可以公开的程度，她都私下里提前问过章庭。
对此，章庭表示所有内容都是经过准备工作的, 到她手上都是“阉割版”, 纯作为宣传作用的“过家家道具”。能放到镜头前面的, 都是可以随便公开, 甚至能给公司带来一定宣传作用的内容。
她有建议，不会动摇项目核心，是可以进行实施的。而如果会动摇项目核心，则会先打报告到贺枕玉那边进行真正的签字审核。
“我去……给他当表演老师？”
手中没盖帽的笔顿住, 程云珂一愣，作为一个并没有什么成功影视作品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心虚, 一再婉拒。
但贺枕玉很坚定。
而且，他接下来的话也十分的打动她。
【你之前不是提到, 朋友也很喜欢这本小说吗？有你这段时间的潜心研究、表演学习, 再加上她出于读者角度的一些建议，我相信，会比过于冷硬的专业术语更能帮助到零经验入行的我。】
读者角度啊……
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电脑上, 白底黑字，是排名top2的那个读者的投稿。
这个读者显然是个典型理科思维者, 页面通篇的1234，排版清爽, 总结清晰，旁证作引给自己的观点站稳脚跟。
再结合那排版风格……
程云珂觉得自己完全能合理怀疑这个读者是个高材生, 起码是平日经常和论文打交道的那种。
寻思着自己心底的那个大计划，她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说今天可能时间暂时抽不太出，明天再到场，还是建议先听张玉霞老师说一说表演的基本概念和走位要求。
见程云珂答应了，贺枕玉眼眸顿亮。
她愿意来就好，他哪里还会要求太多？
想着明天就要和她实地讨论，贺枕玉将原本随意摆在桌面的台词本又重新拿了起来，开始在脑中生硬演练，又催了催表演老师，希望尽快到达并给自己授课，希望明天能给……留下个好印象。
这边，贺枕玉满脑子明天和程云珂见面了自己要如何表现，毕竟这可是难得没有章庭在场的他们单独见面。
嗯……
导演、编剧之类可以忽略，都是路过的。
而那边，程云珂确实满脸兴奋、摩拳擦掌，决定全神贯注，今天不仅要把所有昨天投稿的内容都看一遍，包括今天新投稿的内容也都要一起看。
这明显不符合她一开始给出的规则。
但那个规则本身也是为了套出来自己的目标群众。
有机会加快进度，何乐而不为？
是的，继上次和死亡擦边，程云珂有了个很大的想法。
按照她对系统的了解，“职业读者”系统里，她的读者等级不断提升的同时，任务池的任务奖励生命值也会不断提升。
现在她的等级是B，但已经离A很近，想来离升级不远了。
但她的野心不是A而是S！
要干就干大的！
在大众的既定刻板印象之中，读者是看书的兴趣爱好人群，只有出钱的命，没有赚钱的份。
也正是因此，上回她通过“捉虫大赛”联合读者，事情进行并广而宣传后给她带来了很大一波等级经验数值的推动。
所以，她试图将系统的“职业读者”之名，转到现实。
比如——
开一家由读者组成的公司。
这家公司标签化会非常强烈，因为给人的观感太过有冲击印象，就像一夜爆红的明星，会有短时间内非常强的变现能力。更有趣的事，因为她是这个行业唯一参与市场的人，即使并非本意，也可以说是掌握了庞大“读者群”的垄断者，可以吃绝对的“读者红利”。
无可代替的趣味性，极强的新鲜感，有收入的同时，还能维持生命值。
何乐而不为？
综艺的宣传流量她要吃，剧组的宣传流量也一样。
成年人不做选择！全都要！All in！
所以她今天先一口气大量寻找思维灵活的读者，然后以“体验剧组生活”的幌子将自己觉得不错的人“骗”到现场“面试”。
能力合格的前提下，人品也不错的话……
点开自己相册，看了看那张写有“读者”和“有限公司”六个冲击性极强的字的截图，程云珂眼眸弯弯。
那她可就要薅羊毛，都弄到自己公司里啦。
大家有钱一起赚！
她虽也不是什么无情的资本家，但多多少少为她长命百岁添砖加瓦吧~
别的不说，起码工资和休假还是能保证的！
她可爱的创业公司第一批元老们~
你们超级无敌可爱的老板来啦！
别人带资进组，她带读者进组！大家都是带，有啥不行的！
天就像别人在图书馆看书，说翻就翻。
阴云压城，一声惊雷。
“轰隆——”
在高楼大厦的窗上折出带闪紫光。
也狠狠劈在贺枕玉心上。
看着程云珂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他勉强勾了下唇角。
“这些人是……？”
救救，他最后的希望。
但程云珂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呐喊，只笑道：“是我朋友推荐的一些助手。他们在自己专业能力都挺强，在公司文件那方面也帮了我挺多，给了很多很不错的建议。剧组不是一般都挺缺工作人员的吗？感觉人多力量大，他们也挺好奇剧组的，我就带来一起参观了。这些是住的比较近的，还有远一点或者有点事情的，明天才能到。”
明天，还有？！
咔嚓——
听，是他心碎落泪的声音。
谁懂啊，以为是难得的“伪·二人世界”，结果居然是超级无敌大party
而与贺枕玉的低沉失落不同，跟在程云珂身后来的那一众“读者”却是捂着嘴了，笑意也会从眼角漏出来。
哎哟哎哟，这失落的小模样~
一看就是有那点什么意思！
果然！他们这些连简单的一次元文字CP都能嗑出花来的读者才是最机智的！这么快就确定了我嗑的CP是真的！
进了剧组，程云珂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贺枕玉跟着剧组的武术指导学一点武术，因为这比较符合主角穿越前的设定。
进了军队的人，即使是军师，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手无缚鸡之力。
而且头发也不应该过于松散。
现代职场对人们的衣着大多有要求，但发型只要不过于凌乱就没问题，作为角色造型处理的话更有一种凌乱美。而在古代，如果发型太乱，是很失礼的一种行为。所以，发型必须更整齐。
“是这样吗？”按照程云珂的要求，造型师将贺枕玉鬓边碎发都做了固定，额头更是整个露出，将俊秀五官完全展露。
程云珂又将一副金丝边眼镜递给贺枕玉。
镜片将那久居上位后略显凌厉的眼神遮住，气场中和，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个，却连褶皱都带了几分禁欲之感。
薄唇很红，眼神……为什么感觉有点温润的柔软？
程云珂愣了一下。
心似乎短暂罢工一秒，旋即不由暗暗“斯”了一声。
每本小说都会描写男主多帅，但没说无名路人甲也会这么帅啊！明明她之前也悄摸打听了自己穿越的这本小说近况和长相，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嘛，仿佛作者隔空戴了粉丝滤镜。
贺枕玉这么学历高、有钱、有颜值还人品不错的钻石王老五，不说男主这个“走后门”的了，怎么连个男二都捞不上？
但她转念又想，贺枕玉是路人甲更好，这样人生全由自己决定，独美。
因为是交换身份，虽然贺枕玉穿的是男装，但一些细节上的角色造型设计仍然和程云珂的一脉相承。
见衣衫上口袋的纽扣有些歪了，仿佛绝美插画不小心被沾了赃物，看着难受得很，她想都不想就伸手去调整。
薄薄一层衬衫根本起不到什么阻隔作用。
纤嫩手指在衣衫上轻轻刮过，刺激起衣下肌肤一片战栗，微微麻的电流感直窜神经，贺枕玉的耳根控制不住烧红。
在一旁帮忙收拾屋子的读者们：哦哦哦哦哦！磕到了姐妹们！
造型稍作调整后，就需要教贺枕玉演戏了。
他的确不会演，但天才之所以让人嫉妒，就是他们的学习能力过于强横。程云珂给他现场演示一遍应该如何拍之后，虽然做不到眼神、微表情都控制自如，但台词流畅、大致上的动作也没什么差别。
看着程云珂连造型都没做，就把自己脑中角色演得入木三分的精湛演技，跟组编剧李远一整个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就是我当时写剧本时候脑补的感觉！！！”他抓着一旁导演的衣服就在那边摇摆，直把导演脑袋都晃得有点晕。
晕晕乎乎之间，他视线不经意瞥到一旁“交换人生”直播节目的摄影师，脑中灵光一闪。
低下头，导演一琢磨。
不是，程云珂来都来了，综艺节目那边的流量也有。
他干嘛不一边拍一边宣传，蹭双份的热度啊？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节目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傻了！
右手握拳，在左手上用力一拍，他便高声将程云珂喊了过来，问：“你有空吗？方不方便也做了造型，和贺总一起拍摄？不过你拍的是正式版，我们电视剧播出要用的，如果精力不够就不勉强。”
这倒没什么勉强的。
程云珂也没多想，来都来了，那就拍呗，反正本来她就是要演给贺枕玉看的。
闻言，导演欣喜拍板，又觉得程云珂这汉服穿搭也很有造型感，微古风的感觉很符合角色的设定，让造型师在原造型上微调，使角色造型在简练之余还多了几分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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