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夏柠声起床洗漱完，沿着楼梯扶手走下楼时，正看到迟云恰好将餐桌上他的早餐一丝不苟地摆放整齐。
他跨至下一节阶梯落脚的刹那，迟云似是听到动静，还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
漆黑的眼眸一如既往，如冰山般冷淡，仿佛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使之消融。
夏柠声特意瞥了眼迟云的右侧脸，冷白皮上红肿的掌印不再，恢复如初。
“总归没有那么笨。”夏柠声拉开餐椅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一口前对站在身侧的迟云懒懒说道。
带着起床后的慵懒沙哑，听上去像是主人一句随意的夸奖。
慢斯条理地嚼碎三明治咽下又喝了口热牛奶，整个过程中夏柠声只听到他自己细微的咀嚼和吞咽音。
偌大的一楼此刻只有他和迟云两个人，如果夏柠声刻意的话，他完全可以当做身侧的迟云不存在。
男仆安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回应主人，就连呼吸声都很静，活像个机器人。
夏柠声放下喝空的牛奶杯，侧头抬眸看过去，不出所料，入目的即是迟云那张堪比雕塑俊美又只有一个表情的冰山脸。
“你是机器人吗？”
迟云抬眸，正对上夏柠声似笑非笑的嘴角。
以及那小巧的唇珠上欲落不落的牛奶滴，像淡色蔷薇上凝成一粒纯白露珠。
眼前的小少爷扬起下巴光明正大地调侃，显然，他并没察觉到这一点。
“问你话呢。”
迟云凝视着那粒纯白露珠随着小少爷说话的动作，慢慢破开，顺着蔷薇色的唇瓣纹理流散，又因小少爷无意的抿唇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夏柠声不知道迟云在想什么，那双黑眸明明落在自己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想要和他搭话的情绪。
也许在迟云心中，他也是个毫无存在感的机器人而已，只不过是话多的。
收起眼里漫不经心的笑意，夏柠声站起身来，微微仰头看着比他高些的迟云，嗓音中冷意不加掩饰，“我不希望服侍我的仆人是个机器人，你当个面无表情的哑巴没关系，只不过下次见到主人受伤的时候，还像个机器人傻站着就不一样了。”
说完，夏柠声伸出手，状似不经意地，轻轻拍了拍迟云昨晚被夏廷霄狠狠打了一巴掌的右侧脸。
收回手，他又微微俯身在迟云的耳畔轻笑着似是嘲弄道，“毕竟真正的机器人是没有痛觉的呢，你明白我意思吧？”
用完早餐的小少爷冷漠地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迟云静静站在原地，垂着眸。
鼻尖萦绕着牛奶淡淡的甜腻味，是夏柠声留下的痕迹。
*
午后，夏氏庄园来了位客人，是原主的同龄朋友，omega,何西。
一个礼拜前，原主约了何西今天去上插花班。
何西视线短暂地划过站在夏柠声身侧的迟云，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坐在对面的夏柠声毫不遮掩地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把他打得不成人样呢。”
眼前的迟云穿着崭新的白衬衣黑长裤，一身标准的男仆装，完美贴切他禁欲的长相和清瘦的身材，倒也挺养眼。
看不出半分被虐待过的痕迹。
夏柠声伸手接过迟云递来的干净手帕，轻轻擦拭嘴唇的水渍，抬头对何西微笑不语。
何西注视了几秒，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睁大眼睛看着夏柠声，“你这招妙啊。”
前几天“夏柠声”当众鞭打迟云的时候，迟云背上的血都溅了一地，竟是连眉头都没皱，一副任人处置不反抗的模样，让人看着都不解气。
他站在迟云当年狼心狗肺加害黎严的立场上看现在被迫服侍夏柠声的迟云突然感觉很解气。
“不过……”
何西盯着对面的两人看了一会，问夏柠声，“你是怎么把他训得这么听话的？”
“听话？”夏柠声像是听到什么绝世大笑话，直接笑了出来。
“你觉得他哪里有听话的样子了？”夏柠声表情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何西看着将夏柠声用过的手帕慢慢折好小心捏在手心的迟云，迟疑道，“不……是吗？”
为了验证这个问题，夏柠声侧头，扬起好看的眉眼看着斜上方的迟云，“你听话吗？”
语气闲散随意，又似乎藏着半分正经。
迟云眼眸平静地与他对视，几秒后，抿着的薄唇并没有丝毫松动，也没有任何肢体语言示意。
夏柠声回过头继续对何西说，似是有些愠怒道，“你就当他是个没那么笨的机器人好了。”
仆人哪有敢不回主人话的？何西果断剔除了脑海中刚才关于迟云听话的神经质想法。
迟云光做事不愿和他厌恶的夏柠声说话也情有可原，如今艰难的处境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来服侍夏柠声，至于到底开不开口这种事情逼不了，也没必要。
毕竟主要目的是服侍。
何西又看了眼夏柠声身侧面色冷淡的迟云，再次肯定内心的想法。
“走吧，上课时间快到了。”夏柠声站起身，抬脚就独自往门外走去。
何西以为夏柠声忘了，问道，“你不带个人去伺候？”
夏柠声回过头，这才注意到何西身旁站着他带来的仆人。
于是他微微侧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视线定格于站在原地的迟云身上，表情冷艳，“跟上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说完就自顾自地继续往外走。
何西注意到夏柠声话音还未落，面无表情的迟云就抬脚跟过去了。
这哪里是要说第二遍的程度？
果然是“没那么笨的机器人”。
*
悬浮车在目的地停下，和夏柠声一起坐在后排的迟云先下车，替主人拉开了车门。
只不过主人下车后的第一秒就是甩出长鞭尾巴紧紧缠绕男仆的腕骨。
“别妄想逃跑。”夏柠声倾身附在迟云的耳旁低声警告，像说悄悄话般，还故意稍使力道往下拉了拉长鞭，牵引迟云的右手动了动，以示威胁。
迟云看了眼走在前面牵着他的夏柠声，垂眸盯着夏柠声因用力攥紧略粗的长鞭柄头而发红的嫩白手心，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
中间那根长鞭由紧绷状态慢慢变成松垮弯曲，被迟云刻意保持一个合适的度。
前面的夏柠声并未察觉到，没有回头，继续攥着柄头往前走。
来参加插花班的还有豪门圈内其他的一些omega少爷。
夏柠声拉着迟云刚走到一条过道时，迎面就碰上几位衣着昂贵的omega。
“哟，夏柠声，这条狗链真别致。”
这句话刚落，成群结队的几位omega都哈哈大笑，现在圈里谁不知道夏柠声最近新养了一条狗，还是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躺了两年的心上人养的。
夏柠声冷眼扫视面前的几人，脑海里小u很称职地及时将几位新人物的信息输入。
为首嘲讽的人叫陶渝，原主的死对头，经常拿黎严变成植物人的事情嘲讽原主今后“守活寡”。
“狗链？”夏柠声脸上挂着平静的笑意，手指在柄头上轻摁，取下长鞭，又摁了一处，手中的长鞭眨眼变成一把激光槍，正对上陶渝的脑门。
“现在呢？嗯？”夏柠声尾音上扬，带着让人抵抗不住的压迫感问道，手里的槍始终对着陶渝。
陶渝等人没有想到夏柠声会突然举起槍，看着正对着他们脑袋的那漆黑的圆孔，纷纷恐慌地后退几步。
他们知道这根长鞭的特殊之处，但很少见“夏柠声”用。“夏柠声”一向热衷于做个娇弱的甜o，基本不会挨这些“暴力”的东西。
陶渝拉着旁边人的手臂，冲夏柠声慌慌张张道，“夏柠声你把槍放下，黎严不会喜欢这样暴力的人。”
听到这句话，迟云平静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夏柠声的脸，似乎想看他的反应。
夏柠声没有注意到，他继续举着槍对准陶渝的脑门，冷笑道，“就算我现在一槍崩了你，他躺在病床上也不会知道。”
“你、你……”陶渝吓得结巴，他总算知道夏柠声敢拿槍的原因了。
“滚开，别挡道。”夏柠声微笑着，举着槍故意从几人的脑门上一一划过，漂亮的冷眸里倒映着他们一张张不同的脸上同一副惊恐的表情。
陶渝几人瞬间分成两列站，急忙空出一条道来。
槍重新变成长鞭圈住迟云的腕骨。
漂亮又危险的小少爷牵着他沉默不语的男仆从几人中间的人形过道慢慢走过。
陶渝几人大气都不敢喘，正当夏柠声快走出去的时候，几人准备卸下心砰砰跳的慌张时，又瞥见那位被小少爷牵着往前走的男仆刻意回过脸，冷淡的眸子像他主人举着槍一样，慢慢从他们一张张脸上划过。
仿佛在记下暗杀名单。
陶渝吓得腿直接软了，及时被人扶住，再抬眼时，小少爷和他的男仆已经走远。
眉眼冷冽的男仆也收回了可杀人于无形薄刃般的眼神，静静地盯着小少爷的背影看。
陶渝狼狈地擦掉脸上的冷汗，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妈的，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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