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点儿，林建业从屋里走出来，来到堂屋看到大家都已经在了。
其他人看见他进来也没人吭声，直接无视了他。
只有林建设有些沉不住气，对着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林建业：“……”
饭桌上大家都自顾自的吃饭，也没人开口打破沉默。
林家小妹林建华下午不在家，不清楚家里发生的事儿，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自家三哥要成城里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跑回家找爹娘确认，家里出了工人，以后就不怕没有布票，她准备跟她娘多要点布票，做件漂亮衣服，就做那些女知青穿的的确良。
到家后，她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爹娘关着房门，不知道在屋里商量什么，大哥大嫂也满脸不高兴，大嫂做饭的时候摔摔打打的，四哥不在家，二哥两口子闷不出声儿，就连以前对她有求必应的三哥，敲门也没人回应。
这种情况，可不像家里有喜事儿的样子。
林建华悄悄抬眼看了看大家，有些受不了屋子里的气氛，她拿起筷子飞快的扒拉碗里的饭，心想赶紧吃完下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大家这个样子，肯定也不是啥好事儿，没看连大哥家的几个皮小子，今天都鸟悄儿的，不敢发出声响。
林建华吃完放下碗筷抹抹嘴准备出去，林老根儿说话了，“你等等，一会儿把狗蛋几个带出去，我们还有些话要说。”
其他人没有反驳，林建华有些不高兴了。
“凭什么我出去？让狗蛋他们自己出去玩儿，我也要留下来听。”
“让你去你就去，再说小心我抽你。”林老根瞪着眼睛看着她。
“娘~”知道自己爹这里行不通，便对着自己娘撒娇。
“叫你娘也没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林老根平日里还是很疼自己唯一的闺女，很少见他这么强硬，林母也使眼色让她出去。
林建华看她爹妈今天不惯着她，嘟着嘴小声嘀咕，“不听就不听，有什么大不了。”说完气呼呼的带着几个孩子出门。
等她们走后，屋里又安静了下来，林二嫂把碗筷撤了，其他人都坐在凳子上看向林家的大家长。
林老根拿了根长烟杆儿，吧唧，吧唧的吸了几口，静默了一下才开始张嘴说话，“今天中午的事儿，老大和老四做的不对，工作是老三自己得到的，你两个在那里争得虎头巴脑的。”说完又吧唧了口烟。
“你们俩给老三道个歉，一家子兄弟，别为了点小事闹腾，爹希望咱们老林家，大家劲儿往一处使，日子总不会差，你们几兄弟要团结有爱，互帮互助。”
林建业听着林爹轻描谈写的把下午的事儿说成是小事儿，也没有任何的气愤，类似的事情多了，也就习惯了。
“爹~”林老四则没想到居然让他道歉，有些不满的叫到。
“道歉！”林老根狠狠地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下，真是一点都不理解他的这番良苦用心，他都是为了谁。
林老四看自家爹的样子，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林建业面前，梗着脖子，“对不起。”说完也不管他回不回应，转身回到凳子上坐下。
相比较他而言，林建国的态度就要好很多，“对不起啊老三，大哥今天做的不对。”道完歉还要顺便的卖卖惨，“大哥家有三个儿子，压力大，心想你还没结婚，也没啥负担，等到后面大哥去上班了再慢慢给你学摸一个工作。哎！不管咋样，大哥不对，你别怪哥。”说完摇摇头，一脸难过的拍拍林建业的肩膀。
林建业：“……”
这演技，可以去演电影儿了。
这要不是自己知道他原本的样子，说不定还真能被他给糊弄过去，以为他是逼不得已。
林老根看着大儿子刚刚那番情真意切的表态，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要不说他最看重的儿子就是老大呢！做事情就是大气，分的清轻重，不像那个不长进的，想到这儿他还扭头瞪了眼林老四。
林建设：“……”
不管怎么说，他都乐意看到家里几个孩子兄友弟恭，和睦相处。
林建业要是知道，肯定会回一句：“想多了，这辈子从他这里开始，就没可能！”
接下来林老根说起了他和林母下午商量好的事情。
“咳咳，今天你们兄弟几个留下，就是为了商量一下我们老两口养老钱的事儿。”林老根清清嗓子后说道。
林建业：终于来了……
林母看向林建业，说了晚饭后的第一句话：“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你马上是城里人，有工作了，以后也比你几个兄弟都出息。以后每月领了工资，给家里交三十，这个钱比起你以后不能在我们身边尽孝就不算多，里面还包括给你娶媳妇的花销。”
林家其他人听到林建业每月给家里三十块钱，对没有得到工作的怨言都没了，就连最老实的老二两口子，眼里都发出了光亮。
“那大哥他们呢？每个月给家里上交多少？”林建业挑挑眉，反问到。
“现在说你的事儿，你扯你大哥他们算怎么回事儿！”林母没好气的瞪着他。“再说，我们又没有分家，他们挣的都算在公中了，哪儿来的钱给我们。”
林父拉了拉林母，然后对着林建业说道：“老三，你三个兄弟和你不一样，他们这辈子就是在地里刨食的命。你命好，马上就要逃离我们这个穷家了。你妈当年生你的时候家里多穷啊，饭都吃不饱，生的时候还难产，你妈的奶水里都带着血水，就这么把你抚养长大，你不能现在出息了，就不愿意养自己爹妈了啊！”说完，眼眶红润，里面还有着泪光，有些伤心，失望的看着林建业，坐旁边的林母抬起胳膊，用袖口擦擦眼泪。
林父不怪最看重林老大，就这表演，绝对是一脉相承。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着林父林母这个样子，都会认为林建业出息后，开始嫌弃起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父母，伤了爹妈的心。
林建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表演，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以前他们可不会这么情真意切的对着自己推心置腹的说话，只需提出要求，自己就会去执行，从不会考虑这对不对。
改变还是在未来他考上大学开始起，一步一步的就是用这种爱之深，责之切把自己锁的死死的，让他心甘情愿的付出。
没想到这辈子早早就体会到了！
看着这种情形，他又一次的觉得自己前世后来会败的那么惨，一点都不冤……
林老根等了半天，也不见林建业表态，神情有些僵固了。
“每个月五块的养老钱，媳妇不用你们帮我娶，我会自己存钱娶的。另外以后分家的时候，不用算我那份儿。”
林建业知道，不管他们未来对自己做了多少恶事，都不是现在不养他们的理由，他们现在顶多只是偏心一点而已。
林建业话音刚落，林母就拍着大腿咒骂起来：“呸！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算是白养你了，还不如生下来就扔粪坑……”骂着骂着还哭了起来：“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才有个工作，亲爹娘就不要了，我命苦啊！”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
林老根也是一脸失望的看着他：“老三，你真的太让爹失望了，你看看让你娘这么伤心，你的良心呢？”
林老大两口子和林老四一听林建业从三十减到五块，也开始不满起来，纷纷对着他发难。
“老三，你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和娘道歉。”
“老三，赶紧去哄哄咱娘，娘平常那么疼你，你忍心看着她难过吗？”
“三哥，你太不孝了！”
林建业不理会周边几人的指责，看向坐在炕上的林老根：“爹，你们总说对我好，让我要孝顺。可是您别忘了，我其实是跟着奶奶在老屋长大的，在我的记忆里，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来家吃顿团圆饭。”
看着林父有些难堪的脸，他并没有停止，这些话他好早就想说了。
“奶奶告诉我，娘一个人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所以把我放在她跟前，其实你们心里是爱我的。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每次看到大哥小弟他们吃肉，我没有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因为我表现不好，娘才不给我。我拼命讨你们欢心，唯一的愿望，并不是吃肉，或穿暖，而是想让你们注意到，我也是你们的儿子！”说完自嘲一笑。
林父听着林建业的控诉，眼神有些闪躲，而林母就不同了，她停止哭骂，底气十足的说。
“可你别忘了，你奶奶在你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你能上到高中毕业，可是我和你爹辛苦供养出来的，你看看你大哥，二哥，他们两个上过几年学？你怎么能这么和我们算旧账，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饭都吃不饱，让你跟着你奶也是为了你好，而且你两个的口粮可是我和你爹给的。”说起这个林母就有些气愤，好在死老婆子死的早。
“我听见了！”
“什么？”林母没听懂林建业的意思。
“我听见我奶去世时，让我爹发誓，一定会好好待我，供我读书。”
那时候奶奶病的很重，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奶奶补身体，他就跑到河边想办法钓鱼。
当时是冬天，他穿着一件薄棉袄拿着石头拼命的砸冰面，直到手都出血了才砸开，等他拿着吊着的鱼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奶奶让林父发誓。
“你，你……”林父抬手指着林建业，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也是第一听说这件事，都睁大眼睛看着两人。
“所以，别说养育我，我和奶奶一起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挣公分，你们给我们粮食，是我爹作为儿子，应当应份儿的，我搬回来后赚的公分够养活自己。你们对我，只有生恩而已，每月五块钱，再多没有。”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转身拉开门离去。
“嘿嘿，三，三哥……”门外正在偷听的林建华没有防备，面前的门忽然从里面拉开。
林建业没有回答，直接越过她离去。
林建华就这么看着他三哥的身影消失，脑海里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一些小时候消失的记忆慢慢浮现。
屋里的林家众人都被林建业放出的消息震的久久没有回神。
“我就说，我就说当年就不应该留下他，你看看人现在翅膀硬了，居然威胁我们。”心里开始后悔当年不早早弄死他。
“够了，别说了！”林父训斥到，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林建业当年到底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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