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倒也是个皮实的，正面迎战两人完全不怂，拖家带口的脏字一个接一个地蹦，偏生还能绕过屏蔽系统，让人大为惊叹象形文字的博大精深。
所有人都在忙于打字，当然没人会去继续游戏。
五个队友的游戏，只剩上单和打野规矩地清线刷野，死歌冒着生命危险去抢龙，却被盲僧踢中原地送走，气得橙子一甩鼠标。
“不玩了，谁爱玩谁玩。”橙子嘟囔。
死歌直接挂在了泉水，上单绝望地发了个问号，很快就淹没在队友的口吐芬芳之下。
穆白看着屏幕，攥紧了手指。
橙子正准备扣字对骂，衣袖忽然被人轻轻扯动，回头便瞥见一张交杂着期待和紧张的脸。
少年微微抿唇，唇角挂着歉意，琥珀色的瞳仁却在隐隐发亮，眼底的渴盼闪耀：“能让我试试吗？”
尽管眼前的是个英雄都没认全的萌新，但被这张脸一望，橙子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
于是在橙子胆战心惊的眼神下，穆白坐在了电竞椅上。
画面上映着的是英雄联盟，他曾无比热爱的游戏。
也是他和上一世唯一的联系。
少年沉下眼睫，缓缓握住鼠标。
死歌离开了泉水。
死歌全名死亡歌颂者，是英雄联盟刚上线就发布的英雄。曾经作为中单在中路征战，而后因为刺客版本活跃和游戏节奏加快，逐渐退出玩家视线。
但在近几年，它又因刷野速度被开发了起来。
穆白迅速刷净六组野怪，朝唯一还在认真玩的上路发了信号。
死亡歌颂者【正在路上】。
鳄鱼正尽职尽责地单带，对面烬和日女拆掉了下路一塔，然后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应当是转线到上路了。
橙子看着穆白安静蹲在草丛，一副想要抓人的模样，劝阻的话在喉头滚了滚，终究是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这局是输定了。
就让小萌新随便玩玩吧。
这把是水龙地形，召唤师峡谷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落在死歌模型上。
让他的身影越发阴暗幽深。
几秒后，金克斯和日女果不其然出现在上路。
死歌放出减速墙控住两人，鬼气森森的阴绿墙壁后，没有实质的幽魂身影，逐渐出现在下路双人组面前。
*
收掉中路线，纪泽预判一个占卜之球丢在草丛，照出了劫的身影。
自从被第二次单杀后，这家伙就彻底没了斗志，出了家门要么刷野要么挂机，连兵线都不吃。
劫的其他队友也差不多，下路双人泉水旅行团，打野走位呆滞生硬，尽管鳄鱼还在认真玩，但也没了斗志。
明显在摆烂。
既然劫送上门，纪泽也懒得拖延，直接一个e推上去连招秒杀，看着“无人能挡”的提示音冒出，纪泽松开键盘。
正打算让位给阮毅，忽然看见上路几个头像重合了起来，几个大红标的撤退信号连绵不绝。
纪泽随手把视角拖到上路，只见死歌险之又险的一个走位扭掉日女的e，反手【荒芜】精准预判炸在闪现逃跑的金克斯身上。
死歌优雅地向前，抬手，拿下双杀。
看到辛德拉再再次击杀了劫，被劫单杀的三次补满，阮毅认命地站起身。
“行吧行吧，换我来玩。”阮毅说。
可纪泽依然坐在位置上，没有动静。
青年洗澡后残留的水珠已经风干，只有发丝还是半湿的，露出下方没有多余神情的微凉眉眼。
纪泽懒散望着死歌回城的画面，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阮毅说的话。
*
死歌拿下双杀，提振了低沉的士气。
也提振了橙子的士气。
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的萌新居然能打出这种流畅好看的操作。
要是是他亲手打出来的，都能录进秀操作集锦里了好嘛！
“厉害啊兄弟，你技能也太准了。”橙子由衷感叹道，穆白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无动于衷。
他扭头看去，只见少年戴着耳机，本就不大的脸在游戏耳机的挤压下更显得小小一只。
白玉般的脸颊透着兴奋的薄红，指尖微微蜷起，眸子里的燃烧的战意耀眼夺目。
橙子久久望着，不由晃了神。
游戏中。
挂机喷人的双人组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重新从泉水出来，开始吃线。
下路外塔告破，野区没丢，烬单走还算安全，辅助猫咪干脆挂在了穆白身上，防止他被盲僧单抓。
隐隐间，死歌像是成为了队伍核心。
几分钟后，水龙刷新。
团战一触即发。
辛德拉先手，球完美推中伊泽瑞尔，鳄鱼想上前保护，被日女大招定住两人。
“这波团能赢。”阮毅看得比玩的人还兴奋，视线余光忽然瞥到一抹黑影：“我的天，死歌这个闪现！”
面对敌方众人，死歌无比自信地闪现进龙坑，有猫咪的技能加速，死歌身躯在龙坑里迅速走位，q的伤害完全拉满。
“糟糕，金克斯要死！”阮毅低呼。
队友也很快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地攻击死歌。
然而进攻，却恰好中了死歌下怀。
这是明谋，逼他不得不在队友和龙之间二选一的明谋。
纪泽盯着屏幕的眸光微深，缓缓按下技能。
死歌之所以叫做死亡歌颂者，正是因为他的被动。
【死亡契约】。
死歌死亡时会化身灵体，有一段时间能够继续释放技能，并且不受伤害，不能打断。
意味着无敌。
“死歌读了个满大，完蛋，ad还是死了。”阮毅叹气：“这死歌会玩啊。可惜，不然这局很快就能结束了。”
纪泽垂眸，看着屏幕上死歌倒地的身影。
没有接话。
*
穆白看着一屏幕的666，少年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羞怯，却转头问了橙子一句：“我能打字吗？”
橙子不太懂穆白想做什么，但他点了点头：“你随意。”
穆白认真地说了句谢谢，随后在键盘轻巧地敲字。
再菜也要玩打野【死亡歌颂者】：影流之主-存活
再菜也要玩打野【死亡歌颂者】：？
再菜也要玩打野【死亡歌颂者】：为什么没你反而赢了。
你怎么这么菜【影流之主】：你什么意思？
再菜也要玩打野【死亡歌颂者】：游戏玩得不好就算了，字都不认识还是趁早回归义务教育为好
说完，穆白还操纵死歌走到挂机的劫身边，不断按b回城又取消。
在那个单纯无知的年代里，这是英雄联盟最通用的嘲讽。
橙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扭头看向穆白，瞥见一张小猫一样稚嫩单纯的脸。
橙子：？
是我哪边看错了？
*
哪怕死歌打出了一波很完美的团战，但毕竟四打五。
局势难以逆转。
最后在中路被辛德拉抓住机会瞬秒下路双人，对面集中一波中推，终于结束比赛。
赢虽然赢了，却耗费了三十几分钟，未免过分艰难。
阮毅愣愣地看着辛德拉从0/3飞跃到13/3的战绩，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以往纪泽打游戏都是能赢就行，从不在乎个人战绩，也不会做出闪现开对面双人组这种冒险操作。
但这次……怎么玩得那么刺激？
扭头看着纪泽平淡的脸，阮毅默默咽下了疑问。
应当是错觉，错觉。
阮毅转换问题，吐槽道：“橙子那家伙是不是偷偷特训了，怎么变得那么强。”
纪泽皱眉：“橙子？”
“噢噢，你不知道吧。也是我们小熊tv的主播，播得早，人气挺高的，之前全明星我跟他一队来着。”
阮毅笑笑，补充道：“但他最近几年操作下滑，现在主营下饭剪辑，没想到还是宝刀未老。”
纪泽垂下眼，看着那个顶着【再菜也要玩打野】id的死亡歌颂者，眼睫微垂。
“未必。”纪泽说。
阮毅：“啥？”
纪泽没有解释，只是径自站起身，让开位置。
阮毅丈二摸不着头脑，一边坐回电竞椅上，随手开了个排位房间，点击邀请【再菜也要玩打野】。
他挺喜欢橙子的性格，全明星结束后也约着要去搓一顿，择日不如撞日。
恰好还能双排。
等待片刻，橙子进了房间，右下角组队语音自动亮起，两道声音从音响鼓膜间传了出来。
纪泽头发没干，干脆就把游戏声音调成了外放。
“快同意快同意，点那个勾啊，阮毅邀请我了。”橙子的声音。
片刻后，另一道声音稍后响起。
“嗯。”温顺的鼻音，而后是浅浅的应答，“我点同意了。”
音量很轻，带着清脆的少年底色，格外悦耳好听。
或者说，有些分外熟悉。
正准备推门离开的纪泽指尖一顿，忽地停住了步伐。
像是被某只小猫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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