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陆承则轻手轻脚地进门, 大门在他身后阖上,只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咯噔。
房子里漆黑一片,陆承则点亮客厅的灯, 他脱了鞋,扫了眼鞋柜没发现男士拖鞋,便不穿鞋走了进去。
厨房餐桌上还放着几盘菜,能看出来是林昭穆烧的, 但吃得不多, 有些菜看起来就像是没动过一样,米饭也剩下了大半碗。
陆承则先搁下了一袋子药, 尔后轻轻走进林昭穆卧室。
林昭穆的卧室门没关, 客厅的灯光透过去, 陆承则能看到她把被子卷得如同一个蛹,紧紧裹住自己缩成一团, 像是很冷的模样。他便先回头将暖气调高几度,再轻手轻脚进了卧室。
林昭穆睡得很沉,一直没有醒。陆承则走上前,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 果然, 温度高得惊人。开了暖气还冷成这样, 大抵是发烧没错了。
陆承则拿来他刚才在药店买的红外线体温计, 朝着林昭穆额头一测, 38.7。
他犹豫了下, 还是轻轻摇了摇林昭穆, “昭昭?昭昭?”试图将她叫醒。
林昭穆好半晌都没反应,陆承则再叫了两声,她才似醒非醒地嘤咛一声, 却也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翻了个身之后,似乎又要睡过去。
陆承则又摇摇她,温声说:“你发烧了,来,起来,我们去医院。”
林昭穆甩了下胳膊,拍开他的手,只不过柔弱无骨的,完全没有力道,“不去……”
她还没清醒,眼睛依然是闭着的,缩着脖子就要把头往被窝里钻。
陆承则将被窝口往下拉了拉,没让她把头埋进去,“听话,先起来好不好?”
林昭穆像是要不耐烦起来,皱起了眉,她嘟囔道:“我头疼……方嘉远你不要吵……”
她半张脸还在被窝里,嘟囔声听上去闷闷的。
陆承则动作一顿,片刻后,他再次轻唤林昭穆,一边叫她一边轻柔地摇着她身体,反复几次之后,林昭穆终于有了点儿要清醒的意思,缓缓睁开眼来。
她眼神迷蒙又茫然,视线钝钝的,眯着眼看了他好半天,才把他认出来似的,“陆承则?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哑得厉害,有气无力的。
“你中途挂了电话,我不放心过来看看。”陆承则回答,但林昭穆还是茫然的模样,好像记不清他给她打过电话似的。
陆承则也不在意,只说:“你发烧了,来先起床,我们去医院。”
“发烧了吗……”林昭穆喃喃重复,自己摸了摸额头,她确实很难受,浑身都难受,脑袋最难受,这种难受让她根本不想起床,动都不想动。
“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去医院。”她软绵绵地说,顿了顿,大概是确实难受而担心自己病得太厉害,又道,“我吃点药吧,饿了么买点药就行。”说着就伸手去摸手机。
陆承则制止了她,把她胳膊塞回被窝里,“我买了药的。”他买了不少药,只是不知道用哪个而已,现在见林昭穆发了烧,他就更不敢乱用。
“我叫下家庭医生吧。”他说。
陆承则给他的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给了他这里的地址,除夕夜把人叫过来,饶是陆承则也觉得过意不去,说了好几次“麻烦你”。
家庭医生那儿倒没什么意见,丰厚的报酬自然意味着随叫随到。
陆承则打完电话,再回到卧室,就发现林昭穆又睡了过去。
他坐在床沿,垂眸静静地望着她。
她又缩进了被窝里面去,就只露了个额头在外面,鼻子嘴巴都在被窝里,也不怕呼吸不畅。
陆承则抬手掖了掖她的被窝,将被子拉下,塞进她脖颈处。
大过年的,她一个人,生了病就这么躺在家里,要不是他打了个电话过来,都没人知道。
陆承则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家庭医生来得挺快,半个多小时之后就到了。
陆承则又将林昭穆叫醒,让家庭医生看了下情况。之后医生开了些药,感冒药他从陆承则买的那些里挑了一个,退烧药是处方药,陆承则拿着家庭医生开的单子去楼下药店买上来,尔后再一起喂给林昭穆吃。
吃药时林昭穆的反应看上去还是钝钝的,陆承则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让她多喝些水,她也就着他拿着的水杯多喝了两口,吃完药之后,她又睡了下去。
陆承则对她道:“我在外面客厅,有事就叫我。”
林昭穆闭着眼唔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将林昭穆的被窝两角掖实之后,陆承则从她卧室里退了出来,担心客厅的亮光影响到她,带上了卧室门。
陆承则开了电视,电视上播着春晚,他调小了声音,看得也不认真,随后打眼扫到餐桌上的几盘菜,便起身过去拿了碗筷,准备吃一点。
这么留着也是浪费。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到林昭穆的手艺了。
林昭穆的厨艺一向都是不错的。听她自己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很小的时候她就要踩着小板凳在灶台前烧饭,这厨艺就是从小练出来的,虽然跟大厨没法比,但烧几个家常菜不在话下。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林昭穆还会有意学几道新菜做给他尝尝。他们去的那些酒席上的菜讲究色香味俱全,不仅需要好吃也需要好看,林昭穆也会学着摆得更好看些,比如用胡萝卜雕一个小兔子。
今天的一道菜上就摆了一个胡萝卜雕成的小兔子,她雕兔子的手法跟五六年前时差不多,没什么变化,能让陆承则很容易就联想到从前的事情。
他将这个小兔子夹起,放在手心把玩了好一会儿,心想她虽然病着,这顿年夜饭她也是花了心思的。
即便是一个人过年,她也在努力地把这个年过好。
不知是因为今晚在陆母那儿陆承则本就吃得不多,还是因为对久违的林昭穆的手艺没什么抵抗力,陆承则不知不觉就吃了许多,有几盘菜都已经被他吃空,只有一道牛肉羹汤他没怎么动,因为里面有香菜,陆承则不喜欢香菜的气味。
林昭穆知道他有这个忌口,以前她做菜从来不放香菜,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没有了这个习惯。
陆承则吃得差不多后,起身把碗洗净,剩下的菜被他贴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因为不知道保鲜膜放在哪儿他还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
这些事情他也是有好些年没做了,都是以往跟林昭穆在一块儿时才有的习惯。
做完这些之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会儿春晚,之后没多久便接到了俞芷旋的电话,询问他林昭穆的情况。
陆承则如实说了,也说了已经让家庭医生看过,吃下了药,问题不大。
俞芷旋松一口气,她今晚在城郊的爷爷奶奶那儿过年,明早还要陪爷奶去爬山拜佛,表示她明天拜完佛之后就过来,在这之前麻烦他照看一下。
陆承则并不觉得这是个麻烦,对他来说俞芷旋不来也没关系,不来最好。
林昭穆在卧室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概熟睡着。
陆承则进去看了眼,发现她出了一身虚汗,应该是退烧药发挥了效用,正在退烧。
他拿了张餐巾纸在她额角两鬓擦了擦,随后就退了出来。Hela
之后,他又回到沙发上,拿了个抱枕侧躺靠着睡下,电视没关,春晚还继续放着,用很小的声音,他本人也没看,闭上眼,慢慢就眯了过去。
他睡得不熟,梦里还有放春晚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被手机震动吵醒,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来电话的是陆母。
陆承则知道这通电话就没什么好事,但出于礼节,他还是接了起来。
陆母用哀婉的语调对他一通指责,“你是不准备回来了吗?是什么事情让你连守岁都不愿意跟家人一起守?你是不是很讨厌妈妈?所以这么多年都不肯来妈妈这儿过年?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中途跑了……”
陆承则皱起眉,很不喜欢陆母打感情牌来装可怜,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没有,您不用多想,是朋友病了,她一个人,也没人照顾,我过来看看,晚上就不回去了,妈,新春快乐,也替我跟其他人说声新春快乐。”
陆母顺势就问是什么朋友,还用你亲自去照顾,男的女的,但陆承则没回答,只说:“妈,您照顾好自己就行,大过年的也别不开心,跟陈叔他们好好过年。”随后便挂了电话。
对于这些没必要的感情维系,他一向干净利落。
平城城区已经从很多年前就禁了烟花爆竹,“爆竹声中一岁除”这样的年味要追溯起来可能得在陆承则上小学之前的时候。
虽然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但外面还是寂静一片,跟寻常的夜仿佛没有区别。
陆承则没继续睡,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听到春晚主持人开始播报倒计时后,转身走进林昭穆卧室。
林昭穆还在睡,睡得很熟。
陆承则在床沿坐下,摸了下她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他再用红外体温仪测了一下,37.2,还算正常。
“新春快乐。”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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