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温夕蓝、温夕雪用过午食,相携着到练武场,一进来便暗暗地伸脖子找人,特别心急地想知道温茹被罚了什么。


    往日,卫娘子罚她们罚得可狠,蹲马步一两个时辰都算轻的。这回,总该轮到每次上武课就悠哉悠哉骑马的温茹了吧,真希望卫娘子狠狠地罚她,罚她蹲马步两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午时最好也不让她吃饭,饿着肚子蹲马步。


    但令她们失望的是练武场上并不见人,只有护卫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地上,打开食盒,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两人正失望着,便看见桃红、桃绿两个左右护着温茹一瘸一拐地沿着练武场二楼的楼梯缓慢地走下来。


    温茹换了身茶色的短打绸衫,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绸衫颜色还算鲜亮,倒也不显得过分羸弱。


    温夕雪看了一眼温茹一瘸一拐的双腿,上前一步,憋着笑问道:“堂姐,你这是……”被打了?


    温茹听到声音站直了身子,虽然她被这绑着沙袋跑驰道三个来回的步法训练折磨得差点力竭,但老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你们来了啊,我稍微运动了下,出了许多汗,便随意擦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支使着让桃红、桃绿赶紧带她走。


    温夕蓝快走几步拦住她,笑眯眯的:“堂姐,刘先生罚你到练武场,你还是听她的话吧,下午的课可别再逃了,不然家主婶婶又要罚你。”


    温茹现在这虚弱的模样一看便知受了不少磋磨,温夕蓝心里痛快极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和温夕雪来迟了没看到。


    真是幸灾乐祸的“好妹妹”啊。


    温茹心里腹诽,太幼稚了,我才不陪她们玩呢。


    温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接转身就走。


    温夕蓝自然不肯放过她,伸手想把人拽回来。


    温茹此时双脚虚浮,一下子便被拽了个趔趄,心上微恼,反手抓住温夕蓝的手腕,咬着牙,将人用力拽过来,伸出脚直接将人绊到在地。


    猝不及防被绊倒的温夕蓝一脸懵地倒在地上。


    温茹其实也没讨到好,一番动作动作下来,全身的力量算得上透支,被她藏在身后的右手脱力一般地颤抖着。


    温夕雪见温茹动手将温夕蓝绊倒在地,登时就炸了,指着一脸浑不在意的温茹喊道:“堂姐,你怎么能打二堂姐!我要告诉卫娘子去!”


    “告诉我什么?”卫娘子摇着团扇走过来,太阳正直射到她脸上,她不得不半眯着眼睛,“二小姐,你这下盘……怕是连整日乖僻不上课的四小姐都不如。唉,午后你也别练什么拳脚招式了,就蹲一个时辰马步吧。”


    温夕蓝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埋头拍自己身上的灰土,听到卫娘子的话,瞬间抬起头来,气得脸颊鼓鼓。


    她是想看温茹蹲马步,不是她想蹲马步!!


    温茹从卫娘子身后探出脑袋,朝她做了个鬼脸。


    温夕蓝怄死了,但她也不好反驳,毕竟这里是练武场,她竟然轻轻松松被每天只知道骑马的“弱鸡”温茹给绊倒了,太丢人了。


    卫娘子挥了挥手中的团扇:“好了,小姐们,你们不午歇,我们还要午歇呢,别处玩去吧。”


    等温夕蓝、温夕雪不甘不愿地走开,各自进了主楼里属于自己的房间,卫娘子才转过身来,从上到下细细地看了一遍温茹,半晌才笑着说道:“倒是差点漏了这么一块璞玉。是了,好歹练了一年多骑马,想来小腹、腰上还是挺有力的。”


    温茹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嗐,她也就是一般般厉害吧。


    “今日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上完文课到练武场等我。”卫娘子说完便走了。


    桃红、桃绿面露喜意:“小姐,你出息了。”


    温茹也跟着得意地笑:“走,我们回家,往后你们家小姐会更出息的!”刚迈出两步,瞬间破功,哎哟了两声,“不行了不行了,桃红快过来扶我一把,你俩能抬你们小姐回去吗?”


    抬是不可能抬的,温茹也丢不起这人。但她真的累得够呛,只能勉强站直了身子,脚步缓缓地朝着内院的方向挪,好不容易垂花门就在眼前了。


    桃绿忽然开口:“小姐,五遍《大学》怎么办?”生怕温茹让她们抄,又赶紧补了一句,“小姐,上次小的和桃红被大人罚了十杖。”


    对上桃绿可怜巴巴求放过的眼神,温茹只好灰溜溜地咽下快到喉咙口的话。


    “也不好出府找外人抄的,小姐你懂的吧。”桃红为难地说。


    那是不好,让人抓住把柄,到处宣扬温家嫡女是个草包就不好了。


    温茹抿着嘴,垂眸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后无奈地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颤抖得可以说非常明显了。她叹道:“我反正是不行了,要不我坐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去隔壁巷子买些酸乳酥回来。”


    桃红、桃绿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想不明白,吃了就有力气抄了?


    “我拿去哄你们表少爷抄。”温茹忽而笑得眉眼弯弯,“他身份与你们不同,便是母亲发现了,也不会罚他。”


    桃红、桃绿不迈腿,心里想着,这不好吧,表少爷刚来温家,就这么坑他,不是待客之道啊,更何况人还是一个弱男子。


    温茹见人还不动,又催了两句:“听我的没错,我平日看他很喜欢描字,抄书,他可以的……况且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日后一定再补偿他。”


    桃红、桃绿无奈,只好快马加鞭地去将小姐说的酸乳酥买回来。


    “还有笔墨纸砚,我瞧着他那处墨水总是淡淡的,一定是不太好的缘故。”温茹在后面又高喊着加了一句。


    *


    倾芜院。


    小厮们各自找了个地方打盹儿,就连谷昉也有些撑不住,靠在里间门框上半眯着眼睛。


    唯有傅寄舟因为早间睡的那个回笼觉,此刻还精神着,坐在榻上,翻看着手边的书。


    他旁边小案上放着的热茶和糕点还冒着热气,热气散去能看到花庭早上带过来的那一摞书。他手上在看的正是其中一本,温家家训那本。


    “谷昉,你去午歇吧,我若有事再唤你。”傅寄舟见谷昉打盹儿打得辛苦,不由得开口劝他。


    谷昉回过神来,告罪之后听了话,顺从地退了下去。


    傅寄舟摇摇头,继续拿起手上的书看。


    温家家训并不厚,分女子篇和男子篇,衣、食、住、行、礼、志、友、德都有所涉猎。


    虽然条条框框不少,但看得出来,制书的人只是严明,并不苛刻,有些规矩甚至比傅寄舟听说过的要仁善很多,尤其是当他看到温家不惩戒出逃男媳,而是放归本家的时候,他不由得有些自责和后怕,他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擅自将温家也划作了举世污浊里的坏人。


    他拥有的本就不多,差一点,就又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一些。


    正兀自出神的时候,傅寄舟听到院子里传来吱呀开门的声音,便探着身子,从身边的窗格往外望,一眼便瞧见穿着茶色短打绸衫的温茹蹑手蹑脚地推开院门进来,小厮们打着盹儿,没人上去迎。


    不是去书院上学了吗?


    他愣了一会儿,旋即慌张地将手上的书阖上,一时也不知道藏在哪里,最后只好压到那摞书的最底下。刚收拾停当,他又鬼使神差地将那书从底下抽出来,翻了翻书页,在某一页停住,倒扣在小案上,这才耳根微红地一路小跑去院子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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